现实也正如你所见,这个孙子我没有白疼,他是真心实意的待我好,跟我的亲孙子比起来也无差。
只是他感情内敛,不喜欢表达出来。
秦夜会对我说,奶奶,你好好的活下去。
林宿虽没说出过,可是我知道他比谁都怕我死,他会心疼会难过。
可是人注定是要死的,逃也逃不过,如此莫不如不让他担心,等那一天来临了就自然承受。
扶正她的肩膀,眸中全是汪汪水质,竟如斯平静:诗诗,如果最后我走了,他就剩下你,你要对他好。
曾经的林宿再一身荣华,可是现在的他却只有三年的记忆,没人体味过他的难为和不幸,他的无助与迷茫我们看不到。
那二十七年的生命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他怎么可能不去想过。
我很自私,即便死了也不想把这么好的孙子推给别人,让他永远认为是我老太太的亲孙子。
这个孩子我是真的喜欢,时至今日我的命也不及这么一个孙子。
曾经本没想将这些事告诉你,你的,他的,你们的,我通通不说。
但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切还是没能逃过你的眼。
诗诗,奶奶的日子是不长了。
看再多医生也没用,我的机体没有问题,只是一天天衰弱下去,与其这么日日折磨他,让他活在我随时会走的惶恐里,莫不如直接等那一刻来临。
你懂吗?言诗诗拼命的点头,动作大得眼泪也跟着啪啪的掉。
她早想过老太太是担心秦夜,却没想过竟是这么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她孤独痛苦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出生,等到可以为她籍于温暖的时候,这个老太太却说自己气数已尽!奶奶,您真的没有白疼秦夜,他对我说过《狼来了》的故事,他说即便你次次骗他,他也宁可相信,不让你有任何意外。
秦老太太面上有了光彩,喃喃轻笑:是啊,我这个孙子对我实在上心,这些我怎么不会看在眼里。
所以,才会舍不得,可是生死真是没得选。
门外传来上楼的脚步声,不多时就到了门口,张管家隔着门板轻轻的敲。
继而传来通报的声音:诗诗,少爷回来了。
秦老太太对言诗诗无声的摇了摇头,两人当即心领神会,擦干眼泪后老太太重新躺回床上作睡眠状。
言诗诗恋恋不舍的调整情绪出来。
张叔,少爷回来了吗?走廊里的灯不算暗,张管家一眼看出她眼眶通红,刹时提了口气:怎么了诗诗?被老太太发现了?瞧她这样子一定是遭到狠狠的训斥,可是……医生呢?言诗诗漫不经心的垂着头,一脸委屈:被奶奶发现了,嫌我打搅她睡觉。
医生早被赶走了,你没看到?张管家一愣神:是啊,没看到。
我怕少爷回来得突然,来不及通报,就到别墅前百余米的地方去等了,远远看到少爷的车,我就跑回来了,就怕来不及。
毕竟一把年纪,以为自己神速,跟秦夜比起来,动作简直慢得可以。
他所谓的第一时间,而秦夜已经放好车子,款步上楼了。
两人被抓了现型,言诗诗头也不回的就往房间跑。
张叔被堵在走廊里举步维艰,秦夜靠近后投下一大片阴影,若有所思的盯上他:行啊张叔,这把年纪跑得还真不慢。
说吧,跑什么呢?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问话之余侧身将老太太房间的门打开一条缝隙,见人已经睡着了,排除共同密谋的可能性,招了招手将人带离这里,以免影响老太太休息。
张叔直直被他招到言诗诗门口,审问的戏码就大张旗鼓的展开了。
秦夜眉眼阴森,虽然不明不暗的笑着,却还不如那铮铮白骨看得爽目。
老管家不停的抖,不停的抖,之前只想到万无一失了,就没想过万一过失怎么办?!少爷……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不信你问诗诗。
秦夜笑出声,轻音哦?了嗓:问她我更不信,我就信你,说吧,别想跟我打马虎眼。
