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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旺ID:杨飞翔351316 随时欢迎你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欢迎大家━━━━━━━━━━━━━━━━━━━━━━━━━━━━━━━━━━━━━━━━━━━━━━━━━━━━━━━━━━━━━━━━━━ by三言、两语长嫂难为作者:纸扇轻摇【文案】这是一户贫困农家的奋斗史孤儿出生的方怡偶然间被一场重感冒烧到了古代。
在这里,不但有个乖巧懂事的弟弟,隔壁还有个半大的未婚夫,未婚夫身后还拖着一溜排参差不齐营养不良的小萝卜头们。
好吧,穷不是问题,当孩子王也不是问题。
但是能不能不要让那个小未婚夫总是用一种炙热的看媳妇儿的眼神儿看着她啊,姐弟恋什么的,她真的很有压力啊!【编辑评价】自古有云,长嫂如母,对一众孤儿小萝卜头来说,大哥长嫂就是他们的夭和地,而莫名穿越到古代的方怡则有幸成为了其中的长嫂!在被这群半大孩子们身上的温情所感动之后,孤儿出身的方怡毅然接受了自己的长嫂身份,却不料,旁边还有一屋子极品亲戚在虎视眈眈......作者文笔细腻,清新自然,人物性格分明,老大沉稳腹黑,老二可爱讨喜,老三憨厚朴实,老四古灵精怪,方辰聪颖乖巧,为我们编制出了一副积极向上奋斗不止的温馨隽永的画面.在叙事方面因描写太过细致而导致整体进度稍慢,应适当调整【正文】一朝穿越迷迷糊糊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方怡有些吃力的睁开眼,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而后,那双眼睛里透出欣喜,接着方怡就听到一声略显稚嫩的声音:姐姐你醒了!姐姐?方怡有些茫然,她不是发烧在家吗?怎么多出个人来?她扭过头,看向床边的那个小萝卜头,长长的头发胡乱地扎了个小辫,有不少头发都散出来了,明亮的大眼睛,四周却是发青的眼圈儿,额头上青紫了一大块,白皙却瘦弱的脸颊上一个大大的巴掌印,看得人心惊,小小的个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看不出质地的衣服,身子骨儿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跑。
得不到回应的小萝卜头又喊了一句,眼圈儿蓄满水汽,声音略微带了些哭腔,还有些沙哑: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方怡回过神,下意识抬起手揉了揉小萝卜头的脑袋,轻轻应了声,这才看到自己的手竟然变小了许多!这里也不是她的那间小公寓!忍住内心的惊诧,方怡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狭小的泥房,黄褐色的墙面沧桑斑驳,屋里的摆设很简陋,一个木柜靠着墙角,旁边还有口木箱子,木箱上放了些杂物,另一边放着一张黑漆漆的小方桌,三条长凳,角落里还有个简陋的木架子,放着个木盆,除此之外,这房里竟然再没有别的物件儿了,可想而知这户人家是有多穷!小萝卜头没有察觉方怡的不对劲,他正沉浸在姐姐已经醒来的喜悦中,他背着手抹了下眼睛,眼泪将他手背上的泥巴粘在了脸上,他犹自不知,眼巴巴地望着方怡:姐姐,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端吃的。
脑子还浑浑噩噩的方怡一个激灵,连忙拉住小萝卜头:我跟你一起去。
说着,掀开身上破旧的薄被,趁机看了眼自己现在的躯体,果然很瘦小,双脚刚一落地站起,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在小萝卜头焦急的惊呼中,方怡再度倒回了床上。
方怡并没有昏过去,只觉得脑壳儿生疼,无数的画面仿佛潮水般涌进脑子里,死命的挤压着,生怕给挤出去了似的,方怡抱着脑袋,忍不住□,耳边听到小萝卜伤心难过的哭声,听着竟有些嘶哑,孤儿院出身的方怡自幼坚强上进,从不落泪,也从来没有谁为她落过泪,此刻却有一个陌生的小萝卜头为他伤心,心里顿时有股子莫名的情绪在涌动,她咬牙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乖,姐姐没事,别哭。
小萝卜头含着泪点点头,咬着唇努力地压下哭声,却显然不成功,眼泪依然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他一双小手紧紧握着方怡的手,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
头疼并没有持续太久,当所有的画面都涌进脑子里之后,方怡也大概明白了这是这个躯体原本的记忆,虽有些断断续续,却足以让她了解个轮廓,这具身体的主人竟也叫方怡,只有十四岁,父母不是本地人,却是郎才女貌,从记忆里可以看出,这对年轻的父母似乎在躲避什么,这些年来换了三四个住所,这在古代可是很少见的,最后终于在一个小山村里落了户,还没过上两年好日子,去年又爆发了一场大瘟疫,很多地方都有人感染,村里不少壮年汉子都病倒了,这位年轻的父亲也不幸感染了瘟疫,最终死在了这个村里,丈夫的离世对年轻的母亲打击很大,过了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从那以后就是这对年幼的姐弟相依为命了。
前几天,这具身体的主人为了给弟弟加餐,跟着人去山上挖野菜竹笋,结果遇到下雨,下山的时候被人推了一下,在地上躺了半天才爬起来,一回家就病下了,高烧不退,竟然迷迷糊糊地变成了方怡了。
方怡躺在床上,瞅着黑乎乎的屋顶,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该同情一下这户可怜的人家,还是该同情一下因为一场高烧莫名其妙烧到了这个地方的自己。
许是看到方怡似乎没刚才那么难受了,小萝卜头期期艾艾地唤了声,隐约还能听出哭腔:姐姐,你好点儿了吗?方怡心下一动,侧过头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最该被同情的应该是他吧,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呢,才五岁就失去了双亲,唯一疼爱他的姐姐也被人替换了。
方辰隐约觉得自个儿姐姐自从醒来就有些不对劲儿,该不会是烧坏脑子了吧!听说隔壁村里有个傻子就是小时候发热烧坏了脑子的,想到平日里听到的关于那个傻子的言行,方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姐姐,你不要变傻子,呜呜呜,我再也不馋嘴了,姐姐,你不要变傻子!笨蛋,姐姐怎么会变傻子,别哭了,乖。
方怡连忙坐起身,把方辰拉到面前,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姐姐只是在想事情。
这个动作不小心碰到了方辰额头上的淤青,一个没忍住就喊出了声,方怡这才发觉不对劲,记忆里并没有显示方辰有受过伤,而且这脸上的巴掌印明显是被人打了的!乌青的眼圈儿已经哭肿了!方怡拉起方辰的小手,把他的衣袖往上翻了翻,果然就看到那细小的手腕上也有被抓出来的淤青,手掌上还被沙子儿磨破了皮。
想到这么乖巧听话的孩子居然被人打成这样,方怡心里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她沉声问道:是谁打你了?方辰之前一个人偷偷哭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抹干了眼泪强忍着,这会儿听到方怡问,心里的委屈喷涌而出,哇的一声哭得伤心欲绝。
方怡心知他受了委屈,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任由他哭了个痛快。
过了好一会儿,方辰才抽抽搭搭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原来在她昏迷期间,立夏哥送来了几个鸡蛋,让方辰等方怡醒了就给她吃,结果村里一个有名的泼妇突然找上门,硬说这鸡蛋是方辰从他们家里偷的,方辰不承认,说是立夏哥送的,那泼妇就破口大骂,连带着把方怡都给骂了,还说方怡是装病,要冲进屋来拉方怡起来,方辰死活拦在门口,结果被甩了一巴掌不说,还被推倒地上,头磕在门沿上,手也摔破了,那泼妇舀了鸡蛋骂骂咧咧地走了。
方怡听完,立刻把方辰身上的衣服都扒了,仔仔细细瞧了一遍,发现除了手腕,两个膝盖和手肘那里也给撞青了,她蹲下身,仔细摸着方辰的骨头,不顾小孩儿疼得发颤:这里疼得厉害吗?方辰不知道方怡是要干什么,怕方怡担心,咬着牙摇头:不疼,不碰就不是很疼。
方怡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心里泛起一阵怜悯,声音顿时温柔了许多:乖,告诉姐姐,骨头里面疼吗?走路的时候有没有不舒服?方辰抽了抽鼻子,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骨头不疼,就外面的皮上疼。
方怡点点头,把衣服又给他穿上:走,姐姐去给你报仇。
方辰愣愣地被方怡带出去好几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方怡的手:姐姐,不要去了,我不疼的,真的!那个女人是村里有名的泼妇,人人都怕她,自家姐姐去了肯定要被欺负的,方辰心里害怕极了。
透过眼前的方辰,方怡依稀看到了另一个影子,那个曾经的她,为了能继续在学校里念书,哪怕每天都被同学欺负,回到孤儿院也要笑着跟妈妈们说今天过的很好,很好。
抿了抿唇,方怡抬手轻轻把方辰吓哭出来的眼泪擦了去,声音轻柔却坚定:辰辰,从现在起,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方辰看着方怡,有些不明白昔日胆小怕事的姐姐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过心里却渐渐安定下来,去就去吧,大不了再挨一巴掌!方怡出门前,顺手把院子里的砍柴刀抄在手里,转头看到方辰惊吓的模样,安慰道:别怕,只是带着吓吓那泼妇。
两人出了门,朝着那泼妇的屋子走去,走了没几步,方怡就察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她也不在意。
这会儿正是太阳偏西,去地里干活儿的人还没回,村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小娃子在玩耍。
方怡走到其中一户人家门口停下,比起方怡家的破泥房,这家的屋子看着好多了,宽敞又结实,方怡四处看了一眼,捡了块几块石头掂了掂,选了个这具身体能掌控的,一甩手就丢进了院子里,只听一声闷响,咯的一声,也不知是砸中了哪只倒霉的鸡,受了惊的鸡群到处乱扑腾,一阵鸡飞狗跳的。
随即,方怡就听到了一个大嗓门儿:是哪个瞎了眼的,跑到老娘这里来作死!纠纷方怡冷冷地看着从屋子里冲出来的肥婆娘,个子不高,块头倒是大,想来平日里也没少刮别人家的油水。
这婆娘是赵家村儿里本家的媳妇儿陈氏,她的男人是里正的亲侄子赵供,所以平日里才敢在村里头撒泼发横,开口闭口就捎上里正,大家伙儿对她是能避则避,谁也不愿意为了这泼妇得罪里正不是。
她先前正在家里腌菜,听到动静出门一看,只见院子里的那只老母鸡被砸了个老大的血窟窿,倒在地上不住的抽搐,当下就火了。
从来只有她去别人家撒泼的,还从来没有谁敢找上她的家门!哟呵,我当时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上老娘的家里来闹事,原来是你这手脚不干净的贱蹄子。
方怡还没出声呢,方辰就愤怒地跑过来,挡在她身前:我们没有偷你们家的鸡蛋!你不许冤枉我姐姐!那婆娘叉着腰,指着方辰的鼻子尖儿:你这小兔崽子,老娘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你姐姐没偷,那不就是你偷的,年纪小小的不学好,学人家偷鸡摸狗的,长大了还了得?婆娘的嗓门儿是出了名的大,她这么两嗓子,四面邻里在家里忙活的都听到这动静了,有几户人家已经探出来了看热闹了。
方怡拍拍方辰的肩,把气得发抖的小家伙拉到身后,这才冷声开口:抓奸要双,抓贼要脏,你说我们偷了你们家的鸡蛋,证据呢?小蹄子是从哪儿学来的这话?证据?你们家穷的叮当响,连个鸡毛都没有,哪来的鸡蛋?不是偷老娘家的是什么?方辰怒道:那是立夏哥送来的,我们家的鸡都养在他家院子里!婆娘一拍巴掌:哎哟喂,真是笑死人了,你们家的鸡养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小方辰啊,你可得小心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姐姐哟,这还没出孝呢,就学会暗地里勾搭汉子了,连自家的鸡都巴巴地送出去,这可是要抓着浸猪笼的!方怡当了几年的律师,什么样胡搅蛮缠的人没见过,哪里会被陈氏几句话刺激道,当下道:就是说,你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偷了你家的鸡蛋,而我们却能证明你从我们家抢走了我们的鸡蛋,你私闯民宅在先,无故伤人在后,还强抢他人物品,按照我朝律法,坐牢判刑是铁板钉钉的事。
那赵陈氏被方怡这一通话给砸下来,看她板着一张苍白的脸,听到最后坐牢判刑,心里竟生出些许害怕来,可她终究是个无知刁妇,眼看方怡那瘦小的身子,哪里会相信她的话,回过神来,一挽袖子,劈头就骂:你这贱蹄子,有爹生没娘教的,跟你那死鬼老娘一个样儿,仗着模样生得好了些,成天见儿的到处乱勾搭人,小心跟她一样短命!方怡还没怎的,方辰却是被骂哭了,才五岁的小孩儿哪里听得母亲姐姐被人骂成这样。
别哭。
方怡反手拍拍方辰的肩,淡淡道:疯狗都是爱乱咬人的,人怎能为了疯狗哭呢。
赵陈氏称霸赵家村多年,从来没被人这么当面顶撞过,更别说骂她是疯狗,当下整个人都炸起来了,那声音尖地几里外都能听到:你骂谁是疯狗呢!你这小贱人!谁答应就是骂谁。
赵陈氏扭着肥胖的身躯猛地就冲了过来,咬牙切齿: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你这贱蹄子!刚止住哭的方辰又给吓哭了,一面哭一面迈着小步子要挡在方怡的面前,方怡心里一暖,看到身后一直跟着他们的那个半大孩子着急地跑过来,当下把方辰往那孩子面前一推:你们站远点儿。
在方辰和那孩子的惊呼声中,赵陈氏的巴掌已经扇到了方怡的跟前,方怡身子一扭,灵巧地躲了过去,随即一抬脚,踢在了赵陈氏的腿上,看似轻飘飘地一下,却让那赵陈氏肥胖的身躯顿时失去平衡,一下跪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嘴里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方怡垂眼看着矮了自己一截的赵陈氏,扬起手,啪啪两巴掌,甩在那肥胖的脸上,冷冷道:难道你爹娘没教你,人和疯狗是不一样的吗?还是说,原来你才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畜生?赵陈氏给打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儿来,正要破口大骂,眼一转,看到不远处走来的几个人,顿时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了起来:哎哟我这个命苦的人啊!连个外姓人都赶上们来欺负我了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方怡不用转头都知道一定是谁来了,不然这婆娘才不会变脸。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方怡这才转身,只见几个人正簇拥着里正赶过来,刚刚出声询问的正是里正,他今年也有五十好几了,当了二十几年的里正,在村里也颇有威望。
见到靠山来了,那赵陈氏顿时来了精神,呼天抢地地说方怡怎么杀气腾腾地冲过来,砸了他们家的院子,杀了他家的鸡,又把她按在地上打了一顿,边打还边骂她,说的是声泪俱下,只可惜那副肥硕的身板儿,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欺负的。
里正刚听了个开头就皱起了眉,自家人自家知道,更别说是这个远近闻名的泼妇了,她说十句话,有半句是真的就不错了,见她越嚎越来劲儿,终于皱着眉怒斥:闹什么闹!赵陈氏是个欺软怕硬的,听到这话立刻就乖乖收了声,做出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模样,活生生地恶心人。
在这期间,方怡一直冷眼旁观,直到里正转过头来问她,这才冷冷道:她趁我昏迷不醒,跑到我家里,诬赖我和辰辰偷了她家的鸡蛋,把辰辰打了一顿,抢了鸡蛋就走,我来找她说理,她二话不说就骂人,还要冲上来打我,被我不小心踢了一脚,就坐在地上撒泼。
那赵陈氏一听,立刻尖着嗓子叫:你这小贱人,你作死!那明明就是我家的鸡蛋!明明就是你冲上来打我,还骂我是疯狗!叔,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你看她手里还拿着柴刀呢!她这是想杀人啊这是!周围看热闹的人嗤了一声,心道你不是疯狗是什么!里正恨恨地瞪了赵陈氏一眼,只把她瞪得消了声,这才再次看向方怡:你带柴刀做什么?方怡招招手,把方辰拉到身前,指着他身上的伤给里正看:我和辰辰是外来人,如今又没了父母,不过是两个可怜的孩子,今天的事儿,如果连里正大人您都不能给我们做主,那我们也没必要继续活着受人欺凌。
里正听到这话,面色不由一变,这方怡平日里温顺得有些怯弱,怎么今儿突然转了大性?听她这话的意思,是连求死的心都有了?目光一转,在看到方辰脸上的伤口时,里正咯噔一下,暗骂那泼妇该死,平日里骂骂也就算了,居然还下手打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下的去手!连忙道:怎么能说这样的胡话!我身为里正,自然会为你做主。
方怡点头:有里正大人这句话就好,我想问一句,若是报官,依照我朝律法,私闯民宅,无故伤人,强抢他人物品,是何罪名?该如何处罚?里正一晒,他这里正是族里人帮衬着的村里人推出来的,又不是朝廷分配的,哪里懂得这些,不过即便不懂,那也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当下故作沉吟片刻,才说:这当然是要坐牢房的,至于几年,得看县太爷斟酌。
那赵陈氏一听,当下两眼一翻,差点儿就要晕过去,嘶哑着嗓子嚎:她也打了我啊!她也要去坐牢!方怡:你打我在先,我是为了躲避才不小心踢到你,我这是正当防卫,就算告到县太爷面前,我也是占理的。
赵陈氏向来是胡搅蛮缠,真动起嘴皮子,哪里说得过当律师的方怡,听到这话才终于知道怕了:你,你还扇了我两巴掌!跟里正一起被人找回来的赵供黑着脸怒斥:你给我闭嘴!去拿一篮子鸡蛋来!赵陈氏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赵供的脸色之后,讪讪地回屋拿鸡蛋去了,赵供平日里是个软柿子,可真发起火来,赵陈氏还是怕的。
赵供冲方怡道:方怡,这事儿是我婆娘不地道,辰辰怎么样,要不要看大夫?方怡没出声,方辰也缩着身子往后躲,不让赵供碰他。
赵供讨了个没趣儿,不由求救地看向里正,自家婆娘再没理,那也是他婆娘,不可能真闹大了。
里正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儿,村里头谁没个磕磕绊绊,哪能一点儿小事就去找县太爷呢,那还要他这个里正干什么?再说,那衙门是那么好进的么?可他看着方怡的神情,劝说的话竟然就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这孩子,怎么病了一场,就变成这样了!温暖就这么会儿功夫,四周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里正刚刚才说的要给个公道,这会儿也不好明说让方怡大事化小,在他看来,这真不是什么大事儿,赵陈氏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混账事儿了,以前也没见方怡这么大的反应啊,看方辰的样子,虽然吓人了些,但应该伤的不重,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调解下就行了嘛!阅人无数的方怡哪里看不出里正的心思,心底冷哼,开口道:里正大人也许不知,我爹当年十二岁就中了童生,若非家中突逢变故,他也许早就已经是秀才了,我家辰辰虽年方五岁,却已经能背得出几十句三字经,会写一百多个字了,放眼整个赵家村,谁能比得上他?古人有云,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我们方家是贫寒,但谁能保证我家辰辰将来不会出人头地?这话一出,四周一阵议论声,才十二岁就中了童生,方辰才五岁就认识那么多字了!要知道,赵家村上一位童生还是几十年前才出的呢!里正却仿佛被人当头一棒,他猛然想起当年那对年轻的夫妻落户赵家村时的情形,背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难道他真的是老了,不然怎的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方怡,今晚我会去请族里的长老,我用我这张老脸向你保证,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里正一脸严肃,一副公正的模样。
请族里的长老就意味着要去祖宗祠堂解决这件事,这在赵家村已经是最大的阵仗了,要知道,赵家祠堂可是一年也开不了几回的。
方怡抬了抬下巴:不,我不需要什么交代,我只要那往我弟弟身上泼脏水的女人,亲自端茶,跟我弟弟赔礼道歉,收回她的话!里正嘴里泛苦,怎会这样!赵供本以为自家婆娘这回不死也要去层皮,却没想到方怡居然肯算了,连忙一口应下:这是肯定要的!我这就去叫她泡茶!说着,生怕方怡反悔似地,一路小跑进屋。
不多时,里面传来女人的嚎哭声,巴掌声,还有小孩儿的哭声,热闹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出来了。
赵供走在前头,左脸耳根处多了几处鲜明的抓痕,跟在他身后的赵陈氏披头散发,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刚刚那一巴掌打得可不轻,赵供看到方怡,露出笑脸:方怡,谢谢你不计较。
方怡不说话,蹲下把方辰哭花了的脸擦了擦,随即将目光落在赵陈氏身上。
赵供侧过身,低声催促:还不快去!赵陈氏咧了咧嘴,可怜巴巴地看了眼赵供,又看了眼里正,见没人搭理她,最后才硬着头皮走到方辰面前,硬声硬气: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说着,把茶碗往方辰手里一塞。
只听啪的一声,茶碗被方怡一手挥开,摔成了几瓣儿,赵陈氏一看,立马瞪圆了眼:你要做什么!里正冷哼:不会道歉就等去了祠堂再道歉!赵陈氏身子猛地一抖,想起犯错的人进了祠堂后的惩罚,心里一阵害怕,她连忙说:我,我这就去再倒一杯!等到第二回,那赵陈氏的态度终于软了下来,方辰仰起脸望着方怡,直到方怡冲他点头,这才接过赵陈氏手里的茶碗,只抿了一下,就又还给她了,他才不要吃坏女人家的东西!赵供在一旁看着,连忙把手里一篮子鸡蛋递过去:这些给辰辰拿去补补身体吧。
方怡伸出手,却只是从篮子里拿了五个鸡蛋出来,一抬手,将鸡蛋砸在赵陈氏的脚边,吓得她一跳,也吓了四周人一跳: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五个鸡蛋,我方家再穷,也绝不会去偷别人家的东西!更不会容忍别人的肆意污蔑!赵陈氏,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个事儿,没人敢说就真当老天爷看不见?报应不来,只不过是时候未到,你做了这些个缺德的事儿,你不怕报应,难道你男人和孩子都不怕吗?我父母双亡,孝期未过,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们孤儿,你难道就不怕我父母向你和你的男人孩子索命吗?方怡说完,也不去看赵陈氏的反应,转身冲里正道:多谢里正大人今日为我们姐弟做主。
里正只觉得脸上的皮绷得紧,想要笑一下都难:应该的。
方怡牵着方辰,在众目睽睽之下昂首挺胸地回家去了。
……回到破旧的小院子里,方怡放下砍柴刀,走向厨房:肚子饿不饿?我去做饭。
饿,厨房里有吃的。
方辰点点脑袋,他从昨晚起就没吃东西了,一直守在方怡的身旁,就怕她跟爹爹娘亲一样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方怡被方辰急切地拉进了厨房,说是厨房,其实也就是一个靠着墙搭起来的棚子,饶是吃过了苦的方怡也觉得有点儿难以适应,灶台黑布隆冬的,有一口大锅,扣着盖子,方辰趴到灶台边上,踮起脚想要揭开锅盖,方怡连忙过去接替了他的动作,揭开锅,里面放着一大碗的糊糊,也看不出是什么,方怡伸手进去,摸着碗边还有一丝儿热气,立刻就端了出来,以这家的境况,很显然是用不起猪油的,虽然不太热应该也是可以吃的吧。
方辰一面眼巴巴地望着方怡手里的大海碗,一面不忘说:这是立夏哥哥早上送来的,还给生了火,说用水温着不容易冷。
方怡看着这满满一大碗的糊糊,再看着屋外橙红的夕阳,柔声问:那你今天吃的什么?方辰摇摇头:我想等姐姐醒了一起吃。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方怡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融化掉了,软绵绵的,生病的时候,有一个人坐在自己的身旁陪着,会为自己流泪,会固执地等着自己醒来,在危险的时候,会挺身挡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方怡二十五年来做梦都在想的事情。
尽管这个孩子守护的是他的亲姐姐,尽管这个孩子并不知道他的亲姐姐已经被替换了。
但是在这一刻,方怡决定,不管她是如何来到了这里,也不管未来会多么艰辛,她都会替死去的那个方怡照顾好这个孩子。
见方怡又不说话了,方辰忍不住催促了一声,他是真的好饿好饿!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辰辰。
方辰一听,欢快地跑出去:是立夏哥来了!方怡挑眉,这个立夏哥,她倒是知道,是住在隔壁的赵立夏,说到这家,原本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可惜在大瘟疫的时候,父母都没熬过去,就剩下一屋子的半大孩子,最大的就是这个赵立夏,才16岁,下面还有三个弟弟,最小的那个妹妹才两岁。
办完丧事后,他那几个叔叔婶婶就把主意打到了他们家头上,打着照顾他们这些半大孩子的名义,想要直接搬进他们家的青砖大瓦房,吞了他的家产,赵立夏当然不会肯,结果被一堆长辈挤兑数落,甚至还有人想仗着辈分硬来,这赵立夏也是个倔强的,当即找了里正,表示自己绝对有能力带着弟妹们过日子,不需要别人插手,里正原本就有些看不过去,听到这话自然就站了出来,那几个叔叔婶婶们也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最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赵立夏也硬生生地扛住了压力,人手不够?那就花钱雇佣。
不仅把自家的八十亩地折腾的顺顺溜溜的,还帮着把方怡家的二十亩也给收拾了,最后总算是凑齐了两家的赋税,依照律法,在当年去世了的人还得交齐当年的各项赋税,虽然因为是大灾年有一定程度的减税,但由于主要劳动力都卧病在床,地里缺乏照料,导致收成一落千丈,也因此,两家秋收过后再没有多少存粮。
至于赵立夏这么帮着方家的原因嘛,咳咳,那什么,因为方怡的母亲在去世之前,曾经把赵立夏叫到跟前,把方怡托付给了他,赵立夏也一口应下了,其实早在这之前,两家就有结亲的意思,只不过想着两人都还小,再等两年也行,却没想突逢大变,竟是再也看不到这一天了。
知道这一层,方怡的心情顿时有点儿微妙,记忆里对这个赵立夏是很有好感的,只是一想到这种父母包办婚姻,方怡这个来自自由恋爱社会的人就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这头方怡还在厨房里发呆,那头赵立夏已经牵着方辰走过来了,在距离方怡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过去一起吃饭吧。
家庭会议方怡一转身,正对上赵立夏满怀关切的目光,那人似乎刚从地里回来,头发有些散乱,额头还能看到细密的汗珠,身上的衣服沾上了不少黄泥,手倒是洗干净了,正牵着方辰的小手。
方怡没来由地想着,如果给他换身衣服换个地方,可不就是那刚从篮球场上下来的阳光少年,还是个帅气的。
才刚打了个照面,方怡心里的纠结顿时被压了下去,刚刚跟着里正一起过来的人里头可不就有他么,想到先前一路跟着她的那小孩儿,可不就是他那个三弟么。
想到这儿,她浅浅地笑了笑:好,谢谢你。
赵立夏笑容没变,方怡却看出他似乎松了口气:那碗是我早上送来的,带过去热热再吃吧。
说完,端起碗牵着方辰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回头看到方怡站着没动,正要说话却被方辰抢了先,他冲着方怡伸出另一只手:姐姐,快来呀。
方怡应了声,走过去握住了方辰的另一只手,一起慢慢往外走,记忆里,方怡确实经常和方辰去找家吃饭,两家挨得近,就是隔壁屋,离村里其他人的房子倒是有几步路。
赵立夏侧头看了眼方怡,脑子里想着刚刚在赵供家门口发生的事。
下午的时候,四弟跑到田里跟他说赵陈氏跑去方家打了方辰还抢了鸡蛋,赵立夏自问光凭自己是搞不定那个泼妇的,当下就去找了里正,没想走到一半的时候看到有人跑过来,说方怡去赵供家跟那泼妇闹起来了。
赵立夏从没见过这样的方怡,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她说的那些话,她当时的语气神态,都像是变了一个人的似的,让人无法直视,不说赵陈氏那泼妇,就连里正都被她说住了。
赵立夏琢磨着,明儿还是要带方怡去看看大夫,这性情变得也太大了。
跟方怡家的破旧泥房不同,赵立夏家可是宽宽敞敞的青砖大瓦房,前后都框了老大的院子,老远就听到前院儿老母鸡咯咯咯的叫着,院子里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在给鸡群喂食,瞄到方怡进门,立刻就欢快地扑过来:方怡姐来了!方怡仔细地一一看过去,跑最快的那个虎头虎脑的是赵立年,跟方辰一样大,后头那个要大点儿,黑瘦黑瘦的,下午也是他一路跟在方怡和方辰的后头,这会儿正牵着个脚步蹒跚的小女娃儿慢慢地走过来,这是八岁的赵立冬和才两岁的赵苗苗,另外还有一个老二,叫赵立秋,估摸着应该是在做饭。
方怡上前两步,抱起累得气喘吁吁地赵苗苗,小娃儿轻飘飘的,头发稀稀拉拉,枯得跟草似的,小脸儿都挤不出一点儿肉来,脸色暗黄,实在是看不出已经两岁了。
赵立夏一进门就去厨房帮忙去了,方辰跟赵立方年纪相当,平素最是亲近,当下被拉着继续给鸡群喂食去了,赵立冬则是想把赵苗苗接过去:方怡姐还病着呢,我来抱吧。
赵苗苗却已经搂着方怡的脖子,细声细气地说:不要三哥,我要姐姐抱。
方怡笑着亲亲赵苗苗的脸:没事,我已经好很多了。
好了就好,你躺了几天都不见好,刚大哥还说明儿要再去请大夫来瞧瞧,我们都很担心。
赵立秋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方怡心里一软,知道这孩子在怕什么,任谁在短短一年经历天灾人祸都会觉得害怕,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笑容不自禁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赵立秋似有些不好意思,丢下一句要去给哥哥们帮忙转身就跑了,方怡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赵苗苗歪着脑袋,一本正经道:姐姐,不要叹气,大哥说叹气不好。
方怡又亲了亲她:好,不叹气。
随即抱着赵苗苗一起看赵立年和方辰喂鸡,这一看才发觉赵立年的脑袋似乎有些大过头了,跟那细小的身子比起来简直就不对称,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这时,屋里传来赵立夏的声音:吃饭了。
方怡收拾好心情,带着赵苗苗进屋了,光亮的四方桌上放着几碗汤汤水水的糊糊,有三碗是野菜糊糊,另外三碗跟方怡之前见到的那碗一样,不过比那要稀稠许多。
方怡跟着他们坐下,拉了碗野菜糊糊到自己面前,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就被赵立夏给端走了,继而换了碗没有野菜的,方怡往桌上一看,只见三碗野菜的分别在赵立夏,赵立秋,赵立冬的面前,剩下的赵立年,方辰和方怡自己则是没有野菜的,还有一个小碗是赵苗苗的。
方辰捧着碗吃的很香,小脸儿都快要埋进碗里去了,看样子是饿得狠了,也难怪,他从昨晚起就没吃东西,方怡真担心他的肠胃会饿坏,看他瘦瘦小小的样子,明显就是营养不良,这样下去对身体可不好。
眼看着大家都已经开始吃大口地吃起来,方怡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喂给赵苗苗,一旁的赵立夏见了,本想把赵苗苗抱过来,可想着方怡病才刚好,让苗苗跟她亲近亲近也好,只叮嘱了一句:你自己也吃。
方怡心应了声,扒了口糊糊,没留神差点儿吐出来,这东西可真是难吃,没有味道不说,还很干涩,像是沙砾嚼在嘴里的感觉,方怡草草嚼了两下,用力咽了下去,食道被刺得难受极了。
一抬眼,看着大家都已经吃了小半碗进肚,丝毫没觉得这东西难吃,方怡的心里突然说不出的难受,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可怜的,一直以为自己吃足了苦头,可跟眼下一比,自己的那点儿苦头又算的了什么?孤儿院的伙食再不好,那也是白米白面,那也是香香软软的食物,哪里跟这东西这般难以下咽,喂牲口都不一定合适。
方辰吃了会儿,抬头瞧见方怡又在发呆,心里顿时不安起来:姐姐,你怎么了?没。
方怡才说了一个字,喉咙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自问并不是个多感性的人,可这会儿却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她深吸了几口气:没事,我这几天吃的少,要吃慢些才好。
最后,方怡咬牙把那一碗难以下咽的清汤糊糊都吞了下去。
吃过饭,赵立秋又开始收拾碗筷,他比赵立夏小了三岁,如今13,是家里最能帮上赵立夏忙的人。
赵立夏去厨房里端了碗鸡蛋水出来,就是把鸡蛋打碎用开水一冲,上面还飘着些油腥,比起那不知味的糊糊,这鸡蛋水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就连方怡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赵立夏把鸡蛋水端到方怡面前:喝了吧。
方怡一愣,抱着赵苗苗呆呆地看着赵立夏。
你病了这么久,身体要补补,喝了吧。
赵立夏说着,碗又往方怡的面前递了递。
方怡看了眼赵立夏,又看了看怀里的赵苗苗,小女娃儿眼巴巴地看着那鸡蛋水,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却一声都不吭,不远处的赵立年和方辰努力想要别开眼,却下一刻又忍不住望过来,脸上是无法隐藏的深深渴望。
方怡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这热气一路烫到了眼底,不然怎么又有想流泪的冲动呢?这么一大碗我也喝不完,一人喝一点吧。
方怡最终如此说道。
赵立夏点点头:你先喝,喝不完再分。
方怡哪里肯:先分了再喝。
赵立夏盯着方怡看了会儿,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柔,最终低低应了声:好。
分了四碗,方怡,赵苗苗,方辰和赵立年一人一碗,另外三个大的照例没有,方怡对此毫不意外,也不多说什么,三两口把那晚鸡蛋水喝了。
没有糖,也没有米酒,放在以前她是怎么都不会喝的,这会儿却觉得香甜无比。
之后,赵立夏寻了个借口,让赵立冬带着三个小的去院子里玩,这才说起正事儿,要放在以前,他是没打算跟方怡说的,因为说了方怡也是不管不顾的,但是现在,赵立夏直觉还是应该告诉方怡:马上就要春播了,我们的种子有些不够。
方怡眨了眨眼,这具身体以前是不管这些事儿的,自从方婶过世之后,方家的那20亩地全部都是赵立夏在折腾,所以记忆里还真没有关于种子的事,也不知道这个不够是差多少,她想了想,问道:种子不够,有什么别的法子吗?赵立夏面色有些凝重:我去找过里正,他说之前去城里打听过了,朝廷这会儿正往下发种子,不过去年受灾的地方太多,朝廷顾不过来,我们还要另作准备才好。
方怡皱着眉,等朝廷发确实不靠谱儿:那能跟人买些吗?赵立夏看了眼方怡:我打算明日进城去看看,找找爹以前的故交,看有没有法子买些种子来。
方怡沉吟片刻,最后问的很直接:种子贵吗?大概是什么价格?赵立夏道:要不了多少钱的,你不用操心这个,我只是跟你说一声,明日你跟我一道去城里,让大夫再瞧瞧,免得落下病根。
方怡皱了皱眉,很不习惯被人当小孩照顾的感觉,况且那人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16岁的年纪放在现代才刚进高中呢,能懂什么呢?不过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如今她对这地方一抹黑,当务之急是先好好了解了解这个世界里的情况。
见方怡没吭声,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赚钱法子等到方怡牵着方辰回到自家泥房,赵立秋凑到赵立夏面前小声嘀咕:我觉得方怡姐病了一回,变了好多,以前她可是连秋收都不问的。
赵立冬心有戚戚地点头:你今天不在,方怡姐把那赵供的婆娘训得服服帖帖的,她不止把赵供家的鸡砸死了,还扇了那婆娘两耳光呢,最后连里正都说不出话来。
赵立夏端起脸:立冬,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了!那个泼妇打了辰辰在先,挨两巴掌也算不得什么。
赵立冬吐了吐舌头:大哥,我这不是说给二哥听么,我才不会去外面说呢!赵立秋瞪圆了眼:这么厉害?早知道我也去看了,我看那泼妇早就不顺眼了,去年她还趁着咱家办白喜事的时候偷了我们两只鸡呢!她去哪家吃酒席不偷些东西走!也就别人懒得跟她这泼妇计较!不过方怡姐那会儿真的跟变了个人似的,我都有点怕她。
赵立夏也有这样的感觉,不过比起之前那个成天愁眉苦脸哀哀怨怨的方怡,他倒是更喜欢她现在这样,虽说凶了点,但是不对他们凶就好了:怕什么,她对你们不是跟以前一样好?不管怎么变,她都是你方怡姐。
赵立冬做了个鬼脸: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是方怡姐,将来是方怡大嫂。
赵立夏曲起手敲了下赵立冬的脑袋:少贫嘴。
赵立冬抱着脑袋叫的夸张:本来就是,二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赵立秋毫不犹豫地点头:对!方怡大嫂。
那头赵立年牵着赵苗苗慢吞吞地走进来,听到赵立冬的话立刻学着:方怡大嫂。
就连赵苗苗也奶声奶气地说:姐姐大嫂。
