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涅瓦回来的时候竟然又带了一堆东西。
她像个平凡的从街坊那儿拜访回家的年轻太太一样, 下巴被柔软的高领毛衣围拢起来,头发松松挽着,一手抱着一束新鲜的郁金香, 另一只手托着一个纸盒子, 怀里还塞了一袋百香果。
一进门她就松开了手,指挥着那堆东西自己漂浮着飞进花瓶、飘进冰箱、落在桌上。
她在桌边坐了下来,看着那个纸盒自己打开包装,露出一块扁扁的蛋糕,笑着说道:街坊们听说今天是你……呃……你们的生日, 一路上都在给我塞东西, 史蒂芬。
啊,费尔德斯坦太太的蛋糕。
史蒂芬解下围裙,同样露出了微笑, 有空我一定要和她请教一下烤榛子的秘诀。
快过来。
密涅瓦转过脸,笑眯眯地对斯特兰奇和奇异博士说, 虽然你们来时的时间大概不是今天……不过, 至少在这儿,今天也是你们的生日。
奇异博士凝视着她带着笑意的眼睛,感到一种微微的刺痒从气管深处冒了上来, 让他的舌根有种发麻的错觉。
他前不久才过了生日,在她身边。
然后他搜寻了一个可以呼唤时间的魔法,试图洗刷掉那所谓的威胁。
她那冰冷的失望目光似乎还压在奇异博士的心头,可是此刻, 她正在阳光明媚的纽约圣殿里,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一手支腮,身边摆着一个十分家常的手工蛋糕。
他很轻地用牙齿压了压舌头, 微微扬起眉头,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费尔德斯坦太太家里的那只小狗还会咬人吗,密涅瓦?你还记得那只小狗呀。
密涅瓦于是笑了起来,对着奇异博士比划了一下那只小狗的样子,它现在不爱动了,整天趴着睡觉,珍妮的兔子总是挨着它取暖……它现在肯定不会追着咬你的裤脚了,史蒂芬。
史蒂芬的目光顿时落在了奇异博士身上。
他们对视了一眼。
接着,史蒂芬缓缓地扬起了眉头,当机立断地抽开了密涅瓦身边的另一把椅子,毫不犹豫地坐了下来。
他给密涅瓦铺好餐巾,十分自然地开始往她的盘子里添菜。
谢谢,史蒂芬。
密涅瓦扭过头十分愉快地贴了贴他的面颊说,我自己来吧?我更好奇你给我带回来的礼物是什么,亲爱的。
史蒂芬朝她抬起满是笑意的眼睛,压低声音轻轻地说。
那得暂时保密,史蒂芬。
密涅瓦扬起眉,笑盈盈地回答,一个小小的惩罚。
只是犹豫了几秒钟就被抢先一步,占据了密涅瓦身边座位的斯特兰奇不禁对自己的两位将来时露出了谴责的表情。
他只是停顿了半秒,就慢条斯理地拉开了密涅瓦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斯特兰奇一边拿起餐具一边假装不经意地说:所以,对修复时间线的具体方式,有人有什么头绪吗?待会我打算去找找藏书密阁里的典籍,看看有没有相关记载。
密涅瓦一边吹着汤勺一边说,实在没有的话我就去一趟苍白维度……你们的斗篷是在打架吗?在餐桌底下用下摆互相搏斗的三件斗篷瞬间缩了回去,安安静静地垂到了座椅后面。
奇异博士叉起一块培根,语气漫不经心地说:是风吧。
………………在藏书密阁里的搜寻假如能有点用处,那也不至于让奇异博士油然而生一种在跟莫度或者是法尔廷人搞什么阴谋斗争的疲惫感来了。
——为什么他自己给自己使绊子能有这么烦人啊!?密涅瓦对他们的态度也许不能说是一视同仁,但也事实上差别不大——她对他们表现出的亲昵或是试探通通照单全收,呈现出一种近乎纵容的温和,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史蒂芬·斯特兰奇本人。
这个未来就像一个美好的幻梦般让人不愿离去,奇异博士知道斯特兰奇大概也是同样的心态。
他也完全能够理解史蒂芬……他知道他离这个平静、温馨而安定的未来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已经见过了结局,于是中间的那些困难似乎也不再令人绝望。
而这就造成了三个不同时间线上的奇异博士开始莫名其妙地试图独占她的注意力——也甭管是不是为了改变命运之线了。
密涅瓦和其他人相处时,奇异博士总是要以大局为重,干不出这种试图时时刻刻获得心仪之人目光的幼稚举动来。
但当吸引她注意力的人是自己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没法跟全世界抢,还不能跟我自己抢吗?!……奇异博士并不相信密涅瓦对此真的一无所知。
但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她对此保持完全的放任:毕竟,没人知道密涅瓦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恐怕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他回忆起记忆中那些光影定格的午后,密涅瓦坐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
她看着他的目光总是那样——平静、柔和,像一片静谧的湖泊。
至今也如此。
和斯特兰奇不同,奇异博士在看到未来的自己戴着婚戒的那一刻,就坦然正视了自己的心意:他的确喜欢她。
他甚至在史蒂芬开口说话前就知道那个人是密涅瓦。
只会是她,不然呢?就在他试图和密涅瓦解释书架上那本《爱上着火的房子》并不是言情小说的时候,至圣所楼下传来了几声响动。
………………杰森打着哈欠从传送门里走了进来。
