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2025-03-25 21:45:49

没等秦家的司机过来,楚信风率先将人送回去了。

言诗诗有气无力,一进家门就吵着上楼再去睡会儿。

楚信风瞧着她这副样子觉得真是有事,不放心地拉住手腕再追问一嗓:你到底能不能行啊?不行我们就去住院观察下?言诗诗奄奄地摇头:还是算了吧,又查不出什么毛病。

再说你自己都不喜欢那种地方,怎么好意思把别人往里拽?楚信风皱起眉,这话他就不爱听了,啧啧叹:不是,言诗诗,这话听起来怎么跟厉鬼锁命似的啊,我全是一片好心。

言诗诗轻微笑了下:收着。

往前飘移几步,回过头:我真去睡了,让下人招待你。

楚信风也没能多留,接着电话便响了。

沉默着听了一会儿,漫不经心的应声:嗯,在公司等我。

转身交代秦家下人:你们少奶奶今天不舒服,多照看着点儿。

知道了,楚少。

接着送他出门。

男子立在大厅里等,一见楚信风迈着大步进来,快速迎上去:楚少,您要的东西查清楚了。

抬手将牛皮纸袋呈给他,顺带报告细节:这是当年太太主治医生的全部资料,当年太太一去世,他就隐居法国,不再从事这一行业了。

楚少让查明的内容,都在里面。

楚信风目光沉沉地盯着袋子,良久一声失神地将人退下:好,先下去吧。

转身出大厅,一直到车里才将纸袋打开。

一张张的挨着过目,第一个细节内容都不放过,用心看在眼里。

原本深邃的眸内涌起滔天云海,凝成类似沉痛的东西,清清亮亮,一瞌目,掩去所有。

随着靠上椅背的动作,手上纸笺散乱,像是些再不打紧的东西,被他厌恶的丢弃。

一个姿态持续良久,一直到夜幕降临,窗外霓虹灯火灿,才悠悠睁开眸子。

与先前不同,沉寂如死水,腥红地泛着红光。

他这一生看似大幸,实则不幸,活在一个又一个的假象里,算计他的,又都是些最知亲知近的人。

还是从没一个人考虑过,他楚信风再风靡不尽,终也是个长着心,有血有肉的凡胎肉体。

而不是……一颗可供他们报复情感的棋子。

猛然发动引擎,车子箭一般射出,隐进黑幕里。

秦夜回来时,已经不早了。

一进门就问:少奶奶呢?张管家接过外套,恭敬应:少奶奶在楼上睡着着,今天楚少将人送回来就身体不太舒服,晚饭也没吃。

秦夜蓦然抬眸,大步踏往楼上。

卧室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月光铺陈,朦胧一片。

急步靠到床边,女子蜷缩成一团,睡得不尽安然。

倾身上去,将她罩进势力范围之内,轻声的唤:宝贝……宝贝……哪里不舒服?跟老公说说。

良久,言诗诗隐约动了下,模糊说了句:没事……之前有些头疼,现在已经好了。

秦夜沉下身来躺到她身体一侧,一只手臂将人收进怀里,头枕在她的脖颈上:好了怎么不下去吃饭?听话,先起来吃东西,再让医生过来检查下。

言诗诗不说话,心中不停的想事情。

之前一直激动,见到他激动,回到秦家激动,能跟他这样平静相守更是激动,以至于怀孕这件事都忘记说。

今天去了医院才想起,肚子里还有一个跟他密切相关的人。

都说孩子是母亲第一重要的人,此时此刻他在她心中仍旧有无法比拟的地位。

秦夜见她良久不语,以为是真的不舒服,紧张地将人转过来,同她额碰额,轻哄:乖,跟老公说说,是不是工作很辛苦?还是楚信风刁难了?我找他去。

言诗诗伸出手指描画他的眉眼,一点月光正正打到他的眉宇间去,冰冷的色泽里浸着一片温润,柔和得没有话说。

她一直不做没把握的事,可谓算计有佳,却时常勇气不足,便时常错过良机。

现在一切都拿捏得正好,却不知感情这一说或许并不在人的掌握之内。

伸手环住他的腰身,深秋到了,室内这样暖,她还是有微微的冷意,像由内而外地打了一个寒战,抬头看着他:楚信风没刁难我,他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但工作上精锐得没有话说。