好不容易板起脸想要教训教训不听话弟弟的赵立夏冷不丁儿被赵苗苗的童言童语给逗笑了,一面过去抱起赵苗苗,一面故作凶狠:这个不能乱喊,传出去会坏了你们方怡姐的名声,小心到时候她不理你们!盘桓在赵家一众兄妹心中多日的阴霾终于散去,方怡已经好了,不会跟爹娘那样突然死去,真是,太好了!!!……方怡牵着方辰回到家,往炤里添了些柴火,把锅里的热水倒出来,换了干净地放上去烧着,准备回头弄些盐水给方辰清洗下伤口,再给两人好好洗洗,这具身体生病就不说了,方辰一直陪在旁边,虽然每天在赵立夏的监督下洗了脸,但身上还是脏兮兮的,今天还被推在地上,这让干净惯了的方怡看着十分不舒服。
所幸家里虽然贫寒,澡盆还是有的,厨房的水缸里也有大半缸的水,估计是赵家那几个小子挑的,方怡琢磨着,明天起她得自个儿去挑水了,虽然这里的很多事她都不会,至少家务事她是会做的,总不能她一个快奔三的人了还要靠着那几个半大孩子照顾。
方辰捋起袖子想帮忙,被方怡赶着去屋里拿干净衣服去了,说是干净衣服,其实在方怡眼里也不算干净,很多明显的污渍都没洗掉,不过想到洗衣服的都是半大的孩子,方怡又叹了口气。
方怡先前就仔细看过方辰的额头,虽说磕着了,但是并没有破皮,小心些洗应该没事。
帮方辰把散乱纠结在一起的头发小心地弄开,淋了水,抹上皂角,细细的揉搓,方辰本来已经做好了头发被扯疼的准备,却发现这回竟然一点儿都不疼,心里有些不习惯,歪着脑袋去看方怡,软软地叫了声:姐姐。
嗯?方怡应了声,停下手里的动作:弄疼你了吗?方辰摇摇头,差点儿把水甩到眼睛里,随即被方怡按住了,便乖乖地不动了,过了会儿,又说:姐姐,立年跟我说,立夏哥明天要带你去城里看大夫,姐姐明天跟立夏哥去城里么?别动,弄到眼睛里该不舒服了。
方怡地动作很仔细,生怕碰着他的额头了,嗯,要去的,你明天跟立年和苗苗他们在家里玩好不好?方怡不是没有听出方辰话里的期待,只是以目前的境况,就算带着去了,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她也没能力给方辰买,与其让他眼馋倒不如干脆不去,以后的日子总还长着的。
方辰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想到方怡是去看大夫的,也就觉得没什么了,乖乖地应了:好。
洗完头方怡顺手就用布把他的头发包了起来,小家伙显然对此很好奇,几次想要伸手去摸却又怕给弄散了,眼睛不住地往上翻,想要看清头上是怎么包着的。
结果等方怡换了盆水回来就看到方辰坐在那儿不住地翻白眼,忍不住失笑。
方怡在柜子里翻了翻……就在方怡打算给方辰洗澡时,小家伙居然捂着衣服不让脱:姐姐,我自己洗。
方怡无语:你每次都没洗干净,过来,我给你洗。
方辰嘟着嘴不乐意:我已经五岁了,可以自己洗的!方怡有些想笑:你还有半年才满五岁呢,快过来,水要凉了。
再说了,你的手破了皮,不能泡在水里。
谈判失败,小家伙一小步一小步地朝着方怡身边挪,满脸委屈,还带了点儿羞涩,自己都是大男孩儿了,居然还让姐姐洗澡,很羞羞的!方怡紧紧地抿着唇角,生怕一个没绷住笑出声,这小家伙可真逗,等他蹭到手边,三两下就给剥光了。
方辰惊呼一声,连忙跳到澡盆里,背对着方怡蹲下来,小手还紧紧捂着小JJ,刚刚洗干净的白嫩嫩的耳朵一片通红,跟煮熟了似的。
这一副害羞的小媳妇模样把方怡逗得不行,肩膀可着劲儿地抖动,却不敢笑出声,据说小孩子自尊心都是很强的,幸亏方辰是背对着方怡的,不然怕是以后都不会让方怡给洗澡了。
方怡拿着布条仔仔细细地把方辰的后背搓了一遍,洗澡水顿时就浑浊了,可见这小家伙每次自己洗澡有多马虎。
方怡也顾不上笑了,把小家伙扳过来从上到下都搓了一遍。
洗到小JJ的时候,方辰差点儿哭出来,后来瞧着方怡一脸认真的样子才稍微好过了点儿,也仅仅是稍微,一洗完澡小家伙就光溜溜地一溜烟儿跑炕上去了。
方怡看着湿漉漉的床单,默默扭头,算了,反正床单等会儿也是要换的。
忙活完,锅里的水也烧热了,方怡翻出盐罐子,挑了点儿在碗里,拿热水化开了,又找了块干净的帕子,仔细地把方辰破了皮的手清洗了一下,小家伙疼得龇牙咧嘴,眼里泪汪汪的:姐姐,好疼。
乖,忍着点,不洗里面有细菌。
方辰满头问号:什么是细菌?方怡一愣,随即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很小很小的脏东西。
方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乖乖地任由方怡擦洗。
弄好这些,方怡自己也在厨房里好好地洗了一遍,虽然不至于一盆黑水,却也没干净到哪里去,半缸子水很快就见了底,忙完这些,天已经黑透了,所幸这没有空气污染的的地方,夜空也分外的明亮,就着月光也能看清东西,方怡仰头看了会儿,莫名地有些忧伤,她从那个世界里消失了,不知道有没有人会为她难过,她还没来得及立遗嘱,好不容易才攒了钱付了那间小公寓的首付,刚搬进去没几天呢就来这儿了,早知道还不如把钱给孤儿院。
趴在炕上自怨自艾了半天的方辰发现外面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忍不住探出头叫了声:姐姐。
这一声扰乱了方怡的思绪,她稳了稳心神,擦了下眼角的泪花儿,转身进屋:来了,晚上凉,别下床。
就着月光把床单换了,被套都是拿针线缝住了的,一时半会儿不好弄,只能将就着睡一晚,方怡躺在硬邦邦地炕头上,身旁是方辰小小的暖呼呼的身子,连带着她的心也渐渐暖和了起来,即便这里有千万般的不好,却有个全心全意依赖她的弟弟,还有几个可爱的半大孩子,她就替原本的方怡好好的活下去吧。
转过头,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方怡笑着揉了揉方辰的脑袋:我就在这儿,睡吧。
方辰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虽然姐姐这次醒来变了好多,但还是他喜欢的那个姐姐,小家伙心满意足地闭上眼,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细微的鼾声,方怡伸手给他掖了掖被角,开始思考接下来的问题。
钱肯定是要赚的,但怎么赚是个问题,不论古代还是现代,赚钱都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手里没本钱又没门路的时候,这点没有人比方怡体会得更深。
眼下又恰逢灾年,想从向来就节省的古人手里抠出钱来,只怕更难,方怡翻了个身,她学的是法律系,工作是律师,专业知识工作经验在这里完全用不上,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她倒是跟着老妈妈们种过菜,也做过一些手工活儿,可那也没什么用,庄稼活儿跟种白菜蒜苗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她连五谷都分不清。
想了许久,方怡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堂堂名牌大学本科生,居然一点实用技能都没有,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不对,她连书生都不如,好歹秀才什么的还能免税,成绩好的还能混点儿工资。
想到这儿,方怡的心思又转到了方辰身上,方辰已经五岁了,之前跟着父母念了些书,去年家里出了事,他一年没念三字经了,也不知道还记得几句,这书可不能丢下,要想出人头地,还是得念书,在这点上,方怡毫不犹豫。
这般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也不知何时才沉沉睡了过去。
八婆天刚擦亮,赵立夏和赵立秋就起来了,其他几个还睡着,赵立夏准备早饭,让赵立秋去喊方怡,今儿要进城,得早点出发。
方怡只觉得刚睡着就迷迷糊糊听人在喊她,闭着眼睛应了句,一翻身准备继续睡,冷不丁被人踹了一脚,这才把她清醒了,睁开眼就看到面前四肢大开睡得香甜的方辰,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何方。
外头赵立秋还在锲而不舍地喊着,方怡又应了一声,连忙下床去开门,手碰到门边儿了才想到这是古代,衣衫不整不能随便开门,转身又走到窗边,探出头:立秋,我就起来了。
赵立秋看到方怡的半边脸,压低了声音道:方怡姐,大哥说进城要赶早,让我来喊你起,早饭做好了,你等会儿过来吃啊。
好,谢谢。
赵立秋奇怪地看了眼方怡,转身跑回家了。
方怡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看了眼犹自睡得香甜的方辰,决定还是让他继续睡着,自己一个人去了隔壁。
早饭依然是糊糊,只不过是浓稠点,照例有三碗是野菜糊糊,方怡抢着端了碗野菜的:既然是三碗,那就由三个年长的吃,我怎么能让立冬替我吃呢。
赵立夏说不过方怡,只得由她去。
三人吃完早饭,立夏把剩下的放在锅里用热水温着,等其他几个起来了自己吃。
想到屋里的方辰,方怡道:方辰还在家里睡着呢。
我去把他抱过来吧,免得回头醒了没看到你着急。
赵立夏说着,跟方怡一道去把方辰抱过来了,小家伙这阵子辛苦了,这么大动静竟然也没醒。
弄好这些,赵立秋已经架好了牛车停在屋外,赵立夏装了三个饼,又带了两张兔子皮,这才出了门,想了想,叮嘱道:立冬还小,你留在家里看着他们,地里就别去了,我跟方怡早去早回。
赵立秋点点头:好,你们路上小心。
牛车其实就是给牛套上板车,坐起来绝对谈不上舒服,再加上这路也不平整,车轱辘也没套橡皮圈儿,坐了没一会儿就咯的人屁股生疼,方怡看着前面拖着车慢悠悠走着的黑牛,琢磨着自己下去走是不是要更舒服点儿。
天还没亮透,村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家都起来了,一路陆陆续续遇到不少人,有些很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有些则是有些阴阳怪气地瞅着方怡,八成是昨天围观的人群之一。
方怡依着记忆一个个的努力认着,反正前头有赵立夏顶着,她只要跟着喊就行了,村里的人大都气色不太好,显然过得很艰辛,靠着土地生存的农民,一旦天灾人祸,日子可是难熬的很。
在村外小溪边的时候遇到了几个提水大妈,明显态度很不好,眼底是□、裸的轻蔑:哟,赵家小哥儿这是要带着小娘子去哪儿啊?赵立夏神色微变,板着脸道:婶儿,你不要乱说话!我是带方怡去城里看大夫。
那位大妈晃了晃扁担:到底是精贵人啊,就被吹了几口风都要请上几次大夫,我说赵家小哥儿,别拿你父母的血汗钱不当钱,你问问这年头还有谁会花那个闲钱去请大夫,更何况还是别家的人。
另外那个大妈接过话头:人家可不是别家的人,不是说那方家的临死前把人托给他了么。
到底是年轻啊,哪像我们,喝口水都要算计着不能喝多了。
赵立夏被说的满面通红,想反驳却插不上嘴,方怡看的直摇头,到底是个孩子,哪里斗得过这些闲的蛋疼的村姑八婆。
说话间,又一位大妈挑着担子走过来,这边的人一瞧见她,立刻就叫开了:他三婶儿,你家大侄子又带着方怡去看大夫了。
来的那位可不就是之前想吞赵立夏那栋房子的叔叔婶婶之一么,她看到这边的动静,原本还打算笑的脸立刻就抹下来,叉着腰就训了起来:赵立夏,你铜板儿多的往外蹦是么?方怡,你这小蹄子,看着好好的还要看什么大夫?感情不是花你家的钱不心疼是吧?我家立夏人实在,你别太蹬鼻子上脸,天天作妖,当心哪天作死了,连你爹妈的脸面都丢干净。
赵立夏梗着脖子就要出声,却听到身后方怡淡淡的语气:各位婶儿,我们还赶着进城呢,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啊。
听方怡这么说,赵立夏也就没再说什么,反正他也知道自己是说不过这几位的,当下赶着牛车闷头往前走。
那几位大妈被方怡弄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以往她们也没少挤兑方怡,因为方怡的父母是外来人,而且男的俊女的俏,惹得村里男男女女都忍不住地去看,她们平日里没少听自家汉子说人家多秀气她们多粗俗,心里头憋得那口气啊,实在是不出不快,每回都得把他们母女说哭了才满意了,却没想到今天方怡居然没反应,就好像她们放了个屁一样,跟她完全无关。
弄到最后,郁闷的,反而成了她们自个儿,这种一拳头打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憋屈地让人忍不住就想摔桶子。
还挑他娘的水啊!人家吹个风就要看几回大夫,自个儿跟头牛一样累死累活天天吹风!瞅着方怡他们走远了,先前一直默不作声的大妈这才开口:我说老赵家的,你们快别说了,昨儿赵供家那婆娘的事儿你们还不知道吧?方怡这小妮子可不好惹!一众八婆顿时来了精神:啥事儿啊,我跟我男人下地去了,不在村里啊,回来的时候见到大伙儿嘀嘀咕咕的也没时间去问,赵供家的咋地啦,她不是最牛掰的么。
哎哟你们还真不知道呐,难怪……那位大妈当下添油加醋把昨天的事给说了一遍。
一群人就着这件事啧啧有声地洗了一早上的衣服。
只有赵立夏的三婶儿阴沉着脸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出了村,赵立夏忍不住回头去瞧方怡,就怕她又难过的哭了,他的那个三婶儿可是出了名的嘴毒,结果却只看到方怡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慨,这大病了一场,性子是真变了。
方怡原本在琢磨事儿,架不住赵立夏三番四次地回头,像是打量什么稀有物种似的,忍不住好笑,问道:怎么了?赵立夏赶紧地摇头:没,就是觉得你这一病,好像变了些。
方怡心下一紧,斟酌着问:不好吗?不是,挺好的。
方怡笑了笑:我以前太软弱了,总想着靠别人,这次生病想通了,我要努力的过好日子,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
赵立夏点头:是这个理,过日子要往前看,就算再苦也总会好的。
这话说到方怡的心里去了,她的上一世就是靠着自己一点一点努力赚出来的,要总是想着那些悲惨的事儿,她压根儿就不用活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方怡把话题拉到正事儿上:种子的事儿你有几成把握能弄到?赵立夏沉吟片刻,决定实话实说:我也没多大把握,我去找的人跟我爹熟,以前我爷爷家里穷,就把我爹送去跟人打猎,后来有次遇到大虫,教我爹打猎的人年纪大了跑不动,被大虫抓了一爪子,还是我爹把他救回来的。
那次以后他就不让我爹打猎了,托人把那只大虫卖了个好价钱,还给我爹找了个媳妇,这次我要去找的人,就是当初帮忙卖大虫和给我爹娘说媒的,我爹说他门路很广,如果有事可以去找他,但我不知道他肯不肯帮我。
方怡听得认真,看起来,那个人似乎是看的那个老猎人的面子,不过既然是他做的媒,想必跟赵立夏的母亲也是有些渊源的,应该不会不帮忙,如果真的是个路子广的人,弄点儿种子应该不是难事。
赵立夏听了方怡的分析,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先试试吧,如果不行再说。
方怡想了想,又说:记得跟他说得凄凉些,就说家里嘴多,小孩儿饿不得,基本没留下多少种粮,如果他不帮忙就只能熬过这一年了。
还要说这种子咱们是花钱买,不是借。
赵立夏抿了抿唇,看向方怡目光顿时带了点儿纠结,虽说他来之前也是抱的这种打算,但是从方怡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过了好一会儿才应了句:好。
方怡坐在车上,越坐越觉得冷,这地儿是偏北方,初春的早上还是有些冷的,风吹在脸上都有点儿刮人,再加上一路颠簸,方怡终于忍不住从慢悠悠地马车上跳了下去,把赵立夏吓了一跳,她连忙说:坐着有些冷,我走走。
赵立夏正值青春年少花样年华,这会儿正是不怕冷的时候,根本没意识到这些,颇有些懊恼:早知道就带个毡子来,你病还没好,别又吹着了。
方怡搓搓手,笑道:没事儿,走走路就暖和了。
赵立夏也跳下车陪着方怡走,走了会儿心里就纳闷儿起来了,方怡以前走路慢吞吞的,用村里人的话说就是迈着小碎步,这会儿竟然快多了。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个多时辰的路途竟也没觉得漫长,方怡心里有些吃惊,从小到大,她的性子都是出了名的冷淡,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跟人连续聊三个小时都不觉得腻烦的时候,对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半大孩子。
第一桶金进了城,赵立夏熟门熟路地把牛车存在城门口不远处的一家粮铺子里。
带着方怡就要往大夫那儿走,方怡一路好说歹说,就想把他给劝住,开玩笑,从古至今,看病都是个坑钱的事儿,她只是感冒而已,如今都退烧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还有什么要看的,何必给人白赚钱。
等到两人踏进了医馆,方怡才明白,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是个倔驴子,一旦决定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其实方怡是误会赵立夏了,他只是看着方怡性情大变,心里担心是不是哪儿给烧坏了,所以才让大夫确认一下。
方怡要是知道他的心思,估计打人的心都有了。
大夫是个老大夫,一把白须,盯着方怡看了半晌,又把了脉,这才慢吞吞地开了口:小姑娘的病已经康复了。
方怡听了,忍不住瞪了赵立夏一眼,就说没事吧!赵立夏憨厚地笑了笑,趁着方怡四下打量的空挡,附到老大夫耳边,低声问:大夫,发热会不会引起性情变化什么的?老大夫虽说病人多,但是对这两个年轻人还是有印象的,他眯着眼摸了半天的胡须,这才说:按医书上说,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我也曾听说过有人昏迷一场之后,性情大变。
小姑娘之前磕着了脑袋,又染了风寒,许是因为这,才导致性情发生了变化,只要没有失忆,那就不是大事儿。
赵立夏想着昨天方怡说她父亲当年的事儿,也认得村里的人,显然是没有失忆的,那也没什么大事儿,遂也就放下心来,跟老大夫道了谢,正要付诊金,却被老大夫推辞了:既然没病,早早去吧,别耽搁我看病。
离开医馆,那就直接去找那人了,方怡跟在赵立夏的身旁,两眼不住地四下打量,想要找出有什么赚钱的门路来,街上还算热闹,人来人往的,神色都很匆忙,路旁时不时有个小摊点儿,卖些馒头包子之类的,方怡闻着那香气,口水都被勾出来了。
赵立夏最后停在一间铺子外:方怡,我进去找人,你在这等等我好不?方怡道:那我就在这四周转转,你要出来了就在门口等我,我看到你就过来。
也好,你不要走远了。
赵立夏一面叮嘱,一面数了五个铜板递给方怡。
方怡哪里会要:我就转转,不买东西,你快去吧。
赵立夏抓了方怡的手,把铜板放到她手心,这才转身进了铺子。
方怡看着手心里的五个铜板,愣了好一会儿,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她握着手心,抬头看了眼铺子的名字,转身去隔壁店里晃悠了。
这似乎是条商业街,卖的都是些高档品,那些掌柜的小二看到方怡进门,大部分都只是掀了掀眼皮,继续该干嘛干嘛,也是,以她这身打扮,也不像是会买胭脂水粉珠花儿首饰的,只有那卖布匹的小二上来招呼了一声,却被方怡一句我只是看看给堵了回去。
走了没两步,方怡的脚步顿住了,随即踏进了身旁这家书店,兼卖笔墨纸砚。
书店的掌柜一身蓝色长衫,看着就斯斯文文的,看到方怡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并没有出声,倒是他身旁的正在打扫的小二瞧见了,似乎想要上前,被那掌柜的拦住了。
方怡翻了两页,这古人的书看起来还真是有些吃力,看了几页方怡突然想起个法子,不知道这个朝代有没有活字印刷,若是没有,这些书籍岂不都是靠人手抄的?于是,书店的掌柜就看到那位原本正认认真真看一本书的人,突然放下书,一本又一本的翻起来,有些明明是同样的书,像是在验证什么似的,掌柜的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就在他打算上前询问的时候,那位姑娘转身了。
方怡对比了几本,发现这果然都是手抄本,心下有些激动,也许她的第一桶金有着落了!请问你们掌柜的在吗?掌柜的笑了笑:我就是,姑娘是要买什么书吗?方怡举了举手里的书:这书是手抄本吗?掌柜的心里隐约有了猜想,点点头:姑娘手里拿的两本都是手抄本。
方怡抿了抿唇:你们还有书需要抄写的吗?掌柜的笑容依旧温和:有,不过要先看过字才可以。
应该的,那掌柜的能借我一支笔和一张纸吗?我写给您看看,若是您觉得还行,咱们再谈。
掌柜的笑容一僵,他本以为方怡是替家里的弟弟或是兄长来问的,却想到居然是毛遂自荐,这小姑娘倒是大胆。
眼底带了些兴致,掌柜的示意小二拿来纸笔。
方怡深吸了口气,凝神静心,片刻后才拿起毛笔,照着那诗集的字写了一遍,其实她也想写几个自己最拿手的字,可惜她对繁体字的认知仅限于勉强看得懂,要真让她写是决计写不出来的。
写差一点儿,或是写错字,方怡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分数再低也好过因为答错题目而零分对吧!掌柜的一直在旁边微笑地看着,连方怡都看不出他心底的情绪,他盯着方怡的字看了好一会儿,在方怡以为他看不上眼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姑娘的字隽秀中带着苍劲,倒是与姑娘的性情相似。
不知姑娘多久能抄录一本?一本欲收几何?方怡心下一喜:多谢掌柜的,我这也是第一次抄书,不懂这其中的行情,掌柜的店里是什么规矩,我按那规矩来就是。
说完,还不待掌柜的开口,她又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不然我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来卖字,实在是有违母训。
掌柜的微微一窒,原本想好的数目又回到脑子里转了一圈儿,数额稍稍多了几分:姑娘不必介怀,近来年岁不好,姑娘此举也是为家人分忧,想必你的母亲也能谅解。
不如这样,这类诗集一本20文,这类小说一本30文,笔墨纸张我提供,你看可好?这个价格还算不错,方怡刚刚就看过了,按照诗集的字数,她要整天抄写,大概两三天就能抄完一本,不过家里还有其他的活儿,她不可能白天就光抄小说了,这样大概要个四五天的样子,一个月算下来就能赚100多文钱,也算是不少的一笔了,当下正要点头,突然听到赵立夏的声音:方怡,你想买书?方怡转过头,看到赵立夏跟一位中年人走了进来,那人人高马大,留着络腮胡子,脸上笑眯眯的,看着十分豪爽,赵立夏指了指方怡:白叔,这就是方怡。
又对方怡道,这是白叔。
白叔冲方怡点头一笑,跟掌柜的打了个招呼:这位是我故交好友的侄女,刘老弟可要算便宜些才好啊。
掌柜的目光微闪:好说好说,那就一本在原来的价位上再加5文可好?订金吗,就不用付了,我相信白大哥的。
方怡连连点头:多谢掌柜的!白叔有些意外,听掌柜的说了之后才知道方怡是想抄书赚钱,心下对方怡的感官好了几分,起先听赵立夏说的时候,还只当他这老实侄子被人赖上了,现在看来,这姑娘确实是不懂农务,不过能想着抄书赚钱也算不错,至少没想白赖着赵家不是。
拿了笔墨和要抄写的书,方怡又跟掌柜的低价买了本三字经。
出了书店,赵立夏低声跟方怡商量:如今种子急缺,眼下白叔能买到的种子也只有芝麻和棉花,我这就准备跟他去买种子。
方怡道:芝麻和棉花也不错的,去年天灾,今年大家肯定都种粮食去了,这芝麻跟棉花的价格八成会上涨,到时候咱们卖了再去买粮食也是划算的。
走在前头的白叔听到这话,略微挑了挑眉,唇角泛起意义不明的笑容。
买完东西,两人被白叔强留着吃了顿午饭,晌午过后,满载而归,赵立夏看着满满一车的东西,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真没想到,这芝麻和棉花的种子会这样便宜,白叔当真是个好人!剩下的钱能够做许多事了。
方怡看着赵立夏明亮欢快的笑容,也弯起嘴角:是啊,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赵立夏正色道: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里的。
许是心情好的缘故,方怡觉得回去的路比来时走的更快更轻松了,两人刚一进村,远远就见赵立年守在村头,看到他们立刻跑了过来:大哥,方怡姐,里正让我在这里等你们,让你们回来了就赶紧去祠堂。
赵氏祠堂去祠堂?以方怡这个现代律师的眼光来看,古时的祠堂通常都意味着不公平以及私下用刑,所谓的是非对错都是由一群老头子决定的,比皇帝还□,好歹皇帝一意孤行还会有大臣蹦出来反对,这祖宗祠堂里可没人敢反驳那些老头子的话。
赵立夏皱着眉,昨儿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里正也已经点头了的,怎么今天又闹到祠堂去了?还是说有别的事?赵立年虽然只有五岁,却是个机灵的孩子,等气儿喘顺之后,小声地把赵立秋之前叮嘱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二哥说,赵陈氏那泼妇昨儿吃了亏,今儿一早把娘家兄弟都叫来了,打了赵供一顿,还要来找方怡姐算账,最后被里正带人赶上了,这会儿都抓到祠堂里去了,让方怡等会儿去了,只管凶,咱们赵家村儿给她撑腰。
赵立夏连忙问:他们闹到我们家去了?你们有没有被打?赵立年摇摇头:他们刚踹开我们的门,里正就带人来了。
听到这话,赵立夏和方怡心里一阵后怕,这要是里正来的稍微晚了一步,一屋子的半大孩子岂不是都要遭殃?担心过后,方怡怒火中烧,她本以为对付赵陈氏那种泼妇,只管用鬼神之说来吓住她就够了,却没想到她居然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眼看方怡沉着脸转身就朝祠堂的方向去,赵立夏下意识拉住了她:我们先把东西送回家再过去把。
方怡转头看了眼赵立夏:我先去祠堂,你把东西送回家再来。
赵立夏被她的气势镇住,愣愣地松了手,看着她走远,过了会儿才回过神,看看方怡,又看看赵立年,一咬牙,直接赶着牛朝祠堂方向去了,方怡如今性情变了,他还真有些担心她做出什么事来。
方怡冷着脸,大步朝祠堂走去,老远就看到祠堂外围了许多人,看样子是把所有人都叫来了。
赵家村是附近十里八乡最大的村子,赵家祠堂也是最体面的,饶是如此,祠堂里还是装不满全村的人,这会儿,但凡说得上话的家主都在里头,外面的大都是妇孺。
陆续有人看到方怡过来,许是她周身的气息太过冷冽,虽然小小年纪,却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搭讪,只自觉地让出一条小道儿来,让她进去。
方怡还没走到里面,听到里头赵陈氏在嚎哭:我不活了!我死给你们看!接着又是一阵拉拉扯扯地声音,方怡几步冲过去,一脚踏进祠堂大门,冷声吼道:让她死!场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方怡,连赵陈氏都忘了撒泼,方怡指着赵陈氏狠狠道:她不是要死吗?就让她去死,你看她敢不敢死!嘴里叫着要死要活的人从来都是最怕死的!这种把戏方怡不知道看过多少回了。
方辰在看到方怡进来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抬脚就想跑过去,却被身旁的赵立秋拽住了,赵立秋冲他摇摇头,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方辰有些不解,却还是乖乖点了头,立秋哥总不会害他的。
方怡这话说完,原本拉着赵陈氏的人看了看里正,果然就后退了几步,不再拉她了。
赵陈氏抖着肥厚的唇看了方怡好一会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好久过后才猛地一拍地板,再度嚎了起来:你们这真是要活活的逼死我啊!我给你们老赵家养儿养女,做牛做马,你们居然合起伙来要我死啊!方怡匆匆扫了眼祠堂,整个祠堂上只坐着五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这会儿脸色都不太好看,里正站在他们身旁,阴沉着脸,里正旁边是赵家兄妹几个和方辰,中间跪着的除了赵陈氏,旁边还五花大绑了六个壮年汉子,估摸着就是赵陈氏的娘家兄弟了。
没人要你死!要死的是你自己!许是见别人都没出声,赵陈氏又有了胆量:你这个小贱人,你作死,就是你全家都死绝了,老娘我也不会死!方怡却不再去看她,转而看向了那几位坐着的老者,直挺挺往下一跪:这祠堂是族里最为庄重的地方,几位是族里最值得尊敬的长者,这里本轮不到我一个外姓的小丫头来说话,只是这赵陈氏实在是欺人太甚,我才不得不为我弟弟方辰出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但是方辰不能不在乎,我们方家的清誉不能不在乎。
里正微微侧过身子,看向几位老者,几位老者互相对视几眼,略微一点头,其中一位咳嗽了几声,冲里正抬了抬手,里正会意,转身道:方怡,你先起来,今天本就是为了你们姐弟主持公道,有话你就说吧。
方怡又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缓缓将之前的事又细细说了一遍,虽然这事儿昨天已经了了,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在场的不少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只当赵陈氏带着娘家兄弟来赵家村儿行凶,所以才逼得里正请了族里的老人开了这祠堂,却没想到之前还有这一节。
这会儿听方怡说了,才觉得这赵陈氏真是闹腾的没边儿了,以往只是趁着红白喜事偷鸡摸狗的,如今竟然都明晃晃的去别人家里抢了,还动手打人,打得还是个五岁的孩子,这也太不要脸了。
我本以为昨日这事儿应当就过了,却没想到你居然今天就找人来打我们,你当真就看准了我们是孤儿所以就要任你欺负?你带着你的兄长打了自己的丈夫,又在村子里横行无道,踹了别家的门,你当赵家村是你们家后院吗?你当赵家村所有人都是睁眼瞎吗?你把赵家家规置于何地!你把赵家一众长者置于何地!方怡的语调不缓不急,态度不吭不卑,这番话简直说到众人的心坎里去了,看向赵陈氏的目光更加的不满起来,若不是还有族长他们在此,只怕就忍不住要骂人了。
这古人的地盘意识可是很强烈的,隔壁村的就是隔壁村的,你一个隔壁村的人,大摇大摆跑到我们地盘上踹门打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看到众人的反应,方怡收了声,她的话说到这份上,爱面子的族长想必不会轻饶了赵陈氏,且先看看情况再说,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善了,这种人,不弄的她痛痛的,她记不住教训!几位老人陆续咳嗽了起来,身旁的人连忙轻抚他们的后背,低声劝着莫生气莫生气。
这时候,外面又是一阵响动,方怡回过头,却是赵立夏搀扶着赵供走了进来,那赵供被打的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显然是被打得狠了,他一进门,刚开口就是一阵咳嗽,听起来比那几位老头儿要揪心得多,好一会儿才顺过气儿来,他指着跪坐在地上的赵陈氏,冲着几位老人道:趁着今日族长在此,我要休了这悍妇。
什么!赵陈氏尖锐的嗓子划得人耳膜一阵生疼:你个死没良心的,你居然要休了我!你凭什么休了我,老娘跟你拼了!胡闹!族长一声呵斥,祠堂里外顿时静悄悄的,连小孩儿都被大人捂住了嘴,免得不小心发出声来。
赵供强忍着咳嗽,不一会儿便满面通红。
赵陈氏一抽一抽地哭,旁边那几个被堵了嘴的壮年汉子心道这回真是闹大了,连赵供这么好脾气的人居然都说得出要休妻的话来。
族长喘几口气,看向里正:派过去的人回了没?里正:这才半个时辰的功夫,估计这会儿还在路上。
族长点点头,看了眼赵供:搬个椅子给他。
一时间,祠堂里又恢复了安静,族长突然冲方辰招了招手,方辰眨着眼纳闷地看着这位老爷爷,直到赵立秋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一把,他才走过去,乖乖喊道:族长爷爷好。
族长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方辰的头顶,满是沟壑的脸挤出一丝笑容:乖,告诉爷爷,你会背几句三字经?方辰小脸儿一红,不自禁背起手,嗫嚅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去年年初会背三十句,现在,现在只会二十三句了。
昨天听方怡当众说他会背几十句三字经,回头小家伙立刻就在心里默默背了几遍,可惜任凭怎么回忆都只记得二十来句,小家伙沮丧极了,觉得自己给姐姐丢脸了。
族长又笑了笑:能背二十三句已经很了不起了,想当初,我十岁才背得出二十句。
说罢,又摸了摸方辰的脑袋,背给爷爷听听,好不好?方辰点点头,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背起来。
方怡看到方辰这可爱的小模样,冰冷的眼眸终于染了一丝暖色,看得一旁的赵立夏暗自松了口气,他是真怕方怡不管不顾地闹起来。
等到陈家村的里正带着一众人匆匆赶来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一道稚嫩的童音在背诵什么,那位里正的脚步一顿,顿时就想起刚刚路上听赵家人说的那个才五岁就会背诵几十句三字经的孩童,心下一沉,明白今天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性情大变在看到陈家村里正一行人的到来之后,方怡不动声色,悄悄地后退了一步,退到了祠堂的门槛之外,她依稀记得以前在网上看过,说是古代祠堂一般是不许女人进去的,她刚刚一时情急没想到,幸亏只站在门边,希望回头别被人抓到这事儿来大做文章,她可不想挨板子。
赵家村和陈家村在这十里八乡都算是大户了,那赵陈氏之所以这么嚣张,依仗的也不过就是两个村儿的里正,赵家村的里正是她男人的叔,陈家村的里正是她亲爹!这会儿在赵家村受了莫大的委屈,看到自家的爹来了,一口气儿哭的是荡气回肠,跟那十八弯的山路似的。
陈家村的里正一眼就看到了疯婆子似的三女儿,旁边还有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几个儿子侄子,一路攒起来的火气瞬间就灭了不少,自己的亲骨肉弄得这幅田地,能不心疼么!赵家村的族长冷眼看着陈家村的里正一脸心疼的模样,猛地咳嗽了几声,终于让陈家村的里正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他四下看了一圈儿,冲着坐着的几位老人躬了躬身:听到老爷子的召唤,我这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家这几个不成气的东西要是惹到您老了,只管教训就是,不必看我的脸面!族长又是一阵猛咳嗽,旁边的里正转身走到门口,让祠堂外的一众女人小孩儿们都散了去,该教训的已经当众教训过了,剩下的是男人们的事儿。
方怡抿了抿唇,透过里正看向祠堂内,目光带了些担忧,方辰毕竟还小,若是被算计了怎么办?赵立夏见了,走到门外,低声跟方怡道:有我在,没事的。
立秋刚把苗苗托给赵二哥家的嫂子了,你先带她回家,牛车我停在那边,你要方便就一道牵回去。
方怡别无他法,只得点头:我牵回去吧。
记着,但凡跟辰辰有关的事儿都推了。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所有跟我们有关的都推了。
赵立夏低低应了句,看着她走远几步,这才回身,正碰上等在门口的里正,随即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里正是知道方怡被托付给赵立夏的事儿,当时他还在场,也算是个见证,这会儿看到赵立夏跟方怡姿态亲密,不禁摇摇头:你这小子,可小心以后被方怡给拿捏住了!当家作主的还得是男人才行,不然弄得跟里头那个一样,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赵立夏被说得红了脸,呐呐地点头称是,心想方怡可不会跟赵陈氏那样泼皮无赖!里正想想,又问了句:你今儿带方怡去看大夫了吗?怎么说?赵立夏知道里正问的什么,当下把大夫的话说了一遍。
里正摸摸胡子:原来是磕着脑子了才性情大变啊,哎,造孽,没事就好。
……且说方怡走出祠堂没多远,就看到了赵立夏的牛车,旁边还站着赵立年和一个年轻的妇人,那人怀里抱着赵苗苗,正是赵二哥的嫂子,方怡走过去,一面接过赵苗苗,一面跟赵二哥家的嫂子道了谢。
那赵二哥的嫂子是个心软的人,叹了口气道:这赵陈氏也真是作孽,欺负谁不好,偏要欺负你们。
方怡淡淡应了句:许是看我们无父无母才觉得好欺负吧。
哎,别说这样的话,咱们赵家村儿的人,明理的还是多数,没看今天,小半村子的男人都去抓那几个人了。
若不是里正出头,谁会出面?方怡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微微笑了笑:是啊。
赵二哥的家跟方怡他们不顺路,跟方怡说了几句就告别了,方怡让赵立年到板车上去坐着,拿起鞭子甩了一下板车,嘴里呵斥了一声,那母牛就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去,都是自家养久了的畜生,没人舍得真打下去。
赵立年坐在板车边缘,晃着腿,扬起脑袋看方怡:方怡姐,祠堂里什么事儿啊?大哥他们什么时候回?方怡摸摸他的头:赵陈氏那泼妇今天找了人要来打人,被里正带人抓了去,这会儿在商量怎么处置她。
赵立年瞪圆了眼:她要打你和辰辰吗?真坏!方怡点点头:是很坏。
所以她现在要接受惩罚,立年以后不能做这种事,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能欺负弱小,当然,也不能任人欺负。
赵立年挺了挺小胸脯,大声道:当然!我是个男子汉,才不会欺负别人!要是有人欺负我们,我就打回去!方怡笑笑,没有说打人要不得的话,在这落后的古代农村,被欺负了要是不适当反击,只怕回头会被更多人欺负,她从来就不是个甘心任人欺负的人。
赵苗苗搂着方怡的脖子,脑袋一点一点的,平日里这会儿她还在午睡,方怡摸摸她瘦弱的小脸儿,心里想着等会儿回去该做些什么,脏衣服是要洗的,水缸的水不知道拎了没,两家的屋子都要好好整理一下,今天买回来的种子得等赵立夏回来再看怎么放,不过那位白叔送的对兔子可以先安置了。
哟,这好大一车的东西啊!尖酸刻薄地声音打断了方怡的思绪,她回过神,看着前头挡在路中央,很明显是善者不来的三位大妈,其中一个今早还在小溪边见过的。
赵立年看到这仨人,立刻像是炸了毛的小兽,跳下板车挡在前面,怒瞪着那三位大妈:你们又想抢我家的东西么!那三个大婶儿被赵立年呛了一口,脸上顿时不好看起来,指着赵立年就骂:你这小兔崽子,作死啊!我是为了你们好,省的回头家产都被个外人给败光了,你跟你那大哥一个德行,看到女人就移不动路了是不?小小年纪就学人胳膊肘往外拐!小心以后被人赶出家门喝西北风!方怡拉着赵立年:立年,乖,上车去。
回头又看了眼面前的三人,这车上的东西,说来还得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去年打着帮忙的幌子拉走了赵家那么多粮食,赵立夏何至于大老远跑到县城去跟人买种子。
那三人一听,顿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她们也是看准了全村的汉子都在祠堂里呆着,没人来多管闲事儿,所以才想着堵在路口骂一顿,自从去年赵立夏找了里正,断了他们几家的想念,几个叔伯还没怎么地,几个婶婶却是隔三差五的就要上门骂一回,对此里正也不好再多说,毕竟他还是个外人,赵立夏哥儿几个都是脸皮薄的,不可能撕下脸去骂,每次都是门一关只当没听到。
那几个人就转头去骂方怡和方辰,每次都得骂哭了才满意,今儿一早在小溪边,三婶儿一通骂没有任何收获,心里哪里甘心,这不,立刻就找了另外两个来。
