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想过还有这一天。
史蒂芬站在纽约圣殿的大门前, 有些不自然地说。
你指的是要重新去给病人做手术,还是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圣所里?密涅瓦努了努嘴,把一个棕黑色的公文包挂在指尖甩了甩, 史蒂芬眼疾手快地接了过来。
她抱着胳膊倚在门边, 满含笑意地说: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让我当你的助手什么的……我很有这类研究经验。
不了,谢谢,密涅瓦。
史蒂芬板着脸说,我不会在手术室里用任何魔法的。
明智的做法。
密涅瓦赞同地说,我觉得在打开别人的大脑时很难留下专心施咒语的余裕。
你应该赶得上晚饭吧?史蒂芬再次打开公文包确认了一番里面的内容, 闻言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某种绝対的自信光芒出现在那双眼睛深处, 就像密涅瓦谈及她最擅长的死灵魔法时一样,史蒂芬·斯特兰奇同样为他的医术骄傲。
当然。
史蒂芬啪地一声合上公文包,神采飞扬地说, 也许赶得上午饭……杰森今天不回来吗?卡玛泰姬开始了新季度的苦修。
密涅瓦同情地说,杰森的假期结束了, 我还记得王是怎么提着他的耳朵要他回去补课…………史蒂芬出神地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 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拉开门,随口说道:你対卡玛泰姬作息的了解都要胜过我了,密涅瓦。
也许我最近确实太忙了……时间快到了, 再见。
门关上了。
密涅瓦站在门后的阴影中,歪了歪头,像在聆听。
茶几上的那窝蛇支起了身子,其中一条黑白条纹的小蛇大声说:他走了, 大人!不错!另一条同样黑白条纹的蛇美滋滋地说,这座房子的主人现在是您啦!不如把那个至尊法师干掉。
昨天那条暗红长角的小蛇谄媚地说, 这样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道暗黑的射线从小蛇张开的嘴里精准地射了进去,把它像一根铁棍似的捋得直直的。
这条爱拍马屁的小蛇像一条软绵绵的橡皮管一样倒进了蛇窝里, 发出一声崩溃的抽泣。
在其他蛇的嘲笑声里,密涅瓦大步路过了蛇窝,白色卷发飞扬在身后。
她朝楼梯上走出几步,又倒退着折了回来,歪过头盯着这窝蛇冷笑着说:讲点礼貌,不然我就吃了你们。
这下不需要恐惧射线,所有蛇都瑟瑟发抖了起来。
恐吓完一群手指粗细的蛇之后,密涅瓦终于心情愉快地走了。
密涅瓦充满兴趣地走过至圣所那些旋转的楼梯和探出头的雕像,观察着它们内部雕刻的魔法回路。
她当然不是第一次单独留在至圣所里,但这次不同……她有事要做。
至圣所浸淫着魔力,就连盥洗室都充满了神秘学气息——密涅瓦有一次听见王称呼至圣所三楼洗手间为它的官方名称水之密所。
该不会冲马桶的时候要和水元素搏斗吧?当时杰森震惊地说。
终于,一扇紧闭的门出现在她眼前。
密涅瓦后退半步,端详了一下毫无异样的门,然后伸出手拧动了一下门把手。
门应声而开,一群梦幻的仙女和精灵坐在草坪上吹拉弹唱,并未注意到她的出现。
密涅瓦听了一会儿她们的歌,叹了口气,关上了门。
难道地球的魔力都藏在灵脉和内层位面吗?她嘀咕道,居然是阿瓦隆……她走向下一扇门,里面是一条在任何方向都望不到尽头的分岔路口。
她很感兴趣地扔了两个小骷髅进去,希望它们会从某个洞口爬出去给别人一些惊喜。
密涅瓦关上这一扇门,望着走廊内部一望看不见尽头的那些门扉,简直感觉有些想笑。
至尊法师要做的是尽量让这些门永远也不会打开,而密涅瓦则需要搞明白它们都通往哪里。
她耐心地重复着开门和关门的动作,有些门里有一些恐怖的怪物抓住机会往外飞来,但刚刚越过门槛就荣幸地成为了炼金材料。
除了一直没能找到密涅瓦的目标之外,打开这些门倒也不失为一种娱乐活动。
哎呀……上午好,索尔和洛基。
密涅瓦又一次打开一扇门,微微一愣,低下头笑容可掬地说。
洛基正抓着索尔的头发,索尔则用他的胳膊勒住洛基的脖子,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一团,看背景似乎是阿斯加德某个无人的花园。
听到声音之后,两个阿斯加德人不约而同抬起了头,然后脸红脖子粗地发出不同的含混怒吼。
密涅瓦!索尔大叫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想让你帮忙——松开你的手,洛基!你打哪来的——所以这就是那条隐藏的传送通道是不是?洛基呼哧带喘地说,一只脚猛踢索尔的小腿,你先松手!爱德华兹,听我说,我们发现了非常奇怪的……我还是不要打扰你们了。
密涅瓦退回了门后,微微欠身,笑眯眯地说道,我今天很忙,下次有机会一定。