哪有什么罗乱啊,都井井有条的。

我去了不过泡泡茶,端端水。

秦夜不依不挠,是真的担心她:敢情是拿我老婆这种决策性人才当丫鬟使了。

那今天是怎么了?只头疼么?还有哪里不舒服?起来让老公好好看看。

言诗诗轻笑了下,答得敷衍:没有,就头疼来着。

已经好了,有点儿饿,去吃东西好不好?正有此意。

秦夜钩动唇角,拉着人起来:想吃什么?让厨房去做。

言诗诗偏着头:出去吃吧?秦夜难得一次不第一时间应她的请求,修指捏了捏她的小脸,微微挑着眉:很晚了,在家吃吧。

秦家的厨师比外面的差么?言诗诗扫兴地转过身子倚上她,任性地哼哼: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出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今天她想了很多,觉得秦夜和楚信风没一个抽筋,反倒都是有算计的。

秦夜将人放到楚信风那里,定是达成某种共识。

如此只说明一点,跟景风的事态不妙。

秦夜不否认,确实有事。

宋谨今天来过F城,该点的火已见明光,导火索一路铺陈开,景风那么睿智的一个人,嗅到一点硝烟味,就能一眼看出战场的开辟地。

两方整装带发过,一场背着公方的生杀对绝就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展开。

这些你不用管,先在楚信风那里工作一段时间,安心准备做新娘,等到婚礼举行那一天,一切都是太平的。

言诗诗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良久:会有什么危险么?景风的实力她了解,只看管她的人就神出鬼没的一大群。

若是以前的秦夜她自然一点儿也不担心,可是,现在的秦夜让她怎么安心?夜,要不然我找景风谈谈,他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都是过去的事了,总能讲得通的。

再者,那些事情你并不记得。

秦夜揉了揉眼角,淡然问:你觉得至深至重的一个人被杀掉了,恩怨是能被随意勾掉的么?见言诗诗瞪着眸子,手背抬了抬她的下巴:要是我被人杀掉了,你会恨上多久?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么?言诗诗被他这一个比喻惊悚,下意识地摇头:你怎么会有事,不会的……秦夜捧着她的脑袋,轻笑:傻丫头,做个比喻罢了,怎么可能有事。

走,出去吃东西。

一出门碰上宋谨,银色跑车上跳下来,黑色风衣迎风招展,笑意也是明晃晃的璀璨。

见到两人,风一样急速靠过来。

跟秦夜打过招呼,妖颜凑到言诗诗面前,笑意盎然地打量,须臾,钩着唇角哧哧笑起来:货真假实!这丫头可以啊,能从景风手底下跑出来,难怪我们boss会被攥进手掌都跑不掉。

秦夜一侧手臂将人拔开,面目清淡:没事就让开,我们去吃东西。

言诗诗一手牵着秦夜无力的右手,笑吟吟:是啊,我们要出去吃东西,你吃了吗?宋谨玩味地看了眼秦夜,蹙了蹙眉,一脸无辜:没呢,忙得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不介意带我一起吧?言诗诗说:不介意,一起吧。

秦夜就在那边拆台,而且风轻云淡:中午你在东皇吃的满汉全席,进狗肚子了?宋谨眼角翻飞起无所谓惧:boss,我跟你不一样,人还年轻,正是吃东西长身体的时候,吃过了转首就会饿,跟没吃有什么区别啊?秦夜用眼风瞄他,轻微颌首作了然状:是啊,二十八岁,是能好好长长。