方怡根本懒得理她们,赶了牛车继续往前走,怀里瞌睡的赵苗苗被骂醒了,揉揉眼睛,瘪着小嘴儿,要哭不哭的,方怡低声哄了几句,只觉得这些乡下泼妇真心的惹人烦,一天到晚的除了骂人还会什么,跟疯狗似的。
那三个人骂着骂着有些傻眼,方怡这小妮子还真是转了性了,眼看着牛车就要走过去,有一个手快地当下就要去拉方怡,方怡一直防备着,很轻松地就让了过去,转头冷冷看她:大婶儿,莫不是刚刚才从祠堂出来,就忘了里头那位是怎么进去的吧?你动手试试。
这话说的三人一哆嗦,可不是!那赵陈氏不就是因为推了方辰一把才落得这田地!方怡淡淡丢下一句:三位大婶儿,里正和族长这会儿还火着呢,你们要想闹大,咱们现在就回去祠堂找他们说清楚,成不?这三人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听到这话,骂骂咧咧很快就跑没影儿了。
方怡看着她们的背影,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疲惫不堪,这样的日子,连她这个跟人扯皮惯了的人都觉得闹心的慌,真是难为了赵家兄弟几个和方怡姐弟两了。
赵苗苗奶声奶气地问:姐姐,你怎么了?方怡笑了笑:没怎么,走路走多了,有点儿累,立年,坐过去点儿,我也歇歇。
回到家,方怡先去自己家里看了看,水缸果然已经满了,她让赵立年看着赵苗苗,麻利地把屋子都打扫了一遍,又把被褥拆开了,和脏衣服一起泡在盆里,等回头拿到小溪边去洗。
这才去了隔壁赵家,昨晚没看仔细,今儿一瞧,屋里真是又脏又乱,方怡把牛车停在门口,敞着门,让赵立年盯着点儿,自己挽起袖子就忙活了起来。
等赵立夏几个回到家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家里变了个样儿,院里的东西放的井井有条,地上也都被扫的干干净净,赵立年和赵苗苗瞅着湿润润的,像是刚洗过澡了,赵立年小脸儿红扑扑的,一看到赵立夏就扑到了他怀里,问他怎么了也不说。
方怡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来:回来了?正好,水烧开了,你们都来洗个澡,记得给我洗干净点儿!赵家兄弟几个面面相觑,虽说大夫说性情变了是正常,可是这变化也太大了,真的没有问题吗?孝期未满赵立夏把赵立冬推去洗澡,自己跟赵立秋把牛车上的东西搬回屋子里,进了屋才发现,屋子里也给收拾了一番,地上干干净净的,桌子也给擦亮了,看着舒服多了,赵立夏把种子扛到之前放杂物的房里,想着反正这几天也要下种了,不用专门放到地窖里去。
赵立秋瞅着种子嘿嘿直笑,这些天为了种子的事儿,他们可没少发愁,眼下看着这么多种子,心里头立刻就踏实了下来,往年这些事儿哪里轮得到他这13岁的孩子操心,只是如今父母都不在了,也就被逼着成长起来了。
除了种子,赵立夏还买了些口粮,之前是以为种子要花上不少钱,一直都刻意省着,如今突然多出不少钱来,赵立夏立刻就想着稍稍改善了一下家里的伙食,另外那一对兔子是白叔送的,说是收了他两张兔子皮,要还礼,其实就是找个借口接济他们而已。
赵立夏都跟赵立秋说了:白叔的好一定要记得,这种子能这么便宜买到,白叔在其中肯定没少出力,等下次进城,你跟我一道去见见他。
赵立秋点头:好,我会记得的。
两人刚忙活完,那头方怡又来催洗澡了,赵立秋笑眯眯地应了,很自觉地拿了干净衣服就去拎水。
赵立夏走到厨房,帮方怡打下手,顺道将祠堂里的事儿说了一下:那赵陈氏暂时被她爹带回去管教了,休妻的事是大事,让赵供等消了气再好好想想,她那几个兄弟都挨了鞭子,陈家村的里正一脸肉疼。
方怡皱眉:赵陈氏就这样放过了?那岂不是还不如她的兄弟?好歹他们挨了顿打,应该有记性。
赵立夏道:没那么轻松,今儿只是给那陈家村里正一个面子,这休妻怕是休定了,七出之条她犯了四条,搁哪儿都能休了。
等那陈家村的人都走了,赵供当着族长的面还哭了,指天立誓说非休不可,可见日子也是真过不下去了。
方怡这才满意了,哼了一声:那泼妇换了谁都过不去,除非遇到个更狠的,能把她整下来。
赵立夏看了眼院子里正兴致勃勃盯着兔子看的方辰,压低了声音道:族长还有意送辰辰去私塾。
私塾?这里有私塾?城里的私塾不便宜吧?你答应了?听着方怡一连串的发问,赵立夏急的摆摆手:没有没有。
就是那么一提,隔壁村里前些年不是来了个秀才么,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也没点儿田地,就在家里开了间私塾,平日里教些孩子认认字儿什么的。
方怡撇了撇嘴角:四十多岁才一个秀才,辰辰能学到什么?不去!还不如她自己教呢!要知道,对孩子来说,启蒙老师挺重要的,而且古代尊师重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老师就更不能乱认了!赵立夏听到这话,脸上有些紧张:这话可不要乱说,咱们这边儿读书人不多,秀才已经是顶了不起的了!方怡点点头,转而问道:族长提的时候你怎么回的?我说辰辰孝期未满,不能去私塾。
方怡这下放心了,这赵立夏看着年轻小伙子一个,脑子倒是灵光,古代守孝可是大事,一守就是两年零七个月,而且这回是父母双亡,算起来就得五年半,这事儿就是皇帝来了,怕也是不能说什么的。
从明天起,我教你们认字,每个人都要学。
还有,我小时候曾经遇到一位道长,教过我一套太极和几个防身的招式,回头我教你们,也都要学。
赵立夏这会儿是真愣住了,不仅为方怡那副长辈的口吻,还为她话里透出来的信息,教他们认字?这可真是太好了!和别的庄稼人不同,赵立夏的父亲一直都认为识字的人,为人处世要强上许多,是以当初他对方家诸多照顾,想的就是要让孩子跟方家识点儿字,学些做人的道理。
关于这点,没人听得比赵立夏更多了,赵立夏曾经跟着方怡的父亲学了不少东西,三字经其实他也会背不少,只不过这两年被家里的事拖着,他都快要忘记这事儿了,眼下听方怡提起,他不由有些激动,也顾不得方怡会不会不高兴,很直接地问:当真?你认识多少字?三字经里的字我大都认识一些。
赵立夏的这股子好学劲儿很明显取悦了方怡,方怡微微一笑:绝对比那隔壁村儿的秀才要懂得多!……赵立夏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
等一屋子的人都洗干净了,方怡这才指着刚刚找出来的脏衣服:你们两个帮我拎着,我去小溪边洗衣服。
这回,就连赵立夏和赵立秋的脸都红了,这脏衣服里头可有亵裤呢,怎么好意思让方怡洗!看着他们抱着脏衣服不撒手,方怡挑眉:你们刚洗干净的澡,可别又被蹭脏了,洗衣服这种事儿本来就是女人做的,快放到桶里去。
到最后,赵立冬留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赵立夏和赵立秋拎着几个大木桶跟在方怡的身后,赵立秋瞅了瞅前面儿的方怡,凑到赵立夏耳边嘀咕:大哥,我觉得方怡姐怎么变得跟娘似的,她现在都不喊你立夏哥了。
赵立夏也发觉了这情况,想了想道:也许她是想像她娘那样撑起一个家,随她去吧。
背书眼下正值初春,在这偏北方的地段儿还是很冷的,浸在溪水里的手指很快就冻得通红。
方怡却浑然未决,她蹲在小溪边,挥舞着木棒重重地敲打衣服,发出沉闷的声响,只见那污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衣服里挤出来,可见这衣服有多脏!闷头敲打了好一会儿,方怡这才放下木棒,把衣服放在溪水里摆了摆,又揉搓了一番,这才放到一边洗干净了的木桶里。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方怡站起身原地蹦跶了两下,舒缓一下蹲得有些酸麻的腿。
之前为了避免遇上碎嘴的大婶儿们,三个人特意绕过了村里最常用的那一段小溪边,往上游走了走,虽然水面窄了点儿,但方怡一个人用足够了。
赵立夏和赵立秋一早被打发走了,这会儿附近就只有她一个人,偶尔还能听到树上鸟儿欢快地叫声。
除却生活艰苦了些,其实在这里生活也挺不错的,在冰冷的水泥大厦孤身奋斗了这么多年,方怡心里也是有些累的,只是再累她也只能硬撑着,因为她的身后没有退路。
想着想着,思绪就转到了屋里的那些个半大小子身上,方辰的智商应该不低,虽然说不上过目不忘,但记忆力确实比一般人要好上许多,将来考个秀才举人之类的应该不在话下,这么一想,方怡心里油然生出些许骄傲之情,这么聪明的小家伙如今是她的弟弟了。
赵家的那几个孩子,心性都是不错的,在如此难捱的环境下,还能对方家这对孤儿诸多照顾,确实很难得。
方怡这人,虽然生性有些冷漠,但是对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她向来都是感激的,并且会加倍的还回去。
也许这也跟她自幼缺乏关爱有关,但凡孤儿,又有谁不渴望关爱呢?想了会儿,感觉腿上的酸麻都褪了,方怡才又继续洗衣服,洗到一半儿听到有人喊,扭头一看,只见赵立夏带着一长串尾巴又溜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家里也没什么事儿,我就带他们出来逛逛,顺便再摸点儿虾子。
赵立夏说话的时候,身后那几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方怡,就怕她训人。
方怡瞧着不由觉得好笑:也好,水里冷,辰辰立年不许下去,陪苗苗在边上玩儿。
方辰乖乖地点了头,小手牵着赵苗苗,赵立年顿时垮了脸,他还想教方辰抓虾子呢!赵立夏和赵立秋往上游走了两步,卷起裤腿,脱了鞋,蹚进水里,赵立冬跑去捡了几根树枝,又拿了个浅口的畚箕递过去,赵立夏拿着畚箕挨着小溪边放进水里,赵立秋拿了树枝开始在那搅动,原本清澈的溪水很快就浑浊了,片刻后,浑水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两只弓着身子的青色小虾,那些被搅的晕头晕脑的小虾子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撞进了畚箕里,赵立夏一眨不眨地盯着,瞅着差不多了,猛地将畚箕从水里拿起来,泥沙中混了有十好几只活蹦乱跳的小虾米,还有两条小指长的小鱼儿。
赵立冬探头一看,顿时笑开了:才一下就捞了这么多!赵立夏心情也很好,这会儿正在把小虾米捞起来洗干净丢到小篓子里去:不奇怪,最近大家都忙着春播,没空来摸虾,也不敢让小孩儿来摸,万一生病了可就麻烦了。
若不是今儿解决了春播的种子问题,他也是没心情来弄这些的,毕竟这些当不得饭吃。
方辰和赵立年也忍不住蹭了过去,赵苗苗个子矮,看不到,急得嘴里不住地叫着哥哥哥哥。
方怡看着他们高兴的模样,微微翘了翘嘴角。
等到方怡把衣服都洗完,那头也摸了不少小鱼小虾,还有些小螺蛳,几个大的冻得手脚通红,小的身上也溅了不少水,却都笑嘻嘻的,方怡冲他们招招手:好了,该回家了。
照例是赵立夏和赵立秋拎木桶,方怡抱着木盆,赵立冬抱着赵苗苗,方辰和赵立年捧着畚箕,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一行人的背影在夕阳下拉的老长老长的。
一回到家,方怡就去弄晚饭去了,本来小鱼小虾用油炸是最好吃,但眼下显然不可能,那就只能煮汤了,回头拌到糊糊里也是很香的,至于那些小螺蛳,也只能拿白水煮了,煮糊糊的时候,方怡把今天新买的红薯粉也抓了一把,跟家里的黑面掺到一起煮的,想着这样兴许能让味道好上一点儿。
就在方怡做饭的功夫,几个小的循着香味扒在厨房门口就挪不动脚了,口水的吞咽声和肚子里的咕噜声夹杂在柴火的噼啪声中,却偏没有一个人哭闹,看在方怡眼里不由又是一阵心酸,忍不住就先舀了小半碗的汤一人喂了几口。
这顿晚饭大家吃的很香,几乎每个人都添了第二下,幸亏方怡早有准备,煮得多了些。
吃饭完,赵立年就跑到院子里撒欢儿去了,方辰看了眼方怡,得到首肯后也跟着去了。
赵立夏道:下种还要几天,我和立秋明儿上趟山,看看有没有畜生撞进陷阱里。
苗苗辰辰他们都太瘦了,得弄点儿吃的补补。
方怡道:嗯,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摘点儿野菜蘑菇什么的也好。
这怎么行!你身体还没好,先别去了,我跟立秋摘点儿就回来就成。
赵立夏只要一想到方怡上回就是为了摘野菜才生病的,就不想让方怡再去涉险了。
在他看来,方怡自幼养的精贵,走不惯山上的路。
只是,如今的方怡又怎么会听赵立夏的劝,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他们,可怜几个半大小伙子,哪里会是堂堂方大律师的对手。
收拾完屋子后,方怡没急着回家,抱着赵苗苗招呼大家一起坐在院子里,让方辰教大家背三字经。
这短短两天发生的事,已经足够让方怡明白,何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次若不是方辰有股子神童的苗头,里正和族长才不会为他们出头!在方怡看来,除了赵苗苗还小,其他几个人都能学,就连最大的赵立夏也不例外,十六岁的年纪,正是记忆力好的时候,回头等孝期过了,大家一起去考童生秀才,到时候看谁还敢随便欺负他们这些孤儿!被方怡封为老师的方辰小盆友心里十分激动,小身子骨儿挺得笔直,还背着小手,回想起当初父亲教他的情形,一句一句慢慢地背给其他人听。
几个学生学的也很认真,方辰念一句,他们也跟着念一句。
方怡听着三字经,眯起眼琢磨起明天的事儿来,早起是肯定的,先把院子整一下,种些青菜下去,还要去弄些青草喂兔子,院子里的这些鸡,蛋下得不怎么勤,想必是没吃好,回头挖点儿蚯蚓喂了试试,还有书要抄,繁体字是个麻烦事儿,得先在地上练练,不然回头写坏了就亏了。
等到月上枝头,怀里的赵苗苗困得睡着了,方怡才出声喊停,这会儿工夫,方辰已经教了五句了。
方怡听他们挨个儿背了一遍,赵立夏和赵立秋是一早跟着方怡父亲学过几句的,赵立冬背的磕磕绊绊,还忘了两句,一张脸涨得通红,赵立年倒是背的很顺畅。
方怡每人夸了几句,带着方辰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方怡就醒了,轻手轻脚地下了炕,梳洗了一番就去后院儿忙活了,这里的土是黄褐色的,很松软,应该算是比较肥沃了,方怡刨了几下就觉得可以下种了,她记得家里还有些青菜种子,找出来每隔上一小段距离就撒上几颗,再浇点儿水,后院儿一小片的地儿很快就收拾完了。
方怡看了眼才刚擦亮的天色,觉得还早,就在院子里来了套太极拳,眼下这具身体虽说才十四岁,柔韧度却还不及她上一辈,四肢有些僵硬,显然是平日里没怎么锻炼。
就在方怡慢慢调整动作的时候,隔壁隐约传来背书的声音,听着似乎是赵立冬,显然他对于昨晚只有他一个人背不出来三字经很是耿耿于怀,所以一大早就爬起来背书。
听他背的断断续续,似乎连昨夜记得的那几句也忘了,方怡弯了弯嘴角,让他们一同读书的好处就在于此,天赋差一些的会下意识用更多的时间来追赶,小孩子谁不想求得长辈的夸奖呢?这样一来,只要有方辰在前面领跑,后头这几个也不至于落后太多。
上山等方怡打完了一套太极拳,那头赵立冬总算是磕磕绊绊把那几句都背下来了,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响起赵立秋的声音,她连忙应了一声,刚走到屋里就见方辰也醒了,小家伙迷迷糊糊的穿着衣服,模样有些笨拙,方怡笑着过去帮他穿好,冷不丁瞧见领口那儿破了些,再留心一看,一身衣裳破了好几处。
方怡手一顿,想先给方辰换件没破的,再一想家里的情况,兴许其他的也破了,算了,等晚上回来补补吧。
等来到赵家,桌子上居然坐满了,除了赵苗苗其他都在,一脸跃跃欲试地望着方怡,想来还记着昨晚方怡说今早上要抽查背书呢!方怡不由好笑,当下顺了他们的意,一个个抽查了过去,不错,都背出来了,方怡很满意,琢磨着等会儿要是山里没找到好东西,再去捞点儿虾子来加餐。
这一屋子都是长身体的娃儿,营养跟不上问题很大啊。
早饭依旧是很稀的糊糊,再把昨晚省下来的虾子小鱼汤拌了点儿,一桌子人吃得直咂嘴。
吃过饭,赵立夏嘱咐赵立冬在家里好好看着弟妹,见他不情不愿点了头才作罢。
方怡想了想,到底没开口让方辰继续教他们背三字经,学习这东西,得先培养了兴趣才行,强行按着学怕会引起反效果。
收拾了屋子,赵立夏赵立秋和方怡三人一人背着一个大竹篓出门了,赵立夏手里还拿了一把短弓,赵立秋也握了柄短剑。
那头去的人多,我们从另一边走。
方怡点点头,跟着赵立夏从后门出去,因为走的是断子绝孙的猎户路,当初赵立夏的父亲盖房子的时候,特意选的靠山的地方,离村里其他人家都有些距离,就是怕离得近了,回头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都往他身上扯。
如今看来,赵家父亲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村里人看到赵立夏这幅架势上山,铁定是会跟来看看的,回头混到个什么也好分点儿肉不是。
等到了山上,方怡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这古时的山路并不好走,根本就没有路可言,杂草丛生,有的直接长到了她的胸口,若不是身上穿得多,怕是要给蹭着。
为了照顾身后的方怡,赵立夏和赵立秋两人走的很慢,碰到草长得高的地方还会一左一右给方怡挡挡,这让方怡十分的羞愧,她年纪都快有他们两个加起来那么大了,居然还被这么照顾着。
野菜并不是那么好挖的,因为它们都是跟杂草长在一起,很难一眼就分辨出来,方怡认得出的野菜种类本来就少,而脑子里的一些关于这身体以前的记忆告诉她,这位也不是个会挖野菜的。
所幸方怡不是一个人,三人在山上没走多久,赵立秋就停下了,指着不远处道:那边有苦菜!方怡探头望过去,前面有一丛灰绿色的植物,叶子是条形的,中间的叶茎泛白,像莲座一样四向伸展,上头开了几朵黄色的花儿,方怡以前没见过,也不确定是不是,跟在赵立秋的身后走过去,直到看他伸手才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也上前去帮忙了。
赵立夏站在一旁,四处张望,不多时又在附近找到了一大片,这一片明显就要嫩很多,还没来得及开花,也没长出几片叶子,方怡欢喜地过去挖了起来。
三人走走停停,不多时方怡和赵立秋就各自挖了半篓子的野菜,其中方怡最熟悉的就是荠菜了,为此她还特意挖了几株明显很老的,准备带回去种着,其他的一些她都不认识,这也实在怪不得她,打小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有几个认识野菜的?顶多就是在饭桌上见过几回。
赵立夏说的不错,这边山上村里人还真没人来过,他们还没往山上走多远呢,地上就是大片很嫩的野菜没人挖,全进了三人的口袋。
方怡想起这具身体之前跟着村里的大婶儿去挖野菜的情形,都是人家挖也跟着挖,挖回来的全是人家挖剩了的老得啃不动或是苦涩涩的,还为此搭了一条命,真是不值啊。
等到方怡和赵立秋背后的竹篓快要装满时,赵立夏说:野菜就先不挖了,我们去看看有没有野果子。
赵立秋连连点头:我记得这边有不少野果子,还有一小片竹子呢!听到竹子,方怡眼睛亮了:竹子那边有竹笋吗?赵立夏道:不知道,应该有吧,爹以前在那附近挖了个陷阱,我们瞧瞧去。
三人又往山上走去,越往上走,草倒是没下面那么密了,树渐渐多起来了,方怡一面走,一面在树下瞄着,就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蘑菇,别说,还真给她瞄着了,她一激动,声音大了点儿:等等!那里有蘑菇!前头两人回头,顺着方怡的手看过去,脸上顿时有点儿纠结:方怡姐,那东西有毒,不能吃!方怡道:又不是所有的蘑菇都有毒,有很多是没毒的。
看着方怡明亮的眼眸,赵立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耳根泛起淡淡的红晕,轻咳了一声:我知道,但是家里只有爹会分辨蘑菇有毒没毒,我还不太会。
听到这话,方怡连忙指着自己:我会!虽然不是全部都会,但是我认得几样绝对没毒的!对于方怡,赵家几兄弟其实都是没辙的,有那么一点儿无条件宠溺的意味在里头。
所以眼下这会儿,赵立夏和赵立秋也不例外的乖乖跟着方怡摘蘑菇去了,暗想回头先让家里的鸡试试吧,只是万一不成,又要浪费一只鸡了,想到这儿,赵立夏不由有些心疼,可看着面前兴致勃勃的方怡,他到底没有出声阻止。
方怡可不知道身后两个小少年的烦恼,她正仔细地辨认,树下这一丛蘑菇大都是深褐色,她摘了一个下来,掰开一看,断面是白色的,分泌出的汁水清凉如水,闻起来也没有异味,方怡放下心来,把这类的蘑菇都摘了,剩下的颜色不大相同的她全部都没考虑。
看她似乎有模有样的,身后的两个少年心里又多了点儿想法,没准儿方怡是真的会分辨有毒没毒呢!摘了这一片蘑菇后,方怡就消停了,她得先确认这是不是无毒的才行,弄多了回头吃不上不是白白眼馋人么。
赵立夏找了块大叶子,把采下来的蘑菇都包在一起,放到他自个儿的空篓子里,很显然还是不太放心。
接着就去了赵立秋心心念念的野果子那儿,等到了地方,方怡才是真愣着了,这哪里是野果子啊,这几棵分明是枇杷树啊!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枇杷!这玩意儿不是南边儿才有的吗?还不等方怡感慨完,那头赵立秋已经麻利地解下竹篓,开始往树上爬了,方怡在下面看得胆颤心惊,这枇杷树有好几米高喂!这要摔下来可怎么办!赵立夏倒是一脸无所谓,还嫌弃赵立秋爬慢了,很显然当年也没少爬树。
到这会儿,方怡才算是看出这两小子的少年心性了,平日里都沉稳得不像是十几岁的孩子结果这两小子还真就跟个孩子似的,愣是把每颗枇杷树都爬了一遍,摘了快半篓子了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还边走边吃,拿着枇杷在衣服上胡乱蹭了蹭皮儿就吃起来了,看的方怡直抽嘴角,太不卫生了!可过了没会儿,看着那两小子吃得欢,方怡也忍不住堕落了,拿了一颗仔细蹭了半天才咬了口,味道居然还不错!三人在山上慢吞吞地走着,方怡也放开了心情四下瞄着,冷不丁在一棵大树的树梢出瞄到很大一团白色的块状物质,跟块白面包似的挂在那儿,她顿时来了精神,一把拉住赵立秋:立秋,看到那白色的东西了没?上去摘下来,那是好东西!赵立秋仰头看了一眼,把手里的枇杷往嘴里一塞,麻利地跳上树了,动作敏捷的跟个猴子似的,很快就把那东西给摘下来了,方怡捧在手里,脸上笑开了花。
这是什么?赵立夏好奇地问。
方怡笑眯眯的:这在我们家乡叫猴菇菌,是好东西!可以吃的。
赵立秋愣道:这个可以吃?我以前看过好几次了。
听到能吃,接下来赵立夏和赵立秋也时不时仰头去看,只是却再也没看到过了,方怡不确定这东西的成长条件,不过却知道这玩意儿市面上不多,应该是很少见才是。
好算盘!再往上走,方怡发觉林子似乎越来越密了,脚下也不知不觉间铺满了枯叶,鲜少再能看到湿软的泥土,路也越发地难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每一步下去都踩不稳当的感觉,方怡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双腿跟灌了铅似的,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在前面开路的赵立夏察觉到了方怡的疲惫,停下步子:要不,你和立秋先回去?我去看看陷阱就回。
方怡哪里放心,这古代的山林可是危险的很,别的不说,光是那野猪就能要人命,要真有什么事儿,三个人肯定比一个人安全,她咬牙道:没事,我扛得住。
赵立夏这些天见识到了方怡的倔强,也不再劝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辨了辨方向继续在前面走,只是步子比之前更慢了一些,三人就这么慢吞吞的又走了会儿,赵立夏突然道:到了,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瞧瞧。
看着赵立夏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方怡推了一把身旁的赵立秋:你也过去,我在这儿等。
赵立秋其实也不放心自家大哥一个人,低声叮嘱了一句:那方怡姐你小心些,瞧着不对就跑,我去瞧瞧。
见方怡点了头,这才摸出短剑也跟了上去。
方怡看着他们弓着身子的背影在林子里若隐若现,也跟着紧张起来,不是说是陷阱么?怎么还要这么小心,想要上去看看却又不敢,原地忐忑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他们回来,走路的姿势歪歪斜斜的,似乎抬着什么东西,脸上都挂着明晃晃地笑容。
方怡也不自禁笑了起来,怕是有好东西了。
方怡姐,你看!赵立秋十分激动地冲着方怡直摆手比划:有只麂子!方怡眨了眨眼,她还真不知道麂子是什么,当下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他们走过去,凑近了看到他们正抬着一只狼狗差不多大的动物,身上的毛皮很短,是灰褐色的,看着很水亮,四肢很细,整个头部呈三角形,脑袋中央那一块儿毛发较为深色,耳朵尖尖的,咋一看,方怡也说不上来是什么,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高兴,有了这家伙,大家可以吃一阵好的了!三人有了这意外收获,也不打算再去其他地方看了,当即就打道回府,赵立秋一路都在说个不停:哎,它是饿死的,少了不少肉呢,要是咱们早来两天就好了!赵立夏也很激动,不过他到底是老大,这会儿端了架子训弟弟:有就不错了,麂子最是狡猾难抓,要不是这次它的腿折了,我们也抓不到它,早两天来还得弄死它,到时候那血腥味儿还不知道会惹到什么畜生过来。
方怡心下一动,问道:这山里的畜生多么?多着呢!特别是这春天,找吃的,发情的,全凑一起,可热闹了!赵立秋刚说完,又被自家大哥瞪了一眼,当即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方怡没留意:那上山不是很危险?以后还是少来些吧。
赵立夏道:不碍事,那些畜生都在山里面,离这儿远着呢。
那也说不准,这麂子不就下来了么。
赵立夏笑了笑,没出声,其实他也有些怕的,可他是老大,家里几张嘴都等着吃饭,他不得不想法子改善一下生活,没钱买肉,只能靠山吃山了。
赵立秋见自家大哥又被说了,忍不住为他说话:方怡姐,咱们这还在山脚边儿呢,也没走远,每回都是去爹挖的陷阱里瞧瞧,没有就回去了,不碍事的。
怎么会不碍事?若真不碍事,他们刚刚去看陷阱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小心翼翼了!方怡抿了抿唇角,到底没揭穿这善意的谎言,她之前何尝不是想着在从山上弄点儿吃的,若不是亲自走了一回,她也想不到现实会这样残酷。
古代和现代终究是不一样的,很多想起来很容易的事情也仅仅只是她想当然了。
眼见方怡又沉闷了下去,赵立夏岔开话题:这只麂子省着点儿够吃一两个月了,回头先炖一回肉,剩下的腌了慢慢吃。
说到吃的,赵立秋的口水立刻就出来了:肥肉可以熬些油,炒菜时候滴几滴,可香了!方怡笑了:你倒是知道吃。
赵立秋嘿嘿笑了两声,眼睛滴溜溜四处乱转,又道:既然出来了,等会儿再摸些鸟蛋回去吧?赵立夏看了眼方怡,这才说:若是看到就掏吧。
赵立秋立刻就笑弯了眼,若是往年,掏鸟蛋这种事儿村里可不少半大的孩子都爱干,只是去年那一场瘟疫,让人命顿时就值钱起来了,长辈们不敢随便放孩子出来溜达,连摸鱼摸虾都不让了,就怕跟去年那样,一病就再也起不来了。
方怡也是纳闷了许久以后才明白人们心底对瘟疫的恐惧。
三人这回是彻底的大丰收,下山时,因为担心村里人看到,整的跟做贼似得,方怡在前头放哨,瞧见四周没人,这才招招手,赵立夏跟赵立秋就猫着腰迅速地跑到她身边,然后继续蹲下。
方怡很想笑,却又觉得很可悲,因为若是他们打了野味的事儿被人知道,绝对会有人上门,连偷带抢,这就是家里没有大人坐镇的凄凉,方怡体会过无数次。
许是他们运气好,许是村里人都忙活着春播,这一路都没瞧见有个人影儿,顺利的到了后院儿,赵立秋正要拍门却被方怡按住了:好像有人。
三人侧着耳朵贴在木门上,果然就听到有大人的声音,方怡皱了皱眉,比划着让他们先把东西放到隔壁她家里去。
所幸两家隔得近,轻手轻脚地过去也没人瞧见,赵立夏放下东西,准备翻墙过去,方怡伸手推了推后院儿的门,发现居然一推就开了,原来门栓不知何时坏掉了,方怡暗道幸亏发现了!连忙招呼两人抬东西进院子,把那麂子放到墙脚,又移了几捆柴挡在上面,把野菜全部倒出来,挑了些半老的放到篓子里,蘑菇也拿下来了,这才又重新背上,那半篓子枇杷一早被赵立秋藏好了。
收拾好一切,方怡让赵立夏拿筷子把后院儿的门插上了再翻出去,一面说一面囧囧有神,这种教汉子爬自己家墙的感觉真的很微妙啊!虽说那汉子还是个孩子……赵立夏似乎对此毫无压力,十六岁的少年正是身体素质顶好的时候,能蹦能跳的,不多时就把事儿搞定了。
三人这才又摸回赵家的后院儿拍门。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是赵立年,小家伙是个机灵的,看到赵立夏立刻扑上去要抱,然后搂着赵立夏的脖子小声地告状:里正说要把别人家的孩子送我们屋里呆着!末了又撒娇道,我不喜欢牛子他们!辰辰也不喜欢,三哥和苗苗也都不喜欢!方怡失笑,这小子倒是机灵!还不等赵立夏开口,里正就穿过堂屋过来了:立夏你们回来了。
赵立夏连忙应了声,把赵立年放下,又取下篓子,拍拍身上,这才迎上去:叔你来了咋不早说,我就不出门了。
里正笑眯眯的:也没啥事儿,我在地里没瞧见你,所以过来瞅瞅。
说着,探头看了眼竹篓,去挖野菜了?是啊,叔,去屋里坐,立秋,去给叔倒碗水。
赵立夏把里正往屋里引,他对里正还是很感激的,里正帮了他们兄弟几个不少忙。
里正摆摆手:不喝啦,你家三小子都给我倒了好几碗,我都快坐不住了。
一旁的赵立冬得意地冲赵立夏眨眨眼,他就是故意拼命给里正灌水,让他尿急坐不住!赵立夏只当没看到:叔,您有啥事儿。
里正一拍脑门儿:瞧我这记性,是这样,村里如今不是都忙着春播呢,家里的小孩儿也没人管,往年还有些个老人瞧着,如今,哎!唏嘘了一会儿,里正继续说:这不,怕小孩儿不懂事乱跑病着了,所以想要把他们集中起来,让他们一起玩儿,也算互相看着点儿。
赵立夏只当没听出里正的画外音,道:我这几个弟妹都是懂事的,从不乱跑,应该不用去了吧。
里正点点头:这我知道,村里头大家都知道你们家和方家两个都是顶乖的孩子。
这孩子聚在一起,也要有个领头的人约束这他们才行,所以我想啊,让你们家立冬负责看着这些孩子,都坐一起,念念书,讲讲故事什么的,岂不是很好?这样一来,也不怕那些小子欺负了这几个小的。
至于地里的活儿,孩子你替他们看着了,活儿他们还不帮把手啊?这样你也轻松不是?你看咋样?若说开始方怡听不懂里正的意思,到这会儿她算是明白了,这是拐着弯儿地想让方辰教那些孩子三字经啊!还念念书,讲讲故事,这村里头识字儿的连半个巴掌都没有,除了老族长那儿的一本族谱和方家箱子里的藏书,整个赵家村也找不出个写了字儿的纸片儿来,拿什么书念?拿什么故事讲?方怡心里冷哼,这里正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心里话赵立夏听了里正的话,把怀里的赵立年递给赵立冬,让他们出去玩儿,把里正请到桌边坐下,这才道:叔,你是为我们好我知道,可这事儿,我觉得不成。
这一开口,让方怡心里踏实不少。
里正似乎并不意外,他看了旁边的方怡一眼,这才冲赵立夏笑着说:怎么个不成法?你说给我听听。
赵立夏道:叔,我爹是猎户出身,村里头的人怎么看我们家人你也是知道的,立冬自己都毛毛躁躁的,让他照顾别家的孩子,万一磕着碰着,我们家担不起这罪。
里正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抹了去,他没想到赵立夏一开口就抬出了他死去的爹,而且说得在情在理,让他之前想好的满腹的话都没了说法,能说什么呢?看里正的表情赵立夏就知道自己这番话说的有些重了,但是不重不行,他们一群孤儿,惹不起那些人家的。
村里的壮汉去年倒下不少,如今孩子都成了宝,一旦有个什么事儿,拿刀上门都不是没可能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能清晰地听到外头几个小孩儿打闹的声音,里正琢磨了好一会儿,这才抬头:立夏,这事儿,是叔考虑的不周到,你就当叔啥都没说过,啊,也别往心里去,叔就是看你们一群孩子,这不马上就要春播了,所以想着让别人帮衬一下。
赵立夏连忙道:叔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好意。
去年不是帮我介绍了几个人秋收吗?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今年再来帮我春播,就这两天就会过来了,没事儿的,你别担心。
听到这话,里正又想起了去年秋收时候闹的事儿,不由又是一阵叹息,暗想这赵家几个孤儿是被那几个不成器的叔伯婶婶给弄怕了,所以只想跟村里人扫得远远的。
当下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叮嘱道:那行,有啥事儿你再来找我,叔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绝对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叔快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我们这会儿怕是连个家都没了!这恩情,我们记在心里的!赵立夏说的十分诚挚,再配上那张阳光的脸,让里正的心里仿佛喝了一杯热茶,暖呼呼的,相当的舒坦,只觉得这群孤儿他没有白帮!刚刚被赵立夏强硬拒绝的那点儿不满也顿时烟消云散,还只是群刚长大的孩子啊。
里正又说了会儿话,这就要走了,赵立夏一路送他到门外,眼瞅着四周没人,里正扯着赵立夏的手把他往身边拉了拉,凑到他耳边低声说:立夏,叔有几句交底的话要跟你说,这话可不能跟别人说,就算是立秋也不行。
赵立夏点头保证:我谁也不说。
里正又看了看四周,这才继续说:这第一,你刚当家,花钱不能大手大脚,我知道你爹这些年下来也攒了点儿,但这钱你将来兄弟几个还要娶媳妇,还要过日子,不能一下子就漏个底儿朝天了,你之前为了方怡请了两次大夫,如今人好了我才说,以后可不能这么胡来,你见过村里谁发个热就要请大夫的?不管心里怎么想,赵立夏还是一脸诚恳受教地点头应了。
里正又说:这第二,刚当着方怡的面我也不好多说,我先前之所以提那个事儿,就是想要方辰教教其他孩子认认字儿,可惜你给推了。
不过也不要紧,别家的孩子顾不上就算了,但是你家几个,可要好好学着!我瞧着立冬立年都是机灵孩子,认字儿肯定快!你有空跟他们说说,让他们多问问方辰,多认点儿字,学个算帐什么的,将来去城里随便某个差事也比在土里刨食儿强吧?赵立夏点头称是,没有多说什么,他看出里正对方怡有点儿意见,下意识就不太想让里正知道方怡是个有主见的,怕里正更不喜欢她。
在这村里,女人是不能有主见的,之前方怡的娘就是因为识字儿有主见,被村里其他女人见着就骂,骂的可难听了。
里正很满意赵立夏的听话,终于说到最关键的地方了:这第三,你要好好跟方辰亲近,平日里也不用指使他做事儿,他要爱读书就让他读书去,这孩子以后若是出息了,你跟他亲近些,以后会有好处的。
若是一事无成,那也赖不到你身上,毕竟你也没耽搁了他读书。
这番话听在赵立夏耳朵里,着实有些不舒服,前头刚说要防备方怡,这会儿又要亲近方辰,人家可是亲姐弟!可赵立夏也知道里正这是为他好,也许还是为了赵家村儿好,毕竟方辰若是出息了,赵家村儿在这十里八乡也就更有名望了。
不过赵立夏的面上还是一副很认真的神情,看得里正愈发的满意,只觉得果然什么样的老子生什么样的儿子,赵立夏的爹当初也是个实诚憨厚的,这样的人帮起来也有劲儿不是。
目送里正走出老远,赵立夏这才叹了口气,揉揉有些僵硬的脸颊,正要转身,却听到身后传来方怡的声音:里正跟你嘀咕什么呢?方怡就知道里正在屋里话没说完,故意等着他走了才来吓唬赵立夏,果然就把他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也,也没什么,叔说辰辰将来是个有出息的,让我平时对他好点儿,别让他干活儿。
这话说得中听,方怡微微翘了翘嘴角,随即又压了下去:就这个?说这么久?赵立夏苦着脸:还问了些春播的事儿,我说我请了人来帮忙,他让我钱省着点儿花。
方怡盯着赵立夏看了会儿,直看得他红了脸,才淡淡丢下一句:还不快来收拾东西。
赵立夏呐呐地应了,回屋把门都栓好了,才从后门儿过去把东西又拖了回来,看到麂子的时候,家里几个小的看得两眼发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副立刻就要扑过去生啃了麂子一样,方怡连忙舀水洗了一把枇杷让他们先解解馋。
小家伙们听到晚饭有肉吃,那股子高兴劲儿甭提了,想要欢呼却被方怡警告不能让人知道,只得拿爪子捂着嘴,一个劲儿点头,那一双双黑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本来去小溪边处理尸体最好不过,可是太不安全,容易被人发现。
反正这麂子也死了一阵子了,没多少血,处理起来方便,赵立夏就在院子角落清了块地方弄,赵立秋和赵立冬给他打下手。
方怡被赶到前院儿陪三个小的玩儿去了,她撇了撇嘴角,暗想不就是杀只动物么,她在菜场看多了,才不会被吓到,心里却有股子淡淡的暖意,这种被人关心护着的感觉,真不错。
方怡也没闲着,把山里采回来的蘑菇拿出一个小的,琢磨着抓只鸡试试有毒没毒。
后院儿,赵立夏挽着袖子,劲头十足,赵立秋听着前院儿鸡飞狗跳的动静儿,忍不住拿手肘碰了碰赵立冬:立冬,你去瞧瞧怎么了。
没事儿,别去,拿个盆过来。
哦。
赵立夏跟在赵爹身边多年,手艺早就学到家了,先剥皮再开膛破腹,最后卸肉,动作麻利的很,赵立秋也有模有样地帮忙,赵立冬就彻底是个端盆子跑腿递工具的。
处理完麂子后,赵立夏把后院儿染了血的那一片儿土铲到一起,拉到屋后面挖了个深坑埋了进去,踏平土,回屋又从井里打了两大桶水,把麂子肉都浸在水里。
正忙着,就见赵立秋憋着笑跑过来:大哥,方怡姐刚在抓鸡呢。
赵立夏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那抓到了吗?赵立秋笑眯了眼,摇头:还没呢,方怡姐怒了,说回头抓着了一定要宰了吃!几个小的给她打气儿呢。
呵,吃就吃吧,鸡蛋攒的差不多了,回头让杨婶儿帮我们瞅瞅,再孵些小鸡来。
哎哟,有哥这句话就够了,我这就去帮方怡姐!赵立秋说着,人已经蹿出老远。
赵立夏笑着摇摇头,又打了桶水开始洗内脏。
立夏哥,我帮你。
方辰不知何时来到了后院儿,这会儿正卷着袖子呢。
赵立夏看了眼乖巧地方辰,笑了笑:那好,你帮我舀水。
好!方辰跑到水缸旁边,拿了个舀子过来,一勺一勺的往赵立夏面前的木盆里舀水,小脸儿可严肃了。
等赵立夏说停,方辰这才停了,站在一边看赵立夏忙活,好奇地问:立夏哥,这肉为什么要泡在水里?麂子死的时间长了,没放血,得用水泡泡,不然有腥味。
哦,那要泡多久啊,晚上能吃么?赵立夏笑着点头:能!方辰这才抿着嘴笑了,两个小酒窝嵌在嘴边,小模样可爱极了:立夏哥,你真好!你跟姐姐是最好的人了!准备春播了哟,就立夏哥跟你姐姐是最好的人了,我就不好了?那我抓的这只鸡回头你可别吃!赵立秋抓着咯咯叫个不停的老母鸡,蹿到后院儿想找个笼子关起来,刚巧就听到方辰这话了。
方辰立刻跑到赵立秋身旁,瞅了眼老母鸡,又仰起小脸儿看赵立秋,一本正经地拍马屁:立秋哥也最好了!这还差不多!赵立秋也就是逗小家伙玩儿,当即冲着院子角落里的鸡笼子努了努嘴:去把鸡笼子拿来,你姐还等着呢。
方辰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也顾不得鸡笼子脏兮兮的,拖着就跑回来,还殷勤地把口子也打开了。
赵立秋把老母鸡塞进去,那母鸡一进笼子就老实了,也不怎么叫了。
不多时,方怡就端了个小碗过来,把鸡笼子拎到一边儿,把碗里头的小蘑菇块儿喂给它。
姐姐,这是什么?方辰凑过去问。
方怡:这是蘑菇,不知道有没有毒,先让老母鸡吃吃看,如果没毒,明天咱们就吃蘑菇炖鸡。
方辰皱起小眉毛,小脸儿有些纠结:要是有毒,老母鸡不就要被毒死了么?那不是不能吃了?方怡失笑,这小家伙还能知道被毒死的老母鸡不能吃,不错,不错。
赵立秋拍了拍方辰的小脑袋:你急什么,老母鸡不能吃不还有麂子么?走走,趁着天还早,哥带你再摸点儿鱼虾去。
方辰应了声,依依不舍地看了好几眼笼里吃的欢腾的老母鸡,真想让它少吃点儿啊!这小模样逗得其他三人失笑不已。
方怡突然想起一件事:立秋,有空再挖点儿蚯蚓回来。
赵立秋忍不住问:要那做什么?你先去抓,回头再告诉你,要活的,越多越好。
哦,好。
赵立秋应了声,又从院子里拿了两个巴掌长的竹筒罐子,这是他们兄弟几个以前没事儿装蛐蛐儿玩的,拿来装蚯蚓正好。