别走!听我说!真的很重要!索尔和洛基在地上再次滚了一圈,激起大蓬尘土,快松手,洛基——你再揪我耳朵我就告诉母亲!我都说了你先松手!你甚至都不懂那是什么法术——门在空气中迅速关上了。
密涅瓦有些烦恼地看了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最后往回走去。
地球附近的内层位面除了某些无人的危险维度之外,还有大量神系诸神的神国——如果密涅瓦真的把门开个遍,可能下午魔法界就会开始流传神秘人光天化日之下闯入至圣所,率死灵团伙打劫诸神域后扬长而去的新闻。
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发生吧……或者……下次试试?她返回一楼,茶几上的那一窝蛇在她离开后开始无聊地互相打结。
其中三条试图编出一条麻花辫,其他蛇在一边围观,同时七嘴八舌地指导。
不,不,你应该先这样从下面绕过去,然后再穿过去。
一条小蛇试图和它的同伴进行一番比划,结果双双像放进口袋的耳机线一样扭成一堆。
密涅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茶几边上,伸手准确无误地从中揪起一条懒洋洋趴着的紫灰色扁蛇。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这条小蛇,似乎在思考怎么让它开膛破肚。
小蛇在她手里开始瑟瑟发抖,说话都有些不连贯了:大……大人……你想要什么?你的本体被封印在哪儿?密涅瓦揪着蛇尾巴说。
涅迦尔不不……不是我的本体。
我我我确实是他遗留的气息,但我跟他没……没什么联系。
蛇战战兢兢地说,看见密涅瓦的眼神之后更是抖得就像一条摇摆的鞋带,但我知道他在哪里!我保留了一丝直面至尊法师法术时的见识,他应该把涅迦尔放逐到了灵薄狱。
下次可以直接说重点。
密涅瓦用食指刮了刮它扁扁的脑袋,若有所思地说。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灵薄狱底层,被维山帝的重重法术封印在原地的恶魔冷哼一声,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密涅瓦背着手站在灰暗的灵薄狱深处,俯视着被金色锁链捆束着的涅迦尔,神色不明。
让我猜猜你想要什么?涅迦尔轻声说道,你想投靠地狱?和地狱结盟?还是前来协助地狱的统治?好巧,你被抓住的那天晚上,路西法也是这么问我的。
你们地狱生物的思路可真是惊人地一致……密涅瓦似笑非笑地说,可他好歹是上一任地狱之主,而你嘛……我不知道你替墨菲斯托操什么心。
他会给你分几根骨头吗?涅迦尔开始颤抖了起来,一张紫灰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看起来已经压抑了一肚子的粗鄙之语,但最后只是憋出了一句:你认识路西法……果然是你切断了我和地狱的联系。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密涅瓦绕着他的头走了一圈,感慨道,老实说,自我来到地球,你们之中的某些本土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看看你,涅迦尔……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你只是运气好而已。
涅迦尔嘲讽地说,你来的地方——苍白高原——那些本土神还不是争先恐后地想逃进地狱里?哦,也许不该这么说那些正义的神明大人……他们是打算‘利用’地狱呢。
所以他们已经死了。
密涅瓦温柔地说,怎么办呢,涅迦尔?我的运气就是那么好……虽然我更愿意被形容成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等着吧,你不会永远都有好日子过的。
涅迦尔怨毒地说,维山帝也一样,在必将到来的魔力消亡之日,你们这些不需要还债的存在照样无法独善其身!你看起来已经自暴自弃了。
密涅瓦蹲下身,歪着头端详了一会儿涅迦尔的脸,若有所思地说,因为你拿准了我没法彻底杀死你,又不想吃了你,是吗?你看出来了。
涅迦尔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在那些金色锁链的映照下分外诡异,你能怎么办呢?倒不如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合作……地狱可不必还债,如果你理解我的意思……嗯。
密涅瓦心不在焉地说,一只手浅浅触碰着那坚不可摧的金色锁链,你有什么办法从封印里出来吗?如果有人攻击这个封印的魔力节点,我自然可以脱困。
涅迦尔狡猾地说,或者有人用一个傀儡把我换出来,这需要一个仪式……很有启发性的意见。