他刚从托尼·斯塔克那儿回来——那位小胡子富豪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和彼得一起捣鼓一艘魔法飞船,准备飞到天上去寻找魔法……听起来很扯,但一想到干这事的人是斯塔克,似乎又有几分合理。
密涅瓦?你在家吗?杰森从头上摘下他的红色斗篷式披风——红头罩的地狱火现在已经成了地狱里一个恐怖俚语,专门用来诅咒对方干坏事被人发现。
他边走边接着说:斯克鲁人到底是怎么用六只手施魔法的啊?我听说他们能同时使出三种魔咒……密涅瓦?老师?黑心资本家?喂?你在吗?杰森停了下来,在空中画了个燃烧的符号。
秘法大师静静感受了一秒钟,暗自翻了个白眼,迈步朝藏书密阁的方向走去。
他推开了藏书密阁的门,有些抱怨地说:我还以为你们不在呢。
能把上次那把安加鲁姆斯之斧借给我吗?我感觉挺顺手的,可以拿去劈死几个呃………………打扰了?杰森在门口倒退了半步,看着被三个奇异博士围绕在中心的密涅瓦沉默了几秒钟。
他背上突然噗地一声冒出了一对大翅膀,羽毛顿时飘飞得四处都是。
奇异博士看着他那个乖巧懂事的学生身上环绕着地狱的硫磺气息,若无其事——准确来说是习以为常地把堕天使之羽翼给收回了身体中,不由得微微张开了嘴。
快点进来,杰森。
密涅瓦说,我就知道你放假的时候会过来敲诈……安加鲁姆斯之斧不能借给你,你上次差点把墨菲斯托的脑袋劈开了花。
我记得史蒂芬上次缴获了一个世界之心护符,你可以拿那个去用。
谢谢,那个也不错。
杰森咧开嘴说,然后笑容又消失了,我就是把墨菲斯托的脑袋劈开花又怎么——不是,你能不能先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可以自己去斯克鲁人的星球上看一看。
用多足生物的拟态来施法听起来还是个挺不错的创意……在杰森的视角中,密涅瓦正枕在一个至尊法师的腿上,翻着一本书。
另外两个奇异博士也黏在她身侧和身边,仿佛她是某种共享的无线充电器。
她懒洋洋地吹了吹落在脸上的刘海说:你说托尼又干什么了?他要去宇宙里见识别的魔法。
杰森抱怨道,说什么反正有问题的话用传送门可以一瞬间回到地球——斯塔克学魔法就是为了这个吗?不是,这不是重点……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是杰森。
密涅瓦对挤在沙发上的另一个奇异博士说,现任地狱撒旦,你曾经的学生。
地狱???正漂浮在沙发背后心不在焉地读书的那个奇异博士惊愕地说,杰森?杰森实在是分不清这三个奇异博士有什么区别,他只觉得你们魔法师谈恋爱玩得还挺花的。
密涅瓦支起身体,朝杰森挥了挥手:快过来,撒旦大人。
帮忙观察一下我们的命运之线,说说你看到的东西。
不要那么叫我!杰森恼羞成怒地说,而且你就不能先费点劲和我解释一下吗?情况就是这么一目了然,杰森。
那个看起来最老——呸,最成熟的史蒂芬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苦笑,我们正在寻找解决的办法。
……而且成效斐然。
漂浮在沙发背后的奇异博士低声咕哝道,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一缕雪色的长发。
地狱撒旦再次翻了个白眼,开始观察几个人的命运。
他的这份力量继承自路西法之手,阅读命运轻而易举,有如阅读一本书。
密涅瓦的命运之线并不存在——实际上杰森能看见那些千丝万缕的扭结,但它如字面意思,并不真实存在,而是介于真实和虚幻之中。
哪一条能化作实物,只取决于她如何选择。
那些虚幻的舒展线条缠绕在奇异博士们的身上,像藤蔓,又像一张巨网。
呃……杰森说,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的命运都很类似,只不过是互相牵绊纠结的深浅的问题……所以呢?密涅瓦若有所思地说,如果要让它们完全同步,你有什么建议吗?我是管地狱的,不是管命运线的,密涅瓦。
杰森颇为无语地说,我能看见命运只是因为恶魔能看透人心……快说。
密涅瓦说,不然我就把达米安上次偷偷摸摸在哥谭召唤恶魔的事情告诉蝙蝠侠——那关我什么事啊!你去说!恶魔崽子召唤恶魔有什么不对的?又不是我哄他去那么干——杰森暴跳如雷地说,然后迅速地板起了脸,你先让我想想。
三个奇异博士默默地看着他。
从表情上看,斯特兰奇觉得这个学生好像有点容易炸毛,奇异博士似乎还在纠结他的好学生变成了撒旦这回事——而史蒂芬呢?史蒂芬看着密涅瓦神气活现的样子,正暗暗露出微笑。
杰森的牙根顿时一酸。
他又看了看在整个房间里缠绕得千丝万缕、把藏书密阁变得像个蜘蛛巢穴的命运,在心里暗自腹诽幸而他以前从没有过看见命运的力量,不知道他的两个老师自一见面就开始产生无法逃离的相互吸引力。
我知道了,你得找到那个结。
杰森收回目光,十分正经地对着密涅瓦说,……就是让你们的命运发生转折的关键点。
这种节点应该有不少,只要你能让命运重新和正确的时间流产生交点……能说得更明白一点儿吗?密涅瓦虚心请教道。
……也许,你要和他们三个都谈一次恋爱?杰森迟疑半晌,还是干巴巴地建议道。
噗地一声,史蒂芬左边的沙发扶手突然像个被打飞的高尔夫球一样疾行而去,在门上砸穿一个扶手形状的大洞,然后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滚到了楼梯下面。
在那一阵以乒铃乓啷的混乱声响为背景音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密涅瓦开口说道:要不我们还是聊聊给史蒂芬过生日的事吧?--------------------作者有话要说:有人想把自己送走,有人想赖着不走(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