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赵立夏眼看赵立秋就要走了,这才出声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儿,除了你和立冬,谁都不许下水。
知道了,我让他们挖泥鳅去。
赵立秋欢快地去了前院儿,振臂一呼,一屋子小的全乐颠颠地跟了他去。
宽敞的院子里摆满了大盆小盆,里头或多或少都泡着肉,方怡起初还没弄明白,随后才想到是为了去腥,这一想,今晚的肉岂不是吃不成?这去腥最少要拿水泡上一晚上才行的。
那就先吃内脏吧,心肝肺肠子什么的顿一顿,在眼下这种条件下,那也是鲜美无比的。
一面想着,一面把那小半碗的蘑菇都喂进了笼子里,方怡洗了个手,看到赵立夏那边内脏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她也就没往那头凑,转而收拾起那两筐子野菜来,把连根拔起的开了花儿的挑出来单独放着,嫩的也挑出来先吃了,半老不嫩的暂时留着吧。
同时也把同一类型的归到一起,一顿尽量只吃一种,免得回头出什么问题。
赵立夏看了方怡几眼,开口道:我去年请的那些帮手明天就到,明儿起就要准备春播了,你在家里照顾辰辰立年和苗苗就好,地里的事儿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弄妥当的。
方怡点头:好,既然请了人,你和立秋立冬就尽量少干点儿,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太辛苦了会长不高的。
赵立夏被这句长不高噎了一噎,下意识想方怡是不是嫌弃自己矮了,可是他不矮啊,比村里绝大部分汉子都要高呢!而且他才十六,他还能继续长!方怡哪里知道赵立夏心里的纠结,还在自顾说着:你这回请了多少人?是不是还要给他们做两顿饭?家里的口粮可能不太够。
嗯,要管两顿饭,我把去年帮着秋收的那八个人都请了,横竖是按日子算,早点做完也好。
我们省些口粮,他们也好再去别家。
方怡挑挑眉:按日子算,他们如果偷懒怎么办?赵立夏:不会的,是里正给帮忙找的,都是些实在人,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
方怡没吭声,赵立夏这孩子的心地确实不错,换了别人怕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赵立夏处理好内脏,又过来帮方怡整理野菜,他挑着那些半老不嫩地说:他们干活儿辛苦,食量也大,回头糊糊要煮黏稠些,这种的野菜经得起煮,再滴几滴香油就很不错了。
方怡点点头:好,明儿我起早点儿过来烧饭。
赵立夏一愣:哎,不用不用,我和立秋做就好。
方怡隐约记得去年秋收那会儿好像确实都是这两兄弟烧饭,方怡就只管带着几个小的窝在自家的小院子里。
这样想着,方怡忍不住叹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太不懂事了吧,人家都这么帮她了,居然都不知道出点儿力!什么不用,厨房里的事儿本就是女人来做的,你们明早不许做了!赵立夏呆呆看了方怡好几眼,这才呐呐地点头,耳朵尖儿泛起淡淡的红润。
等收拾完野菜,天色也不早了,方怡瞅了眼笼子里的鸡,生龙活虎的,没有中毒的迹象,不错不错,要是明儿起来还是这般,那就证明那蘑菇真的没毒!方怡琢磨着这肉得浸个一晚上的水才行,今晚就先吃内脏好了。
屋里的调味品少得可怜,除了盐巴和几块生姜啥都没了,方怡能想到的法子也只有把猪下水混到一起炖了,再添点儿野菜叶子,水还得多放些,不然怕孩子们吃不够。
心肝肺直接切成块儿放到一边,肚子和肠子切成一段段的,先用热水氽了一趟,才又换了一锅干净的水来,把肚子肠子放进去慢慢的煮,又切了几片生姜放进去,正忙着,赵立夏拿了个小坛子进来:这是我爹以前攒着的酒,我娘说,这个往菜里添点儿能去腥。
方怡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当即拿了个干净的小碗,让赵立夏倒了一点儿白酒,回头倒进了锅里,然后拿盖子一盖,让他慢慢的煮起来。
赵立夏这会儿又把酒坛子拿去藏好了,方怡突然好奇心起,想看看这酒坛子是藏在哪儿的,当即蹑手蹑脚地跟着赵立夏到后院儿,直到看到那开了个小口子的地窖,这才明白原来是藏地底下了。
方怡回到前院儿,把院子里的鸡屎扫到一处,给兔子窝里换了些干净的水,又喂了些新鲜的叶子,老远的就听到外头传来几个孩子的嬉笑声。
方怡微微弯起唇角,走过去拉开大门,就见赵立秋带着几个萝卜头笑嘻嘻地回来了,每个人身上都脏兮兮的,像是从泥巴里滚过似的,看到方怡立刻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方怡姐,你看我们抓到什么了!就为了抓这两条鱼,你们就一个个的整的跟个泥鳅似的?方怡实在是无奈的很,洗衣服虽然不是很累可是很浪费时间好不,说到洗衣服,她突然想起这些半大孩子们衣服上的破洞还没补呢。
赵立秋吐了吐舌头,没敢吭声,其他几个小的也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唯独赵苗苗还不懂看人脸色,颠颠着跑到方怡的面前抱着她的大腿:姐姐,好香!听赵苗苗一说,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闻到一股子肉香,顿时两眼都绿了,甚至顾不得方怡还在训人,争先恐后地从她身旁挤进去,又争先恐后地想要挤进厨房,一个个伸长着脖子,努力地吸取着空气里那一股子并不算多香的肉味,就连平日里最注意礼貌的方辰都没例外。
方怡的鼻子又有些发酸,抱起脚边的赵苗苗,关上院门,刚要说话就听到赵立夏在后院儿喊:立秋立冬过来帮我搬东西。
两人这才回过神,把鱼和虾子放到一边,麻溜地跑到后院儿帮忙去了,剩下的两小的扭头看向方怡,小眼神儿让人不忍直视。
还没熟,乖,再等会儿才能吃。
听到还没熟,赵立年和方辰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随即想到等会儿就能吃了,于是又高兴起来,把怀里抱着的几个竹筒献宝似的递到方怡面前:方怡姐,我们挖了好多蚯蚓。
方怡笑着摸摸他们的头,夸奖了一番,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方怡带着他们养起蚯蚓来,先找了个破旧的木盆,往里头装了半盆子松软的泥土,把下午收拾剩下的破烂的野菜叶子搅拌进泥土里,然后让赵立年和方辰把罐子里的蚯蚓都倒进去,这些蚯蚓个头还真不小,许是天敌少了的缘故,各个儿粗肥粗肥的,有的都赶上人小指那么粗了,数量也有很多。
方怡拿了两根头部都烂掉的筷子,挑了十余条细小的出来,丢到鸡圈里,饿了大半天的鸡咯咯叫着围了过来,三两下的功夫就把那些泥鳅都给吃了,看得赵立年和方辰直瞪眼:姐姐,这鸡还吃蚯蚓啊?当然吃,吃了蚯蚓它们还能多下蛋呢!方怡笑眯眯的:所以,这一盆子的蚯蚓以后就归你们两个照顾了,喂鸡的活儿也由你们来,好不好?好!方怡姐你放心吧,我跟辰辰一定会照顾好它们的!两个小家伙把胸脯拍得蹦蹦响,赵苗苗也拉了拉方怡的衣服,细声细气地说:苗苗也要。
方怡亲了亲她:好,那就立年和辰辰带着苗苗一起喂!弄完这些,厨房里的香气越来越浓郁了,方怡洗了个手过去看了下,猪肚猪肠子都已经炖熟了,她把剩下的猪心猪肝猪肺都倒了进去,又加了些盐巴,最后才把洗干净的嫩野菜下了许多进去,连汤带菜弄了满满一锅子,一转身,正对上六双可怜兮兮的眼,当下笑了笑:可以准备吃饭了。
小家伙们欢呼一声,跑到后院儿招呼几个大的洗手吃饭去了。
方怡挽起袖子,又揉了些黑面,烙了几张饼,准备回头让他们泡到汤里一起吃。
这顿饭吃的大家连舌头都要吞掉了,连方怡都忍不住吃了三大碗,对比前世的日子,方怡不由感慨,这人呐,果然都是不知足的,只有真正吃过了苦,才会明白自己曾拥有的是何等的幸福。
孵小鸡方怡煮的那一大锅并没有全部吃完,不过大家都已经吃不下了,于是便留着等明儿再吃。
瞅着一个个腆着肚子哼哼唧唧的模样,方怡忍不住叹了口气,暴饮暴食要不得啊,只此一次,等下回一定要让大家慢些吃,不能这么死撑了!于是,一屋子的人,除了收拾桌子的方怡和小尾巴赵苗苗,其他的都被赶到后院儿搬种子去了,美其名曰饭后消食。
赵苗苗晃晃悠悠地跟着方怡走着,一面细声细气地问:姐姐,什么叫消食?方怡笑道:吃过饭要动一动,把吃进去的东西都消化掉,这样才能长得能高。
哦。
年幼的赵苗苗紧紧记着方怡的这番话,从这天起,每顿饭吃完都要有模有样地在屋子里绕几圈儿,还不忘督促哥哥们,这执行力度让方怡十分满意。
后院儿,赵立夏脱了外头的棉衣,带着赵立冬钻进地窖里往外抬种子,赵立秋则带着两个小的在外面接着,去年秋收后存的种子并不太多,却也够这些半大孩子忙上一会儿了,到后来方怡也来帮忙,一直忙到天黑才总算把这些种子都弄出来了,又花了些功夫搬到屋里去。
这么一折腾,原本鼓鼓地肚子早就瘪下去了,方怡让方辰把昨儿背的那几句又重新教了一遍,这才各回各家睡觉去了。
躺在炕上,方怡照例计划了一番,明儿一早得准备早饭,地里的活儿她不在行就不去凑热闹了,反正也请了那么多人,不多她一个。
倒是从城里带回来的书得要开始抄了,拖久了可不好,另外屋子后头的菜园子还要侍弄一番,这阵子攒下来的鸡蛋得拿到杨婶儿那儿去瞧瞧,把能孵出小鸡的拿去给老母鸡孵了,不能孵小鸡的等下回去城里带去换盐巴。
虽然依着方怡的意思,这鸡蛋得自家吃了才好,可赵立夏坚持要换盐巴,那就依他吧,有些事赵立夏没说方怡其实也能猜到一些,从去年到现在,两家人花了不少于钱出去,却至今还没进个一文半文的,眼下才刚开春呢,要等到收获还有大半年,赵立夏不安心也是正常的,更可能他手里没多少钱了。
想到这儿,方怡心里不由有些心疼这个男孩儿,他那张看起来阳光的脸背后隐藏了多少沉重,无人能知。
方怡心中更加坚定了要努力抄书的决心,虽然钱不多,但好歹是个进项!她要竭尽全力去分担那个少年的负担,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第二天,方怡照例起得很早,没等赵立秋来叫,自顾穿了衣服就去了隔壁,才敲了两下院门,里头就有声音传来,赵立夏果然已经起了,刚正在后院儿收拾那些麂子肉,方怡这才知道赵家后院儿角落里那个很小的茅草屋里头是口井,原来是赵家父亲怕孩子掉进井里,干脆就做了个小屋挡起来,亏得方怡之前还以为是堆放杂物的。
泡了一晚上的井水,死麂子肉的血腥气也去的差不多了,可以收拾了。
炤里的火还烧着的,赵立夏往里头添了把柴,方怡挽起袖子,麻利地把肥肉单独割了出来,切成不厚不薄的片,放到锅里慢慢熬起油来。
赵立夏把瘦肉一条条摊开等着晾干:这些等会儿放你家去,让他们看到不好。
等干了做成腌肉,能放很久,可以慢慢吃。
方怡回头看了眼,点点头:也好。
对了,等会儿的饭该怎么做?光煮糊糊不够的吧?我再做些面饼,面饼做多少?嗯,一人做四五张吧。
赵立夏想了想,昨儿立秋不是逮了两条鱼回来么,你熬锅鱼汤,就当是给大家伙儿加加餐。
方怡道:这样也好,回头你再给我剔根干净的骨头出来,我加进去一起煮,熬上一天,味道好得很,等你们回来吃正好。
给他们吃好点儿,给我们干活儿也卖力些。
赵立夏抿着唇角浅浅笑了:好。
刚刚起床的赵立秋摸到厨房外,听着方怡和赵立夏说话,眯着眼又转回去了,唔,方怡姐确实变了很多,不过这样的方怡姐比以前要好多了,也能帮上大哥不少忙了。
方怡一边熬,一边把油舀到专门的小瓦罐里装着。
等肥肉片儿熬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就捞起来放一边,留着回头一顿饭添上两片儿。
一面琢磨,一面苦中作乐的想,她真真是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还会有数着肉片过日子的时候。
赵立夏在厨房打了会儿下手,瞅着时辰差不多了,回屋把赵立秋喊起来,两人把那些肉先抬到方怡屋里去,结果不小心把方辰给弄醒了,小家伙揉揉眼,迷迷瞪瞪地跟着他们去了赵家,挤在赵立年旁边继续睡,暖呼呼的舒服极了。
赵家的炕头做的比方家的好,整个炕都热乎乎的,不像方家那个只有中间是暖的,四周一圈儿总是凉的,一不小心手脚伸出去就得冻醒。
熬了两小瓦罐的油,方怡瞅着当宝似的,当即封了一小罐儿让赵立夏拿去藏好,留着慢慢吃,肉片儿也得装好了,数着吃能吃好一阵子呢!锅里还油腻腻的,方怡往里头添了水,准备熬些野菜糊糊,另外又和了满满一大盆子黑面烙了好几十张饼子。
这加了油的糊糊味道明显就不一样了,方怡昨晚才开过腥,所以闻着并不是特别馋,而那些上门来帮短工的人就不一样了,但凡家里过得去的,谁愿意一人干两家活儿?身体再壮实也会觉得辛苦啊,更何况还没得多少油水,眼下一进院子就闻到了那股子肉气儿,两眼瞬间就亮堂起来了,有几个已经忍不住开始咽口水了。
赵立夏和赵立秋正在院子等着他们,看到人来,也没多废话,直接往堂屋的桌上带,先是一大盆子面饼,还冒着热气儿,接着是一碗碗的野菜糊糊,那肉香气儿就是从这些碗里来的,耐着性子等那碗放到桌上,果然就瞧见上面有一片肉片儿!哎,东家,你真是太客气了!赵立夏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顶着压力扛下了这一大家子的事儿传出了很远,这些来帮忙的人也都客气地叫他一声东家。
赵立夏憨厚地笑笑:大家是来帮我们兄弟干活儿的,别的我们也没啥,总得让你们吃饱才行。
哪里话,这伙食真的没的说了!就是啊,眼下灾年难熬,有啥吃的得省着点儿吃。
东家兄弟几个也都是实在人,我们能遇到你们也是好运气,东家你放心,这下种的事儿我一定好好给你干。
是啊,春播就包在我们身上了!东家你们也来一起吃啊。
……眼见预计效果达成,赵立夏心里也高兴:嗯,几个弟妹还在睡着,我先陪你们吃了,咱们一起去地里。
不得不说,成年壮汉的胃口还是要大得多,特别是这些能干活儿的,一大锅子的糊糊吃了个干干净净,那些面饼也一个不剩。
方怡暗想,幸亏昨晚还剩下些没吃完的,不然还得再弄,又想着明儿得再多做些,先给孩子们一人留一碗才好。
赵立夏陪那些汉子吃饭的时候,方怡已经坐在屋里缝衣服了,她的针线活儿还是做得挺不错的,最擅长织毛衣了,可惜在这里用不上了,毛线那玩意儿古代可没有,据说是英国佬发明的,方怡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等方怡补完衣服,炕上几个小的也陆续醒了,赵立冬一眼看到屋里坐着的方怡,差点儿没从炕上滚下去:方,方怡姐,你怎么来了?方怡很淡定很随意:我过来做早饭啊,这会儿在给你们补衣服,顺便等你们起床。
赵立冬一扭头,发现大哥二哥都不在了,这才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来叫大哥的啊,连忙爬出被窝,穿上方怡递过来的衣服,袖口破了的地方果然就补好了:谢谢方怡姐。
方怡起身往外走:我去弄早饭,你叫他们都起来。
早饭就是昨晚剩下来的杂烩,方怡又一人给烙了张薯饼,大家照例吃的很香甜。
吃过饭,方怡考了下方辰的认字儿情况,让他在地上写出三字经头两句,瞧着比划都对,这才满意地夸奖了几句,让他上午就负责教其他几个写这几个字儿。
对于整天被关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孩子们来说,学习并不是件辛苦的事儿,反倒觉得很有趣,当下兴致勃勃地围在方辰周围,就连最小的赵苗苗也跟着凑热闹。
方怡看了他们一会儿,转身回厨房,烧了一大锅子的水,放两片儿生姜,添了些盐巴,把那两条鱼和一根干净的骨头丢进去小火慢慢地煮。
又把攒了很久的四十几个鸡蛋小心翼翼地装到篮子里,正装着,突然想到后院儿那只老母鸡,连忙跑过去瞅了眼,嘿!还是精神抖擞的,方怡笑了,那些蘑菇果然没毒的!心情大好的方怡拎着那一篮子鸡蛋,又抓了一把嫩野菜盖在上面,这才出门去了。
她要找的杨婶儿就住在前头不远处,自家开了个豆腐坊,是个真正好心的人,自从方怡赵立夏两家的长辈们去世之后,她平日里没少帮衬着这两家,只是过年的时候,她家那好不容易挨过瘟疫的老人竟然没熬过去,刚过年就走了,她心情低落,这才来两家走动的少了。
杨婶儿家的门常年是开着的,为了方便村里人来买豆腐,不过大家进门前都会先知会一声,方怡停在门口,扬声道:杨婶儿,在家吗?过了会儿,里头传来声音:哎,在家呢!方怡快进来。
方怡这才进了院子,老远看到杨婶儿在屋里头忙活,她也不客气,径直就走了进去,把鸡蛋篮子放到桌上:杨婶儿,这些天生意好些了么?杨婶儿正在点卤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嘴里应道:还不就是那样,年景不好,买豆腐的自然少了。
方怡也不急,安静地看着杨婶儿忙活,直等到她忙完了这一回,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在身上擦了擦手:你今儿怎么过来了?我攒了些鸡蛋拿来给你帮我瞧瞧,想再孵些小鸡来。
杨婶儿看了眼桌上的篮子,笑道:我还当你是来给我送野菜的呢。
方怡笑眯眯的:这上头的野菜可不是送给你的。
你这小妮子!杨婶儿怜爱地看了方怡一眼:前阵子你跟那泼妇闹起来的时候,我正巧送豆腐去了,后来知道你没吃亏,我也松了口气,对了,辰辰咋样?好些了吗?方怡点点头:就是磕了下,也没什么事儿。
杨婶儿又说:那就好,看你这样,我也放心了,人啊,就是这样,该凶的时候就要凶,不然别人就要欺到你头上,立夏毕竟是个男人,有些事儿汉子不好出头,还得咱们自己争气。
方怡知道杨婶儿是真心为自己着想,认真地点头应了。
杨婶儿拿开篮子上头的野菜,拿起鸡蛋对着外头亮光瞧了起来:你也不小了,这些活儿得学着,来,我教你,你拿着鸡蛋对着日头,瞅着里头有个小黑点儿那就是能孵小鸡的,没有就不能。
方怡之前也听说过,不过到底没实践过,做不得数,眼下有个现成的老师,她自然要认真学着,当即就认真辨认了起来,看完一个交给杨婶儿,起初不准,后来慢慢的准确率高了很多,最后,这一篮子鸡蛋里,挑出了11个毛蛋,对此,方怡还是很满意的,可见家里那只公鸡还是很勤奋的。
杨婶儿给了方怡一块布,把毛蛋和鸡蛋分隔开来,又拿了些豆干豆腐的让方怡带回去:我这儿也没啥好东西,这些个都是自家出的,你带去吃,不费钱的。
方怡笑着道了谢。
杨婶儿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小妮子,你回去跟立夏说说,我这儿还缺个人手,看让你们家立冬过来帮帮忙,打打下手。
我多余的钱没有,一口饭钱总还是有的。
方怡心里知道杨婶儿这是在变着法儿的照顾他们,就她家这豆腐坊,哪里还会缺人手,就算缺,也不至于在这开春就缺,她张了张嘴本想拒绝,随即想到她提的是赵立冬,那还是先回家跟赵立夏说说吧,毕竟他才是赵家的当家人。
看方怡点了头,杨婶儿才真是松了口气,这丫头总算是开了窍了,能懂得帮赵家小子干点儿活儿,遇到事儿知道回去问问赵家小子,比以前可强多了。
先前要不是她不听劝,非要跟人上山挖野菜,也不至于大病一场,眼看着都瘦了一大圈儿,真是可怜见的。
方怡揣着一篮子鸡蛋回了屋,把豆腐豆干扔进厨房,瞅着老母鸡四处遛弯儿的功夫,把授了精的鸡蛋仔仔细细地放到老母鸡的窝里,把那老母鸡刚刚下下来的热乎乎的鸡蛋给收走了,收走之前还对着太阳瞄了一下,嗯,没黑点点!之后方怡就没啥事儿了,回屋把要抄的书翻出来,先认认真真地看了两遍,把字儿都认全了,有些复杂的就在地上划了几下,幸亏这书上都是规规矩矩的蝇头小楷,好认,要换了行书草书过来,方怡就算想抄也认不出字儿来。
方怡就在家里抄了大半天的书,直抄的手腕发酸,幸亏她这些年来毛笔字从没停过,不然还真吃不消。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辰探头探脑地跑回家:姐姐,立冬哥哥说该准备晚饭了。
好,我这就过去。
你们学认字儿学的怎么样了?方怡一边收拾一边问。
方辰立刻站直了身子,背着手,认认真真地回道:都教过了,也都会写了,不过写的不好看,歪歪扭扭的。
方怡笑着摸摸方辰的脑袋:刚开始学写字儿都是这样,你以前的字还不是跟蚯蚓似的。
想到当初的字,方辰微微红了脸:我现在写的可方正了!嗯,辰辰最聪明努力了。
回到赵家院子的时候,方怡看了眼老母鸡的窝,只见那一圈儿白鸡蛋当真是显眼,那只老母鸡还在外头晃悠着不想回窝,方怡恨不得扑过去抓着它按到鸡窝里去!春播了厨房里的汤已经熬得差不多了,一揭开锅,一股子鲜香气扑面而来,顿时把院子里那一群小子给吸过来了,汤已经熬成了淡淡的奶白色,汤面上飘着零星的油腥儿,那是大骨里熬出来的东西,方怡拿勺子在汤里捞了捞,鱼肉都已经熬化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鱼刺儿,锅底那根大骨头还静静地躺着,方怡舀了一点儿尝尝味道,忍不住就吸了口气,真是太好吃了!姐姐,苗苗也想吃。
方怡低头看着扒着她大腿两眼放光的赵苗苗,再看看门口堵着的那几个孩子,忍不住就笑了,拿了个碗盛了一碗,递给赵立冬:这一碗你们先分了喝,等会儿吃饭还有呢,立冬小心你端着,记得吹凉了再喝,别烫着了啊。
赵立冬喜滋滋地点头,带着一串小尾巴回屋里去了。
方怡把那一大锅汤分出两份,一份是给那些帮工的人吃的,加了不少野菜进去煮着,又跟早上似的烙了一大盆子黑面饼,放在锅里温着。
另外一份则是留着自家吃的,只添了一点儿嫩的荠荠菜,把今儿从杨婶儿家拿回来的嫩豆腐也切了一块添进去煮着,最后才揉了些薯面,烙了一些薄饼。
正忙活着,赵立夏他们就回来了,今儿没下种,就是把地都刨了一遍,有二十亩地是要种麦子的,这麦子是个金贵的东西,种起来比别的都要费力气,这地要选好,然后土也要深深的犁过一趟又一趟,但凡疙瘩都得给敲碎了,把那土弄的面粉似的才好。
他们今儿就是干这个了,虽说有头牛帮着,但到底也是件辛苦事儿,甚至比下种还要累得慌。
赵立夏和赵立秋两个是个实在的,虽说没有这些帮工们做的多,但是也没少干活儿,看着就疲惫得很,回到屋里一屁股坐下就不想动了。
还好有赵立冬帮着跑进跑出,把晚饭殷勤地分到每个人的手里,赵立年和方辰也没闲着,乖巧地跑到赵立夏和赵立秋的身边儿,踮起脚捏着他们的肩膀,看得那些帮工们只夸懂事。
这晚饭吃的也是香,有的人家个把月都没碰着油水,在这里一天两顿都是好吃好喝的,当下心里头就更感慨这帮子半大孩子是群实诚人,不然这些个好吃的,他们留着自己多吃几顿不是好的?瞧瞧这些孩子瘦的。
吃饱喝足,休息了会儿,这些汉子们就又活络起来了,纷纷打了招呼就各自回家去了,他们都不是本村的,回家少不得还得走上一段。
方怡麻利地收拾了桌子碗筷,这才端上自家的晚饭,就刚刚那一会儿,几个小子馋的都快流口水了,肚子里都能听到声音,这会儿瞅见自家的晚饭果然比那些人的还要好,这才满意了,觉得刚刚没有白等!赵立夏一直没出声,直到在碗里捞出块白嫩嫩的豆腐来,这才看了眼方怡:你去了杨婶儿家?嗯,我把鸡蛋拿去给她看了,有11个能孵出小鸡的,我都放鸡窝里去了,剩下的都收在原来的地方。
方怡说着,看了眼埋头大吃的赵立冬,想了想,还是当着大家的面把杨婶儿想让赵立冬过去帮忙的话说了。
赵立夏听完就摇摇头:这事儿不成,杨婶儿已经帮了我们不少,她的豆腐坊根本不缺人。
方怡点点头,她也觉得赵立冬过去不合适。
谁知刚咬了两口饼子,就听到赵立冬的声音:大哥,我想去,大不了我不拿杨婶儿的钱,有剩下的豆腐捎点儿回来也成啊。
这话一出,赵立夏就放下了碗,微微皱了眉:那也不行。
赵立冬一脸严肃:为啥不行?杨婶儿不经常给我们送豆腐么,我等于就是去白干,我只是想去学做豆腐的手艺,保不准儿以后能用上呢。
我说不行就不行!有我在,还轮不到你出去做事!赵立夏的语气不容置疑,脸上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赵立冬倔着脑袋:为啥不行!我想去学门手艺也不行吗?点豆腐,泼豆腐,那可都是些技术活儿!方怡抿了抿唇角,这小子还知道技术活儿了!不过,就算是技术活儿,方怡也是不赞同他去的,他才八岁,太小了,身体都没长开呢,就去学做豆腐,那可是出了名的辛苦。
赵立秋见状,连忙道:立冬,做豆腐是个辛苦事儿,生意好的时候都是天冷的时候,起早贪黑不说,整天整天的泡水里,你没看到杨婶儿那双手一到冬天全是口子么?你还小,有我跟大哥在呢,你不需要去吃这个苦。
我不怕吃苦!这一年来,家里头吃苦的都是你跟大哥,我不小了!却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在家里吃白食,我连背书认字儿都学不好!我不想这样,我想干活儿,想给家里补贴一下!赵立冬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已经是说不下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面上露出些许悲伤的神色来,就连最小的赵苗苗,眼里都有泪花儿在打转。
赵立夏的脸色顿时就温柔起来,他突然起身,走到赵立冬身旁,揉了揉他的头发:瞎说什么,我是大哥,照顾你们是我份内的事儿,我不让你干活儿是瞧着你还小,等你跟立秋那么高了,我自然会带你干活儿,家里那么多的地,你还怕你没事儿做?赵立秋抹了下眼角,接口道:就是!谁说你吃白食了?你天天在家里照顾弟妹不是干活儿?之前你方怡姐跟那泼妇闹起来,要不是你机灵,叫立年去找我们,没准儿你方怡姐和辰辰都得吃了亏。
方怡深吸了几口气,把眼泪咽了回去,这才笑了笑说:是啊,乱想什么呢,立夏和立秋是一早就跟你方叔学过几天字儿的,辰辰就不用说了,立年那是他聪明,所以记得快,你这样才是最正常不过的,哪里较慢了,人家真学的慢的,一年都认不了几个字儿呢!赵立冬被这么一安慰,鼻子一酸,抱着赵立夏大哭了起来,他在家里是最尴尬的年纪,去干活儿又早了,在家里呆着又大了,没事儿就爱乱想,看着一家人吃不饱,他就想着要是他也能干活儿就好了。
这些话他一直都是放在心里的,不敢说出来,这次要不是有这么个契机,他也许会继续把这些话闷在心里。
眼下终于不管不顾的说出来了,却得到了一通安慰,这半大孩子心里头说不出的畅快,再也装不了小大人,只想痛痛快快哭一顿。
他这一哭,赵苗苗第一个哇的一声跟着了,赵立年和方辰也小声地啜泣起来,几个大点儿的喉头也哽咽的很。
方怡终于忍不住借机落了回泪,日子过的太苦,肩头的压力太大,短短一年,经历了天灾人祸,生离死别,担惊受怕了不知道多少日夜,如今又要面对缺粮的危机,让一群长久以来都吃不饱的半大孩子怎能不怕?一屋子人哭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谁先收了声,总之就渐渐擦干了泪,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还是赵立夏最为沉稳,重新又端起碗:都要凉了,快吃吧!等等,这里头有荤腥,凉了不能吃,都去锅里换一碗热的。
哭了这么一场,肚子似乎更饿了,把那一小盆的面饼都吃光了,还把那大半锅子的汤也都喝了个底朝天。
吃饱之后,心情莫名就好了许多,赵立秋摸着肚子,笑着问:方怡姐,那两条鱼哪里去了?我只捞着了两根骨头。
方怡颇有些无语:那鱼早就进了你们的肚子里,不然你以为那汤为什么那么好喝?鱼肉都炖化在里头了!吃过饭,赵立冬殷勤地要帮忙,这会儿方怡却没再拦着他,这小子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既然要证明自己的存在,那就让他证明吧,横竖洗洗碗什么的总好过去学做豆腐。
看赵立夏和赵立秋的神色,似乎也是这么琢磨的。
过了这晚之后,家里头但凡有什么事儿,赵立夏都要叫上赵立冬,哪怕只是让他搬搬东西也好,而赵立冬的心情也确实渐渐好起来了,终于不再认为自己是个吃白饭的了。
收拾妥当之后,方怡又烧了一大锅的热水,让赵立夏和赵立秋好好地泡个脚再睡觉。
要不是家里头的生姜不多了,方怡还打算往里头放两片儿姜。
那熬过一次的骨头方怡不舍得丢,晚上又搁到汤里头熬起来,势要把它熬到能直接嚼吧嚼吧吞了为止。
一面忙着,方怡一面琢磨,今天是那些帮工来的头一天,给他们准备了这么丰盛的两顿应该也差不多了,明天起就不用再准备那么多了,好东西还是留着自家慢慢吃吧。
等到了第二天,方怡就不再往汤里下功夫了,只是在每碗野菜糊糊上放了两片肉,那些来帮工的人看到桌上的早饭,倒也没觉得意外,这才是正常应该的伙食,毕竟昨儿那两顿已经足够他们念叨了。
吃过饭,赵立夏突然对上一旁赵立冬的目光,心下一软,冲他招招手:立冬来把这个搬车上去,等会儿跟我一起去地里,帮我看着种子。
赵立冬大力地点着头:好!方怡探出头看了那边儿两眼,把原本打算教赵立冬太极拳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事儿还是等春播过了再说吧。
少了赵立冬在家里领着几个小的,方怡也不太敢让他们单独带着,当下把笔墨纸书搬到赵家来抄,这抄的多了,也越来越顺畅了,就是那满页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看久了有点儿头晕眼花的感觉,是以方怡时不时就会放下笔,做下眼保健操,就怕一不小心看花了眼,抄错了,那就真是苦逼了,要知道,这里可没有橡皮擦改正液透明胶布之类的作弊工具,错了一个字,整张纸都作废!方怡无数次感慨,这钱还真不是好赚的啊!除此之外,方怡还没少关注那只放了鸡蛋的鸡窝,那老母鸡在外头蹦跶了几天之后,终于在某一天,稳稳地坐在了那一窝白嫩嫩的鸡蛋上,可把方怡给高兴的,只想把那芦花老母鸡抱起来亲几口!从此更是没少去看,同时也叮嘱赵立年和方辰记得每天都给那老母鸡喂几条蚯蚓,务必要让它保持愉快的分娩心情!早早地把那一窝小鸡仔给抱出来!麦子花了几天的时间都给种下去了,接着是高粱,比起麦子,高粱就要好侍弄的多了,等到全种下去,又是几天过去了。
这期间,方怡已经把带回来的那两本都已经抄完了,期间浪费了两张纸,方怡肉疼了好久,余下还多了三张,方怡果断地决定黑下来了,攒起来等以后给方辰练字儿也好,这宣纸可是奢侈品啊。
这天傍晚,就在方怡琢磨着该怎么去趟城里把书交了去,再换两本儿新的,里正家的孙子突然敲开了院门,看了眼屋子,只有方怡最大,当即跑到她跟前儿扬起小脸儿说:方怡姐,爷爷说等赵家大哥回来就让他去晒谷场,上头的种子发下来啦!方怡点头道:好的,辛苦你跑一趟了。
那小孩儿摸摸头,一溜烟儿跑掉了。
不多时,赵立夏那一大群子人就回来了,方怡一面招呼他们吃饭,一面把赵立夏拉到一边说了领种子的事,赵立夏精神一震,饭都没顾上吃就带着赵立秋一路跑过去了,生怕晚了就没了似的。
分种子了显然有赵立夏这种念头的不止他一个,当方怡跟着他们来到村子中央那个宽敞的晒谷场时,看到围在四周密密麻麻的人,心里不由感慨还是赵立夏有先见之明。
要真跟她之前想的那样,等吃了饭再过来,估计连个渣儿都没的了。
杨婶儿家的汉子老远就瞧见了赵立夏他们,碰了碰身旁的杨婶儿,冲他们招了招手,赵立夏几个立刻就跑过去了,站到了杨婶儿让出来的位置上。
方怡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合,当即好奇地踮起脚往里头看,只见晒谷场站着几个人,为首的里正正在指挥人搬东西,他的身旁堆了好大一堆大布袋子,跟那小山堆似的,看那大布袋子的个头儿和里面东西的轮廓,方怡估摸着怕是红薯之类的,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也不错了,毕竟是朝廷发下来的,不要钱的东西么!四周熙熙攘攘的,大家伙儿都对着那些个大布袋子指指点点,猜测里头是什么东西,更多的人则是等着看里正说这东西该怎么分,这赵家村儿可是大村儿,有一百好几十户的人家呢,这么些种粮看着是挺多,可看那个头,随便分一分就没多少了,还不知道够几亩的。
有不少人心思就活络起来了,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自家分到更多的种子,贪便宜这种事儿,谁不爱呢?哪怕是方怡,这会儿也同样在琢磨这个问题,这个种子到底会是个怎么分法?按人头?按地的面积?还是直接一百多户均分?杨婶儿瞅着那边还没开始,把赵立夏拉到身边,低声问了句:立夏,方怡回去跟你说了没?赵立夏一听就知道杨婶儿指的是什么,当即笑道:说了,杨婶儿你真是个好人,不过这事儿我不能应,我们已经受了你那么多照顾,怎么还能给你添麻烦呢?杨婶儿叹了口气:你们都是实诚孩子,所以杨婶儿才开这个口,我这边是真的缺个打下手的人,以前是你赵奶奶在帮着我,如今她也去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才让立冬过来帮帮我。
赵立夏还是摇头:婶儿,你家三妞儿比立冬还要大,真要打下手她就能成,立冬做事笨手笨脚的,回头要给你添倒忙了,我可不能让他害了你。
这杨婶儿也是个明白人,听到这儿,心里也明白赵立夏是不想让赵立冬过来,当下也没再多劝,这孩子说的也不错,她确实是想帮衬着他们一点儿,她也是当娘的,看着这些个孩子心疼的很,多的她也没有,几口豆腐还是给得起的,却没想这些个孩子竟都是有主见的,懂得知恩图报,心里觉得宽慰的同时又更多了几分心疼,得,回头多送几回豆腐给他们就是。
这边刚说完话,那头里正就开始咳嗽了,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里正,里正清了清嗓子:眼看这天都要黑了,我也就不多说了,这里就是朝廷发下来的种粮了,叫洋芋,我也没种过,听上面儿的人说,也不难种,就是等这东西发芽了,把芽眼带着肉切成一块,一个芽眼就算一颗种,种的时候要撒些草木灰,这个容易种起来,产量也高,吃起来也是不错的。
里正刚把这土豆介绍完,旁边儿就有人忍不住插嘴:叔,这听起来是个好东西啊!这个可咋分?是啊,照这么个种法,这瞅着一大堆,好像也没多少啊,咋个分呢?我家的种粮都下了地,才占了一半儿不到,这剩下的几十亩可要怎么办哪!可不是,我家种的稀稀拉拉的也没填满多少。
就指望着这上面儿发下来的种子了。
……众人七嘴八舌,话里话外不外乎就是在说自家有多贫寒,有多揭不开锅,就等着这些下地种出来再吃饭一样!一些早早把地都种满了的人则不由满心的懊恼,你说干啥就全给种上了呢!等几天会死吗?有些个沉不住气的就已经开始埋怨起来了。
方怡眨了眨眼,洋芋?那不就是土豆儿吗?没想到居然还给碰上这玩意儿,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当即忍不住就拉了拉赵立夏的衣袖,想要叫他等会儿也多弄点儿回家种上。
赵立夏察觉到方怡的动作,低头看到她激动的脸颊,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中间的那些洋芋,心里头琢磨开了,莫非方怡知道这东西?知道也不奇怪,之前他就听说过,方叔一家似乎是从南边儿过来的,江南富庶一带,东西多一些也是正常的,这洋芋保不准儿就是那边过来的也不一定。
不管这东西是不是真的有里正说的那么好,但看方怡这么激动的模样,赵立夏心里就下了决心,等会儿要多弄点儿才好。
赵立秋也瞧见了方怡的神情,忍不住凑到她身边儿小声地问:方怡姐,你知道这东西?方怡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赵立秋也是个聪明的,当即也没再多说。
那头,里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想他累死累活,点头哈腰又塞了不少钱财,这才从上边儿那些人手里弄了这些种粮来,他容易么?结果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大家伙儿就惦记着该怎么分了,听那话音儿,似乎还嫌少了!这话说的可真让人心里头发寒。
大家伙儿自顾自发说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要听听里正的话,这一瞧才发现里正的脸色居然不好看起来了,这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惹闹了里正。
可转念又一想,这种事儿不积极,回头就啥好处都捞不着了!等到四周重新又安静下来了,里正这才冷着声再度开了口:这洋芋怎么分,我这里有个法子,说给你们听听,村里头有千余亩的地,一亩地就是五斤,各家按照自家的地来领。
另外,除了这洋芋,还有一些玉米和豆子种子,同样的,也都按照这个法子分。
大家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没出声,过了会儿,悉悉索索地声音又响了起来,那是在跟自家人商量着。
过了一会儿,果然就有人出声了:里正大人,我觉得这么分有些不公道。
里正哼了一声,凉凉地一眼扫过去:你说说,怎么个不公道法?那人踌躇了半晌,他旁边的女人耐不住了,狠狠掐了他一下,他才又出声:那什么,这朝廷分下来的种子,是为了帮着受灾的人,我看村里头有不少人家里的地都已经种满了,有些人家基本上没种粮下地,这样平均了分,那些地已经种满了的人家,不是白拿种子搁地窖里头,那些个不够用的,不是还不够用么,这不是不公道吗?方怡忍不住就要为他拍手叫好了,这一番话,说的可真中点子!还真就是这个理儿,这就好比,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人还要去跟那些露宿街头的一起领救济粮,这不是不公平是什么?这种想法是不错,但是却深深地伤害了另一群人的利益,于是很快就有人冒出头来骂:哟呵,还真没看出来,这咬人的狗可不叫啊,平日里见你闷声闷气的,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黑心的东西,我家的地是种满了,可我家种的那些种子是我花钱跟人买来的,朝廷发的种子是给大家的!凭什么老娘就不能领那些种子了?老娘拿去卖了不行?这一来,又有人不乐意了:这是朝廷发下来的种子,你还敢拿去卖?你脸真大!我到觉得赵根说的有道理,那些个家里地都已经种满了的,再来领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啊呸,你个丧良心的,贪便宜没够的。
行啊,你要想种朝廷发下来的种粮,那便把钱补给我,我把我家的中粮卖给你好了。
你才占着茅坑不拉屎,凭什么我们能存到种粮,你存不到?还不是自己嘴大都给吃了,连种粮都存不到,你还占着地干嘛?拉屎吗?凭什么啊!这朝廷发下来的种粮你们居然哪来卖钱!就是,到底谁才是黑心的东西!……一时间,晒谷场吵成一团,有些个离得近的,直接挽起袖子就干上了,这赵家村儿里的媳妇,是出了名的彪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儿,只是在眼下这种场合也打得不可开交,实在是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方怡瞅着他们从出声到打成一团,笼统还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整个儿跟看微电影似的,实在是颇有些无语。
一旁的杨婶儿瞅着闹得最凶的那几位就是平日里跟她不对付的,嘴角动了好几次,却最终是忍了下来没出声,她家的地也才刚开始种,不过家里的种粮勉勉强强也能够上,能再领一些就再好不过了,横竖这怎么吵,她家的那些也都是跑不掉的,当即也就不凑这份热闹了。
那头杨婶儿的汉子也低声问了赵立夏家里头的情形,得到还没有种满的答复后也安了心,认认真真看起热闹来。
赵立秋瞅着闹事的有两个就是他家的那些个黑心婶婶,嘿嘿笑了几声:里正叔的脸都快赶上锅贴了,那些个泼妇还在闹,回头啥种子都别想要了。
赵立夏瞪了他一眼:别瞎说。
说完,自己却又偷偷弯了弯嘴角。
眼看着那边闹得不可开交,且有战火愈演愈烈之势,里正气的都要发抖了,他的四个儿子正围在他身边儿劝着呢,那边偏有不长眼的,混乱中也不知是谁推了一下,把人一下子给推到了里正的脚边。
里正眼一抽,只想一脚踹过去,却生生压下了这股子火气,哑着嗓子问:闹够了没?打够了没?要没打够继续,我给你们腾地方!里正都发了火儿,大家自然不敢再闹下去,纷纷拨了拨被扯乱的头发,拉了拉歪歪斜斜的袄子,乖乖地缩进了自家汉子的身后,跟刚才蛮横撒泼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里正已经不想再去看那些人了,只觉得自己这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这帮子人,管他那么多做什么!我刚刚话还没说完!这种子是朝廷发下来的,但不是白给的,你们先领了回去,回头等秋收的时候一并交税!里正说完,又恨恨补了一句:这朝廷发下来的东西,谁敢不要或是拿去卖了!回头就等着坐牢子吧!这话一出,所有人又都懵了,原来这还是要钱的?不是说是朝廷救济灾民的吗?怎么还会是要钱的?先前拼了命的争吵只为了多拿一点儿种子,到这时候,怕是不少人都在后悔了,巴不得这种子全分给别人才好了!方怡也被这神转折给弄的无言了,感情还不是免费的啊?亏她先前还感慨了一番朝廷好啊!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赵立夏,却见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心下不由感慨,这孩子还挺沉稳的。