言诗诗低下头不好笑出来。

宋谨厚脸皮地跟上来,背后用食指轻轻点上言诗诗的背,见她回头,别有意味地挑了挑眉,薄唇弯起的弧度很好。

接着几步上前,笑吟吟地讨好:boss,我帮你开车,想去哪里尽管吩咐。

三人先去一家不错的中餐馆子吃正餐,最后不知谁的情绪上来了,提议再去续个场子。

宋谨和言诗诗头碰头的一商量,敲定先去唱个歌,顺带小酌几杯。

人到之前场子就已经订好了,这里是秦夜的地盘,随便一家大的娱乐场子又都是楚信风掌权,待遇免不了是最上等,服务无微不至。

去个洗手间。

言诗诗灌下一杯酒,起身出去。

宋谨正侧首跟秦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听到言诗诗这一句,瞥了她一眼轻微正了一下颜色,和绚地指了下门外:boss,你先喝着,我也去趟洗手间。

言诗诗脸上微微发烧,对着镜子轻轻吐气,喝得有些猛了,凉水扑了几下脸,靠到洗手台上歇息。

门板被人叩动两下,宋谨接着探进头来,看到言诗诗,一派从容镇定地笑着:这么久,出来聊两句。

言诗诗怔了下,偏过头奈何地笑起来。

你专门在等我?言诗诗缕顺额发问他。

宋谨一根烟抽完,掐灭后站起身,一只手搭到她的肩膀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香醇的酒味漫进鼻息。

是啊,有点事情跟你聊,不过现在时间太短了,明天约个时间,中午去接你一起吃饭怎么样?言诗诗心中打点时间,点头:好啊,我现在是楚信风的秘书。

地点他该知道。

宋谨一手推开门,让出正道率先让她进去。

秦夜置身光影中微微眯起眸子,等到言诗诗一靠近,拉过来大大方方地直言:离他远点儿,这个比楚信风还让我觉出不痛快。

言诗诗拿胳膊肘儿怼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说起话来怎么这么直。

宋谨也不在乎,嘻皮笑脸地跟他打哈哈,什么boss的夫人得叫嫂夫人了,亲近一点儿还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秦夜冷眼瞥他,那股子眼中只有自己女人的凉薄劲让宋谨想起顾少卿,最早的林宿要比顾少卿略显温润些,且抛开内里都是怎样的阴暗先不说。

但是,现在的秦夜便有些顾少卿当年的味道了,果然都是当一把手的命,活该他宋谨整日为这些人鞍前马后,劳苦奔波。

景风从外场回来时,喝得有些高,沉沉的坐到沙发上,瞌着眼久久不想睁开。

须臾,手下人进来报:少爷,宋谨似乎已经带人撤回去了,一天再没看到在我们的地盘上出没。

景风淡淡睁开眸子,极清亮的一点光,像天际最为明亮的星子。

半晌,嘴角若有似无地钩起一丝弧度。

自秦夜从东村海滨回到秦家之后,宋谨紧接着就在他们的地盘上出现了,虽然相安无事,并不见动什么手脚的样子。

之前的狐疑揣测却一下清明了,幸好东村海滨那几日没有派出人手同秦夜硬碰硬,显然是个圈套了,那些不堪一击的戏码都是编排给他看的。

一但他带人手闯进去,就是个无底的渊,一重重的漩涡直将人卷进去,回转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这个局面是秦夜先他一步急不可奈了,宋谨现身,无非是一张宣战牌,让他看清阴谋之后,找个天时地利的时候同他将前仇旧恨了一了。

他这样做,无非是在接收到那个女人之后重新对生活产生了恻隐之心,他是怕的,怕这一战拖得久了,会陷这个女人整日于惶恐不安之中。

这惶恐更源于秦夜自己,一日不能给她个安好的环境,他的心系在她的身上就一日不能安生。

景风很想笑,秦夜这样想,不免有些多余了。

他不忍看这个女人毫发有损,诚然他景风又何偿忍心伤她一分一毫。

但是这一点倒提醒了他,谁说秦夜就只在乎这么一个女人的?只怕他的硬伤和软肋还另有其他吧?!浅淡的笑意一点点加深,点燃一支烟,对着手下人慢条斯理地吩咐:听说近段时间风华集团的人在F城出入频繁,查明一下行踪,要快。