说着操手靠到言诗诗的门板上,触到门板上的一只手使贱的轻轻扣着,像无时无刻不提醒着里面的人,下一个就你了!老管家着实有些骨气,弯着身子不敢抬头看他,却仍旧有种睁着眼睛说瞎说:真没什么,就是诗诗说你还不回来,我看她有些想你,不忍心,就跑出去等啊盼的,一看你回来了,这不马上就兴奋的跑上来通知了。
这句话除了贬低了言诗诗的矜持度,其他也真听不出什么瑕疵。
秦夜眉开眼笑的轻微抬了抬下巴,看样子已经深信不疑。
原来是这样。
老管家暗暗松了口气,控制着抹汗的动作,再次肯诚确定:就是这样,我没骗你,少爷。
秦夜摆了摆手:去睡吧。
没等他转首将言诗诗从房间里拖出来,那边的门反倒迫不及待的先开了,言诗诗像一头被逼疯的兽,眼眶通红,神色凄厉。
他这样跟催命鬼似的扣动门板的动作真是让她烦躁进了心坎里,死神早跟她结下了宿仇,无法泯灭的憎恨,如今新恨又添,让她怎么平静?秦夜明显怔了下,挑起她的下巴眯眸瞧了瞧:听张管说你想我,想哭了?言诗诗定定的望着他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忽然又爱又恨。
面无表情的冷冷问回去:你信吗?秦夜起初不信,这会儿便有些将信将疑。
唇角轻微弯起:你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言诗诗再不耐烦,一把打落他的手,退离他一步之外苦大仇深的骂他:秦夜,我真是受够你了。
真以为自己一张脸长得很言情,性格很玄幻是不是?你要是关心一个人就说关心,爱她就说爱她。
装深沉好玩么?说出来别人会很开心你知不知道?你天天半夜三更的回家算怎么回事?地球没你就转不了了是不是?就你秦夜忙,别人都游手好闲。
你知道奶奶等你等到几点么?以后晚上再不按时回家就干脆别回来了,有多远滚多远!咬牙切齿地看他,好一个恨恨的表情。
没等秦夜反应过来,人已经气不可遏的甩门进去。
张管家本来也要走的,被言诗诗一番话定到当处回不过神,最后尴尬的看向神色莫名的少爷,想说句安慰的话,例如,少爷,我知道你没被女人骂过,可是人生难免会遇到些坎。
亦或,她可能是想疯了,适应一下就好。
哪一句也不等说,秦夜反倒拧着眉一脸无措的先问出来:你刚才说她是想我来着?张管家嘴角抽搐:呵呵,少爷,您现在不太相信了是不是?秦夜蹙了蹙眉,摇摇头:不是,起初我不信,现在……有点儿深信不疑了呢。
张管家刹时情绪万千,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干干的笑笑:相信就好,我先下去睡了。
秦夜转头再敲她的门,里面就一点儿声音也没了。
他抚着眉骨无奈,想了想,掏出电话打过去。
言诗诗盯着手里响铃不止的电话,窝在床角絮絮的哭。
奶奶说这个男人很难得,当年狼狈的模样她没看到。
那之前还是纤尘不染的世家公子范,后来便说他死了,不想竟是没有死,而是从里至外都褪下一层皮,那皮是连血带肉生生刮下来的。
大千世界会钻牛角尖的情种大抵也就这么一个了!电话没人接,平息后短信就发了过来,言诗诗盯着屏幕上几个字目不转睛的看。
心里在想,时至境迁会怎样?他要以哪个人的情感去爱人?林宿?还是秦夜?可是……两个不都以各种死法,消失了么?第二天一大早,除了秦夜,所有人的情绪都如常。
言诗诗笑容虽有些僵硬,还能自若的往老太太盘中放好吃的:奶奶,您多吃点儿,吃完了我们出去转转。
秦老太太笑容满面的应承:好啊,好啊,奶奶也想出去放放风。
要不我们两个出去旅行吧?言诗诗作思索状,转首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在家附近转转得了。
太逍遥了楚信风肯定会损我玩物丧志。
奶奶,您知道的,他还扣着我大把的工资呢,这两天打电话,次次狠不得将的杀了解恨。
她猜想老太太不舍离开,她的孙子就在这里,不近不远,一个城市也让她心安。
无非想在他面前更有生命力一些,让他多一天安乐无忧。