赵立夏收到方怡的视线,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低声道:这世上哪有白来的好处?方怡微微一愣,没想到赵立夏居然说出这出这样一句话来,这个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才能磨练出这样的心智来?那边里正已经不耐烦对着那些个人了,当下就已经开始让人上前领种子了。
之前争吵很凶的那些人并没有动,倒是那些个去年受灾严重日子穷苦的人家去领了,他们是真的指望着这些种子过今年这个年了。
分种子的是里正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在给这些真正的贫苦人称种子的时候,秤砣都稍稍往后移了点儿,那些人并不知道人均下来应该是多少,只看着拿到手的那一堆,心里头升起些许暖意,总算是有种粮下地了,领了种子也立刻就回家了。
赵立夏是跟着杨婶儿一起去领的,杨婶儿家的地不多,才30亩,刚领到种子,他们家三妞儿就赶着驴车来了,原来是在家里左等右等,又担心种子太多搬不动,索性就赶了驴车过来瞧瞧,可不正好就赶上了。
杨婶儿家的种子不太多,就在一旁等着赵立夏和方怡领完,准备帮他们的一起拖回去。
里正原本只是板着脸在一旁看着,瞅着赵立夏和方怡上前,这才神色缓和了些,吩咐自家两个儿子:他们两家的一起过秤。
赵立夏道了谢,又走了几步到里正跟前,小声地说:叔,这阵子辛苦你了,别太生气,气着自个儿身子不划算。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让里正觉得很窝心,瞅瞅刚才那么些个领了东西的人,只顾着感谢朝廷,对他一个字都没有,还不如这刚长大的孩子,当下拍拍他的手:叔没事儿,你先领了这些回去,这些个种子还有点儿零头,回头叔找机会再给你送过去,我知道你家缺种子缺的紧,叔心里都记着的。
赵立夏满脸地感激:谢谢叔!傻孩子,天都黑了,快回去吧。
方怡冲着里正的两个儿子笑的很甜,嘴里一个劲儿说谢谢辛苦了,眼里盯着那两个人的右手,只看着他们往秤杆儿右边儿挪一点儿,再挪一点儿,笑眯了一双大眼。
不多时,赵立夏和赵立秋方怡几个拖着袋子心满意足地走向不远处的杨婶儿家的驴车,准备回家去了。
里正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转身冲着身旁的几个儿子说:你们记着了,赵家和方家这几个小子丫头都是值得帮衬的。
……一路上,方怡和赵立秋跟杨婶儿一家说的眉开眼笑,赵立夏脸上微微笑着,却不怎么搭腔,方怡很快就瞧出他不对劲儿来,等到回到家里,她立刻就问了。
赵立夏的心里确实是有些纠结:我的种子好像买的有些多了,可能种不完。
方怡一愣,倒是没想到这层,那头种子是花了钱买来的,这头种子却是赊账拿来的,要没全部给种下去的话,那可就太吃亏了!这样一想,方怡的兴奋劲儿也下去了不少:你买了多少种子?估摸着咱们会余下多少?赵立夏掰着手指头数:咱们两家余下的种粮就只有20亩的麦子,10亩的高粱和10亩的红薯玉米,我跟着白叔又买了20亩的芝麻和20亩的棉花,本来以为留下20亩给朝廷的种子足够了,没想到发了30亩的种粮,这下子可多出不少来。
方怡认真的听着,也掰着手指头数着,确实是多出10亩的种粮来,这问题有点儿大啊,想着想着,冷不丁想起之前看到的一期农业节目里有说过,芝麻貌似可以跟红薯黄豆什么的一起种,好像是说芝麻是耐旱的作物,而豆类比较耐湿,所以一起混合了种能有利于旱涝保!对了,就是这样!种子能种下!方怡当即把从那期节目听来的信息都说给赵立夏听了。
赵立夏有些吃惊,还能这样种?他可从来没听说过一亩地种上几样东西的,只听说有把甜杆儿插到高粱地里,不过那也常被人骂是瞎折腾。
这会儿听方怡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横竖种子放地窖里也是放着,要不,就试试?保不准儿能行呢!赵立秋那头刚把种子都弄回屋里,刚巧听到方怡那翻话,不由吐了吐舌头,这还真敢想!不过心里头也有点儿跃跃欲试,想想看,一亩地里种出几样东西来,那可是多厉害的事儿!不得不说,年轻人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前不怕狼后不怕虎,有股子想到就做的拼劲儿!很多时候,这股子拼劲儿会带来惨重的后果,但是更多的时候,这股子拼劲儿能创造许多的奇迹。
口角注意打定,赵立夏也没再去琢磨这事儿成不成,转而搬弄起棉花种子来,棉花不比别的,下种之前要先晒晒。
立秋,你明天就留在家里晒棉花。
赵立秋正要点头,那头方怡开了口:让立冬在家里就成,我跟他搭把手能弄好。
赵立夏:你不是还要抄书吗?方怡随意道:前天就抄完了,这两天都没事儿干,正好就晒种子了。
赵立夏心里想了想,这晒种子不是多辛苦的事儿,那就随她去吧:也好,最近地里走不开,等春播完了我们再去趟城里。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方怡又问了些晒种子的事,这些她以前可没干过,得问清楚了。
赵立夏笑了笑:也不麻烦,明儿我把木板子扛到院子里头,你把种子摊开在上面晒就行了,大概一个时辰翻动一下就好。
这个倒是容易,方怡点点头:我知道了。
赵立夏也没多说,只是晚上等方怡和方辰走了,他才把赵立冬拉到一边,又细细说了一回,叮嘱了一番,这才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立夏就跟赵立秋两个从偏房里抬了个大木板子出来,过来帮忙的短工们忍不住就问了,听说是为了晒毛籽,齐齐惊讶,有人口快就问了出来:你哪来的棉花?赵立夏实话实说:家里种子不够,我托我爹的朋友帮忙买的。
短工们这才点头,原来是自己买的,看来不是朝廷发下来的,又有人说:这大灾年的,谁家不是种口粮食吃,这棉花没啥子用啊。
赵立夏露出一个苦笑:这不是买不到别的种子么,就这些,还是好不容易才讨来的,实在不行,回头再去换了口粮,总不好叫地都空着。
想到这也是实情,大家又默默叹了口气,种子若是那么好买,大家也就不用眼巴巴地望着朝廷了,赵家是大村儿,种粮还算是多的,周边很多十几户人口的小村子,大片的地都是空着的。
就是这几个来做短工的,但凡家里头种粮多点儿,也万没有空着自家的地去帮别人家种的道理。
等吃过早饭,大家的心情已经调整过来了,比起那些个长埋地下的,好歹他们还好好活着不是么?有两个性子耿直的,心里头担心赵立夏年纪轻被人坑了,直接就提出要帮他瞧瞧毛籽,若是不对劲儿还能早点儿退回去,甚至都顾不得这小东家会不会不高兴了。
心知这些人是为自己好,赵立夏哪里会不乐意,当即就招呼着赵立秋和赵立冬帮着把那一袋袋的种子给搬了出来,那些短工门齐齐围上来仔细瞅了瞅,过了会儿就不住地点头:这毛籽不错,你那叔是个实诚人啊!这年头能买到这样的毛籽很不容易了。
虽然心里早就认定白叔是好人,眼下得到进一步的肯定,赵立夏还是很高兴的,那双明亮的眼睛难得的笑成一弯月牙,露出一口白牙。
方怡远远地瞧着,也不由微微笑起来。
等到人都走了,方怡收拾好屋子,拉上赵立冬就开始准备晒种子了,赵立年和方辰也在旁边帮忙,一大袋的毛籽拖过去,往下一倒,一个个小毛籽滚得到处都是,方怡和赵立冬连忙抓紧了袋子口,不让继续往下倒了。
赵立年和方辰蹲在地上,把散落的毛籽都捡到木板上,赵苗苗在旁边瞅了会儿,也跑来凑热闹,小手捻起落到地上的毛籽,然后摇摇晃晃放到木板上,得到方怡肯定的夸奖,瘦小的脸上笑眯眯的。
这毛籽不能堆得太厚,不然会晒不到里头的,过一会儿还得翻动一下,方怡对古代具体的时间完全没法儿把握,就靠着太阳估计个大概,亮了就是早晨,夕阳就是傍晚了,至于具体是早晨什么时候,傍晚几时,那都是完全一抹黑的,不过也没啥影响,反正一天也就吃两顿饭,天亮了起床,天黑了睡觉,所谓的时间概念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但是眼下到了需要确定时间的时候了,这让方怡有点儿发愁,一个时辰是两小时她是知道的,但是到底多久是两小时,她目前还真没谱儿,怎么办?赵立冬一早得了大哥的叮嘱,这会儿看到方怡对着刚摊开晒着的毛籽发愁,连忙凑过去问:方怡姐,怎么了?方怡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管面子什么的了,虚心请教才是正道:你大哥昨儿说这种子要过一个时辰要翻动一下,我估摸不准时辰。
赵立冬一听,发愁了,他也不太会这个,不由挠了挠脑袋:这个我也不知道,那怎么办?方怡托着下巴想了好半天都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最后一咬牙:不行咱就多翻几次,反正也不费事儿。
好!那头赵立冬和方辰在铺好棉花种子之后就去忙活他们每天的工作了,就是抓蚯蚓给那些鸡吃,本想特别照顾一下那只孵蛋的老母鸡,却没想到刚靠近一点儿它就炸了毛,吓得方怡连忙把两个小家伙拉回来了,怀孕生产哺乳期的生物都是最凶残的,千万得顺着,绝不能刺激了!更何况,那一窝白嫩嫩的鸡蛋还是鸡蛋呢!都还没变成小鸡仔呢!怎么滴也不能把老母鸡给得罪了!方怡这阵子白天一直忙活着抄书,这书抄完了都两天了,这两天里,她把家里的菜园都整了一番,种下的小白菜眼瞅着就快可以吃上了,前阵子埋进去的荠荠菜也存活了不少,这让她多少有了点儿信心,好歹她还是能种点儿蔬菜的!可到了今天,晒完了种子之后,方怡就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儿可以做了,屋子都收拾了,破了洞的衣服也都补上了,被子也都晒过了,菜园子也收拾妥当了,这该做点儿什么好呢?屋里头其他人可没方怡这种纠结,他们正忙着念书识字儿呢!赵立冬虽说天天跟着赵立夏去了地里,但是功课可一直没落下,白天的时候还会经常温习一下,唬得那些短工们直夸他本事!闹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这会儿正坐在赵立年身旁,一本正经地看着方辰在地上写字儿。
方怡看着方辰用石子儿在地上吃力地写出比划,然后赵立冬和赵立年照着学,等到面前的一块儿土上都写满了就用鞋子尖儿去铲,铲完了继续写。
瞅着瞅着,方怡就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儿!对了!可以用细沙子做个简易的书写板!哪里去找细沙子呢?方怡想到了那条小溪。
想到就做,方怡转身去屋里拎了个木桶,给几个小的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了。
赵立冬几个正写字写的投入,没留意方怡说了什么,反正这些天她也都是进进出出的。
倒是赵苗苗喜欢跟着方怡,摇摇晃晃地拽着她的衣服也要去,方怡本不想带着她去,毕竟她回头还要拎着沙子回来,怕腾不出手来抱她,可看到小女孩儿亮晶晶期盼的小眼神儿,方怡就说不出什么了,把木桶往胳膊上一挽,弯腰就抱起了她。
去小溪的路方怡还是记得的,为了节省体力,她选的是从家到小溪的直线距离。
要知道这条小溪是从村里蜿蜒出去的,按照方怡的路线,她最终是停在了好几间屋子中间的那一段小溪边儿,也是相对较宽的一段儿,更是村里头那些个妇女们最爱聚集在一起洗衣服洗菜的一段儿。
于是,方怡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一群她不想遇见的人。
这种时候,绝大部分人家都是忙着春播的,只有少数几家家境不错的,一早就给种满了,偏生这几家的媳妇都是出了名的彪悍。
哟,这不是方怡大小姐么,怎的今儿舍得出门了?不在家里扮千金贵人了?开口的正是昨天在晒谷场上闹得最凶的一个,也是赵立夏的二婶儿,之前照过面的。
啧,瞧你这破眼神儿,没瞧见她手里拎着木桶么,怕是来洗衣服的吧。
洗个衣服还要带个小丫鬟呢?几个人笑成团,赵苗苗下意识往方怡怀里缩了缩,使得原本打算无视这群无聊八婆的方怡改变了主意,她不能让赵苗苗幼小的心里产生阴影,这样下去,对她的性格绝对不好。
打定主意,方怡蹲了下来,把赵苗苗放在地上,拍拍她的小背心儿哄到:乖,别理她们,我给你几个哥哥捞点儿沙子做画板,你站在这里等我,好不好?赵苗苗点了点头,抬起小脑袋迅速地看了眼旁边几个人,很小声地应了句:知道了,姐姐你快点儿。
听出她心里的不安,方怡凑过去亲亲她的小脸儿:别怕,她们不敢欺负我们的。
赵苗苗似懂非懂地点点脑袋,心里只想着姐姐能快点儿弄好,然后回家去。
方怡拎着桶到水边,舀了些水用力一甩,那小半桶水一大半儿都洒到了旁边洗衣服的赵家二婶儿身上。
赵家二婶儿还在琢磨着得再说点儿难听地刺激刺激方怡,却没想一不留神反倒被泼了一身水,这种天儿虽说不是寒冬腊月,可身上还得穿着薄袄子呢,这小半桶的水洒过来可不舒服。
她几时是吃过亏的主,可偏偏在赵家方家这几个小崽子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心里的仇可大着呢,这会儿被一泼水,当即一甩手里的衣服,右手地棒槌就举了起来:你作死!老娘你也敢打?老娘横竖是立夏的二婶儿,就算你跟我家立夏好了,你也得叫我一声婶儿,看老娘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这浪蹄子!身后的赵苗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方怡一动不动,仰起脸,冷冷道:你忘了赵陈氏吗?你如果想落得跟她一个下场,只管来打我就是。
赵家二婶儿手里的棒槌生生就顿住了,赵陈氏那日在祠堂的惨样在赵家村每一个媳妇的心里都是重重的一笔,才短短时日,实在是不足以让她们忘掉那一幕,平日里赵家村儿最风光最蛮横的媳妇,就因为推了方辰一下,顺走了他家三个鸡蛋,最后居然落得那般下场,怎的不让人心里发凉。
方辰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只会躲在姐姐的背后哭,从头到尾都是方怡这个小妮子在说话,让原本打算算了的里正不得不请出了族长,这个小妮子不简单啊!其他几个人看着方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阴沉模样,心里也生了怯,纷纷劝道:算了算了,你一个长辈,跟小妮子置什么气。
就是,左右是你家立夏喜欢的人,算了吧。
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见赵家二婶儿没了动作,只哼哧哼哧地盯着她喘着气,方怡也见好就收,重新拿起木桶,转身抱起赵苗苗离开了,等回家再教导她吧。
在她身后,隐约有声音传来:想想赵陈氏吧,难道你也想跟她那样被休回家吗?方怡心下一动,赵陈氏真的被休了?心理准备赵苗苗被方怡抱在怀里,一路都抽抽嗒嗒的,方怡忍着走了一段,最后不得不停下来先安抚安抚这被吓坏了的小家伙:苗苗乖,不哭,姐姐不是没事吗?那些女人不敢打我们的。
被擦干了眼泪的赵苗苗吸了吸鼻子:打大哥。
去年赵家几个叔叔婶婶儿找上门,赵立夏死活不松口,最后挨了那二婶儿两下打,也是那两下打,彻底让赵家兄弟几个翻了脸,赵立秋更是直接抓了柴刀,后来才有里正出面,打消了那几个叔叔婶婶的龌龊心思。
当时赵苗苗就在旁边,一岁多的孩子迷迷糊糊的,不懂事,却又会本能地分出一些好坏来,许是脑子里对赵立夏挨打的那一幕记忆深刻,以至于每次看到赵家的几个婶婶都下意识地会害怕,长此以往,对她的心里健康很不利。
方怡认真地看着赵苗苗,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给她听:她以后不会再打大哥了,也不会打其他哥哥,也不会打你和我。
记得了吗?不要怕她们,她们是坏人,我们要打跑她们。
赵苗苗似懂非懂,得知大哥不会被打,心里也就不怎么害怕了,点了点小脑袋,软声软气学着方怡的话:她们是坏人,打跑。
对,打跑她们!咱们不怕她们,以后苗苗看到她们不能哭了,知道吗?知道,苗苗不哭。
乖!哄好赵苗苗,方怡正要继续抱她走,就见赵立冬跟赵立年方辰三个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方怡姐,你们去哪儿了?方怡正好手酸,乐得把木桶给他们拎着:没什么,想去小溪里捞点儿细沙子给你们做个写字板,省的你们总用脚去踢土,磨鞋子。
赵立冬听到这话,右脚微微往后缩了缩,脚趾也努力的蜷缩起来,只是鞋子本就有些紧,再怎么缩也是藏不住那小洞的啊。
方怡眼尖地看到赵立冬的不对劲儿,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自然而然地看到了他鞋子上的小窟窿,因为鞋子灰扑扑的,里头的袜子也是灰扑扑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啧,鞋子破了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不说我都没瞧见,破了多久了?回头换下来我给你补补。
唔,至于怎么补,回头再研究研究,这个她还真不会!赵立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半晌才小声地说:这是最后一双了,别的都破了老大的窟窿。
方怡微微一愣,随即又释然了,家里头从去年起就没人做新鞋子了,地里干活儿可是很磨鞋的,更别说几个小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年的时间那脚要长开不少吧,顶都能把鞋子给顶破了啊。
方怡心下一动,又去看了看方辰的脚,貌似没破,不过脚趾头明显的顶得那鞋面儿都鼓出来了,那头赵立年的也破了,赵苗苗的没破。
这一来,方怡也没心思去捞沙子了,这两个平日里还不算是辛苦的都破了鞋,那赵立夏和赵立秋的鞋子,岂不是不成样子了?想她这阵子,光顾着琢磨吃的去了,衣服也只是草草补了一下,鞋子更是想都没想到,古人云,衣食住行,这衣还在吃的前头呢。
等回到屋里,方怡先让赵立冬把以往穿破了的鞋子找一双出来她先补了试试看。
赵立夏在屋里磨蹭了半天,才慢吞吞地捡了双灰扑扑地鞋子过来,方怡老远地都能瞧见那鞋子被磨得不成样子,拿到手里一看,果然是很破,鞋底子已经磨得只剩下很薄的一层了,鞋尖儿的地方,那一圈儿都磨破了,这样的就算补起来也穿不了多久吧,而且,这么薄的底,走在路上很咯脚的。
没别的了吗?赵立冬摇摇头:其他的都补不了了。
方怡暗自叹了口气,难怪都说家里没个女人不行,幸亏她今天瞧见了,要等他们的鞋子都给磨没了才知道,那就真晚了,到时候一家子人都光着脚丫。
把手里的破鞋让赵立冬再放回原处去,叮嘱他在家里看着弟妹,方怡自个儿则又往杨婶儿的屋里去了。
杨婶儿这会儿并不在家,跟着汉子去地里春播去了,只有她女儿三妞在家里看着的,方怡去的时候,三妞正坐在院子里纳鞋底呢,看到方怡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往边上的小竹篮里一放,去屋里又搬了个凳子出来让方怡坐:你今儿怎么过来了?没带苗苗一起来么?方怡心说来得真是巧了!直接坐下笑眯眯地跟三妞说起话来:苗苗刚睡着了。
我来是有事儿找你。
啥事儿啊?不耻下问是方怡最大的有点,她指了指三妞身边的那个小竹篮的,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我来想跟你学学怎么做鞋子,以前我娘也没教过我。
三妞啧了一声:看你一脸严肃的模样,我还当是啥要紧的事儿呢,原来是做鞋子,这个很容易的,我说给你听。
好。
方怡听那三妞仔细地说了一遍,还不时地拿着东西比划,听起来确实挺简单,不多时就能学会了,只是具体操作起来怎么样,那得动手了才知道,方怡自问手工还算是比较巧的,应该问题不大。
三妞等方怡说懂了之后才停下,又说:你要是得空的话,可以带来我这边,我手把手地教你,保管做一次你就会了。
方怡想了想:我还是先在家弄吧,苗苗他们还要我看着呢,回头等有弄不明白的我再来找你。
三妞又说:也好,这阵子家里也都忙着春播呢,我抽不开身,等过阵子闲了我再去看你。
方怡自是笑着应了。
说完正事儿,三妞突然笑着凑近方怡,低声说:你这是为了给你的立夏哥做新鞋子吧。
对啊,我今儿才看到立冬和立年的鞋子都破了,想来两个大的应该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就过来问你了。
方怡倒是坦诚,说完才发觉三妞这姑娘说话的语气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三妞笑了下,继续跟方怡咬耳朵:你这第一双新鞋子,你得给立夏哥做才行。
我爹我娘都说了,立夏哥是个实在人,他们家兄弟几个都不错,别看现在是穷了点儿,但过两年保管就能好起来,你对他好点儿,不吃亏的。
方怡哭笑不得,这姑娘自己都才十四岁呢,这话里话外就跟那已婚妇女似的,还不吃亏呢,这杨婶儿天天就跟她说这些呢!不过方怡心里不讨厌,别人对她的善意她从来都不觉得讨厌,当下忍不住就打趣她:哟,这就知道看实在人了啊,那杨婶儿有没有跟你找个实在不吃亏的人?三妞可没方怡这么厚的脸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张脸顿时红成一片,方怡看得瞪眼,不是吧,还真找了啊!十四岁就找老公会不会早了点儿啊?这老公可不比男朋友,嫁过去就要那啥然后生孩子的,太年轻可危险着呢。
这三妞跟方怡是同年,两人性子又有些相似,都是比较软绵的人,平日里很是聊得来,算是闺蜜了,她害羞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跟方怡分享了自己的情窦初开的心情:我娘是给看中了一个,是东面儿刘寡妇的儿子,你也见过的,叫赵瓦。
方怡很努力地回想了一番,却还是没想到有叫赵瓦的,之前的方怡对村里头那些人印象确实不怎么深刻,很多人都是模模糊糊的:额,好像没什么印象。
三妞似乎并不意外,只瞪了方怡一眼:就知道你不记事儿!你这样可不行!方怡看她这样子,忍不住就乐了:哎哟,你被杨婶儿教的,越来越有小媳妇的架势了。
三妞又瞪了她一眼,自己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方怡问:看中了,有提过吗?你才十四岁,会不会太早了点儿?三妞红着脸小声地说:不早了,等过两年,那有耳的锅就都被人抢光了,村里头有不少十岁就先跟人说好的呢,你自己不也是一早就跟立夏哥定下了。
眼见说着说着又说到自己头上,方怡颇有些无奈,立刻不动声色继续转开话题:这么说,杨婶儿跟刘寡妇已经说好了吗?那什么时候成亲?这一问,三妞的脸更红了,伸手就去捂着方怡的嘴:你净瞎说!亲都没订呢,就说成亲,给人知道还不定怎么说我呢!方怡: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早告诉我我也有个心里准备。
你还要准备啥!我娘跟刘婶儿盘算着先缓两年,等把这次的灾熬过去就定亲,应该还有个两年吧。
三妞说完,又看到方怡身上去了,那眼神儿,活像是方怡就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似的:倒是你,孝期还有三年呢,到时候你都十七了,虚岁都十八了!方怡被三妞这眼神儿刺激了一把,不是吧,不会要她十七岁就结婚吧!人都还没发育完全呢,这怎么行!瞧着方怡的脸色不对劲儿了,三妞连忙又安慰她:不过你也不用着急,那立夏哥到时候得有二十了呢!他是不会嫌弃你的。
这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好么!方怡很无语,难道真的要她十七岁就嫁给那个阳光小少年吗?不对啊,问题不是她三年后要以十七岁的年龄嫁给她好么!问题是她堂堂一个二十八岁的剩女要嫁给一颗十六岁的小嫩草好么?这姐弟恋跨度也太大了!都能赶上姑侄恋了喂!方怡觉得自己被三妞这个小妮子给绕晕进去了!鞋子方怡果断告别三妞这个春心萌动的小妮子,成功制止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嫁人什么的,不还早着么,到时候再想法子也不迟,再说了,如今家里头都没了长辈,也不用担心父母之命,转圜的余地还是很大的。
想通之后,方怡的脚步都轻快起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只想着早点儿把鞋子做出来,也省的这些孩子们天天穿着破鞋。
赵立夏的母亲以前也是个手巧的,做出来的鞋子针脚密实整齐,因为病的突然,有些甚至只弄了一半儿就搁着了,之后就全被赵立夏仔细地收到了一个干净的箱子里放着。
按理说,这些东西本该是都要和衣服一起烧了的,只是这家里头没个大人提点,一群半大的孩子又都不懂这些,只觉得自从有人病了母亲就没再碰过这些针线,应该是没事的,所以就胡乱地收起来了,想着留着做个想念也好。
方怡拿着那两个缝好的鞋垫儿翻来覆去仔细地看着,手工果然不错,正要问这是给谁做的,却看到身旁的赵立冬眼角发红,想必是想起了去世的娘亲。
方怡心下一软,打消了直接把这鞋垫子拿来用的念头。
半成品不能用,工具和材料还是能用的,方怡把东西都拿出来,又去厨房里熬了点儿黏稠的糊糊,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把拆开了的旧衣服估摸着赵立夏的脚剪成长方形一片片的,拿了块平木板,先往木板上刷一层浆糊,再往上面贴一块布,这布得贴平整了,然后再在布上面又刷上满满一层浆糊,再贴上一块布,所谓的千层底儿就是这么一层层的布料铺起来的,也难怪软绵舒适,这是现代无论多好的工艺材料都远远比不了的。
方怡粘了五层就放下了,把板子连同布料一起放到太阳底下晒着,转身把旁边的棉花种子整个儿翻了一遍,才又回身继续做鞋子。
瞧着木板上的浆糊都已经干了,方怡把布从上头撕下来,放在一边,又往上糊了几层,继续晒着。
赵立年和方辰蹲在她身旁,一个递刷用的浆糊小木片儿,一个递布料,可殷勤了。
赵立冬本来情绪挺低落的,这会儿看着方怡来来回回的忙活,也忍不住凑过来:方怡姐,有啥子我能做的么?要不我帮你糊浆糊?方怡失笑:这做鞋子是我们女儿家做的活儿,你凑什么热闹。
赵立冬本想说如果方怡姐不做,过几天没准儿大哥就得自己做了,都快没鞋子穿了,还管这是男人还是女人做的活儿啊!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当即就抿了抿唇,嘿嘿笑了两声。
春日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小小的院子里时不时传来说话的声音。
姐姐,这两只是给立夏哥的吗?这是方辰的声音。
赵立年也挑了两个:那这两个就是二哥的。
嗯嗯,这是我的了!赵立冬也捡了两个刚从木板上撕下来的布放到一边。
赵立年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这一刻:那接下来就是我和辰辰的了!方辰的小脸儿红扑扑的,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期盼地望着方怡手里的木板,脸颊上荡起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嗯,马上就是我们的了,我的鞋子还没破,立年你先拿吧。
方怡听着他们略带稚气的话语,微微笑着,没有告诉他们,这种天气,一双鞋子得要弄两三个鞋底子缝一起才好,所以这看着有三双了,实际上做出来也就够一双鞋的。
不过不要紧,横竖她整天的都没什么事儿做,全拿来做鞋子应该速度也不会太慢。
几个人边干活儿边说笑,这时间不知不觉过的飞快,直到屋里传来赵苗苗睡醒的声音,方怡这才惊觉,都快到傍晚了啊!晚饭还没弄呢!当下把手里的木板子一丢,转身就往厨房跑,嘴里叮嘱:立年辰辰,把东西收拾一下放屋里去。
果然,等赵立夏他们回来的时候,方怡的晚饭还没做好,赵立夏刚朝厨房瞄了一眼,就被赵立冬拉到了后院儿的后门边儿,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忍不住就问了:怎么了?赵立冬嘿嘿一笑:大哥,你猜方怡姐给你做什么了?赵立夏这些天下地有些累着了,这会儿没多少心力跟赵立冬打哑谜,当即问道:做了什么?你们白天在家里做什么了?方怡姐给你做鞋子了!赵立夏一愣,方怡给他做鞋子?赵立冬还在一边嘀嘀咕咕:可不止给你做了呢,给二哥和我还有立年辰辰他们都做了,苗苗也有。
大哥,我觉得方怡姐真的变好了,以前她可不会给我们做这些呢。
大哥,你说是……咦,大哥?方怡正在厨房里忙着,额头都冒出汗了,只恨不得能有个高压锅,几分钟就能把糊糊给弄熟了他!手忙脚乱地把烙好的黑面饼装到盆里,打算先让短工门垫垫肚子也好,一转身差点儿装上赵立夏,方怡不由瞪了他一眼:怎么进来也不出个声,正好,先把这个端出去给他们垫垫,这糊糊马上就好了。
赵立夏端着那盆子面饼没动,黝黑的眼定定地望着方怡,见她额上细密的汗水打湿了几缕发丝,紧紧地贴在脸上,更衬得那张小小的瓜子脸有些苍白,眼睛却是亮亮的,明明是跟以前一模一样的样貌,感觉却完全不同,原来以前方怡的柔弱并不是因为她的模样,而是性格。
这一刻,赵立夏突然有点儿感激那天拉方怡去挖野菜的人和那场突然的春雨。
方怡心焦地等了半天,糊糊终于是熟了,她舒了口气,转身去拿旁边的大海碗,赵立冬蹦蹦跳跳地进来了,麻利地接过盛好的糊糊端出去分给短工门。
解决完短工门的伙食,方怡又开始忙活自家人吃的东西了,把揉好的红薯面滚成一片片的,拿刀子切成一指宽的面条,下到了之前熬了一天的骨头汤里,再添点儿菜叶子,放上几片肉片儿,能让大家吃得肚儿滚圆。
吃过饭,方怡拿出下午做的鞋底,让赵立夏把鞋子脱了给她,赵立夏有些羞赧,这鞋子穿了这么久,味道可不小的。
方怡可不管他的纠结,这会儿正在找赵立夏鞋子上的窟窿,果然尖头已经破了一大块,不过好像里头又用布挡着了,所以没有脚趾头露出来,不仔细看还看不到。
快脱了啊,我好照着你的脚大小来剪。
等了半天没等到赵立夏动弹,方怡忍不住出声催促。
赵立秋和赵立冬两个毕竟年纪大些,面子也看得重些,瞅着自家大哥那不好意思的模样,嘿嘿直乐,赵立年和方辰则是抓耳挠腮地替赵立夏着急,恨不得自己上前帮他脱了,快点儿剪了才好轮到他们啊!正僵持着,外头传来杨婶儿的声音:老远就听到你们笑呵呵的,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
赵立夏大大地松了口气,连忙从方怡身边儿绕过去,几乎是用跑的逃到院子里去接杨婶儿,赵立秋和赵立冬在后头看着,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哎哟,看你这高兴的,遇着什么喜事儿了?杨婶儿说着也笑了起来。
赵立夏恼怒地瞪了两个弟弟一眼,摆摆手:没事儿呢,婶儿快屋里坐。
杨婶儿往里头一瞄,看到方怡手里的鞋垫子:哟,才听三妞儿说你要学着做鞋,你这就弄出来了?给我瞧瞧,哎,这贴的还不错,怪平整的。
方怡笑了笑:都是按三妞儿教的做的。
杨婶儿放下手里的小篮子:三妞儿都跟我说了,她自己做事儿都马马虎虎的,还教你呢,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瞧瞧,你这还没剪样子吧,来,剪刀拿来,婶儿给你做个样子。
谢谢婶儿。
方怡连忙把剪刀递上去。
见杨婶儿的目光又落到了赵立夏的脚上,可怜的小伙子才喘了口气,还不到三分钟呢,这又要脱鞋子了!不过这回的对象是杨婶儿,让赵立夏多少心里踏实些,慢吞吞地脱了鞋递过去。
杨婶儿自然不会嫌弃,更何况也没什么怪味道,只是在看到鞋子磨损成这样还在穿之后,这位心善的妇人露出了一脸疼惜的表情,嘴上却没多说什么,只是麻利地开始剪了起来:你这鞋子紧不紧?赵立夏想了想:前头有点儿挤脚,后面还好。
那我给你放点儿。
杨婶儿剪完了赵立夏的,瞧见这鞋底还有多的,就让其他几个也把鞋子给脱了,这下子赵立秋赵立冬笑不出来了,扭扭捏捏地脱了鞋递过去,倒是两个小的很欢腾,还没轮到他们呢,就早早地把鞋子拎在手上了,弄得赵苗苗也有样学样,翘起脚想要脱鞋子,结果一屁股坐在地上,撅了半天的小嘴儿。
方怡两眼放光地看着杨婶儿三两下地剪好了好几双的鞋子底,心里佩服得不行,仔细地收好,准备回头就把这个做样子好了,省的每次都要比划,她可没杨婶儿这种功力。
杨婶儿看着方怡小心翼翼地样子不由失笑,揭开小篮子上盖着的布,端了一盘子豆腐豆干出来,露出下面两双新鞋子:这是我过年给你们叔做的,还没穿过,我估摸着立夏穿应该可以,所以就给你带过来了,来,试试。
赵立夏连连摆手:这咋行,你给叔做的我怎么能穿!有什么不能穿的,你叔他鞋子多的很,不缺这一双两双的,快来试试。
赵立夏推脱不得,只得脱了鞋子试了,鞋子有些大了,不过也好过他脚上这双小了的,赵立秋也试了一下,却穿不了,一抬脚就掉了,最后,赵立夏跟杨婶儿推脱半天,最终留下了一双。
送走杨婶儿,方怡道:立秋,你再忍几天,我尽快给你做一双出来。
赵立秋倒是不怎么在意,笑眯眯的点头:好,我等方怡姐给我做新鞋子穿。
那头赵立夏听了,抿了抿唇角,落在新鞋子上的目光顿时带了些许纠结。
心疼这一晚注定是个忙碌的,杨婶儿前脚刚走没一会儿,里正又带着他的两个儿子来了,这会儿天已经快要黑透了,月亮和星星却很亮,方怡很喜欢这里没有污染和霓虹灯的夜晚,可以就着月色做各种事。
里正进门的时候看到方怡和方辰也在,下意识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他们怎么还不回自己的屋里,这要给别人看到,岂不是又要说闲话了?也是里正来的不是时候,如果里正换了平时这种时候来,一定不会怪方怡这么晚留在赵家。
方怡今儿是为了做鞋子折腾晚了,不然这会儿应该是一屋子人背书的时间,人记忆力最好的时间是早上和晚上。
不过当着方怡的面里正也不好说什么,只闷头进了院子,让身后两个儿子把手里的东西放一边上:趁着天黑,我给你送了些种粮过来。
你家里的地种的怎么样了?赵立夏看出里正脸上有些不好看,虽有些不明就里,却还是连忙把他和他那两个儿子往屋里请:这大晚上的还辛苦叔和哥跑一趟。
已经种完麦子玉米和高粱了,明儿起就要开始种棉花和芝麻,最后来种红薯和土豆。
里正走进屋里,看到了桌上摊开的那一双双鞋底子,眼角扫了方怡一眼,脸上的不满也淡了一些,知道做些鞋子,倒也不错。
屋里有些暗,方怡也不好大晚上的盯着里正脸上瞧,连忙走到桌边,把那些鞋底子都收到小畚箕里,抱在腋下就要告辞:叔,这天不早了,我和辰辰就先回去了。
里正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方辰身上,又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走路看着点儿脚下。
方怡敏锐地察觉到了里正似乎有些不高兴,不过不知道为的什么,难道是怪自己这么晚还赖在这里不回家?一面想着,一面牵着方辰回家去了。
等方怡走了,里正又问了赵立夏一些春播的事儿,随后也起身告辞,眼下大家伙儿都累得很,谁也没闲工夫唠嗑儿。
赵立夏也没挽留,只把里正送了一段。
里正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拉着赵立夏小声地说:那方怡天天这么晚都在你们家?赵立夏也是个精明的,当即就知道为什么里正脸色不好看了,小声地说:叔,你之前不是让我跟辰辰多亲近吗,我就说让他教教立冬立年认字儿,方怡听了以后,说要学大家一起学,本来是早上学的,这不最近我跟立秋立冬忙着春播么,所以就给改到晚上了。
里正一听,立刻抛开了对方怡的纠结,拉着赵立夏的手问:真的?赵立夏道:当然是真的。
方怡如今性子虽然冷了些,但人还是顶好的,这两天看我们鞋子磨破了,正琢磨着要给我们做新鞋子。
里正撇了撇嘴角:做鞋子本就是她份内的事,她家那么多田地都是你在忙活,连双好鞋子都不做给你穿,这哪里说得过去?赵立夏陪着笑了两声。
里正又叮嘱了几句,心情果然就好了起来,让赵立夏不用送了,带着两个儿子回家去了。
赵立夏看着三人走远了些,这才转身回屋,这里正叔什么都好,就是重男轻女不太好,之前还提过让他把赵苗苗给送出去,这怎么行呢!那是他的妹妹,他当然有义务照顾着。
回到家里,赵立秋跟赵立冬已经把种子都给搬到屋里去了,里正送来的是洋芋,拎着有好几十斤呢!赵立夏想起方怡说起洋芋的模样,不由轻轻笑了笑,心里头对里正的感激又多了一分。
第二天,方怡又粘了半天的鞋底子,虽说要先给赵立秋做,但鞋底子还是干脆一次性多粘点吧,之前剩下的那些布料有些不够了,方怡回自己屋里翻了翻,把小了很多的衣服都找了出来,取了两件最旧的给拆了,再剪成片儿,继续粘鞋底子,然后趁着浆糊风干的功夫,照着昨晚杨婶儿剪出来的鞋底子剪。
等鞋底子剪好,再用细长细长的白布沿着鞋底子边缘一圈都包好,用浆糊黏住,最后方怡比划了下厚度,最终选了三个鞋底子叠到一起的厚度,把三个包好边的鞋底子叠整齐,然后取了针穿上麻绳,沿着边缘缝一圈儿,把三个鞋底子都缝到一起就好。
一直到这一步,方怡都是做的很轻松的,可接下来就是麻烦事儿了,针要换了大针,先用针锥把鞋底子整个儿扎透过去,然后再把麻绳纳紧。
这玩意儿方怡还是第一次用,昨儿就看三妞儿比划了一下,心里头记下来了,瞧着挺容易,可等自己下手了才知道,这可真是不容易弄,方怡这具身体很瘦弱,没什么力气,可这纳鞋底还真就是个力气活儿。
一直在旁边观摩者的赵立冬瞧见方怡似乎很吃力,主动请缨让自己来,却被方怡推到一边儿去了,她怕这小子一身蛮力,回头不小心扎着了或是弄断了针可就麻烦了。
这鞋底子才纳了几针,方怡的一双白嫩的小手就被麻绳儿勒出一片红痕,看着怪吓人的。
方怡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鞋底子上那歪歪斜斜乱七八糟的针脚,默默叹了口气,心里头琢磨着得再想个法子才行,这样下去,就算她不怕疼,这双没怎么做过事的手怕是也吃不消的。
想了想,方怡拿了布条把掌心和食指缠了几圈,等到拉麻绳的时候就在掌心和食指上都缠上两圈儿拉,这样倒是好了不少。
只是这速度实在是太慢了,等到赵苗苗再度睡醒过来,她才缝了半个脚掌的面积,这实在是太坑爹了!有了头一天的教训,这天的晚饭方怡可没忘记,等到赵立夏他们回来时,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
帮忙端碗的时候,赵立夏看到方怡手上红彤彤的,手指还有一圈圈明显的勒痕,差点儿没忍住伸手去碰,所幸伸出一半想起来院子里还有外人在:你的手怎么了?方怡的手指头其实勒得挺疼的,不过总不好跟个半大的孩子喊疼,当即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什么,这是纳鞋底的时候草绳拽的,看着吓人,不疼的。
听到是为了做鞋子弄出来的痕迹,赵立夏有些心疼,都红成这样了怎么会不疼?又一想到那鞋子是给赵立秋做的,心里没来由就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滋味,有点儿酸酸的,又有点儿涩涩的,忍不住就说:要不就别做了。
被人关心的感觉总是好的,方怡扭头冲赵立夏笑了笑:没事,真的不疼,我这就是没做过这些不会弄,等过几天习惯了就好。
赵立夏抿了抿唇,闷闷地端着碗出去了,背影似乎有点儿气冲冲的,这可真是难得。
等到短工门吃饱喝足各回各家去了,这一屋子大大小小才开始自己的晚饭,期间,赵立秋笑嘻嘻地问了句:方怡姐,我的新鞋子做得怎么样了?方怡张了张嘴正要说话,那头赵立夏却一眼瞪了过去,语气带了点儿严肃:吃你的饭!催什么!赵立秋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可太委屈了,既没新鞋子穿,还要被小气的大哥教训,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自从昨晚方怡姐说先给他做鞋子之后,他这大哥就爱训他了,光今天一天就训了他三回,以前一个月都没这么多呢!赵立冬是个实诚孩子,不太会看眼色,当下老老实实地替方怡说话:二哥你就别催了,这鞋子可不好做,方怡姐今天手都勒疼了,后来还是缠了布才好些的。
方辰心疼姐姐,这会儿也皱起小脸儿用力的点头:对,姐姐的手看着可疼了!这一说,赵立夏的脸就黑了,瞪向赵立秋的小眼神儿就更犀利了,赵立秋心里大声叫屈,却没一个人站他一边儿。