男子微一点头:是,少爷。

景风嗯了声,起身上楼,指间的烟火带起一层薄烟,四处皆是淡淡的烟草气。

掏出电话打过去:订明天去F城的机票。

宋谨来得很早,还差一个半小时才下班的时候便将电话打到言诗诗的手机上。

极清闲的口吻:忙完了吗?去吃东西。

言诗诗抬头看了眼楚信风,正低头认真看桌面上的企化案,步伐飞快地出去听电话。

还没下班呢,你怎么来这么早。

宋谨轻笑:我闲啊,出不来?无防,我在下面等你。

言诗诗犹豫,毕竟跟宋谨不像楚信风这么熟,怎么处置都觉得理所应当,心里上不会过意不去。

辗转思及了一下,只道:你先等一等,我去跟楚总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提前下来。

实则这一上午也没什么事可做,楚信风是个伪纨绔,工作起来比谁都有鼻有眼,大部分事宜自己能做的便不会指示别人,省着再过目费二遍力气。

可是,就怕他有意刁难,这个男人没别的,就是幺蛾子多,什么戏弄她的法子想不出啊。

人一进来,楚信风没抬头,看文件的动作如初。

阴阳怪气的嗓音飘了过来:禁止迟到早退,见女客可以商量。

言诗诗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楚信风,你故意的是不是?怎么可以无赖得这么光明正大呢?楚信风扔下笔抬起头:认识我是一天两天了么?言诗诗拿白眼翻他:我真有事,反正你这边也很闲,就让我先走一时片刻。

大不了晚上晚点儿下班,补回来。

楚信风弯起嘴角靠到椅背上,轻微抬眸:你听说过一个人吃饭,这一顿少吃点,下一顿多补点儿,就不怕胃受不住?楚信风,找茬是不是?楚信风一个是字还没答,门板被人敲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待会再摆平你。

坐直身子唤进。

没想到进来的人会是宋谨,一身笔挺西装,微笑和表情都十分正式坦荡。

一说话,直接开门见山:楚少,来你这里借个人。

楚信风已经站起身子,下意识看了眼言诗诗。

对他回以一笑:我的秘书?宋少只管叫下去就是了。

言诗诗暗下啧啧叹,装得还真是有模有样,何时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啊。

宋谨再跟他闲聊了两句,叫上言诗诗一起下楼。

为她开车门时问:吃什么?随便。

这个俨然不太重要,她对宋谨接下来要跟她说的事,更加好奇才是。

宋谨轻微想了下,上车直接将车子开到一家西餐厅。

席间言诗诗忍不住问出来:你昨晚不是说有话要说,有什么事情吗?宋谨闲闲靠到椅背上,目光淡然肃宁:是有话要跟你说,关于秦夜的故事你算是比较了解的了,说起来就容易理解很多。