秦老太太眸中光色闪了闪:是啊,这样的确不太好。
转头望向秦夜,不禁狐疑:小夜,你今天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看啊,工作上有压力?秦夜死死抿着唇,难得大家会注意到他,也真是稀罕。
手中餐具一放,彻底没了食欲,揉了揉眉心,奄奄应:是感觉不太好。
能好了么,他秦夜什么时候低三下四过?偏偏昨晚就像着了魔,立在人家门前没皮没脸的等着说好话,短信也发了,结果站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人出来,他猜她八层是有意戏弄。
狠狠瞪了言诗诗一眼,侧过脸去准备上班走人。
秦老太太兴致反倒上来了,来回看了两人一眼,笑吟吟的挡到他面前:小夜,跟奶奶说说,这是怎么了?秦夜闷着口气不说话,一张脸越发冷。
没怎地,上班要迟了。
秦老太太咂咂舌:我孙子不简单,开始害怕迟到了。
奶奶昨晚好像听到诗诗门口有人,得站到过半夜吧,是你?秦夜轻描淡写:我没那么闲。
秦太太点点头侧过身,心满意足的放行:这样啊,走好,大忙人。
本来以为秦老太太演了这么久的戏,之后又要上楼去休息的。
没想到饭后真拉着言诗诗出去逛街。
言诗诗不确定她身体是否吃得消,担心问:奶奶,您行吗?要不然我们还是在四处转转吧。
老太太执意:那多没意思,走吧,奶奶没事。
而且想给秦夜买点儿东西。
一上午两人主力转男装部,秦老太太是个很细心的人,秦夜喜欢哪个牌子,款式和大小她都记得十分清楚。
一样样慢慢说给言诗诗听,时不时回头问她:记清楚了吗?见言诗诗轻笑着点头,才又放心的转过去说:小夜很讲究,衣食住行样样都是。
他平时比较忙,这些生活锁事都是交给身边人去做,但是我不放心,一直都是自己小心帮他打理。
日后这些事就都得交给你了。
言诗诗听着这话心里不舒服,就像她转眼就会离开,尽早交代遗言似的。
乖巧的应了声,为了缓和沉重的氛围,笑吟吟的提议:奶奶,我都记住了,保证一样不会错。
也快到中午了,你肯定也累了吧,不如我们叫上餐点,直接去事务所里找秦夜一起吃怎么样?秦老太太迟疑:可是,小夜不太喜欢别人打搅他工作。
言诗诗缠上她的胳膊拉着人走:放心吧奶奶,我保证他不会生气。
再说了,您不是也想跟他多待在一起么。
秦老太太想了想,欣慰的答应。
饭菜都是让饭店的主厨专门做的,等言诗诗和秦老太太抵达事务所的时候楚信风也在。
见两人一进去,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直奔向秦老太太的怀抱。
用言诗诗的话讲,分明开始耍贱。
奶奶,这几天忙疯了,也没去看您。
最近怎么样?秦老太太拍着他的背笑:奶奶一直都是老样子,知道你们个个都忙,不过也别光顾着赚钱,得找个媳妇了,这样奶奶才安心。
楚信风不悦的耸起眉:奶奶,能别说扫兴的话么。
敏锐的鼻子吸了吸,转眼一脸笑:哎,奶奶,带吃的过来的吧。
秦老太太呵呵的笑:还真带了吃的,很多,一起吃。
言诗诗已经将饭菜摆到茶几上,回头看秦夜闲散的靠到椅背上堪堪的瞧着,显然在探究这是唱得哪一出?言诗诗没好气:你吃还是不吃?楚信风速度快,风一样的刮过来,玩味的笑:秦夜是神仙,他不用吃,我吃。
筷子也不拿,伸手擒了一块放到嘴里,啧啧赞:哪家的啊?好吃!言诗诗挑起眼皮:没礼貌。
你家的厨子,吃着好回去别忘记打赏啊。
下次再去订做,也好知恩图报给多加点料。
楚信风神色一转,沾了油星的手指推上她的脑门:你还敢说话?老实点儿我还当看不到你,现在好了,自已撞上来了啊。
你想怎地?罢工是不是?信不信本少开了你?秦夜何时已经走过来,一把将人扯过来。
抽出纸巾帮她擦了擦,行云流水的接回去:不是早说了么,让你开了她,开了她,还想什么呢?楚信风一拳怼到他胸膛上,咬牙切齿:来真的?有去处了是不是?秦夜似笑非笑:正正这里缺个帮手,自家人用着省心。
秦老太太坐到沙发上插话进来:行了,你们两个别斗嘴了,快过来吃饭吧。