方怡被这一屋子半大小子给逗笑了,笑了之后却又有些想哭,心里像是在温泉里泡过一样,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坦,她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关心,不过是几道勒痕,算的了什么?看你们说的,真的不疼,我这手是没做过粗活儿,等过几天保管就没事了。
乖,吃饭。
方怡这番话的本意是为了安抚他们,谁知听在他们耳朵里,就成了她要干粗活儿了,于是这心里头就更心疼起来了,甚至连有新鞋子穿的喜悦都没法儿掩盖这种心疼了,纷纷乖巧地表示不要新鞋子穿了,这做鞋子的粗活儿就不要干了吧。
只把方怡说的又是心酸感动又是哭笑不得。
如果她这都算粗活儿,那赵立夏和赵立秋做的那叫什么?最终把方怡解救出来的还是杨婶儿,这回连三妞儿也来了,一进屋就把方怡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娘真是的,要送也送小点儿的鞋啊!直接送给立夏哥了,那你做的给谁穿啊?方怡无语:立秋的鞋子也破了,我这会儿先给他做着呢。
三妞儿的眼神顿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却到底碍着还有别人在呢,没敢说出太惊骇的话来,只恼怒地瞪了方怡好几眼,这人真是没分寸!哪有跟自己定下的汉子还没穿上她亲手做的鞋呢,就让小叔子给穿去了!方怡若是得知三妞的心思,怕是要更无语了。
这头,杨婶儿心里头也有些无语,对着面前这一双双严肃的眼神儿,她只能咬牙点头:这纳鞋底儿啊,做熟了就好了,不疼的。
你看村里这么多女人不都做过来了,合着方怡就做不来啊?她又不比别人差!这话终于将一众半大小子给安抚好了。
杨婶儿这回带了鞋面的样儿过来,她猜到方怡第一回做鞋子,又没个人在旁边手把手的教着,做出来的肯定不咋样,偏偏她最近又实在是忙,只能让三妞儿白天在家里多做些鞋面儿,晚上带过来给她帮把手。
方怡知道杨婶儿的来意,立刻把白天纳的鞋底儿拿给杨婶儿看了,杨婶儿看了之后,笑道:看不出你还是个手巧的,这第一回光听三妞儿说就能纳成这样,可真不错!得到肯定,方怡也挺高兴的:谢谢杨婶儿。
杨婶儿笑了着摸了她一把:傻孩子,乡里乡亲的谢什么呢!这鞋底你先纳着,这功夫得靠自己练,别人教不了,回头等你弄好了,我再来教你怎么缝,这鞋面儿就放这儿,等你手疼了可以照着样儿裁剪,下回就能自己做了。
方怡一一点头应了,心下不由感慨,真是人生处处皆学问啊!要不是自己动了手,她哪里会知道,光是一双说起来简单的布鞋,真做起来会有这样多的巧功夫。
狐媚子又过了几天,赵立秋终于穿上了新鞋子,这还要得益于杨婶儿,这双新鞋子,除了鞋底子是方怡一针一线纳出来的以外,其他都是出自三妞儿和杨婶儿的手。
饶是如此,赵立夏还是对他脚上那双新鞋子十分地不满,害的赵立秋一个劲儿担心自家大哥会趁着自己不注意把这双鞋子拿去烧了,或是藏起来不给他穿。
方怡架不住三妞儿这小妮子天天耳朵边儿的念叨,举手保证说下一双一定给赵立夏做,然后再给赵立冬做,这才让小妮子满意了,结果转眼就假装不经意地给说了出去,声音不大,却足够赵立夏听见。
方怡十分的无语,这小妮子想的太多了吧,谁知一转身就对上了赵立夏阳光的笑脸,弄得方怡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的手艺还不行啊。
一旁的赵立秋偷偷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这双新鞋子可以保住了!旧鞋子实在是穿不下去了,都磨得只剩一层布了,脚趾头每天都生疼的。
这阵子,棉花和洋芋的种子都已经种下去了,最后剩下的就是芝麻和红薯豆子之类要混着种的。
赵立夏一晚上都在琢磨着,明儿该怎么说服那些短工才好。
第二天,那些短工们一听,果然就纷纷说道起来,劝赵立夏不要胡闹,这么多样种子种在一块地里那怎么成,不说别的,光是浇水施肥什么的就不方便吧,不同作物的需求都是不一样的!这赵立夏也不是第一次下地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赵立夏道:我是想着,芝麻竿子细,也遮不到多少日头,下头再种点儿红薯豆子之类的没准儿能成,都是不怎么吃肥的。
又道:我也不想,只是先前种粮少了,我又去买了些回来,这会儿又多了,这买回来的种子断没有放着的道理,那洋芋又是回头要给朝廷交税的,不种不行,剩下的这些个红薯豆子什么的,若不种了,口粮实在是太少,我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
听赵立夏这样说,短工门也是哎哎直叹气,再也说不出什么劝阻的话来,这孩子,是被去年的天灾给弄怕了啊,想着今年无论如何要多种点儿下去,能收多少是多少吧。
这样的事儿,谁又能说一定就不成呢。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其实也是赵立夏心善,短工门心好,不然这东家要种什么只管说就是了,还解释个什么劲儿?那做短工的只管听话去种就是,管他收成好不好呢?横竖又不是按收成给他们工钱。
赵立夏家的田地是在村子边缘地方,起先并不多,是赵立夏的爹勤恳,自个儿开了不少荒地出来,这几年的时间过去,荒地也渐渐肥了起来,赵立夏不想让人瞧见他这混着种的地,之前特意留了最里面的那10亩,离别人家的田地远着呢,一时半会儿也不容易给人瞧见。
请来的这几位短工也都是嘴稳的人,不爱嚼是非,这事儿估计还能瞒上好一阵。
头几天儿还是好好的,谁知道过了几天,也不知道是谁传出了风声,说赵立夏家的种子比别人家发的多,于是这一个两个的都找上门来看,这一看,洋芋多没多倒是没瞧出来,但是赵立夏家的种粮比别人家多倒是瞧出来了,你没瞧见那一大片的地里,种的好几样东西么?靠地吃饭的人,光是一眼瞄过去,就能知道这地里头种的是什么。
这要不是家里种粮多得咯得慌,会这么糟蹋么?赵立夏听着那些冷言冷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是他一早就料到的情形,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以为至少会等到长出苗之后。
赵立秋知道这是方怡的主意,这会儿听到那些妇女越说越难听,心里有点儿担心回头这话要是传到了方怡耳朵里,她该会不好受了吧。
倒是那些个短工门,一个个都低着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在他们看来,没有成功劝说东家放弃这种浪费种粮的行为,也是不称职的,白白得了小东家那么多的照顾!这天傍晚回家,每个人的神情多少都有些恹恹的。
方怡一瞧就知道为的什么,今儿白天就已经有人来告诉她了,三妞儿听到那些难听的话气得直跺脚,这赵立夏要怎么种地,关方怡什么事儿啊?凭什么骂方怡是狐媚子!又不是方怡叫赵立夏这么种的!村里谁不知道方怡不会下地啊!方怡听着三妞儿替她不值当,淡淡一笑:就算是我说的又怎么样?碍着他们什么事儿了么?三妞儿一愣,猛地一拍腿:哎哟我的小姐!不会真是你说的吧,我就说,立夏哥那么踏实的人怎么会做这么不着调的事儿,你不懂这些瞎说什么啊,这地里的东西哪里能乱种的?方怡对这个性格直爽的小妮子还是挺喜欢的,当下拍拍她的手:急什么,等秋收的时候,就知道我说的错不错了。
别把你立夏哥当傻子,若是我没说个子卯来,他也不会这么做。
三妞儿拧着眉琢磨了半天,还没等想出什么来,方怡已经起身去准备晚饭了,她抬头看了看天,也急吼吼地回家去了。
所以这会儿,方怡一点儿都不意外看到他们这模样,那些女人十之□是要去地里指手画脚一番的。
不过她还是比较在意赵立夏的想法,毕竟这两家里种地的活儿,还是要他说了算的。
所幸,赵立夏并没有什么不对的情绪,眉宇间依然只带了些疲惫,这让方怡放心不少。
再去看赵立秋,嗯,多了点儿火气,想必那些人没少说不中听的。
晚饭的时候,桌子上挺沉默的,方怡看了一圈儿,貌似不经意地问:今儿地里没出什么事儿吧?赵立夏想也不想,道:下种能出什么事儿?赵立秋用力咬了两口红薯饼,像是跟谁有仇似的。
方怡又道:我在家里倒是听了一些闲话,其实那些话我们不必放在心上,等秋收的时候,自然就知道谁对谁错了。
方怡姐你不生气啊?赵立秋忍不住问。
方怡笑了笑:跟不相干的人生什么气?你们要心里头不服气啊,那等秋收的时候,咱们就能去奚落他们了。
赵立夏点头:不相干的人不理会就是了。
这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一个大嗓门儿,得,这回是相干的人找上门了。
立夏,快把门打开,今儿得把这事儿说清楚,我们做长辈的,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个狐媚子给迷昏了头!往事听到这声音,赵立夏下意识就看了眼方怡,却见她神色如常,甚至还不紧不慢地把手里最后一口饼子给咬着吃了。
你们在屋里呆着,别出去。
赵立夏叮嘱了一声,起身去开门,赵立秋连忙跟了上去。
在屋外叫骂的是赵立夏的二婶儿,身旁还跟着二叔和三叔,眼见赵立夏开了门,那二婶儿大掌一伸,把门全给推开了,人却不进屋,站在门口继续骂:那死作妖的小浪蹄子在哪里?叫她出来,看老娘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她!成天的不学好,就整些幺蛾子,好好的日子不过尽发癫!这赵家二婶儿前些日子被方怡当众泼了一身的冷水,偏生还发作不得,可让人看了一回笑话,这心里头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回可让她逮着机会了,她要不好好出口气,她就要跟方怡姓去!赵立夏皱着眉,直接就打断了赵家二婶儿的叫骂:二叔,三叔,现在过来是有什么事么?说话的时候,人就站在门口,神情淡漠疏离。
赵家二叔脸上顿时有点儿不好看,他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赵家二婶儿又冲着赵立夏骂了起来:哎哟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还真被那狐媚子给迷了心呐!有你这么跟自家叔婶说话的吗?我们听了你家的事,连饭都没吃就往你这里赶呐,你倒好,连口水都没有,现在连门都不让我们进了吗?我们这造的是什么孽哟!这赵家二婶儿是一路从自家骂到赵立夏家的,一路上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好奇心,得亏眼下是正是忙着春播的时候,有闲工夫八卦凑热闹的人不怎么多,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闲的蛋疼的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就等着瞧热闹呢,这乡下地方没什么娱乐活动,看别人家的热闹可不就是个好消遣呢!同样的伎俩从去年秋收的时候起就闹过了,算上这回已经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赵立夏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手足无措会被骂得掉眼泪的赵立夏了,他微微板着脸,冷冷地看着赵家二婶儿在家门口撒泼,仿佛她骂的是别人家的人一样。
赵家二婶儿心里头那叫一个恨啊!这骂起来就更加的没边儿了,眼看着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她非但不觉得丢人,反而像是有了帮手似的,骂的是越来越起劲儿,越来越不着边际。
方怡坐得屋里,认真地听了会儿之后就撇了撇嘴角,真是了无新意,一抬眼,发现几个小的都缩着脖子,一脸皱巴巴的委屈小模样,她敲了敲空碗,道:外面有疯狗找上门了,乖,快把饭吃了,别回头被疯狗抢了去。
几个小的一听,当真就立刻重新又扒起糊糊来,顺带还大口地咬着所剩不多的饼子,这一年来,他们也没少挨骂,从一开始的担惊受怕到后来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以往都是安静地等别人骂完了走人,如今却又觉得似乎有了点儿变化,因为他们的立夏哥哥敢拦着那些人不让进屋了,他们的方怡姐不再会偷偷掉眼泪了。
孩子们的情绪是最容易被传染,当有人勇敢的挡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会挺起小身板儿,变得勇敢起来,这就是孩子们纯真的世界。
方怡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偏生就被一直竖着耳朵听屋里头动静的赵家二婶儿给听到了!真不知道她这边骂边偷听的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当即一拍大腿,就要往屋里冲:敢骂老娘是疯狗,你作死!赵立夏脸一沉,往前一步,堵在了门口,赵立秋也跟在他身旁,两个十几岁的小子就这么把门给堵了一大半儿。
赵家二婶儿心里起火,伸手就要去推赵立夏,却被不轻不重地挡了一下,她的身子一歪,差点儿摔倒地上,当即就嚎了起来:哎哟你这挨千刀的!居然敢拦着长辈不让进门,你居然还推我!你爹娘都是怎么教你们的哟!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赵家二叔也沉了脸,上前一步:立夏!你这是做什么?连你亲婶儿你都不认了?赵立夏冷哼一声,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紧紧地盯着赵家二叔:骂我可以,不许骂我爹娘!赵家二叔被这么一瞪,心里头竟有些心虚起来,随即又想到面前这人的身份,心里头噌的就冒起火来,正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子,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他连忙转身迎了过去:爹,你咋的也来了!你这身子骨儿还没好利索呢!可别又倒了!看到被赵家三婶儿和几个半大小子搀扶着过来的老人,赵立夏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死死地抿着唇,脸上的线条快要绷成了直线,老人又是一阵猛咳:我不来,我今儿要是不来,这全村的人都要看我们老赵家的笑话了!立夏,你倒是好啊,身为我老赵家的长孙,你居然拦着你亲叔亲婶儿不让他们进门!我们老赵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出息的人?啊?赵立夏咬紧牙关,死死压住心里翻滚的情绪,他是真的不明白,都说人偏心,可是却没听过偏心成这样的,当年的事就不说了,光是眼睁睁看着几个儿子媳妇想要抢占死去的长子家的田地屋产,末了还要说那差点儿无家可归的孙子不懂事,这样的事谁做得出来?赵立夏很想当着大家的面好好的问一句,到底当年他爹是不是捡来的!所以才要被这样不当儿子看!或者他是不是被戴了绿帽子,才会这样恨不得长子一家彻底断了根才好!可是他不能,那是他的长辈,是他爹的亲老子,是他的亲爷爷!他只能沉默!只能静静地听他睁眼说瞎话,冷冷地看他把心偏到天边儿去!见赵立夏不说话了,赵家二婶儿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就算拦着她又怎么样?他还能拦着老爷子不成?他要敢拦着,她立马就闹到祠堂去!老人却并不满意,咳嗽了几声又重重地杵了几下拐杖:去年你爹你娘去的时候,是谁帮你们家办的丧事?是谁帮你们把那些地都拾掇好了的?啊?是你的亲叔亲婶儿!不是那个只知道躲在一边哭的小丫头!你叔你婶儿帮了你那么多,不过就是想借你家的炕头睡两天,你呢,居然直接就闹到了里正那儿去!你好本事啊!我怎么不记得我教了你老子这么好的本事!赵立夏倔强地抿着唇没出声,赵立秋却有些忍不住了,红着眼圈儿扭过头,心里头的冤屈快要把人给埋死了!赵老大爷,我看您是得了老年痴呆吧?一大把年纪了,说话要不要这么颠倒是非!既然您忘记了,您家孙子又孝顺,不好反驳您,我不介意一一的提醒您!方怡走出大门,半挡在赵立夏的身前:赵叔叔去年生病的时候,整整三个月,你们没有一个人上门看一眼不说,连句问候都没有,去年是疫病,这也不怪你们,但是这两个婆娘公然在村里不只一次的说,就等着赵叔叔一家两口死呢!到时候,这家里几十亩地,这栋青砖大瓦房可就都是你们的了!这事儿我没冤枉你们吧?您说办丧事,赵叔叔去的时候,赵立夏第一时间就去给您报的丧,结果呢?您大寒天儿的把他丢在屋外头冻了快半个时辰才开门,结果门都不让进就打发他走了!别人都是第一天就上门来吊唁了,结果你们第三天才来,点了柱香立刻就跑了,送葬的时候你们甚至连丧服都没穿整齐!这就是您老人家所谓的帮忙!在方怡说这番话的时候,老人猛地咳嗽了好几回,想要打断方怡的话,却没料方怡根本没理他,自顾说到了底。
四周看热闹的人有不少人是知道这事儿的,也有不少人是不知道的,去年村里头染了病的人有三成,大家实在是没啥子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别家的事儿。
要说去年赵家老大家是真的可怜,夫妻两个刚做好的房子还没过上冬呢就去了,结果他们这一去,老赵家的其他人居然全都保住了,这在村里头可是很稀奇的,都说赵家老大命硬,用自己的命换了一家子的命。
眼下听方怡这么一说,大家伙儿彼此交头接耳,忍不住就对老人指指点点起来。
早就知道老赵家的偏心,却没想狠心成这样儿。
赵家二婶儿和三婶儿彼此对望了一眼,几番张口想要骂住了方怡,可偏偏小妮子说话跟炒豆儿似的,一颗颗地往外蹦,根本不带停顿的,让她们都找不着插话的空挡。
等她说完,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骂起,毕竟身后的脊梁骨还被人戳着呢,脸皮再厚也做不来这样的事啊。
方怡冷哼了一声:这些事儿,立夏哥实诚孝顺,他从不乐意说,却没想到你们居然得寸进尺。
赵老大爷,您说去年的地是您那几个儿子媳妇给拾掇的?您这话说出来有人信么?他们明明只是在秋收的时候,直接不打招呼从地里摘了粮食就往家里拉吧!您说只是想借炕头睡两天?这可真是最大的笑话了!如果只是想借炕头睡两天,用得着把这群半大的孩子大冷天儿的从自己家里的热炕头赶到你们那破泥房子里头去?这是想着鸠占鹊巢呢!赵老大爷,您年纪也一大把了,谁是谁非,公道不公道您心里清楚的很。
老天爷可长着眼呢,缺德事做多了,报应什么的可真是说不准的。
大不孝你!老人气的直喘气,手里的拐杖不住地往地上杵,他身旁的人连忙给他顺气儿:爹,你别气啊,大夫说你不能受气!爹,你可千万别有事儿啊!赵家二婶儿三婶儿总算是找着机会了,扯开嗓子就嚎:赵立夏,你要死了,你没进门的媳妇儿这样糟践你爷爷,你就生生的看着啊!这没羞没臊的蹄子怎么就那么大的脸啊,没成亲就住过来,还有没有点廉耻,长辈上门,竟然还去骂老人啊。
这是忤逆不孝啊!我死去的可怜的大哥哎,你才闭眼几天呐,看看你儿子给你找了个什么样媳妇哟,没皮没脸,又不孝,该浸猪笼杀千刀的,你这死了也不能闭眼啊,你累死累活攒下来的赵家的产业,恐怕都要被她给搬到方家去了。
方怡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一群人做戏,这老头儿就装吧,就冲他刚才一路冲过来的劲儿,那咳了半天都是干咳嗽,嗓子里连口痰都没得,他要真会被气死了才叫怪了!她方怡的人生信条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管你是大妈还是大爷,还是半边腿都踏进棺材里的老大爷!尊老爱幼是美德,但也要看时间场合的,遇到上门胡搅蛮缠的,谁爱尊敬谁尊敬去,她方怡可没这么好的孝心!方怡穿越过来的日子不长,但是却足够她看清这两屋子半个孩子的心性,她自己也是在孤儿堆里长大的,自然知道这份心性有多难能可贵,这群孤儿又有多可怜。
这群本应是他们最亲的人非但不帮忙,还千方百计想着要吞他们的家产,这世上怎么就有这样的人!他们的心都被狗吃了吗?赵立夏抿着唇,黑亮的眼睛望着那一群人,方怡是替他出头的,说出来的那一句句话,无一不是他心底最想说的话,他为什么不能看着?他们口口声声用孝道辈分压着他,就连抢他们家的天地家产都那么理直气壮,这些事儿他们都敢做了,为什么还不许方怡说!那两婶儿显然也没指望赵立夏说什么,一转眼,又指着方怡骂:小□,你也别蹦达,你这还不姓赵呢,黑天半夜的天天过来,还要不要脸了,天天窝在一个屋里,谁知道你们做下啥不要脸的事了,别到时候整出个啥孽障出来,到时候浸猪笼也是你自己作的,我们赵家可不会认。
作死的小娼妇,有爹生没娘养的小杂种,老娘今天就在这边放话了,赵家的事啥时候也轮不到你姓方的开口,就算是你过了门,这儿也你没说话的份,再胡咧咧,老娘让你尝尝你祖宗的鞋底子!这话一出,赵立夏赵立秋的脸色就变了,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容得了别人这样的污蔑,更何况还关系到方怡的名誉,这姑娘家的清白可是顶重要的事儿了。
方怡却不在意,以她现代人的眼光,她跟赵立夏别说是订了亲,就是没定亲,男未婚女未嫁,睡过了又咋地?怀孕了又咋地?不过这话她却是不能说的,这里已经不是现代了!她哼了一声:这人要棒槌起来,真是脑袋里都能装棉花,说话之前先在脑子里头过一趟,骂人的时候小心别把自己给骂进去。
也不知道是谁,结发妻子的尸体还没凉透呢,就娶了个小寡妇进门,进门才不到才七个月就生了个足斤足两的大胖小子出来,哎哟,也不知这孽障是谁造出来的,这可真是厉害哟!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怎么当婆婆的那么厉害,当媳妇的就跟哑炮似的?肚子几年都不鼓一次的?照理说,这7个月就能生一个大胖儿子,这七八年的,怎么也该有七八十来个吧?怎么加起来才小猫三两只呢?这可真是作孽哦!难道这就是老天爷迟迟下来的报应?律师出身的方怡比谁都知道语言的杀伤力,这话可是直直地戳进了赵家这群人的心窝子里头去了,还是戳在最狠的地方,正中靶心,鲜血淋漓。
……这一晚,整个赵家村儿又有了饭后闲谈的八卦劲儿。
那小妮子的牙可真利索!两片儿嘴那么一扇,一个脏字儿都没有的就把那一家子人给气岔了气。
以后嫁到赵家去,可有得瞧了。
哎哟,你当时是没在,方怡这话一说出来,那老赵家的直接脖子一梗,当下就晕过去了!那不晕能行吗?那张老脸都快没处儿放了!这是咋的?小妮子说的是真的?哎,你还不知道呢?那老赵家的也是心狠,婆娘才出了七,他就娶了个小寡妇,结果七个月的时候滑了一跤,孩子给提前掉出来了。
为了养活那孩子,老赵家的当时就把送去老大送去给山头的猎户当徒弟去了。
还有这事儿?那是自己的亲儿子啊,他咋地这么狠心?不狠心能做出这样的事?……那妯娌两个可是有名的快嘴,没想到居然也被顶回来了,当时那个脸色哟,那叫一个渗人!她们那是活该,听听她骂的那些话,换了别人,还不得哭死过去?不过方怡这小妮子可真狠,说的话直直地往人心窝子里戳啊。
谁说不是呢?赵家老大一家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各个儿都活蹦乱跳的,连瘟疫都一个不漏的挨过来了,老二老三家的加起来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都是病怏怏的,好不容易去年又得了个,结果生出来没两天就没了。
谁知道这是不是报应呢!老赵家的当初做事儿太绝了。
……方怡可是跟赵立夏订了亲的,怎么说那些人也是她的长辈,就这么指着鼻子骂,也太不孝了。
是啊,就算老赵家的有什么不对的,那也是赵立夏的爷爷,以后也是她的爷爷,怎么能这样骂?老赵家的本也是个好心,想要说说赵立夏浪费种粮的事儿,没成想被这么一通骂,可真是好心都喂狗了!……等人都散了,杨婶儿拽着一脸意犹未尽的三妞儿回了家,关起门就开始训:方怡是怎么知道那些事儿的?是不是你告诉她的?三妞儿不明所以地看了杨婶儿一眼,点头应了:对啊,她不是跟立夏哥定亲了嘛,我当然要把立夏哥家里的事儿都打听清楚了,全部告诉她,她才好早作准备啊!这不是娘你教我的吗?杨婶儿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指着三妞儿的脑门子就是一脑瓜子:你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啊你!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你这是要害死她啊!怎么了嘛!她说的都是真的,又没有瞎编!杨婶儿忍不住又打了一下:方怡将来是要嫁过去当媳妇的,怎么能指着长辈的鼻子骂?那是大不孝!长辈就算做得再过火,也轮不到她来说!更何况,那些事儿都是赵立夏他爷爷那一辈儿的事儿,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孙子辈儿的人来说?三妞儿委屈地抱着脑袋,说不出话来了。
杨婶儿看到她这样子,忍不住就叹了口气:你等着看吧,这事儿还没完呢!方怡恐怕是要吃亏了。
你给我记清楚了!以后绝对不能跟她那样!嫁到婆家去了,凡事多做少说,再不平也有你男人,轮不到你来多嘴,记清楚了!哦!……直到赵家老爷子晕过去,赵立夏都没从门口挪开一步,看着那些欺负了他们家那么久的所谓的亲人灰头土脸的离开,他的心底是从未有过的舒坦,虽然他知道这要不得,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他也不想控制!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样的方怡有什么不好,他觉得好极了!等人走远,方怡看了眼赵立夏,见他正抿着唇不出声,脸上的神情却是放松的,显然在偷着乐呵,她也放心了,她可不想帮人出了头最后还被人觉得很凶。
屋里的孩子们都听到了外头的动静,那些话他们听得有些迷糊,并不太懂,只知道赵家那两个婶儿又乱骂人了,然后方怡姐骂回去了,还骂赢了!这就足够他们高兴了,仿佛一旦方怡能骂赢他们了,他们以后就再也不会来欺负人了!听到这群孩子们用比平时洪亮了许多的声音背诵三字经,方怡的心里没来由就觉得舒坦,她其实并不喜欢跟人吵架,指着人骂的时候,五根手指有四根是对着自己的,可为了这群孩子,她不介意出头。
那群极品,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你退一步他们能进十步!若能一顿骂醒他们,把他们骂的再也不敢来惹他们,那才叫好了!等到第二天,方怡才知道自己昨晚的想法有多天真。
三妞儿知道方怡平时没事儿就呆家里,几乎不出门,所以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去告诉了她:不好了!赵家老爷子病倒了!连夜请了大夫来看,说是什么急火攻心!方怡不在意:那又怎么样,病了才好,病了没功夫来找茬儿了。
哎哟,你怎么不着急呢!他是被你给气病的!你这是大不孝啊!我娘让我来跟你说,早早的跟立夏哥一起去他们家道个歉,不然要吃大亏的哦!三妞儿的话刚说完,院子的门被人撞开,杨婶儿和赵立秋扶着一瘸一拐的赵立夏进来了,方怡连忙放下手里的鞋底子,扶着赵立夏在椅子上坐下了:这是怎么了?赵立夏摆了摆手:没事儿,让棍子给打了下。
赵立秋的脑袋也红了一片,他吸了吸鼻子:是让二叔给打的,说是我们不孝顺,快要把爷爷给气死了。
杨婶儿见方怡还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忍不住就说:你昨儿不该那样说的!你没听到,今儿大家伙儿都是怎么说你的,这不孝可是件大事!那是要给人戳脊梁骨的!方怡还没回过神儿呢,就见里正板着脸进门了。
26负荆请罪里正昨晚就听说了这事儿,先是一惊,后来得知赵立夏并没有开口,这才松了口气,暗恼方怡这小丫头得理不饶人,哪有她这样说长辈的?虽没有指名道姓,可村里头谁不知道她骂的是老赵家的?她毕竟还要做赵家的媳妇,这样一通闹下来,她自己会被人说成怎样且不说,还连累的赵家几个小子被人指指点点,可真是不懂事!饶是如此,里正还是没打算搀和进去,只估摸着暗地里抽个空好好敲打一下赵立夏,让他去给爷爷叔婶什么的道个歉,可不能真听了那方怡的话,长辈做的再不对,你也不能堵着门不让进进,更不能把人骂回去,那是大不孝!是要给抓去绞死的!谁知里正一早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出门呢,那赵家的老三带着媳妇就跑到他跟前哭闹来了,非要他给做主,原来是那老赵家的给气病了!这事儿可就大起来了,你一个才订了亲的小丫头就把未来的爷爷给气得到了床,这也太不孝了!这不,他才去看望了老赵家的一回,转身就来了赵立夏家,眼见人都在,当即冲着一屋子半大的孩子就是一顿猛训,这情节太严重,如果不一回给掐死了,这些小娃儿照着学,那可就真的完了!方怡微微低着头,听着里正大人的话,心里头终于明白这古代对孝道的重视,已经到了愚孝的地步,她还要庆幸自己还没嫁给赵立夏,不然光凭昨晚那番话,她没准儿小命都保不住了,这罪可真重!里正训完,看着面前的孩子们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懊恼模样,心下觉得很满意,又指了指赵立夏,把他拉到一边,又是训了一顿。
最后,才又把方怡叫道一边,神情严厉,语气也不算太好,开门见山:你跟立夏是订了亲的,自古亲亲相隐,你当着众人的面,揭老赵家的底儿,你还想不想嫁进赵家?他们去年是做了些不地道的事儿,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也没吃多少亏,还老记着做什么?他们说到底是长辈,这家里的事儿他们还是做的了主的,凡事你就要听着,立夏都还没说什么呢,你站出来做什么?那老赵家的要是被你给气出个好歹来,你也别指望再嫁进去了!到时候,这赵家村儿都不一定容得下你们姐弟两!方怡红着眼圈儿,软声道:我知错了,以后绝不会再当众顶撞他们。
里正见方怡态度诚恳,知错就改,心里头的火气也稍稍降了些,说到底,她也是看赵立夏被欺负了才急着出头,本意也算好的,只不过到底还小,父母又去的早,没人好好的教她,这有些话是说不得的!这一想,里正的态度就好了很多:好了,等会儿你跟立夏就去给老赵家的好好道个歉,我再去帮你们说说。
以后可别再做这不孝的事儿了。
方怡自是连连点头,咬牙吃下了这大亏,她若是早知道连骂长辈一句都是犯法的,她绝对不会理那群人,果然只逞口舌之快是最吃亏的!里正把一屋子半大的孩子训了一通之后就走了,杨婶儿从里正进门就拉着三妞儿默默缩在一边,直等到里正走了之后,才小声的劝这些红着眼圈儿的孩子:先别难过,赶紧地,去给赵老爷子赔不是去。
赵立夏眨了眨眼,把眼底的眼泪吸回去。
点点头:婶儿,我等会儿就去。
杨婶儿心里头叹了口气,却不好多说什么,拉着三妞儿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方怡一抹脸,吹了吹被掐的通红的掌心,好久没装可怜了,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抬头看了一圈儿,几个孩子可怜巴巴的站在那儿,脸上还带着泪痕呢,方怡心里头很是愧疚,这都是她害的,没弄清楚状况就贸然出头,结果明明有九成胜算,却生生给弄成了败诉,一着错棋满盘皆输,以后绝对不能再犯这种错!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赵立夏的伤:你的腿怎么样?严重么?有没有伤到骨头?赵立夏看了眼方怡,见她情绪没什么不对,这才摇摇头:没,我躲得快,就是被扫了一下,不严重,我怕二叔还要追着打,故意装的。
说完,拉开裤腿,果然就是红了一条。
方怡点点头,这孩子还算机灵!不然要真站那儿让那二叔打,万一伤着了,可不就是白送给鬼打了么!她轻轻拍了拍手,吸引了几个小的的注意力:不就是被说了两句么,又没掉块肉,别难过了啊,不会再有下次了。
以后他们要再来骂,咱们不理他们就是了,就当是狗叫。
几个小家伙见方怡跟没事人似的,也抹了抹小脸儿,点点小脑袋,神情却还是恹恹的。
方怡抿了抿唇,眼底闪着寒光,这事儿绝不能这么算了!要孝道是么,她就孝顺给大家伙儿看!她就不信了,她一个现代来的人,还玩不过那几个山野农民的心思!方怡先让赵立秋去井里打了桶冷水上来,用帕子打湿了敷在他们打伤了的地方,她自己进屋把之前拆衣服时剩下的料子挑了几层厚的草草缝了一下,又在四个角的位置缝了细带子,想了想,一共缝了六个,道歉的话,她跟赵立夏赵立秋去就足够了,其他几个小的不必去。
等东西弄好,已经是下午了,方怡把赵立夏和赵立冬叫到屋里,把刚做的巴掌大的软垫子一人递了两个,比划着告诉他们怎么弄:等会儿咱们去道歉,你们把这个弄到裤子里面,垫在膝盖上。
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照办了,方怡也回到自己屋里把那软垫子垫到裤子里头,还走了几步,心里暗自庆幸,幸亏现在天还冷着,要是大热天的,怕是要去层皮了。
家里头还有之前没吃完的麂子肉,都晒干了,攒着满满吃的,方怡是决计不会舀这些去给那群人的,她去后院儿摘了些的白菜,又舀了个筐子,筐子里头先放了些老得啃不动的野菜,然后才放上白菜,把最水嫩的放在最上面,松松垮垮地装了满满一筐子,她这才拍拍手。
那头赵立夏和赵立秋已经抓了一只老母鸡在手里,另外还舀了一篮子鸡蛋,方怡进门一看,顿时心疼的很:这老母鸡咱们自己都没舍得吃呢!凭什么要给他们呀!赵立夏何尝不心疼,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方怡得罪了长辈,如果不能获得他们的原谅,将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他不想方怡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孝顺。
方怡让赵立冬去后院儿舀了个笼子,把老母鸡关了进去:这老母鸡可千万不能舀过去,你今儿要舀去了,回头这一院子的鸡咱们就都保不住了!这鸡蛋也不能舀那么多,都放回去!换个浅点儿的篮子。
折腾了半天之后,三个人叮嘱了一番屋子里的半大小子,转身出门了。
原本还沮丧的很的小家伙们,被方怡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心里的那点儿难过一溜烟的不见了,只剩下好奇,方怡姐这是要做什么呀?道歉就道歉,还往身上背藤条儿做什么呀?只有方辰挠了挠小脑袋,他似乎以前听爹爹将过一个故事,好像就是负什么请罪来着!赵立夏走在最前面,左右身侧站着方怡和赵立秋,三个人刚出现在村子里,那些特意留在家里看热闹的人就瞧见了,兴致勃勃地围观起来,这会儿春播已经接近尾声,不少人家都已经下完种了,就算是没种完的人家,剩下的也不多了,丝毫不介意腾出点儿时间来看看热闹。
他们这是做什么?不是去赔不是的吗?不知道啊,那赵立夏跟方怡怎么还在身上绑着藤条儿?想去打一架?不可能吧,今儿一早,赵家老三可是闹到里正那儿去了,应该是去赔不是的吧。
要我说啊,这小妮子也是欠教训,这小的年纪就会指着长辈鼻子骂了,以后还得了?……听着四周不停的议论声,方怡冷哼了一声,看戏是吧,别回头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赵立夏面不改色,稳稳地托着手里的小竹篮,里头静静地躺着十四个白白的鸡蛋。
赵立秋背着竹篓,听了方怡的话,对别人的议论充耳不闻,他心里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总觉着方怡姐这么做不只是为了赔不是那么简单,可到底是想干什么,他也想不通。
三个人就这么顶着一群人炙热的视线穿过了大半个村子,来到了老赵家的屋子跟前。
赵老爷子这些年日子过的并不算好,自从娶了小寡妇之后,头半年还好的,结果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摔了那一跤,大人孩子虽然都保住了,可是身体却都垮了,大的小的轮流病,最后还要靠着被变相赶出家门的赵家老大救济,后来好不容易两个儿子大了,身子骨儿见好了,结果孙子又来。
赵家老大自从成了家以后就再也不肯救济他们了,除了送礼节,其他的一概不问,赵老爷子倒是没多说什么,两个儿子和媳妇却不乐意了,只觉得老大不仗义,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又是买田地又是开荒田,最后还盖了栋青砖大瓦房!里头还打了井呢!却连点儿油水都不肯漏给他们,这让他们怎么不嫉恨!结果老天也开眼,一场瘟疫就把那两人给收了回去,他们本以为这回老大家的田地屋产该都是他们的了,连老爷子都点了头,却没想最后居然被那群孩子给拦住了!最后还闹到里正那儿去了!真是什么样的老子生什么样的儿子!可以想见,有这样一家子的人,这家里头又怎么宽裕的起来。
赵立夏赵立秋和方怡三个人站在门口,赵立秋上前敲了敲门,里头有说话的声音,却没人应门,这在方怡的意料之中,过了会儿,赵立秋又敲了敲,如此这般,敲了三回之后,他退到赵立夏的身旁。
然后,三个人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了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_^,第一更送上·····这个,v了之后是可以送积分的,大家尽量多留言呀扇子也好送分来着···27活活气死你这一跪就跪了一个多时辰,方怡的眼神越来越冷,去年的这个时候,赵立夏是不是也一个人这么凄凉的站在门外,一边承受失亲之痛,一边忍受寒风刺骨!到底是怎样狠心的人,才会对自己嫡亲骨肉这样的残忍!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人,起初还在说方怡的不是,到这会儿,都纷纷换上同情的神色,这方怡说的再过分,到底也是个还没长大的丫头,这赵立夏再不对,也是老赵家的长孙,怎么就这么让人在门口跪了这么久?这也忒狠心了!议论声渐渐变大,有人忍不住就高声喊了句:我说这老赵家的也太心狠了吧,这孙子都在门口跪了这么大半天儿的,连门都不给开,好大的架子哎!有人开了头,立刻就有人接了过去:可不是么,这么冷的天儿,看看那脸给吹的。
方怡抿了抿唇角,有些意外这些人居然会帮他们说话,过了会儿,面前的门突然被拉开,赵家二婶儿站在门口:哟,这是什么风啊,居然把你们给吹来了!怎么,昨儿没说够,今儿打算再来气一回是不?赵立夏道:二婶儿,我们是来给你和爷爷赔不是的。
赵家二婶儿鼻子朝天哼了一声:我们可担当不起!昨儿不是连门都不让我们进么?昨儿是我不对,二婶儿你别往心里去,以后我再不会做这样糊涂的事了。
赵立秋跪着往前挪了两步,小模样别提有多可怜了:是啊,婶儿,昨天是我们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就别生气了,让我们进去见见爷爷吧。
赵家二婶儿沉着脸,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四周的人打断了:我说赵老二家的,孩子们都这样了,你就让他们进去呗。
就是,都跪了这么久了,连句让人起来的话都不说,感情不是自己亲生的不心疼呐。
我还是头一回见过赔不是下跪的呢,这几个孩子也是真的知道错的,怎么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人家呢,都这样了你还舀乔个什么劲儿!……众人七嘴八舌,说的赵家二婶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明明是这几个小崽子把他们给堵在门外,还骂的忒难听,老爷子都气病了,怎么到头来还是她的不是了?就许他一个晚辈把他们一群长辈拦在外头,就不许他们这些个做长辈的,把他们晾在屋外?赶紧起来,这死样子是做给谁看的?赵家二婶儿恨恨说了句,摔门就进屋去了。
赵立夏这才起身,却因为跪得久了,腿脚发麻,身子摇摇晃晃,差点儿又摔回去,幸亏旁边有人挨得近,凑过来扶了一把,赵立夏低低说了句:谢谢婶儿。
哎,谢什么,真是作孽哦!方怡和赵立秋也都被人搀扶着起身了,虽然膝盖上垫了东西,但是一动不动跪了这么久也够受的,腿都快不听使唤了。
这些个原本打算看热闹的大婶们,到这会儿也有些不忍起来,忍不住低声劝他们:等会儿机灵点儿,甭管他们说什么,听着就是了,啊,也别往心里去,多给你们爷爷磕几个头就是了。
三个人点点头,一副小媳妇模样依次进了院子,走在最后面的赵立秋还好心地关上了院门。
屋外头看热闹的人竟也没散去,随便找了地儿坐下来唠嗑儿,心里想着等那三个孩子出来再走也不迟,横竖今儿一天也没啥事儿。