景风耿耿于怀的这段恩怨的确是在林宿那个时候结下的不假,可是,罪魁祸首不是秦夜。

整件事是由我跟钟明一手策划的,当时并不知道林宿是英煞军团安置在地中海的线人。

这件事只有顾少卿一个人知道,为了林宿的安危他定然不会说出来,那之前他本来已经决定将林宿调回军团了,回来任职的命令已经下达。

那时的林宿如果能顺利调回军团的话,跟我和钟明一样,仅次于顾少卿的位级。

但是,我跟钟明策划了连合公方颠覆地中海的整个计划,由钟明在中央一级倾心打点。

目地就是为了顾少卿,他用生命将我跟钟明从杀人组织里拉出来,只是为了让我们能过平凡人安好的生活。

那时的钟明已经娶了苏小语,这天下每个男人都是,一但有了心爱的女人,无疑顾虑的事情也就多了,不想她深受其害,便会后悔年少时的热血无边,开始想过安静无忧的生活。

顾少卿了然我们的想法,并全力达成这愿望。

要知道,军团那样的组织,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有些安然,要用鲜血去换取。

毕竟顾少卿昔日再冷漠也不是铁打的,他也有深爱不渝的女人,难及的深爱。

我跟钟明之所以想除掉地中海,是为了给顾少卿一份安然,当回报也好,兄弟情深也罢。

实则那场灭绝情的屠杀林宿并不知道,他就是闻到见声后在美国告别了顾少卿和华夏赶赴地中海,不知什么原因错过了,他没死在那场灾难里。

而地中海,也是真的幻灭了。

言诗诗握着杯子的指尖生冷,跟心尖的温度如出一辙。

他是如何躲过那么一场杀戮?叫她光是听着也心有余悸。

如此大的一个组织都幻灭了,如果他深在其中定然避免不了。

如今宋谨跟他称兄道弟,当年却差一点误杀了他。

此时此刻,这罪过,通通转由秦夜一身背负。

抬头将杯中液体一口饮尽,再看他,眸内一点寒茫的光:我想,钟部长当初那么做,可能真的是为了帮军团除掉一个最强悍的对手,消除这个麻烦送顾总一个安宁。

但是,你,还有其他的想法对不对?宋谨盯着她转而冷透的颜,仍旧觉出一脸丽色。

这个女人每每多深入了解一分,都会让他拍手叫绝,心思多么剔透玲珑,一眼便看出他深埋心底的那段情丝。

悠悠转动手里的杯子,勾起淡淡的笑贪婪地看她一张脸:是啊,都被你看出来了,我想顾少卿好过,也是为了给华夏安宁,曾几何时,我也执着过这一个人的。

言诗诗喝了酒,直言吐出:我想不光是曾几何时,你现在也死心踏地执着这么一个人。

否则,当年明明费了好大一番力气退出,就连他自己也说了,有些东西要用鲜血去换,真当换来了,转首又抛却,再度步入军团扶持上位的秦夜,只怕与华夏想保护这个人有很大关系吧。

你对华夏的感情的确让人感动,这种默默付出的精神不是每个男人都会有。

所以,你们之前做过什么,我都没有资格和立场品评或者说对说错。

可是,景风不是简单人,这一点我想你们更清楚。

让秦夜来面对这一切,不免有些沉重了。

细细想起来她是恨的,当年那场爱恨情仇无论多么轰轰烈烈,可是秦夜付出的绝不比一般人少。

以他那样认准一件事,一个人,就至真至切的情性,只怕牺牲的比谁都要多。

走到最后却被那场大浪淘沙般的感情甩到最外层,就连‘曾经’都一并失去了。

如此,谁还忍心让他在无知的情形下背负以前的过,用生命涉险?!宋谨了解她情绪波澜激动的原因,秦夜在她心中占什么样的地位,不用想也知道,否则怎会用生命做指引再一次重生到他身边。

如今想想,这个世界上就有那么一个人是唯一对林宿不离不弃的,这种追随才真的像宿命一样。

他成为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她跨过生死也成为另外一个人,并且终究开始与他有关!我知道你是觉得我们把林宿背弃了,没错,他现在的记忆一无所有,这场杀戮又注定重大。

让他背负这一切的确太沉重了,所以,我们已经商定好了,既然过去的事不能跟他说明,就只能私下帮他解决一切。

等到秦夜再回身,所有仇恨都结束了,就只有风平浪静。

言诗诗微微惊怔,讷讷问出来:你们?什么意思?宋谨倾身上前,瞳内含着温软的笑意深深地望进她眸中,淡淡说:英煞军团的boss,在我们心中有等同的位置,顾少卿和当今的秦夜,不偏不倚。

曾经的顾少卿有一个华夏,现在的秦夜也有一个言诗诗,两者有什么区别?顾少卿,钟明,我们会直接把景风的这一次的事态解决,不会让已经受伤到如斯地步的秦夜再受到伤害。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顾少卿也要出手了?不怕秦夜会怀疑么?言诗诗紧张地睁大眸子,这些人的命运又要纠结成一团了么?时至今日,秦夜可还会为华夏那样的女人而心动不已。