言诗诗贴着老太太坐过去,小声的嘟囔:真是无聊。
秦夜跟楚信风拉过椅子一起坐到对面,秦夜拾起筷子不轻不重的敲上去:说谁无聊呢?言诗诗大大方方的指向他又指向楚信风:你们两个!明明是冤家,还总凑堆,有意思么?秦老太太想起问上一句:是啊,信风怎么会在这里?楚信风低着头吃东西,听到老太太的问话抬起头答:来跟夜说点儿事,那个庄桐您不是也太熟悉么,要结婚了,嫁个五十几岁的富商,最近各大门户就传她这点儿事呢,太热门了。
我来问问秦夜什么感想。
还真是热点话题!谁不知庄桐一直迷恋秦夜,三魂七魄都快没了,没想到竟这么草率的嫁了?!庄家难关不是过去了么,至于牺牲色相,嫁一个富商?还是真的感情说来说来,挡也挡不住的?秦老太太跟言诗诗一时惊得说不出话,齐齐将目光投向秦夜,她们也很想知道秦夜什么想法。
秦夜动作优雅,慢条斯理的看了两人一眼,眸光又垂下,一边动作一边懒懒答:我完全没有想法,觉得怪省心了倒是真的。
秦老太太满意的点头,显然对他这样的答案相当欣慰。
言诗诗不信,微不可寻的撇了撇嘴,端起碗吃东西。
转眼手上一空,再抬眼就已稳稳落到秦夜手中,目光恨恨的,倜傥神色退去,俊眉拧紧:不是,言诗诗,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我招你惹你了,发疯是不是?昨晚莫名骂人的事还没跟她算帐呢,如今又摆这种不屑的表情刺激他,真当他秦夜没脾气是不是?你还真别不信,我对庄桐还真就没一点儿想法。
要是有想法,还用等到现在?烧高香你也没这机会,孩子都能喊你姐姐了。
按年头推算也差不多,毕竟他们认识得更早些。
秦老太太闻言提醒:小夜,差辈了。
楚信风扑哧一下没忍住,一口饭就要笑喷,伸手去拉秦老太太:奶奶,让他们斗着,咱先吃,别跟着掺和成么,我容易笑场。
庄桐结婚的喜讯很快就在上流社会传遍了,喜帖都送上门来。
还是庄桐自亲送来的,踩着十厘米高的鞋子,衣服也是闪闪发光,无处不在的高调。
男方的资质听秦夜说过,业界也算赫赫有名的人物,中年丧偶,膝下有一女,这一些没什么值得炫耀。
相信最被庄桐看重的是大小产业在各国各省开遍,实力相当雄厚。
将喜帖放到茶几上,笑盈盈的看着秦夜:欢迎到时来参加我的婚礼。
秦夜拿起来细细端详,再放回去,温温的笑着:恭喜,到时一定去。
庄桐今日画了明媚的妆,挑起眼角笑,容色倒有几分凄凉:如今我嫁人了,你该安心了吧?秦夜听着这话好笑,轻微钩动嘴角,侧首瞧她:现在谈论我的感受不太合宜吧?做为朋友,你嫁了我自然会为你感到高兴,至于安心这一说?不太适合我。
庄桐冷冷清高的微笑:是啊,哪一种感受你都不合适,曾经我一心准备做你的女人。
现在不了,我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倾身凑近几分,笑意恍惚加深:秦夜,没有娶到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哦?秦夜神色依旧,忽然饶富兴味:如果这样,你还真得赶紧风风光光的嫁了,让我看看我到底是怎么个后悔法。
庄桐神色一阵青白转换,再不如先前那般从容淡定。
言诗诗跟老太太从楼上下来,看到两人较劲的最后一个画面,当即心中了然,根本不是什么情深意重么,分明就是赌气情绪作祟。
就这样把一生都葬送了,也真是不值得。
庄桐见人下来,调整好面部表情坐直身,好像整个人都超脱了,要嫁人却像入了佛门一样,满脸的清幽:奶奶,诗诗,我来送帖子,欢迎你们到时参加我的婚礼。
秦老太太坐到沙发上拿起喜帖翻开。
言诗诗礼貌的回她:好,到时一定去。
祝贺你新婚大喜!秦老太太此刻表现得心直口快,很是好奇:怎么这么突然就嫁了?庄桐一脸从容,有意看了秦夜一眼,说话也是大大方方:发现想嫁的人不娶,也没什么好等的了,趁着现在还有人肯娶,就索性嫁了。
毕竟嫁给谁都一样,如今找个想要什么都给得起的,倒也不算亏了自己。
话意实在明显,处处都跟秦夜扯上关系,仿似他负了她。