密涅瓦点着头说,她微笑着摸了摸那条金色锁链,然后说,不过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什么?涅迦尔惊恐地说,他看见密涅瓦逆着光勾起唇角,手上忽然充满了噼啪作响的负界能量。
一道射线忽然冲出,直直地穿过涅迦尔的额头。
恶魔发出了一声绵长而凄厉的惨叫,他感觉到自己所有的血管都突破了皮肉,像藤蔓一样冲出体外,粘在两面骨骼组成的墙上。
密涅瓦拿着一柄泛着灰色光芒的手术刀,弯下腰来在他身上比划了几下,柔声说道:乖乖别动比较好——接下来会有点疼。
我们得抓紧时间……希望赶得上午饭。
——————作为一名医疗工作者,我正式宣誓:把我的一生奉献给人类……我要保持対人类生命的最大尊重……我将继承医学职业的荣誉和崇高的传统。
*手术走到尾声,斯特兰奇放松了下来。
直到重新回到手术台上,从全神贯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史蒂芬才意识到他内心深处一直把自己看作一个医生——在进行收尾工作时,他再次想起了那伴他终生的宣誓。
护士们将那个被切除了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脑部胶质瘤的病人推了出去。
斯特兰奇摘下手套,在水龙头下清洗着双手,同时仔细品味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
尽管很难承认,但快乐就像咳嗽一样难以掩藏。
史蒂芬由衷地为完成了一次精密的手术感到快乐,他的双手如同小提琴般精妙,而伴随着他度过了无数个辗转无眠的绝望夜晚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从未如此清晰地在他心里浮现。
史蒂芬此刻感到十分愉快,尽管做完一场复杂的手术同样令他十分疲惫,但这愉快像春季的花朵般在他心里发芽:他现在有些想来一首怀旧金曲,或者再加一大块披萨。
纽约的披萨!手术已经结束,史蒂芬觉得自己应该早些回到至圣所里——虽然他可能没赶上午饭。
他洗干净双手,关上水龙头,脱下无菌服塞进袋子。
本来应该再进行一次淋浴的,但史蒂芬用一个魔法把戏(说来惭愧,是跟杰森学了一手)省略了这一步。
但愿密涅瓦没把冰箱里的蓝纹奶酪吃了……他出门前应该把那玩意拿去扔掉的。
史蒂芬心情很好地想着这些琐事,换好鞋子,走出了手术部。
斯特兰奇医生?一个懒洋洋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说。
史蒂芬抬起头,看见密涅瓦穿着前几天他变出来的那套衣服,笑眯眯地抱着一束花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人来人往的走廊上,不少斯特兰奇以前的同事都表情揶揄地看着他,还有人眉飞色舞地做着口型。
……史蒂芬有些想笑,无奈地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说,这是干什么?我不知道……庆祝你手术顺利?我不知道你们还有这种习俗。
密涅瓦把那束花递给他,若有所思地说,我来的时候在楼下逛了逛,那个花店的小姑娘是这么和我说的。
史蒂芬更想笑了,他接过花,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那是给接受手术的病人送花,不是给做手术的医生!花束里的一朵花突然蹿了起来,叶子弯曲,対他的下巴进行连续拳击。
好了好了。
史蒂芬连忙伸出一只手把花按下去,左右看了看。
他收回目光,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轻声说道:谢谢你,密涅瓦。
密涅瓦别过脸,轻轻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他们走向电梯,一些断断续续的対话飘了出来,走廊上忙碌来去的医护们只听见了零星几个字,但来不及思考那些词句的意思就被他们抛之脑后:你说的那个花店的小姑娘……先天失明,罕见的视神经坏死……你为什么不用魔法看看呢?我想她有精灵血脉,只是出现了返祖现象的后遗症……真的?那太罕见了,如果带她去阿瓦隆……我给她留了一张至圣所的名片,也许她会来找你帮忙。
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加班,我真是求之不得……不用谢,我应该做的。
在几声轻柔的笑声里,电梯门关上了。
*注:出自《希波克拉底誓言》。
--------------------作者有话要说:密涅瓦:我很有这类研究经验(死灵法师残忍行为图鉴.pdf我看今天天气不错,所以我想求一下预收和评论——没有评论我可怎么活啊!(扭捏(爬行(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