毕竟第一眼瞧上,十几年如一日的人,这份心动,只怕会是天注定的一样牢固。

她这个,恐是远远比不起的。

宋谨点了点头:对,在秦夜的计划实施之前,想来我们已经把事情解决完了。

不用他亲自出手,你跟他的婚礼也能如期举行。

言诗诗坐在软椅上有一刻的怔愣,明明都听明白了,还是有些思及不清。

其实多简单的事,这是一群情深意重的热血人,彼此间手拉着手,命运都是紧密相连的。

这么久他们对秦夜的良苦用心她一直看在眼里,现在秦夜苦难当头,他们又怎会置若罔闻。

可是……就是有一丝忧心重重,来得好没道理,却又如影随形。

这一顿饭吃得并不舒心,从餐厅出来,宋谨送她回去。

言诗诗看了看四周,忽然想一个人走一走。

淡笑着拒绝:谢谢,不过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顺便还要去其他地方逛逛,你去忙吧。

在这个时候宋谨怎敢马虎,毕竟秦夜奉在心头的宝贝,如何也没胆量不将她安全送达。

知道她老本行干什么的,嘴皮子利的没话说,他反倒不跟她费唇舌,拉着人就往车上送:不行,从哪里把你带出来,就得安全将你送到哪里。

否则,真要出点儿什么事,boss还不得当场扒了我的皮。

言诗诗哭笑不得:太紧张了吧你,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

再说,你那么怕他么?宋谨煞有介事地挑眉:你不怕么?言诗诗抿着唇角不答,大眼睛悠悠地闪着光。

宋谨一瞧便笑了,实则是怕的,不过这种丫头内里很生猛,惹急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

正是这个模糊不清的劲头,才酸碱适中地将男人的心拿得软软的。

车子停下,言诗诗同他道过别后,走出两步又被宋谨一嗓唤住。

回过头,宋谨倾身探过来,神色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脸颜实在妖艳,相比而言已经十分正经:诗诗,我重回军团,也不全是为了谁。

在你眼里,我是那种时时可以为别人而活的男人么?秦夜我是真的敬佩,他能做到和舍弃的,不是哪个男人都有这样的魄力和勇气。

无论boss,还是兄弟,都是值得我拿命去换的。

你可懂?言诗诗返身进大厅的时候心底一个声音一直在答,怎么不懂,宋谨看着秦夜的时候眼中的光色都是神圣的。

他对他的心思,绝对不容亵渎,就像他所说,这兄弟情谊,不关乎其他,纯是可以出生入死的那一种。

掏出电话翻找他的号码,她之前情绪一时波澜,说了些伤他的话,现在看来是说重了。

跟他说声‘对不起’才像话。

前脚刚一步入电梯,勾头按动手机。

身体在一阵外力的带动下,迅速前栽进去,重重跌进一个人的怀里,类似冷梅的香气扑进鼻息,猛然抬头,景风似笑非笑的俊颜跌入眼眶,身后自动门也缓缓关合上。

景风?你怎么在这里?手机陡然落到地上,惊诧出声。

景风堪堪瞧着她,眼里还是那点笑意。

看得久了,渐渐冷却下,怒火又像是上来了。

能不气么,爆打她的心思都有了。

他景风什么时候待一个女人这样细心过,全天下都要捧起来奉到她面前了。

倒好,利用了他的感情,反倒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修指捏上她的下巴,微微发力:你这是什么表情?想我?还是害怕?凭心而论是有些怕,转而一想便又好多了。

这里是楚信风的地盘,而她一个大活人想被悄无声息的带走怕也不容易。

倒是他,只身来到这里,就不怕么?怕什么,你又不是过来抓我的。

倒是你景风,就不怕么?想从他怀里脱身,依旧被按着不动,电梯早过了她要停下的那一层,因为是楚信风的专人电梯,只要他不上来,就不会有人出现。

显然景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简直放心大胆。

散散地翘起一侧唇角,全是邪魅的痕迹,嗓音轻淡:我怕什么,你言诗诗又不会揭发我。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不会揭发你?言诗诗冷着一张脸,丝毫表情也不见了。