秦老太太悠悠含笑:这话倒不假,嫁人就那么回事,既然不亏待自己早嫁也是件好事。
为了不属于自己的执着,这事是挺没有意义。
庄桐很受教的点点头:奶奶的话我懂的。
好了,还有几个重要的朋友要亲自送过去,就先走了。
言诗诗送她到门口,转身回来时又被她一嗓唤住。
笑容太过美好,不禁看着有些假了。
贴近言诗诗的耳畔,一字一句的咬:言诗诗,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即便暂时得到了终有一天还是会失去,不用得意太早了。
你那天不是说了么,我会的你也会,而我却不一定及得上你。
看到了吧,我最不济还能嫁个首屈一指的富豪,而你如果没了秦夜这棵大树罩着,就只能是个放猪女。
什么都不是。
言诗诗怔了下,没有撤离,反倒借势凑得更近,语气也是冷然:庄桐,如果你有扳回一局的想法,我建议你洁身自爱,秦夜有洁癖,不喜欢被别人玷污过的脏东西!呵,富豪又怎样,五十几岁也才奋斗到这种程度,这一点秦夜是不敢恭维。
放心好了,秦夜会是我的!你只能离她越来越远。
云淡风轻的退离她,笑吟吟:庄小姐慢走。
正午的阳光打下来,一重重在头脑蜿蜒缠上,庄桐手指动了动,冷煞全身。
眸中铺天盖地的阴霾晃过,瞬息似乌云压顶。
婚期这样急,连订婚都干脆省了。
媒体有人称,庄桐到底是有多么急不可耐啊,还是未婚先孕,到了不得不嫁的地步?这样或那样的揣测通通被庄桐看淡,常常一笑了之。
只说缘分到了,有时拦也拦不住。
言诗诗倒觉得,这种决绝真是吓人。
那日庄桐送喜帖上门,她觉得这个女人像被魔鬼化身了,怎么瞧着怎么觉出恐怖。
秦夜将失神的人揽进怀里,修指点上鼻尖:你有什么感慨想发?觉得嫁人不错?不如我们也试试。
车子开得不快,沿街景致滑闪进眼帘,还是晃得言诗诗眼角生疼。
不适的转过身看向秦夜,西装笔挺的人已经凑得这样近,生花的脸上闪烁着诱惑的光,看得言诗诗一阵眼花缭乱。
不适的将人推离一些:好好开你的车,凑过来干什么?别拿我的命开玩笑。
等他身上的香气稍稍飘走些,才稳神讪讪道:我在想庄桐啊,她不会真被你刺激疯了吧?这样的女人会很吓人的。
大有丧心病狂之感啊。
秦夜微微好笑,冲着她帅气的挑了挑眉:怎么?你怕她?言诗诗诚肯的点点头:别说,是有点慎得慌。
秦夜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咧开嘴角笑:有我,你怕什么?见过老虎嘴里拔牙的么?言诗诗白他:我又不是牙!秦夜直视前方,悠悠打着方向盘却说得一本正经:是啊,你不是牙齿,你是心肝。
言诗诗嗔怪:秦夜,你也学会油嘴滑舌了是不是?不过,这话听起来受用,心里就是美滋滋的。
秦夜一语揭穿她:敢说你不爱听?言诗诗理直气壮:本来就不爱听,你当我什么人啊。
秦夜邪眸睨她:当你女人啊,要不然当你什么?这一次两人以一种无比随意的姿态出席,只秦夜是穿着西装去的,也是平时惯有的打扮,没什么用心和刻意。
至于言诗诗,在他的教唆下穿着牛仔裤衬衣。
之前言诗诗觉得不礼貌,跟庄桐关系再不济,大面上还得有个讲究,总要过得去。
但秦夜就不这样认为,一句话将她所有想法打回原型:心里就那么多诚意,伪装有什么意思,怎么自在怎么是啊,没必要为了不打紧的人浪费太多感情。
随便穿一穿吧,打个转就回来,中午带老太太出去吃。
言诗诗也是听信了他的话,就这样跟着出来了。
下车时遇到楚信风,一身灰色西装,穿得有模有样。
顺手摘掉眼镜,笑得似是而非:怎么?来砸场子?秦夜随手将言诗诗带进怀里,揽上人就走,漫不经心的调调:又不是正角,有必要那么正式?中午带老太太出去吃,要不要一起?楚信风眸光微沉,面上还是潇洒的笑着:别诱惑我,我跟你不同,跟里面的男主正好有生意往来,没你腰板挺得那么直。
视线落到言诗诗身上,这女人几天没去上班了,这么一看觉出瘦了,清爽得不像样子。
只有秦夜最清楚自己此刻的感受,原本跟庄桐的关系还算过得去,当普通朋友相处也是无话可说的。