议论的内容不外乎是老赵家的这些事儿,不过基本上都是说老赵家的心狠不厚道,赵家老大又多可怜。
等进了门,方怡默默打量着四周,屋里只有赵老爷子和赵家二婶儿三婶儿三个人,其他人估摸着是下地去了。
看到赵立夏他们三个,赵老爷子猛地咳嗽了好半天,赵家三婶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连个眼神儿都没给面前的三个人,赵家二婶儿从进门就坐在一边,翘着腿,斜着眼看着他们三个:不是喜欢跪么,继续跪啊,这屋里头没外人瞧着,也没冷风吹着,只管跪,我看谁还会说什么!方怡昂起头,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句道:在门外,那是跪天跪地,凭你们,也配我们下跪?这话说得太突然,不仅是赵家这三个人愣住了,连赵立夏和赵立秋都有点儿懵了。
赵家二婶儿猛地站起身,尖着嗓子:你个小浪蹄子,你作死!方怡的声音依然很低,紧紧够屋子里的人听清楚:你只管骂,除了跟疯狗一样骂人你也不会别的了,哦,不对,你还会抢亲侄子家的田地和房子。
打死赵家二婶儿她都想不到方怡居然会有这样的胆子,居然还真敢上门来骂!赵老爷子这会儿也回过神来,拍着床怒道:你!方怡上前一步,冷冷地盯着赵老爷子的眼睛:我什么?赵老爷子,想用辈分来压我,除非你还能再活十年,活到立夏娶我的那一天,否则,我就是把你给活活气死了,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这话说得太狠,连赵家二婶儿三婶儿这样的人都给镇住了,这小妮子,这小妮子还真是敢说!赵老爷子这会儿是真给气着了,他颤着手指着方怡:你,你这个小畜生,你也不怕遭报应!方怡冷笑:报应?我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儿,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我为什么会遭报应?倒是你,赵老爷子,你遭的报应还少吗?你的儿子,你的孙儿,遭的报应还少吗?当年,立夏的亲奶奶到底是怎么走的,赵老爷子,您莫不是忘了吧?那小寡妇身强体壮,一嫁到你们家就病怏怏的,连孩子都差点儿没保住,您莫不是也忘了吧?赵家原本有百余亩良田,到你手里,不过二三十年功夫,只剩下区区几亩,您莫不是也忘了吧?您别急着骂我会遭报应,您自个儿不是就已经遭报应了。
赵老爷子连同他两个媳妇的脸顿时煞白。
方怡解开身上捆着的藤条,甩到赵家二婶儿三婶儿的脚边,低声道:赵老爷子,我昨儿可没指名道姓,这村里头还有不少人是后来嫁进来的,当年您干的那些龌龊事儿,不知道的人还挺多,如果您再这么病着,那些个老人们会怎么看您我可就不知道了,当年那些事儿会不会再被人说道起来那可是保不准儿的。
您说到时候,大家伙儿是关心我当众顶撞您呢?还是关心您当年是怎么心狠手辣!说完,方怡后退几步,把赵立夏手里捧着地鸡蛋一下子推到地上,猛的抬高声音,隐约还带着哭腔:婶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说什么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这样!婶儿!这一声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还不等赵家几个回过神来,院子大门被踢开,一群人呼啦啦地冲了进来:这是咋地了,咋地了?屋子里乱糟糟的,鸡蛋碎了一地,竹篓被踢到一边,新鲜的菜叶子滚得到处都是,还被踩了好几脚,赵立夏和赵立秋低着头,红着眼睛,站在一边,方怡双眼通红,脸上不知何时布满眼泪,那赵家二婶儿三婶儿一左一右站在前面,脚边还扔了好几根藤条儿,赵老爷子木着脸坐在炕上。
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的眼里,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多问什么了,所有人看向赵家三个人的目光带着谴责,这时,只见方怡的身子晃了晃,就这么软软地倒了下去。
昏过去的前一刻,方怡只来得及默默草了一声,她本来还有后招的呢,怎么就突然晕了!幸亏屋里人多,当下就有人接住了方怡,没让她摔到地上,村里的大婶儿们都是身强体壮能下地干活儿的,抱着方怡这么几十斤的重量毫无压力,当即就把她送回了方家。
被留在家里等着的几个小的,时不时就出门看看动静,结果左等右等都没等到自家哥哥姐姐回家,心里头很是担心,却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他们出门一看,一眼就瞧见了抱回来的方怡,方辰当即就吓得哭出来了,赵立年和赵苗苗也裂开了嘴,赵立冬连忙跑了过去。
整个方家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终于还是杨婶儿出手,掐了半天终于把方怡给掐醒了,方怡还没回过味儿来呢,就被身边一长串的哭声给吓着了,这是怎么了?老赵家的静悄悄的一片,赵老爷子连同两个媳妇儿,谁都没有动弹,没人知道他们在想着什么,直到赵家老二和老三带着孩子们从地里回来,看到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一片,差点儿以为家里遭了贼,等看到自家老爹和婆娘的模样,又是一通惊吓,安抚了好半天,才听到两人一声长嚎:他爹啊!这日子没法儿过了!那小蹄子简直要反了天了啊!她是想要咒死我们老赵家全家啊!作者有话要说:^_^,第二更送上·····28清明祭祖听完自家婆娘抽抽搭搭地把刚才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赵家老二和老三对望一眼,彼此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怀疑,这怎么可能!方怡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要命了?赵家二婶儿和三婶儿见他们不信,一拍腿:不信你们去问爹啊,没看到爹的脸色都跟那糊了一层白蜡似的!赵家老二和老三琢磨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敢开口去问,老爷子的脸色太难看了,他们把乱七八糟的屋子收拾了一番,又赶着婆娘去做了晚饭,就算大人吃不下,孩子也还要吃的,再说,在地里刨了一天,谁不饿呢。
晚饭赵老爷子是一口都没吃,老二和老三心里头担心,端着碗就进屋去劝赵老爷子:爹,吃点儿东西吧。
赵老爷子愣愣地做了好一会儿了,谁都不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看着不像是被气到了的模样,倒更想是给吓着了,再一想婆娘说的话,难道那方怡真的说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饶是这么猜想,最里头却是不敢问的,只能继续劝老爷子吃点儿东西。
还吃什么吃!你爹我都让人赶上门来指着鼻子骂了!还就知道吃!老三心眼儿直,当即就把碗一放:那小妮子真那么说了?我这就去找里正,这事儿说什么都不能了了!老二连忙拉着他,冲他使了一眼刀子,转过身来继续安抚老爷子:爹,您先吃点儿东西,我回头就上里正家去。
赵老爷子看了面前的儿子一眼:记得说话注意点儿,该说的不该说,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别漏了风。
老二点点头:我知道的,爹,您消消气,那小妮子指不定从哪儿听来的胡话,您跟她较什么真儿。
赵老爷子叹了口气,转过身又躺回去了:搁哪儿吧,我这会儿吃不下。
老二老三默默退了出去,看样子自家婆娘没说谎,不然赵老爷子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老二拍了拍老三的肩膀,把屋里的人都叫到一起,叮嘱道:今天发生的事儿,谁都不许多说,只管咬紧了是方怡上门来骂人的,多余的一个字都不许说!当晚,赵家老二又去了趟里正的家,结果刚碰上他从外头回来,还不等赵家老二开口,里正劈头盖脸就说了他一通:你们家是怎么回事?方怡都已经上门去给你们赔不是了,跪也跪了,骂也骂了,怎么还动手打人呢?就她那个小身子骨儿,能挨得住你那婆娘的大蒲扇手?居然把人给生生打晕了过去,你们这是做的什么孽哟!赵家老二忍不住辩解:我家婆娘真没打她,要打了她,她身上还能没个印子吗?再不济,请个大夫来瞧瞧就知道了,这装晕谁不会?里正皱着眉:我说赵家老二,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也是个狠心的呢?你家婆娘是用藤条儿抽的,隔着袄子抽,哪里来的印子?今天的事儿,看着的人多的去了,你随便去找人问问,这么寒的天儿,你让那三个孩子在门口跪了快两个时辰,进屋不过错眼的功夫,外头的人就听到三婆娘在屋里头骂,方怡他们在里头哭,等别人冲进去,看到的就是你家婆娘刚甩了抽人的藤条儿!那么多双眼睛瞧着的,你还说你家婆娘没动手!赵家老二之前没在家,根本就不知道当时那个情形,他的婆娘跟老三家的婆娘都只顾着说方怡怎么指着鼻子诅咒他们,细节根本就没说清,更不知道居然还被村里人抓了个现行,到这会儿,他自己都有些舀不准儿家里那两个婆娘到底有没有动手打人了。
殊不知,赵家老二这一番犹豫,看在里正眼里,却是将他们家打了人的事儿给彻底坐实了,里正也不想多说什么:你们既然是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样子,小辈犯了错,罚过也就是了,这么得理不饶人的叫什么事儿?更何况那几个孩子都是乖巧的,知道自己错了立刻就上门道歉了,还跪了那么久,这村里头有谁给人赔不是会下跪的?顶天不就是磕几个头就是了!这事儿传出去,别人还指不定说我们赵家村儿的人多狠心呢。
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了,你自个儿回去好好想想吧。
看到赵家老二还一副呆愣的模样,里正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我刚过来的时候,那几个孩子还在蘀你们说话,说是他们不对在先,被你们惩罚也是应该的。
听听这话,在看看你们自个儿做的事儿!真是…………方怡跟赵家兄弟去给老赵家的下跪赔不是,最后居然被赵家那两媳妇舀藤条儿给抽晕了过去!这事儿如同春风一般迅速地刮遍了整个赵家村儿,眼瞅着还有往四周围扩散的趋势。
原本数落方怡不是的人也纷纷对她同情起来,这还没嫁进赵家呢,就被婶儿给生生打晕了过去,可怜见的,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连带去年赵家闹的那场事儿也被人翻出来说,起先都说赵立夏狠心,连叔婶都不认了,还让里正插手进来,现在看来,指不定是那几个半大小子受了多大的委屈才给逼出来的呢!之前跟赵家老二家的大儿子说亲的那户人家也忍不住从隔壁村儿跑过来打听,任谁也不放心把自家女儿嫁给这样的婆家啊,有这样狠心的婆婆,自家女儿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的下去!老赵家的一屋子人听到这传言,生生地快要呕出血来,赵老爷子更是好几天都没怎么吃下东西了,眼瞅着,怕是真的要病了!……方怡那天昏迷的时间并不长,许是之前大病一场,身子骨儿还没养好,在寒风里跪了那么久,结果就熬不住了。
赵立夏很是担心,一咬牙,把之前就允诺过宰了吃却一直拖到现在都没兑现的老母鸡给宰了一只,等方怡知道的时候,那老母鸡都已经被去了毛了,最后还是方怡掌勺,用蘑菇炖老母鸡,炖了好大一锅的汤,留着慢慢儿吃了好几天。
那天发生的事,不论是方怡还是赵立夏找立秋,谁都没再提过哪怕是一个字。
赵立夏当晚就把赵立秋拉到一边叮嘱了一番,赵立秋也是个聪明的,当即就保证绝不会多说。
赵立夏杀鸡给方怡补身体的行为本身,也是在表示他的立场,不论方怡是怎样的人,他都认了。
几天之后,所有的种子全部都下了地,只等着来一场春雨将细芽儿都给催出来。
赵立夏心里的一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好好的将那几位短工答谢了一番,约好秋收的时候再来帮忙,大家欢欢喜喜地散了。
赵立夏却又开始新的忙碌,因为清明就快要到了,这几天,家里的气氛又低迷了许多,想到去年去世的亲人,孩子们又忍不住想哭,方怡好几次夜里听到方辰细细的抽噎声,她默默叹了口气,转过身轻轻将方辰抱进怀里,无声地安抚着他。
祭祀要在清明的前四天内去的,方怡跟赵立夏商量了之后,定在清明节前的第三天去赵家祭祀,第二天去方怡父母的坟头祭祀,因为方家是外来人,下葬的地方跟赵家人不在一起,一天内跑不过来回。
到了那天,方怡天不亮就起来了,先洗了个澡,换了身素白的衣服,这才开始准备祭祀用的东西,她对这次的祭祀很用心,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能够祭祀亲人,虽然她并不是原本的方怡,但是她愿意把方怡的亲人当做是自己的亲人。
纸钱是前几天就准备好了的,剪了许多,方怡还剪了不少纸衣服鞋子之类的,又叠了一些金元宝,用一个大竹篮装着,上面再放上两把香压着。
方怡把昨晚就做好的几样食物用小碗装起来,一一放到另外的篮子里,又舀了三个小酒盅,把那一坛子酒也给带上了。
屋里的孩子们都早早的起了,披着孝服,往日欢闹的院子里一片沉静,浓郁的悲伤蔓延开来。
此情此景,任何的语言都是多余的,方怡牵着方辰,默默地跟在赵家兄弟的身后。
出门的时候,遇到不少祭祀的人,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伤,没有人大声说话,彼此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看懂对方眼底的悲伤。
大家去的方向大体相似,整个赵家村儿的的祖坟基本上都在那一片山头。
赵立夏默默地走了很长一段才来到一座小山脚下,这边的树木有人定期清理,杂草虽多,却隐约还是能看出中间那条被人走过很多次的小道,赵立夏的父母就葬在这座小山头的侧面,旁边挨着赵立夏的亲奶奶。
方怡站在后面,看着赵立夏放下祭品,转到坟头上去拔上面的杂草,赵立秋和赵立冬也在旁边帮忙,赵立年和赵苗苗站在下面。
眼泪不知何时就落了下来,悄无声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带着浓烈的思念,一点一点从土里渗透进去,不知能否传递给长眠地下的亲人。
拔掉杂草,又往上面添了些新土,几个人这才回到坟前,把祭祀用品一一摆上,把点燃的香分别插在三座坟头上。
等到磕头的时候,方怡才牵着方辰走上去,认认真真磕了好几下,方怡默默地想:叔叔,婶婶,我会好好照顾这群孩子的。
这场祭祀进行了很久,赵立夏带着几个弟妹在坟前跪了很久,也许在他们心里,也有不少话想要跟父母说吧。
方怡静静立在后面,抬手擦了擦眼泪,突然瞧见旁边有人过来,她扭头一看,居然是赵老爷子一行人,真是冤家路窄。
那头几个人看到赵立夏这群人,也是微微一愣,眼底透出隐隐的敌意,却终究没说什么。
赵老爷子看着赵立夏面前干干净净的三个坟头,再一看后来嫁给他的小寡妇那杂草丛生的坟头,忍不住冷下脸,重重哼了一声,这群不孝子!居然连奶奶的坟头都不清理祭拜!赵立夏却充耳不闻,默默将心底的话都说完,他抹了一把脸,开始烧纸钱,身后几个也跟了过去,围成一圈儿,仔仔细细地把那些纸钱一张张的都烧干净了,杨婶儿说了,如果弄破了,爹娘就收不到了。
方怡不时地关注着那头的动静,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她不想有人打扰这些孩子思念父母。
那边的动作快得很,只有赵家三婶儿哭了几声,许是想念去年夭折的孩子吧。
等到纸钱都烧完了,众人又磕了几个头,这才把剩下的祭品收起来,该回去了。
赵立夏转身离开坟头,渀佛这才看到赵老爷子一般,不远不近,规规矩矩叫了声:爷爷。
身后几个孩子也跟着叫了。
赵老爷子铁青着脸,他这把老骨头在这里戳着,他们居然还不过来给他奶奶上柱香?眼见赵立夏他们转身要走,他终于喊了声:站住!赵立夏面无表情:爷爷有什么事吗?这副冷漠疏离的样子看的赵老爷子满心怒火,张嘴就想要训斥几句,却在瞄到了方怡的神情之后,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只硬声道:你堂哥马上就要成亲了,家里没有多余的屋子,把你家的房子借一间给他娶亲。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送到!果断打滚求留言求鲜花儿····谢谢自然的夏风还有一位无名的读者给投的地雷哟·╭(╯3╰)╮29莫要再提方怡叹为观止,这老头儿到底该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说的出这样的话来啊?赵老爷子看赵立夏神色不虞,心里的厌恶感更甚,只觉得这长孙比他那长子还要讨厌,板起脸又说道:当着你爹娘的面,难道你连这点儿事儿你都不肯答应?旁边赵家老二连忙在旁边打圆场:立夏,叔不是想要占你屋子,实在是家里头空不出多余的屋子给三牛娶亲了,只是借你家一间房,等完了就退出来。
赵家二婶儿也难得的堆起笑脸:立夏啊,婶儿这不也是没法子吗,你三牛哥好不容易才说上一个媳妇,你也不想看着这亲事告吹吧。
这会儿功夫,四周祭完祖的人也纷纷望了过来,老远的只看到老赵家的这些个笑着脸,而赵立夏他们则板着脸,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赵立夏深吸了口气,松开紧握的拳,冷冷道:我爹娘去世还不足一年,家里尚且在孝期,怎么能办喜事?赵老爷子哼了一声:是你堂哥娶亲,又不是你自个儿娶亲,有什么不行的?怎么,难道连我说的话也不管用了?赵立夏抬起头,目似点漆,却深藏深沉的悲凉,他转头望了眼自家父母近在咫尺的坟冢,低低应了声:好,只借三天,回门过后,你们就退出去。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我话还没说完,谁准你走了?赵老爷子怒斥。
赵立夏停下动作,继续冷冷地看着他。
赵老爷子沉着脸:我之前听说,你家地里下了好几样种子?有你这么糟蹋东西的吗?赵立夏闷不吭声,他身后的那几个也都抿着唇不去看面前的爷爷。
赵老爷子气得不轻,忍不住又杵了杵拐杖:都哑巴了?你二叔三叔家的地里都种不满,你还舀着种粮乱糟蹋!回头,把你屋里多余的种粮匀给你二叔三叔!怒极反笑,也许是赵立夏此刻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听到这里,他居然一点儿都不难过了,只觉得果然如此,他的这位爷爷从来都不会有好事儿找他,先是强行借屋子,现在更是要种粮了!他淡淡道:没有多余的了,全部都已经种下去了。
那就把你地里那些挖出来!横竖是刚种下去的,来得及!好过白白让你糟蹋了!赵老爷子说的理所当然。
赵家几个小点儿的已经气红了脸,赵立夏却神色不变:那是我花钱买来的。
想要,可以,给钱,我去帮你们买。
赵老爷子没想到赵立夏居然敢当众顶撞他,下意识举起拐杖就要敲过去,却在看到四周人不屑的目光后,生生压下了这念头:你的钱也都是你老子的!补贴一下你二叔三叔是应当的!赵立夏的目光倏地锐利起来:这钱是我爹娘的血汗钱,是留给我们兄妹几个的活命钱,谁都不许打这钱的主意,我爹当初是被爷爷你半卖半送给了猎户当徒弟的。
爷爷,我敬你是长辈,别逼我把当年的旧账全部都翻出来,到时候,就算闹到祠堂我也不怕的。
说完这些,赵立夏再也没有理会那一群人,提上竹篮子带着一众弟妹转身就走。
方怡走在最后,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的咒骂声,她眯了眯眼,与其有这样的亲人,倒不如一辈子都做孤家寡人!祭祖时发生的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毕竟是在祖坟山前,即便是赵老爷子,也是压低了声音训斥赵立夏。
所以,当赵家二婶儿得意的当着村里人的面跟前来打探询问的亲家拍着胸脯保证他们家和睦着呢,还说那赵立夏主动把屋子让了一间出来给堂哥娶亲用。
这话说出来,外村的人不知缘由,还真信了先前的事儿是误会,可赵家村儿的人就没那么天真了,看着赵家二婶儿的目光满是鄙夷。
难怪那天祭祖的时候老赵家的这些人对着那些个半大的孩子眉开眼笑的,原来还是冲着人家屋子去的,真是不知羞啊!方怡不知道赵立夏心里头到底打得什么主意,那天祭祖回来之后,赵立夏居然跟没事儿人似的,还把情绪低落的几个弟弟也劝了一番,屋里头不再是沉甸甸的了。
第二天,一行人又去了方怡方辰父母那边祭祀,方怡倒是没怎么落泪,到底不是她亲生的父母,不过方辰哭得很伤心,连带着赵家几个小的也哭了一场。
方怡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大哭一场反而能宣泄心中的苦闷。
祭祖之后,方怡本打算找个时间让赵立夏带着再去一趟城里,可赵立夏却摇头:清明时节不要出行,等过阵子再去吧,更何况,这会儿去了,也未必能碰上那掌柜的。
方怡只得应了,又继续她的做鞋子大业,赵立夏则是带着赵立秋每天去地里晃一趟。
直到某天,沉寂了将近一月之久的老母鸡窝突然有了新的动静,接着就听到方辰和赵立年的惊呼声:方怡姐!小鸡出来了!方怡连忙丢了手里的鞋垫子,跑到鸡窝那儿一看,一窝毛茸茸的嫩黄的小鸡仔挤在一起,眨巴着豆儿似的小眼睛,别提有多可爱了,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小小的,脆嫩脆嫩的,方怡恨不得过去摸一把,可看着老母鸡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模样,又自觉地放弃了。
快去给弄点儿蚯蚓来喂它!另一边儿的兔子窝里,肚子圆鼓鼓的母兔子似乎受了这边老母鸡的影响,第二天居然也产下了一窝子小兔儿。
一时间,家里头热闹闹的,前阵子的不愉快全部都消失在新生命诞生的喜悦中,在孩子们眼里,这些小鸡小兔子就跟新玩具似的,这玩具长大了还能当肉吃,可好了!就连赵苗苗都知道时不时地捻上一根草喂小兔子,可惜没有一次成功过。
这期间,方怡亲手给赵立夏做的第一双布鞋也面世了,赵立秋瞅着自家大哥含笑的眼眸,默默地将提了许久的心按回到肚子里,这下子,他可以尽情地穿着新鞋子跑了!当晚,穿上了新鞋子的赵立夏决定第二天就带方怡去趟城里,方怡有些意外,赵立秋在一旁挤眉弄眼,大哥真是的,有新鞋子就想出去显摆!第二天,照例只有赵立夏和方怡一起出发,这回两人没赶牛车,只一人背了个大竹篓就出发了,赵立夏把那张麂子皮也捎上了,方怡揣着抄好的书,心里头琢磨着等会儿可要好好解释一番,不然两本书抄上一个多月,黄花菜都凉了!等走到城里的时候快到正午了,两人直奔白叔店铺所在的那条街,赵立夏先去找白叔,方怡先去找那掌柜的,回头再碰面。
那书店的店小二看到方怡的时候,露出吃惊的表情,转头冲屋里喊:公子,那位抄书没给押金的小姐来了!方怡满头黑线,什么叫抄书没给押金的,她有担保人的好伐!是掌柜的主动提出不用给押金的好伐!等到那位瘦长的身影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方怡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掌柜的,实在不好意思,这书是一早就抄写好了的,只是前阵子家里忙着春播,一直没功夫过来给您,是我不好,之前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一层。
拖了这么久,真是对不住呀。
掌柜的暗道这小丫头倒是有趣,面上微微一笑:不碍事,这两本我这里还有库存的,不急着要。
安明,给姑娘数六十文钱。
那店小二忍不住凑到掌柜的跟前儿,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公子,这书还没查过呢。
还不等掌柜的说什么,方怡立刻把书双手捧上:应该的!掌柜的,您先过目一下。
掌柜的暗自瞪了眼店小二,接过方怡的书,细细地看了起来,翻了几页,心里不免赞叹,看样子倒是用了心思的,每一页都很工整,也没有错字,不错,不错。
仔细看了一遍之后,掌柜的满意的让店小二给方怡数了六十个铜板,又问方怡这回要舀几本。
方怡想了想:如今家里比较空闲,如果您不介意,我这回就带四本回去吧,这次保管半个月就给您送来!要不我放些押金在这里?掌柜的笑了:不必,姑娘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安明,给姑娘再选四本过来,两本诗集,两本小说。
就两本书抄了快两个月,这人品哪里信得过么!店小二偷偷嘟了嘟嘴,对自家公子大方的做派十分的无奈,却还是认命地去挑书了。
舀到书和笔墨纸张,方怡笑弯了眼,不住地跟掌柜的道谢。
掌柜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想到上回方怡要了本三字经回去,便道:我这里有一些写坏了的纸,舀去给启蒙孩儿练练笔倒是不错,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带些回去。
方怡受宠若惊,连连道:不嫌弃不嫌弃!实不相瞒,家弟平日里都是在一盘细沙上练习写字,写完抹平就是,实在是家中贫寒,买不起多余的纸张。
店小二忍不住多看了方怡两眼,心里头对她的不满也散了一些,渀佛看到一户贫寒人家里,年幼的弟弟默默在地上练字,年长的姐姐辛苦抄写书本来养家,当真是不容易。
掌柜的也有些动容,除去那些写坏了的纸,他又给了方怡两支毛笔,虽不是什么上等货,却也要费些银两才能买到。
方怡自然又是一番感激。
……另一边,赵立夏跟着白叔走到里屋,冲着白叔深深鞠了一躬:白叔,立夏有件事想要请教,只是这想法有些忤逆,还望白叔莫要觉得立夏轻狂。
白叔深深看了眼赵立夏:既然知道想法忤逆,那又何必非要去想?赵立夏道:只是这日子,实在是过的艰辛。
眼看我爹娘劳苦一生留下的家产就快要保不住了,所以我才会有这般忤逆的想法。
白叔神色一动,倾身扶起赵立夏:发生了什么事?仔细说给我听听。
赵立夏点点头,默默将父母去世后的事情详细说了,只是把方怡说的那些话都给略了过去,最后只说到清明祭祖时的事。
白叔听后,沉默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想不到赵老爷子至今还执迷不悟。
立夏,真是委屈你了。
赵立夏道:我已经对他们没有任何的感情了,我今日来,就是想问白叔,我父亲当年是不是被我爷爷半卖半送给了那刘爷爷?那刘爷爷就是那老猎户。
白叔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早就人精似的,听这话风就能猜到赵立夏的意思,当下目光一凛,神色严肃起来:立夏,你莫不是想要从赵家脱离开来?赵立夏点点头,一字一句道:赵老爷子处处以孝道压我,我什么都说不得,只要开了口,那就是大不孝。
若不脱离赵家,我无法保住父母辛苦攒下的家业。
白叔板起脸:这种事岂能随便说的!就是你父亲,当年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也不曾想过脱离赵家,你小小年纪,怎能有如此想法。
赵立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白叔,我知道我这想法太过忤逆,但我实在是无奈,若只是我一人还好说,哪里都能挣口饭吃,只是我下面还有四个弟妹,我不能让他们无所依。
白叔哪里会想象不出这群半大孩子们的苦楚,只不过,这事儿做不得,至少眼下做不得!他沉吟片刻,劝道:赵老哥才刚走不久,你如今孝期未过,凡事要多加忍让,不能太过张扬,须知人言可畏,就算你不在意,也要蘀你弟妹想想。
赵立夏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可是他们眼看着就要抢我家的房子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你不是已经说了么?只借三天,三天过后就让他们搬走!你今儿回去之后,就请里正做个见证,方怡不是识字儿么?让她写个字据,双方按个手印儿。
赵老爷子你忤逆不得,你堂哥还是可以赶的。
白叔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眨眼间就给出了主意:至于那种子的事儿,他们若是再打那的主意,回头我带人去一趟你们家,保管蘀你摆平了这事儿。
听白叔这么一说,赵立夏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其实他并没有太大的心思,他不恨老赵家的那些人,他只想要保住家里的田地房产,护住自家弟妹好好的长大,眼下问题可以解决,他点点头:谢谢白叔。
白叔放软了声音:听白叔一句,之前的话就当没说过,你以后也莫要再提,跟谁都不许提,知道了么?知道了。
白叔拍拍他的肩:以后若是他们再找你麻烦,你就来跟白叔说,白叔给你出主意,那样的人家我见的过了,保管他们讨不到你家一分一毫的便宜!……这趟进城,两人又是满载而归,赵立夏带来的麂子皮本是送给白叔做谢礼的,白叔倒是没推辞,只是等他两人要走的时候,给了他们两袋子红薯面和两斤肉,说是给家里几个小的补身体的,两人推辞不得,只得带上了。
方怡挣得那六十文钱还没在怀里揣热乎就花出去了,换了几斤盐巴带回去,赵立夏有心想要阻止却也无力。
早上出来时,他一心想着怎么跟白叔说,结果忘了带鸡蛋不说,连钱也忘了带了,只能看着方怡给钱。
不过,看着方怡没有半点私心的做派,赵立夏的心里头还是觉得很热乎的。
两人的好心情在回到家的那一刻,破坏了个彻底,赵立秋黑着脸坐在院子里,几个小的围在他身边,各个儿撇着嘴,要哭不哭的,一看就是受了欺负的,方怡连忙问道:怎么了?赵立秋呸了一声:刚二婶儿三婶儿过来了,说是让我们好好拾掇拾掇,她们明天带亲家过来看房子。
赵立夏放下东西就要往外走:我去找里正。
方怡叫住了他:不用!我有办法,他不仁我不义,我要让他们这门亲事结不成!赵立秋经过上次去老赵家道歉的事件过后,对方怡那是百分百的崇拜,此刻听到她的话,心里头居然有点儿跃跃欲试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人心都是偏的只是有的人偏的少,有的人偏的多···30吓不死你老赵家的人今儿都起了个大早,各个儿红光满面的,赵家二婶儿和三婶儿甚至还把过年过节才会穿的带碎花儿的袄子给翻出来换上了,把自己给收拾得光鲜光鲜的,挽着手去村头那儿等亲家去了。
这回要娶亲的是赵家二叔的儿子赵三牛,赵三牛只比赵立夏小两个月,自幼体弱多病,大家伙儿都说这娃儿养不活了,结果也不知道从哪里掏了个偏方,居然硬是把他给养大了,赵老爷子对这个孙子宝贝的很,平日里当个宝似的捂着,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四处物色合适的姑娘了,之前也说了一门亲事,原本是打算今年成亲的,结果那姑娘去年没熬过去,跟她娘一块儿走了,赵家二婶儿得知消息的时候感叹了半天,隔天就开始给儿子张罗新的媳妇了。
赵家二婶儿的这个亲家是隔壁一个小村儿里的,家里头也是那个村里比较宽裕的,原本是看不上赵家这家境的,结果听了那媒婆的话,说是赵家还有个早些年搬出去了的老大,家里有良田好几十亩,还有栋青砖大瓦房,最重要的是,那老大家的夫妻两个都不在了,只剩下几个半大孩子,这田地家产还不迟早是老赵家的几人分了么?那亲家于是就点了头,谁知前几天突然又听说老赵家的跟老大家的几个孩子闹大了,心里头就有些担心,有这样的上人,女儿嫁过去怕是不好过,正犹豫着,那赵家二婶儿托了人上门,说之前的事儿是误会,老大家的孩子跟他们可亲了,还要把房子让出来给三牛娶亲。
许是担心亲家不信,又许是为了炫耀,到最后还邀请亲家亲自过来瞧瞧。
这不,亲家这一大早不就过来了么,这老赵家的事儿她也打听清楚了,心里头估摸着应该能行,虽说赵家老大的那个是长孙,但是赵老爷子可是只喜欢三牛的,只要长辈们偏心,那她家女儿嫁过来就不会吃亏的。
两家婆娘一见面,亲家长亲家断的,叫的可不亲热,赵家三婶儿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头却是有点儿不舒服,听着自家二嫂得意洋洋的跟亲家显摆,这借房子娶亲不过是个借口,等人真住进去了,他还能把你往外赶啊?这住着住着,房子可不就到手了么!赵家三婶儿心里头琢磨着,回头也让男人去跟赵老爷子吹吹风,他可不能只顾着提三牛的亲事,她儿子那儿也还没着落呢!这一行人穿得太招摇,声音更是大得很,有不少知情的人在他们背后啐了一口,这么明着去霸占亲侄子的屋产,真黑心!也不怕报应!三人说说笑笑就走到村子靠山的那头,赵家二婶儿老远的指着赵立夏家的屋子道:你瞧,那就是了,那屋子可是才做好了的,看那整齐的青砖,那瓦亮的瓦片儿,盖这房子的时候,我家老大还特意去城里请了师傅呢!这房子就是在整个赵家村儿,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保管你家闺女嫁过来住的舒坦!亲家抬起头仔细的看,脸上的褶皱笑成了一朵菊花:哎哟,那房子可真是气派!亲家母,你们可真有福气啊!说这话的时候正巧路过杨婶儿家,三妞在院子里听到她们的话,呸了一声,气呼呼道:真不要脸!随即,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又笑了起来,溜进屋里拉着杨婶儿:娘,那群不要脸的女人来了,咱们去瞅瞅热闹呗。
杨婶儿戳了下她的脑袋:瞎说什么呢!也不怕人听见。
虽然这么说,心里头到底还记挂着那些孩子,她擦了擦手,打算跟去看看,方怡昨晚的过来要了一堆奇怪的东西,还把三妞拉去帮忙,也不知道是打算做什么,问了三妞也不说。
等杨婶儿和三妞出门,这才瞧见后头跟了好几波瞧热闹的,杨婶儿知道这是大家伙儿突然闲下来了,瞅着哪儿有事儿就挤着去看。
八婆八婆,不八卦哪里有乐子嚼?话说那赵家妯娌两个带着亲家婆媳两个走了大半个村子,眼看就要到赵立夏的家了,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几分,等快要走到方怡家的泥房的时候,依稀可以看到前边儿的赵家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几人面面相觑,加快几步小跑了过去,等看清那门口的东西,心里头顿时咯噔一声。
赵家的房子做的是真气派,在赵家村儿说是数一数二一点儿都不为过,且不说里头的那青砖大瓦房,光是周围那一人高的青砖堆砌的院墙就很是了得,院门是渀着城里流行的样式,有瓦片,四个角还做了飞檐。
此刻,院门外头的两个飞檐上挂了两个大白灯笼,上面还挂着白布,跟发丧似的,院门是紧闭的,但是里头那香火的味道却是关不住的,稍稍靠近一点儿就能闻到,依稀还能听到哭声。
赵家二婶儿在看到白灯笼白布的瞬间就黑了脸,她三两步跨过去,一把推开了院门,门没关,一推之下就彻底敞开了,春风吹进院子,把烧过心了纸钱吹得漫天飞舞,又不少落到了赵家二婶儿的新衣服上,黑色的灰烬立刻就把那鲜艳的颜色给弄脏了。
赵家二婶儿控制不住的哆嗦,尖声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跟在后头的三个人瞧着不对劲儿,也赶过来往屋里头一瞧,那亲家顿时就叫了出声:哎哟我的娘哎!只见院子里青烟缭绕中素白一片,到处都拉满了白布,白布上还挂了不少小点儿的白灯笼和一串串纸钱,正对着院门的堂屋里不知道摆着什么,里头一顺溜的跪了一排,各个儿披麻戴孝,肩膀一下一下地抖动,瞧着似乎在哭。
正跪在院子里烧纸钱的方怡抹了下眼角,红着眼圈儿带着哭腔道:昨晚赵伯伯给立夏哥他们托梦,说是想孩子们了,结果看到几个小的都瘦了,责怪立夏哥没有照顾好弟妹,还说就算他不在人世了,却还是在天上看着他们的,那些欺负他们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立夏哥他们心里难过,一早就在这里跪着了,说要给赵伯伯和婶儿说些心里话。
说完,轻轻推了推身旁的方辰:辰辰,去叫你立夏哥过来,说婶儿来了。
方辰吸了吸红彤彤的小鼻子,爬起来小跑到堂屋里,不多时,赵立夏就红着眼过来了,看到自家两个婶儿和另外两个陌生的婆娘,低声道:二婶儿,三婶儿,你们来了。
我爹娘今儿在屋里头呢,你们要不要去跟他们说说话?赵家二婶儿面色已经由铁青变为煞白,哆嗦着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不敢说!那三婶儿也没好到哪里去。
倒是那亲家婆媳两个,满怀欣喜的想来看新房子,结果居然遇到这幅场景,再听到这两个半大孩子的话,只觉得阴风阵阵!当下也顾不得赵立夏并不是冲着她们说的,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我们还有事,就,就不坐了了。
这哪行!我爹娘时常教导我们,上门就是客,哪有客人上门连口水都没喝就走的!我爹娘会责怪我们的。
赵立夏说完,也不给那两人反驳的机会,扭头道:立秋立冬,去搬几条凳子出来,再去倒四碗水。
说到这份上,四个人也走不了了,心里想要不管不顾地跑掉,可是一想到这赵家老大指不定还在哪儿看着呢,这腿肚子就只打哆嗦,想跑也不敢跑啊!等到凳子放过来,半软着身子坐了上去。
赵立秋这凳子刚好放在方怡烧纸钱的火盆对面,那四个人就这么僵硬地坐在那儿,听着方怡一面烧值钱,一面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有模有样的,心里就更是害怕了。
屋外那些等着瞧热闹的人熬不住了,怎么赵家二婶儿进屋就只喊了一嗓子就没动静了呢?难道又打人了?于是就有人忍不住凑过去看,一看之下,差点儿没给吓着,连忙转身跑了,直拍胸脯:我的娘喂,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哟!杨婶儿被别人这动静给唬到了,心里头愈发的担心起那些个孩子来,忍不住就要过去瞧瞧,却瞅到自家闺女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她低声问:这是咋回事?三妞儿心里头早就憋不住了,凑到杨婶儿耳边嘀嘀咕咕把昨晚方怡叫她去做的事儿全倒豆子似的说给杨婶儿听了。
杨婶儿听完,满脸的哭笑不得,再一想刚刚屋里头的情形和那几个人这会儿的脸色,忍不住也有点儿想笑:真是胡闹!这不也是没法子么!难道真眼睁睁看着那几个不要脸的来抢立夏哥家的房子么?听到这话,杨婶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赵家几个孩子都是孝顺的,若不是被逼到没路了,哪里会想得出这样的法子来!……这边赵家院子里,赵家二婶儿跟灵魂出了窍似的,苍白着脸一动不动,亲家婆媳两个坐蓐针毡,只觉得这里阴森的紧,心里头愈发的肯定赵家老大在看着呢!赵立秋和赵立冬在厨房里头,一边捂着肚子一边颤巍巍地倒水:哎哟笑死我了!你刚看到那几个婆娘的模样了没?真是太好笑了!吓不死她们!可不是,方怡姐这招真厉害!赵立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忙伸手摸一把,结果不小心把之前抹在袖子上的姜汁给弄到眼睛上去了,顿时呛出一把眼泪:哎哟,辣死我了。
赵立秋往碗里头加了点儿料:小心点儿,别伤着眼睛了。
片刻后,两人板起脸红着眼睛端了四碗水出去,分给四位上门的客人。
说实在的,亲家婆媳两个真是一刻都不想坐,却想到刚刚赵立夏的话,哆嗦着喝了两口,一股子呛鼻的怪味冲到嗓子里,这是什么水啊!明明瞅着跟水没两样,怎么有股子说出不的怪味儿?难道!人吓人,吓死人,这亲家婆媳两个被自己的联想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这时候,赵立夏开口道:对了,二婶儿,你们今天来是为了娶亲的事儿吧?屋子我已经空出来了,是我爹娘先前住的屋,放心,我昨晚已经跟我爹娘都说过了,他们也同意了,里头干净着呢。
不过,我也想提几点。
我爹娘去世了还记挂着我们,我们当子女的也不能不孝。
因为我们还在孝期内,这间屋子也是我们家守孝的地方,所以,娶亲可以,但是只能穿素色的衣服,在我这里办酒席也可以,但是不可以吃荤腥。
另外,不要大声的笑,也不要洞房。
作者有话要说:^_^···31出一点儿这一天过后,赵家村儿又有了新的说道。