景风微微挑眉,笑了:我就是知道。

这个女人虽然鬼主意不少,冷血无情还不至于。

实则他总怀有那么一丝希冀,觉得他对她的那些好,多多少少也该记在心里。

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言诗诗已尽不耐烦。

景风将人放开,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只圆珠笔。

握在骨节分明的修指间,浅蓝的颜色衬得指甲圆润干净。

一伸手攥上她的,不容反抗地拉到眼前,眸内温温的酿起笑,这样平和的气息哪有半点杀气可言。

看得言诗诗不自知跟着宁静,问他:你到底要干什么?想你,就过来看看你。

景风的举动真是反常,牢牢地攥着她的手掌在她掌心画画,笔尖滑动时痒到言诗诗的心里,不容她闭合掌心,干燥的大手也更加用力。

别动。

作势轻喝她,转而又淡淡说话:在我小的时候我爸爸就常常在我手掌画画逗我开心,他画的小动物个个栩栩如生,跟真的一样,那时候多容易打发,只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他一直很忙,陪我的时间也不多,我很想他,每次他回来不论多晚都等,见到他又故作生气。

然后他就会拿着圆珠笔在我掌心画我喜欢的图案,说这些小动物会代他一直陪着我,时时刻刻都在,于是按这个逻辑推理,他永远都是寸步不离的。

所以,我也该没有孤单的时候。

以前不懂,现在知道那是一种期许。

现在,我把这种期许送给你。

他低着头,额前的发垂下来,摭住一双英挺的眸子。

言诗诗听他说这些话,渐渐安静下来。

朝那手掌看过去,大半个雏形已经完成了,还是那天逛夜市时买下的那张猫脸图案。

他画得也好,虽然不知他父亲画出的是什么样,应该不会比那差才是,这个男人只怕是事事完美的。

景风缓慢抬眸,看了她一眼垂下后接着说:我来其实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死在秦夜的手里,你会不会心痛?言诗诗怔了下,点点头:会。

怎么可能不会,她时常将他当朋友的,如果有选择,她倒希望他们可以化解这段仇恨。

即便不能再回到往昔,当个互不干涉的路人也比兵戈相向好。

景风唇角钩起笑,下一个问题觉得不该问,问了难免是要心痛的。

转而还是问出来:那如果是秦夜呢?如果他死在我的手里……一句话没说完,她已经做出回答:我会陪着他一起,他生我就生,他死我也陪着。

景风下笔的力道蓦然一重,笔尖顿时刺进言诗诗的肉里,生生的就是一疼。

半晌无言,极刻意地笑了声。

接着云淡风轻地放开她的手,连同那支笔也一同按到她的掌心里。

轻描淡写:记住我说的,以后这期许就是你的。

无论生或死,我同你也是如影随形的。

电梯门打开,他大步跨出去。

缓缓关合至只剩一掌的缝隙时,见他回过头看她,脸上有温润如细细飒雪的笑,峰岚静寂。

这个表情大抵初见时见到过,前后两次便将一个锦衣公子的一生看尽。

言诗诗感叹,真的好像看尽了他的一生。

如何会想到,竟一语成谶,此去经年,当真不曾再见到过。

言诗诗回来时,楚信风已经等很久,一见人进来板起脸:吃得什么饭啊,至于要个把个年头?电话关什么机?啊?言诗诗心不在焉,愕然抬眸问他。

楚信风狠狠弹上她的脑门,咬牙切齿:吃得什么?迷魂荡么?魂都没了。

你男人来过电话,让我把你栓腰带上,可是,我这会儿没有当保姆的情绪,先把你送回秦家。

快,我们走。

言诗诗蓦然抬眸,一个想法如钧钧闷雷压下来。

景风这个时候来F城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秦认防他防得甚,这个风尖浪口上现身,只能说他是来迎战的。

而秦夜显然也已经知道他来了。

是啊,这一刻才想到秦夜有多聪明,宋谨终归是他的手下,在他手下做手脚,即便全是为了他考虑,只怕他也一早看出端倪。

而且,是万万不会让他的手下代他去犯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