那一晚之后这丝感觉就跟着风化了,言诗诗猜测的不假,这个女人只怕真要成疯成魔了,这样的女人实在不讨喜。
言诗诗对庄桐是没什么悬念,可是那个钻石王老五长什么模样啊?她心中好奇得很。
现在就走么?不太好吧?秦夜捏她的腰身,引得她轻笑着躲,却被他越收越紧,转而嘴角轻弯: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想法,来日方长,以后再见,也省着麻烦。
言诗诗想了想,也是啊,结婚这种事讲究的东西多,不如平日那样省心。
向楚信风挥了挥手:那我们走了啊。
楚信风低下头点烟,随意的嗯了声,再抬起,狭长眸子眯成迷离的一条线,远远跟随而去。
烟气越积越重,一刹间形成一团穿不透的浓雾。
回秦家的路上,秦夜接到事务所的电话,有紧急的事情需要他回去处理。
言诗诗不想跟着去,就让他在路边停下。
秦夜拉下车窗,探出头:回家跟老太太等着,错不过午饭时间。
他对时间一向拿捏到位,说不会乱就一定不会乱。
言诗诗表示知道,等车子开离后打上车回秦家。
夏末秋初的阳光温暖却不灼热,言诗诗在秦家的那排林荫道上下来缓慢的往回走。
任日光肆意迷漫周身,懒洋洋的舒服。
以这副身体生活的时间不短了,越来越适应,那个雷厉风行的言诗诗离她好远,远到那天边浅淡的薄云。
如今秦夜待她如斯,是不是生命就要这样尘埃落定了呢?真好。
几个下人无事可做,闲闲的在厅内聊天。
言诗诗笑吟吟的插话进来,揽着其中一个的肩膀问:奶奶呢?上楼去睡了?其中一个答:没有,老太太在花园里晒太阳,不想人打扰,就让我们都离开了。
言诗诗转身就走:好,我去找她,你们接着聊。
秦家的花园很大,各种奇花异草一看便是精心栽种。
假山林立,流水声声,若大的一片天地里,却奇景尽收。
草评上有一张长椅,一进来一眼便能瞧见,秦老太太身上搭着披肩,静静的倚在上面。
言诗诗从身后绕过去,见她双目瞌紧,仰着头直接承受阳光照射。
她坐到一边,轻轻捋顺她被风吹散的额发,轻声说话:奶奶,秦夜中午要带我们出去吃饭。
要不您先上楼去休息一会儿?这一嗓没进风中,和着秋初淡然的阳久久消散。
言诗诗忽然宁静,空灵的一双眼紧紧盯着她,手指僵麻无力。
缓慢的抬起后触上她的鼻息,再放下,伸出手臂将人揽到怀中。
静静抬眸看天上的日影无踪,天空如水湛蓝,万里没有云,只有阳光是清澈皎洁的,像生命里一场纯粹的流亡,多年后想起来,或许仍旧会感动到心口疼痛。
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没想哭,那泪却像从心里流出来,打湿眼眶,氤氲潮湿。
言诗诗觉得秦家花园与往昔无异,花香流水,就连风声都依似从前,缓慢的摩擦过耳际,似情人间的侬侬细语。
这个老人为了孙子一句话苦苦煎熬三十几年,却不忍自己的孙子多伤心一日。
她是想啊,但凡她活着,就要让自己的孙子感到心安,真正如流星陨落那一天,她希望他快点忘记……忘记她这个奶奶,忘记那些有她存在的日子,此去经年无论孤身走多远,都要好好的过……言诗诗想起昨晚她目光温暖,拉着她的手嘱咐:诗诗,如果有一天奶奶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你就带着秦夜去周游世界。
他心里装的东西多了,自然就会冲淡失去我的痛苦。
从此你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哪怕你们扔下我去浪迹天涯了,也要让他感觉到温暖……眼泪越积越多,一双眼再看不清天空的颜色,顺着眼角淌下一直打到她的眼眶上,分不清是谁哭谁笑。
秦老太太思恋了那么多年,终于跟真正血脉相连的人团聚,却又不舍这一端,生生将她拉成两段。
言诗诗给秦夜打电话,知道他会开快车。
浓着鼻子强装镇定:秦夜,你回来吧,我想跟你说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