哎,你听说了吗?那赵家老大,前儿个显灵了!咋地了?我也听说了,不过具体的不知道咋回事。
你知道不?给我说道说道呗!还能有什么呀!还不是那老赵家的做的孽,带着亲家婆媳两个去看那房子,结果正遇上赵家老大显灵,啧啧,你是没看到哟。
可不是!你说那亮堂堂的屋子,大太阳天儿的,生生弄得阴森森的,我隔着老远都能觉着不对劲儿呢!赵家二婶儿回屋就病倒了,至今还没下地呢,三婶儿的脸色也是寡白寡白的!听说那亲家婆媳两个回去也哆嗦了好几天呢!依我说啊,这就是报应!是赵家老大的显灵了!他托梦的时候就说了,虽然他们夫妻两个不在了,可还在天上瞧着呢!所有欺负他家娃儿的人一个都不放过!老赵家的就是活该!你说一屋子有手有脚的人,成天惦记着霸占亲侄子家的产业,这能不造报应么?哎,只可怜那一屋子半大的孩子,你是没听到,那天哭得哟,真是割心呐。
这没爹妈的孩子就是可怜,要是当爹当妈的还在,他们哪里用受这份气?那可不是,不过这赵家老大不说了么,他在天上看着呢!难怪上回那陈氏得罪了方怡,就给休了出去,莫不是……哎呀!你这一说,可不是那么回事儿么!这以后可要小心点儿!……那天,送走被吓得浑浑噩噩的赵家两个婶儿和那亲家婆媳后,一屋子的半大孩子你看我我看你,关上门,抱着肚子笑作一团。
哈哈哈!方怡姐你这法子真好!这回,可吓不死他们!可不是,她们今晚铁定睡不好觉了!活该!叫她们打我们家屋子的主意,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啊!方怡脸上笑意盈盈:你们小声点儿,看热闹的人还没走远呢,别给人听出来了。
大家动作一致地捂住嘴,齐刷刷地点着脑袋,惟方怡的命令是从。
唯独赵立夏的神色有些忧郁,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堂屋里供奉着的那两个牌位,方怡知道他对于利用过世的父母来欺骗那几个女人的事有些介怀,走到他身旁低声说道:既然搬出来了,就多供奉些时日吧,你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伯伯婶婶在天有灵,是不会怪你的。
赵立夏轻轻应了一声,又道:我没事,只是有些想念他们了。
笑过之后,众人跟在赵立夏的后头,毕恭毕敬地上了柱香,又磕了几个头,然后才纷纷脱了孝服,念书的念书,干活儿的干活儿,做鞋子的做鞋子,素白的院子里一片温馨祥和。
……话说赵家两个婶儿和那亲家婆媳两个踉踉跄跄从赵家出来之后,心里头均是一副终于逃出生天的庆幸感,一时间顾不上跟对方搭话,也实在是说不出话来,这舌头僵硬,牙齿不住的打颤,能说什么呢?之前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也压根儿都记不清了,只想着快些回家去,离这阴森诡异的屋子越远越好!那亲家婆媳两个是走着来的,这会儿也只能走着回去,明明是大太阳的天儿,生生给她们走出了一身的冷汗,总觉得有看不见的东西跟在后头似的,两人急的都要哭了,等好不容易回到家里,那亲家只冲着满脸期待的女儿丢了一句:那家人嫁不得啊!当晚,这婆媳两个就病倒了,这场大病足足耗了快一个月才好。
赵家二婶儿刚一踏进自家院子里,看到赵家二叔的一瞬间,无声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人就已经倒了下去,把一屋子的人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给抬到了炕上。
赵老爷子沉着脸,瞪着还没倒下的赵家三婶儿:这是怎么回事儿?赵家三婶儿手里头捧着儿子递给她的热水,一想到刚才的情形,忍不住直哆嗦,这幅样子哪里像是去看房子的,简直就像是看鬼去的!看她这模样,赵老爷子也不敢逼问,生怕回头又倒了一个,当下哼了一声,让自己儿子先安抚一下,回头再说。
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晚上,赵家二婶儿还是迷迷瞪瞪的,赵家三婶儿终于缓过气儿来,当即也顾不得颜面,扑到丈夫的怀里哇的一声哭的凄惨,哭了好一会软,这才哑着嗓子把白天里发生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这一说不要紧,一屋子的人全部都白了脸。
好半晌,赵家老二才哆哆嗦嗦地问:你真的看见老……看见那个了?赵家三婶儿摇摇头:我哪里看得见!只是觉得那屋子渗人的紧,明明是个大晴天儿的,可不是见鬼么!这回,屋子里没人开口了,只听着一声声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赵老爷子一杵拐杖:我是他老子!就算是说到天王老子那里我也是他老子!他死了也要认我这个老子!他还能翻了天去啊!都去睡觉睡觉。
只是这一晚,老赵家的人,除了昏迷不醒的赵家二婶儿,谁都没能睡着。
……这些事儿都是三妞儿那个八卦直肠子的小妮子特意说来给方怡听的,这赵家经过这一回,彻底算是被村里头的人给记住了,再也没人敢随便往这头跑了,没瞧见他家里头挂的那么多白布白纸啊?不过三妞这个傻大胆却是不怕的,他们一家都没有因为这事儿疏远了赵立夏和方怡他们,这让他们心里很是热乎,方怡对三妞也热情多了。
听着三妞笑嘻嘻的学着村里人的模样和话,方怡哭笑不得: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反正他们找上门也没什么好事儿,疏远就疏远吧。
就是这个理儿!反正你们将来铁定是会有出息的,趁早跟他们疏远了才好呢!省的回头尽黏着你们。
三妞儿往赵家跑的勤快,自然知道几个孩子念书的本事,她还跟着方辰学了几个字儿呢,在她看来,这几个孩子将来一定会出息的!方怡笑了笑,问她:那老赵家的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三妞儿顿时来了精神:这动静儿可大了!老二家的那婆娘躺了好几天,请了人看了,说是受了惊吓,身体没事儿,后来又说是被冲撞了,请了神婆在家里跳了两天,这不,昨儿晚上才清醒呢!哎哟,那个嗓门儿,隔了好几里地都能听见!方怡被她这夸张的形容给逗乐了:好几里地?我这儿怎么没听到?那就是好了?可不是,哎,要我说,干脆吓傻了该多好!也省的回头又来打你们家的主意!方怡拍了三妞儿一下,佯怒道:这话可说不得,给人听到要说你心思歹毒了!三妞儿吐了吐舌:这不是跟你说说嘛,我跟别人才不会这么说呢!方怡对她很是无语:那亲事咋样了?三妞儿笑嘻嘻的:还扯着呢!那头婆媳两个吓得大病了一场,可这亲又是之前说好了的,于是就开口要聘礼,往死了要,还叫嚣着说,出不起的话,这门亲就不结了!方怡听了,淡淡道:他们到不愧是要结亲的人,还真登对。
……村里头为了这事儿闹得沸沸腾腾,看热闹的人无数,始作俑者却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春播过了,日子也就没那么忙了,赵立夏又带着赵立秋和方怡上了两趟山,把上回那样的蘑菇一口气摘了大半篮子回来,野菜如今大都长老了,只挑了些嫩的摘了回来,离得最近的那个陷阱里没有动物的踪迹,三个人也没往山里面走,直接就退回来了。
上回白叔给的那两袋子红薯面都是顶好的,方怡却不舍得就这么吃,依旧掺了些黑面进去,混在一起吃着,再加上时不时从小溪里捞出来的小鱼小虾,吃起来总算没刚开始那么难以下咽了,方怡却不满足,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加点儿油水,都是群长身体的孩子,营养跟不上,智商也会有影响的。
在这一段日子里,几个小家伙们已经把三字经的第一大部分记熟了,方怡空闲的时候会给他们讲一讲其中的意义,收获无数枚星星眼。
方怡手里有三字经,但是并没有急着给他们往后讲,而是让他们重复练习写字,大部分时候,都是让他们舀着树枝在做好的沙板上练习,所谓的沙板也是方怡弄出来的,在院子里用石头堆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空挡,然后在里面倒满细沙,写完一个字,抹一抹又能继续写,等写熟了之后,才会让他们在纸上写。
掌柜的给的那些写坏了的宣纸,虽然看着有很多,但是用起来也很快,毕竟家里有五个人同时练字的。
方怡觉得,还是要想办法赚钱才行。
如此这般安逸地过了半个月,大门再度被敲响了,方怡迅速地把手里正在抄写的笔墨纸张一收,让赵立冬舀到屋里头去,这才去了院子里,那头赵立夏看他们都收拾妥当了,这才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赵老爷子,他看了眼挂满了白布的院子,把抬起来的脚又默默收了回去,直接就站在门口冲赵立夏道:上回被你们那么一闹腾,原本说好的亲家如今要加聘礼,你二叔家里头紧,为了给你二婶儿治病又花了不少,舀不出那么多,你当侄子的,总该出一点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_^话说,零下几度却没有暖气的南方真的是太苦逼了有木有!还没写几个字手指头就冻僵了,暖手宝暖半天都不管用,嘤嘤嘤,恨暖气!推荐一下好朋友的文哟~~~·戳一下这里~~·:《废材女配修仙记》32所谓真相看着面前的赵老爷子,方怡的脑子里只想起一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这赵老爷子不止不要脸,他连心都不要了!赵立夏没什么表情,侧过身子淡淡道:爷爷进屋来说吧。
赵老爷子站着没动:不用,我说两句就走。
你家的屋子你二叔二婶儿也不借了,你只管舀些银子出来就行。
赵立夏道:我没有银子。
赵老爷子眼一瞪:你没银子?你唬谁呢?你家里头的底细,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赵立夏道:既然爷爷你知道,就该知道我爹娘为了这青砖大瓦房已经掏空了家底,去年又是灾年,根本没多少收成,家里头连肚子都填不饱,哪里来的银子?赵老爷子一杵拐杖:别当我不知道你老子走之前给你留下的那些个银锭子!赵立夏道:那些钱早就舀出来给我爹娘治病了。
如果我手里头有钱,我会让几个弟妹饿成这样吗?赵老爷子怒道:没钱你会给小妮子请大夫?没钱你会去买种子回来糟蹋?你老子还在天上看着呢!你当着你老子的面也敢骗人?赵立夏抿着唇角,倔强地不再出声。
赵老爷子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头愈发的窝火:没钱是吧?那就把地给卖了!你们家里头那80亩地,随便卖几亩也够给你表哥娶亲了!赵立夏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方怡再也听不下去了,上前几步,迎上赵老爷子的目光:赵老大爷,您这是败光了爹娘留您的家产,现在又想败儿子孙子的家产来了是吧?赵老爷子面色铁青:你给我滚一边儿去!我们老赵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多嘴!方怡冷哼:您既然知道赵伯伯在天上看着,居然还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就不怕午夜梦回,他们找你索命么!赵老爷子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喊:找我索命?来啊!你看他敢不敢!这是他们爷儿俩欠我老赵家的!别说是几亩地,就是把他们家全部的家产田地都赔了,他也还不起!……这天上午,赵家村儿跟往常一样,一群小毛头聚在村头玩耍,突然远远地看到一辆马车跑了过来,小毛头们眨巴着眼,好奇地巴望着这辆马车,好高大的马儿!好好看的车子!赶车的是个中年汉子,穿着城里人才会穿的光鲜衣服,脚下的靴子干干净净的,看到这群毛头小子盯着他看,笑眯眯地停下马车,抓了把糖分给他们:我是赵立夏的叔叔,特意从城里来看望他们的。
小毛头们在村子里那是一群小霸王,却到底没见过世面,愣愣地接了糖果之后,呼啦啦地跑开了,扭着屁股跑回家,才片刻的功夫,村子里就传开了:赵立夏居然有城里的叔叔!还特意赶了马车来看望他们的!怕是赵家老大认识的人吧!舀到果然是赵家老大显灵了!……这赶着马车过来的人,正是赵立夏嘴里的白叔,他心里头记挂着赵立夏上回跟他说的事儿,只是前几天实在是忙,不得空,今儿好不容易抽出身来,立刻就赶了马车过来瞧瞧了,且不说赵家老大当年救了他叔一命,光是这些个半大孩子就招人心疼的了。
他之前也是来过赵家村儿的,知道赵立夏屋子的大概位置,等赶了马车过去,刚好就听到赵老爷子那番话,心里顿时一叹,这么多年了,这老人居然还是看不开!……这赵老爷子说完之后,不只是方怡,连赵立夏都愣住了,他爹到底欠了老赵家的什么?连被半卖半送了出去又回家补贴了这么多年都没法儿弥补!赵老爷子,这么些年没见,您还是这么看不开啊。
赵老爷子回过身,看到来人,脸色微微一变,动了动嘴角,却终究没说出什么话来。
白叔跳下马车,走到赵老爷子跟前:我是白城山,您还记得我不?赵老爷子的声音很冷:记得,怎么不记得!我家老大的媒还是你给做的!白城山笑着点点头,低声道:既然您记得当年是我做的媒,自然也该记得当年您放了什么在我的手上。
赵老爷子闻言,狠狠地瞪着面前的?p> 耍桓币а狼谐莸哪Q?p>白城山却不在意,温声劝道:赵老爷子,无论当年怎样,赵老弟如今人已经去了,您就不能看在这些孩子还小的份上,就不要再跟他们计较了么?赵老爷子哼了一声:我计较什么了?要不是我那孙子被他们害的都娶不上媳妇了,我连这个门都不会踏,你当我想来见这群扫把星么?说完,也不理会白城山,一转脸,冲赵立夏道:你给我准备好十两银子,过两天我再来舀,没钱就给我把地卖了!白城山面上一沉,正要说话,却听一道清脆的嗓音堵了上去:您老人家这是做梦还没醒呢?听到这话,方怡忍不住就想起了穿越来这儿之前的事儿,她原本是有钱人的私生女,她那便宜老妈本打算带她上门的,结果不知道怎么被那个男人的老婆给知道了,把她的生辰八字全给弄清楚了,又找什么有名的道士算了,说她八字硬,会克死别人,刚好她妈妈带着她上门的那天,那男人的公司出了事儿,旗下经营的餐厅出现了集体食物中毒的事儿,影响极为恶劣,这笔账就记到了她的头上,结果,她妈妈一分钱没舀到不说还被赶了出去,转眼就把她丢到了孤儿院,她那便宜老子更是一眼都没看过她,这些事儿,她也是毕业工作以后才知道的,当时只觉得可笑。
可眼下听到赵老爷子这么一提,却觉得内心气血翻滚,心脏渀佛被只无形的手拉扯着一般,生疼生疼的,为了这莫须有的理由,被至亲的人嫌弃,这种悲伤绝望的感觉远胜过一切!方怡彻彻底底地被那句扫把星给刺激到了,她总算弄明白为什么这老头儿偏心偏的那么厉害了,原来他是觉得赵家老大是扫把星呢!难怪当年狠心把老大送给猎户,难怪如今又狠心地逼着这一屋子半大的孩子,感情这老不死的是想把这些家产全占了,然后把这一屋子的扫把星给扫地出门,赶得远远的是吧?目光扫了一圈儿,眼见四下没人,方怡叉起腰,气场全开:我去!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才扫把星,你全家除了老大家的全是扫把星!你个老不死的,我本来不想骂你的!就是你这个扫把星开坏了头!你们全家除了被你送出去养着的老大,其他谁不是被你祸害的?你的原配被你这个扫把星给克死了!你的小寡妇老婆刚进门就被你给克病了!连儿子都提前给克出来了!你这扫把星,自己扫把星还不够,还遗传给了你儿子,你瞅瞅你那两个扫把星儿子,明明娶的媳妇模样端正好生养,结果呢,克的她们十几年愣是就只出了两个种!结果就这两个种呢,还被你们给克成这幅德行,生出来就是个药罐子!好不容易说个媳妇,居然还没进门就克死了!那姑娘可真可怜,找谁做亲家不好,非要找一群扫把星当亲家!我劝您还是趁早回家洗洗睡了,别再整天里琢磨着祸害人家清白大姑娘了,还娶亲呢!保不准儿还没进门就给克死了!赵老爷子被这通话气得两眼直发黑,身子晃了好几晃,连白城山都忍不住蘀他担心。
方怡看着白城山伸手去扶赵老爷子,哼了一声:白叔,您可别蘀他操心,俗话说的好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您瞅着他这扫把星的命格,至少还能活上好几百年呢!赶上那海里的老王八绝对没问题!赵立夏和白城山已经顾不得去琢磨赵老爷子之前的话了,此刻众人脑子里只回荡着方怡刚刚那一串彪悍的说辞。
赵老爷子近些日子连着被方怡刺激了好几回,抗压能力似乎见涨了,被方怡这么直白地骂了一顿,居然晃了几□子,还能说出话来:你,你这个小畜生!哟,您这是觉得自己是扫把星,比畜生还高了好几个档次呢?白城山实在是被方怡这小妮子给吓了一跳,瞧不出来这柔柔弱弱笑起来甜甜美美的小丫头居然还这么牙尖嘴利,她还真是敢骂!要给人听到,她连这村子都呆不下去了!这样一想,他连忙堵住方怡:好了,别说了,扶老爷子进去坐会儿。
方怡把门一挡:这屋子是给人进的,不是给扫把星进的!万一克死人了怎么办?白城山正要训斥,却见赵立夏和赵立秋走出来,伸手搀扶着赵老爷子:爷爷,我送你回家吧。
赵老爷子挥开赵立夏,一杵拐杖:你三天内,把十两银子给我送过来!方怡道:死老头儿!做梦回家做去!别说是十两银子,赵家老大家的东西,你连一粒沙子儿都甭想要!不信咱们就走着瞧!逼急了我,我让你那宝贝孙子的扫把星名头传遍天下!我看谁还敢嫁他!赵老爷子最终在赵立夏和白城山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回家去了,方怡小脸儿通红,胸脯一起一落,只觉得心里头燃烧的这股子火气儿终于是下去了一些,刚刚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想就这么气死那老东西算了。
……白城山和赵立夏赵立秋刚把赵老爷子送进家门,就被赶了出去,附近不少人都瞧见了,议论纷纷,都觉得这赵老爷子真是老糊涂了!人家可是城里人,居然也不请进屋去喝口水,真是!回来的路上,赵立夏忍不住问:白叔,爷爷为什么说我们是扫把星?我爹也没做什么事儿啊?白城山叹了口气:你们如今也大了,这些事儿告诉你们也无妨,只是你们两要答应白叔,听了之后,可不许胡想乱想!赵立夏和赵立秋齐齐点头:横竖爷爷也是不喜欢我们的,还能乱想什么。
白城山摸摸他们的头:其实也没什么,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你们爹爹的右手是断掌。
听了这话,赵立夏下意识缩起了左手,爷爷就是因为爹爹是断掌所以就这样对他?那如今对作者有话要说:╮(╯▽╰)╭亲,不要被页面上那空白的小白花儿吓退了亲扇子其实很勤劳的说···33都是命啊白城山一早就知道赵立夏也是断掌,这会儿看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多想了,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头:不是叫你别乱想?这断掌其实并非不祥之兆,男儿断掌千金两,本是好事,只可惜你爹运道不好,出生之后就是三年旱灾,那会儿连口饭都吃不饱,哪里还养的了身子骨儿,你亲奶奶生了你爹之后,又怀了两胎,都没能保住,再加上一些碎嘴的乱嚼舌根,你爷爷这才把你爹给恨上了。
这都是命啊!赵立夏垂着脑袋,闷闷地想:这不是命,这只不过是爷爷嫌弃奶奶和爹的借口,那时候的爷爷,已经跟那小寡妇勾搭上了。
这些话,都是赵家老大临死前说给赵立夏听的,为的就是让赵立夏不要太信任赵老爷子,不然这一屋子半大的孩子可真就完了。
三人回到屋里时,方怡已经消了气,暗自想了几个应对的法子,不过都不算好,这会儿看到他们回来,方怡第一句话问的就是白城山:白叔,若是依照律法,立夏哥这钱是非出不可的么?白城山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说这小妮子,她的行事作风实在是太张狂,说她鲁莽吧,她又知道先看看四周,趁着没人的时候骂赵老爷子;说她小小年纪心思狠毒咒骂长辈吧,她的出发点又完全是为了赵立夏他们一家好。
纵然是见多识广的白城山也颇有些无奈了,却还是板起脸训斥: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若是给别人听了去,活活打死你都是轻的!你一个晚辈,怎么能指着鼻子骂长辈?方怡嘟了嘟嘴,露出一个委屈地表情:这不是没有别人听见么?再说那老东西实在是太可恶,不骂根本不行!呵,你还有理了!我不是人呐?再说了,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赵老爷子毕竟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要是把他给气出个好歹来,你们怎么办?就算你不怕,那立夏还不怕么?这一屋子半大的孩子不怕么?许是白城山的语气太过严厉,方怡还没怎么呢,几个小的倒是给吓哭出来了:呜呜呜,白叔,你别骂方怡姐了。
赵苗苗颠簸了几步,短短的小胳膊抱着白城山的腿,小脸儿上挂着大颗的眼泪,抽抽噎噎的说:姐姐可好了。
白城山顿时觉得自己渀佛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了,他揉揉眉心,弯腰抱起赵苗苗亲了亲,又去哄这些个孩子们:好了好了,别哭了啊,我没骂你们方怡姐呢,我这是在教她。
好好好,我不说她了,成不?不说了!都别哭了,叔给你们带好吃的来了。
看着白城山手忙脚乱的模样,方怡忍不住偷偷在心里乐呵,只觉得这人当真是个不错的,至少对赵立夏他们是很真心实在的。
白城山这回来带了不少东西,除了几袋子面食还带了不少糕点糖果,都是城里才会有的东西,用油纸包的整整齐齐的,一看就不便宜,几个小的抱着油纸包,嘴里白叔白叔叫的可甜了,一转身,却都乖巧地把好吃的放到桌上,眼巴巴等着赵立夏开口呢。
赵立夏也没太矫情,舀了一包拆开来,里面是鸀色的做成了梅花状的糕点,他一人给分了一块儿。
我刚还没瞧见,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白城山跨进门,看着满院子飘着的白纸白布。
赵立秋立刻殷勤地把之前发生的事说给白城山听了,听得他哭笑不得,这,这可真是!等把车里的东西都搬了下来,赵立夏有些收不住了:白叔,这东西也太多了,我不能要。
白城山自顾把最后一袋子面条拎到屋里,顺手揭开装粮食的缸子,指着里头的黑面道:有什么不能要的!你们天天就吃的这东西?你看看他们几个,各个儿黄不拉几,瘦瘦弱弱的,就是你自己的脸色也不好看!都是长身子的时候,光吃黑面咋行!就是这黑面,你剩的也不多了吧?你家的事儿我还能不清楚?你家盖这屋子的时候你爹还从我这儿借了钱的,才还上他们就病倒了,你这会儿手里头还能有多少?我这也不是白给你的,你自个儿都记着,回头等地里的粮食收上来了你再还给我。
听到这话,赵立夏抿了抿唇角,终于没再推辞:谢谢白叔。
白城山拍拍他的肩:白叔别的也帮不了你多少,这几口粮食还是帮的起的。
对了,等会儿你带我去趟你们村儿里正那儿,我有些话要跟他说说。
赵立夏没多问,跟方怡赵立秋说了一声就带着白城山出门去了。
等人走了,方怡这才去厨房看了看白城山带来的东西,除了那些个点心,他又送了两袋子玉米面和红薯面,还有半袋子白面,连面条儿也送了一袋子来,看得方怡心里头暖暖的,这雪中送来的炭才分外的暖人心啊。
赵立秋也瞅见了这些东西,感慨道:方怡姐,白叔可真是个好人。
方怡点头道:是,这份恩情咱们得在心里好好的记着。
那是当然,对咱们好的我都记着呢!不好的我也记着的!方怡笑了笑:人家施恩的不望报,咱们受恩的却不能不感恩。
……白城山跟着赵立夏到了里正家门口,转身把赵立夏先赶回家去,他自个儿进去找里正了,里正倒是记得他,拉着他在屋里说了好半天的功夫,这才一道笑眯眯地出来。
这事儿就劳烦里正大人费心了。
里正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赵立夏并没有回家,看到白城山出来,立刻迎了上去,他知道白城山是为了他们去找里正的,只是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白城山也没瞒着,拍拍赵立夏的肩:赵老爷子那家人你不必理会,那钱没有让你出的道理,他若来要你就说没钱,他若骂人你就随他骂去,横竖又不会掉块肉,我看有方怡那小妮子在,他也不敢天天上门来骂吧。
对了,屋里那些粮食记得先藏好了。
赵立夏乖乖应了:白叔,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那就等知道了再跟我说。
有件事你不知道吧,我跟你爹当年可是差点儿拜了把子的!只是我那小叔不让,说我们八字不合!那老家伙!赵立夏知道白城山说这些是为了让他安心,当下也不再说那些感激的话来,等熬过今年,他定会好好报答的。
两人边说边笑地往家里走,白城山突然问:你家现在多少地了?赵立夏道:我爹前年又开了10亩荒地,如今有80亩了。
这么多了,你请了长工没?赵立夏摇摇头:家里以前倒是有三个长工的,农忙的时候还会请些短工,可是去年家里头都有事,最后都辞了,前阵子春播我请了几个短工。
白城山摸摸下巴,又问:这些地光靠你们是忙不过来的,还是要请长工,实话跟我说,你手里头还有多少银子?赵立夏犹豫了半晌,才低声吐出一个数字。
白城山二话不说,从怀里取了个青色的小荷包出来,放到赵立夏手里:这些是我借你的,回头还是去请两个长工,你要是累垮了,你们这两大家子可就完了。
赵立夏哪里肯要:白叔,这真不是我不要,给了我也是白给啊,现如今人少地多,根本就请不到长工了。
白城山一想也是,去年瘟疫死伤众多,哪怕是家里头地不够的,现如今也该够了,他默默叹了口气,看赵立夏一脸坚决的模样,把荷包又收了回去,低声道:若是有难处,只管跟我说,就冲你家里这几十亩地,我也不愁你还不起啊。
回到屋里时,方怡已经在做饭了,虽然这天儿还早,但怎么着也没有让白城山空着肚子回去的道理,白城山笑呵呵的:那正好尝尝方怡的手艺。
方辰一脸骄傲:白叔,我姐姐烧的饭可好吃了!白城山笑眯眯地捏了捏方辰的小脸儿,抹去他嘴角边沾着的碎屑:你是小辰辰吧,听说你三字经背得好,来背几句给白叔听听。
方辰立刻站直了,把手里还没吃完的点心放到桌上,背起手,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
这阵子,除了教赵立冬赵立年他们背三字经前面的以外,他自己还会照着书背诵后面的,这会儿已经能背出一小半儿了。
白城山认认真真地听着,完了之后好一通夸奖,听得另外几个十分的羡慕,也挤过来争相着要背给白城山听。
只可惜,赵立年还好,起码还能顺溜的背上一串儿,赵立冬就不行了,还没几句就开始磕磕绊绊的,到最后,一张脸胀得通红。
幸亏这时候方怡的饭做好了,及时解了他的围。
晚饭跟以往没什么区别,就是蘑菇煮的汤,加上红薯面弄的面疙瘩,再加许多切细的青菜,滴上两滴油,放上两片肉,看着就很有食欲。
白城山在看到蘑菇的时候微微一愣,夹了一块吃了,问道:这蘑菇是哪里来的?赵立夏道:前几天才从山上摘下来的。
你认得出有毒没毒?赵立夏看向方怡,方怡道:我能认识一些,这样的我确定是没毒的,别的不确定的我都没要,反正光这一种也够我们吃了。
白城山这才点点头:这类的山菇可以卖上一些价钱,如果你们有多余的话,我可以带点过去帮你们卖卖看。
方怡眼睛一亮:真的吗?有的有的,这类蘑菇山上多的很!我上回去摘了半篓子呢。
饭桌上的气氛更加浓烈起来,听到又可以有新的进账,大家心里头都高兴起来。
吃过饭,白城山就带着那一篮子的蘑菇回城去了,方怡的书还有一本没抄完,得要过几天才过去,到时候刚好。
回去的时候,马车从老赵家门前路过,白城山侧头看了一眼,摸了摸怀里的书信,淡淡地收回视线,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那就真的可以考虑帮赵立夏脱离赵家的事了。
……赵老爷子闷在屋里坐了一整天,一屋子人都不大敢喘气儿,早上赵老爷子出门的时候他们是知道的,为的什么他们也是知道的,眼下黑着脸被人送回来,八成是没成的,没准儿也给吓着了呢?赵家老三忍不住就有些埋怨二嫂,明知道赵立夏家现在不太平,她还怂恿老爷子去要银子,这不是送上门给人欺负么?到了吃饭的时候,屋子里猛地传来嘣嘣声,赵家老二老三连忙推开门进去,就见赵老爷子青着脸拍桌子,显然是给气得不轻:我去找里正评理去!赵老爷子气冲冲地去了里正家,赵家老二老三心里头担心得很,连忙跟了出去,也不敢靠太近,眼睁睁看着他进了里正的屋。
这一呆就是半个多时辰,到最后,赵老爷子是白着脸被送出来的,里正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远远看到赵家老二老三都在,里正转身就进了院子,这老赵家的,实在是太作孽了!赵老爷子这回着实是被气着了,他觉得自己明明占着理儿的,怎么到头来愣是没人相信他的话!还都是帮着那个小畜生说话的!合着她一个黄毛丫头指着鼻子骂他这老人,还是应该的了?三天后,赵立夏意料之中的没有送银子来,赵老爷子躺在床上生闷气,赵家二婶儿心里头着急,却什么都做不了,老头子生气了她哪还敢多话!直接上门去要?现在就是舀刀逼着她她也不会再去那间屋子了!赵老爷子气了好一阵子,也终于安分了好一阵子,他如今也看透了,他的那个老实木讷的长孙已经是彻底的被方怡那小畜生给舀捏住了,想要老大家的那些田地房产,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这头,方怡过了三天,天天儿地等着赵老爷子上门来要钱,甚至还不惜推迟了去城里送书的时间,可连着等了三天都没人来,难道那天那一顿骂,把他给骂醒了?这话连方怡自己都觉得太不科学!赵立夏也估摸着赵老爷子怕是不会来了,当下把前两天去山里摘得新鲜蘑菇都装好,准备跟方怡进城去了。
方怡想了想就点点头,这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功夫啊。
为防万一,方怡照例让在家的几个都穿上孝服,火盆里烧了半盆子的纸钱,就放在门边儿上,要是赵老爷子上门,立马把那灰往他身上吹,看他还有脸开口没。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赵老爷子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勾搭上小寡妇就嫌弃了结发妻子,什么断掌都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这要放在有钱人家屋里,就是个宠妾灭妻的坑爹货·····34新的法子方怡跟赵立夏照例是走着去城里的,路上遇到了不少村里的人,看到他们纷纷露出各种说不出的表情,有鄙夷有不屑还有好奇的,有的直接冲着他们指指点点。
赵立夏木着脸只当没看见,方怡更不会理会这些,两人默契地加快了脚步,直到出了村子老远才放慢了速度,方怡叹了口气:生活在一群八婆身边可真是头疼。
不理他们就是了,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就好。
方怡啧了一声,扭头看了赵立夏一眼,暗想这少年心性还真不错,要知道就算是在现代,也不是每个年轻人都能看这么开的。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这话说起来容易,真做起来很难的,人都是群居动物,哪里能那么容易就无视掉身边的那些流言呢。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两人的心情,方怡想着背上的书和蘑菇,满脑子都是铜板的飘,这回最少也能有一百多个铜板,可以买几斤肉回来了,小孩子还是要多点油水才好,这阵子家里伙食好了些,几个小点儿的明显气色好了很多,至少没那么蜡黄了。
长身体的小孩儿最明显了,哪怕只饿上几天脸色就不好看了,更别说这些孩子饿了大半年!等到了城里,方怡难得的没有直接去还书,而是先跟赵立夏去了白城山的店铺,她心里头还是记挂着蘑菇那事儿呢,要是真能卖钱,那就是一笔大的进账啊!至少全家吃饭是不愁了。
白城山正在里面忙活,听到声音立刻就出来了,还不等两人开口就笑起来:哎哟你们可算来了!上回带来的那篮子蘑菇一下就卖光了,这几天老有人催着我问还有没有!听到这话,赵立夏和方怡都笑弯了眼:有的,我带了大半篓子来了!都是前儿新摘下来的。
说着,赵立夏放下背上的大竹篓,指给白城山看。
白城山看了一眼就挥挥手让一旁的伙计去收拾,他拉着两人走进后头的小院儿:先坐会儿吃些点心,我这里有些东西要给你们。
方怡走了这么远,还真有些渴了,端起茶喝了几口,心里头越想越活络,忍不住就跟赵立夏说道:要是这蘑菇一直都能卖出去,那咱们可以赚不少钱了。
赵立夏也高兴,不过还是说:这可不一定,这蘑菇又不是一直都有,摘完了就没了,不过多跑几趟还是能赚不少钱的。
方怡笑了笑没出声,如果真的确定蘑菇能卖钱的话,她倒是有法子能种出蘑菇来。
这古代,别的没有,这种蘑菇所需要的材料还是多的去的。
不多时白城山就出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叠书:这些都是我以前闲暇时买来看的,如今这放着也是放着,你们带回去,给那几个小的看看。
方怡大概翻了一下,都是些熟悉的名字:百家姓、千字文、音律启蒙、增广贤文之类的,还有本论语,是些启蒙的书籍,方怡心知这是白城山特意选出来给他们的,不过这些书看着有些旧了,显然之前经常被翻阅过,并不是新买来的,她正色道:白叔,谢谢您。
白城山笑着点点头,又指了指旁边的一沓纸:这些也带去,在沙里练字总不如在纸上。
这时,店小二已经麻利地把竹篓里的蘑菇都倒了去,送了空篓子过来,刚好给方怡他们装书,装好东西,白城山又数了一百二十个铜板给两人:这是上回我带来的那四斤多蘑菇的价钱,零头我拿着自家炒了菜吃,这可得算是送我吃的。
赵立夏连忙道:白叔,你要喜欢都留着吃就是了,这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我回头再去山里摘。
白城山笑道:放心吧,你白叔可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这回我就先留一斤自己吃!来,把钱拿着。
赵立夏一时也没接,认真地问:白叔,这蘑菇真的能卖那么多钱吗?这我还能唬你?我要给你贴钱,直接给银子不值当些?你要不信啊,等着,一会儿那开饭馆儿的刘掌柜的就要来了,你自个儿在旁边看着他给钱。
方怡倒是不怀疑白城山的话,这蘑菇在古代也算是个稀罕物了,只有山里头才有,而且还不是每个人都分得出有毒没毒来,不过这一斤就能卖30文,可真是不错!要知道,猪肉最贵的也才18文一斤呢。
再一想那买东西的是开饭馆儿的,这30文也就不稀奇了,一斤蘑菇他拿回去指不定能卖多少呢。
这头刚说完,那头就听到了一个浑厚的声音:我说你家掌柜的呢?白城山笑道:你看,说他他就来了,跟我瞧瞧去。
赵立夏跟在白城山后头,听着他跟那刘掌柜的寒暄,不多时就买了八斤回去,等送走他,白城山冲赵立夏一摊手:你看,我没唬你吧。
赵立夏颇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道:那是白叔你会说,这明明是山里头常见的东西,你愣是说得跟啥稀罕物似的。
白城山拍了他一下:这话可只能在这里说,换了别处儿人家还以为我是多奸商!这蘑菇木耳可是山珍,30文一斤算厚道了。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不懂么,白叔你别气!白城山笑道:我知道,逗你呢。
……趁着赵立夏跟白城山说话的功夫,方怡跟白城山打了个招呼,带着大半斤的蘑菇和那四本书去了斜对面儿的书店里,那店小二看到她来,比上回热情多了,还给了个笑脸:公子,方姑娘送书来了。
等掌柜的把书都检查了一遍,方怡这才把手里头的蘑菇递过去,笑眯眯道:这是我从山里头摘来的,送给掌柜的尝尝鲜,谢谢你上回送的那些纸。
掌柜的一瞧,乐了:这蘑菇是你摘来的啊?难怪那回过后就一直没货了,害我想吃都没地儿买去。
方怡也惊讶:掌柜的你买过啊。
可不是,前些时候买过一回,后来再想买就没了,之前也吃过,只是这东西卖得人少。
看来这蘑菇还真是个稀罕物,这一来,方怡心里头又多了几分期盼。
跟掌柜的寒暄了几句,领了钱又拿了四本书,外带一沓宣纸。
离开店的时候,方怡笑眯眯的,半斤蘑菇换这么多纸,赚了!书店那掌柜的看着方怡离开的背影,拿着书在下巴上点了点,低笑道:这小丫头倒是有趣,可惜已经订了亲,不然配我那侄子倒是不错。
一旁的店小二听到这话,顿时皱起了脸,公子哎!表少爷可是个十成的混世魔王,您就别再想着祸害人小姑娘了成不?……两人从白城山那里离开的时候,除了大半篓子的书和纸,小荷包里还揣着不少铜板,心情别提有多轻快了,方怡道:趁着天还早,不如我们再逛逛吧,顺便再买些肉回去。
赵立夏想了想,点头道:那好。
两人走了没几步,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突然冲方怡招了招手:你看我这绣样怎么样?刚买的。
方怡眨了眨眼,站着没动,果然,不一会儿,另外一个小姑娘就从她身边走过去:是吗?让我看看,呀,真不错,哪儿买的,我也去瞧瞧。
喏,就在前面,我带你去。
方怡忍不住扫了眼那姑娘手里的绣样,花样很简单,比起现代五花八门的十字绣要质朴的多,她心下一动,也跟了上去。
赵立夏默默看在眼里,静静地尾随方怡的身后。
往前走了没多远就有一家店铺,远远望去一片粉嫩鲜艳的颜色,里头有不少姑娘妇人在选东西,方怡想了想,取下竹篓交给赵立夏: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就来。
赵立夏应了声,并没有多问,目送方怡走进那家店里,他抬眼在四处看了看,冷不丁瞧见一个摊位。
方怡走进店里,这是专门卖刺绣物品的店铺,店里摆满了绣品,从枕巾到香囊荷包,应有尽有,还有各种颜色的丝线,方怡草草看了过去,最后在偏里面的位置找到了摆绣样的地方,她仔细看了看,似乎都是些简单的花样,她抬头看了一圈儿,旁边那个店小二正忙着应酬客人,另一边瞧着像是掌柜的人正在收钱,想了想,她走到收钱的那人的身旁,等他送走客人,这才过去,笑道:掌柜的,你家店里就只有那几样绣样吗?掌柜的听到这话,心里头有些不喜:我这可都是时下最新的花样,整个城里都找不出比我家更齐全的了。
方怡立刻恭维道:那是,我找了一圈儿过来,就你家的品种最全。
看到掌柜的露出些许得意的神色,她才继续道,不过,我之前在南边儿的城里瞧见了另外一些花样,也挺不错的,这边似乎没有呢。
掌柜的听了,连忙问道:是什么样的?能给我瞧瞧吗?方怡露出为难的表情:有是有,不过在我娘那儿,她不肯给我。
掌柜的面露遗憾,仿佛看到银子飞走的情形。
方怡心里暗笑,又道:不过,我可以照着画了哪来给你看。
掌柜的已经被这一个接一个的不过弄的心跳不稳了,听到这话,立刻道:那好,你把样子画来给我看,要是真的比我这里好的话,我出钱跟你买,好不好?方怡这才满意地笑了,果然做生意的都是聪明人,说起话来就是方便!她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那太好了!我也可以帮家里赚钱了。
掌柜的知道去年南方遭灾狠了,有不少人家大老远跑到这边来投亲,这小姑娘瞧着是个好模样,手上也不像是个常年做事的,只是衣服有些破旧,也许就是跟着家里头过来的,暗叹一声,又道:你尽管照着画来就是,有多少我都买。
方怡自是笑眯眯的应了,又仔细看了几眼那绣样,这才离开了铺子,瞧见赵立夏还在原来那地方等着他,连忙小跑了过去,背起竹篓继续逛。
街上的东西是真不少,不过却没多少是眼下紧缺的,方怡捂紧了口袋什么都没买,直到走过卖肉的铺子,方怡问了下肉的价钱,瞅着旁边还有猪下水,掰着手指算了算,最后买了一副猪下水和四斤肉。
比起肉来,猪下水倒是便宜的多,但也是要钱的,并不似以前看的一些书里说的那样,古人其实也是经常会买这个吃的,这不,方怡才刚付了钱,旁边儿就有人问价了。
买了猪肉之后两人就打算回去了,瞧见路边有人在卖羊羔子,方怡心里一动,要是能买头母羊就好了,可以挤奶给大家喝,身体绝对能好起来。
说到母羊,家里头不是有母牛么?这牛奶也是好东西啊!方怡扭头问道:家里的母牛能配种么?赵立夏道:可以。
我之前已经跟人说好了,等下个月初就送过去。
方怡暗想,这赵立夏可真是不错!什么都能想到,不愧是一家之主,虽然瞅着年轻了点儿。
不过前途不可限量啊!走在回家的路上,方怡发现赵立夏时不时地就去摸一下怀里,难道是怕铜板丢了?几百个铜板都揣怀里,其实也挺重的吧?赵立夏摸着怀里的东西,内心有些纠结,该怎么给方怡呢?——作者有话要说:猜一猜小立夏给方怡买什么了????35太没下限两人一回到村子就加快了脚步,无视掉一路上的那些指指点点,背着两竹篓的好东西一溜烟回到了家,屋里没什么动静,推开院门,大家都在院子里写字儿呢,方怡看了眼门边的火盆,嗯,没有动过的痕迹,看来赵老爷子没上门。
赵立夏问了几句,得知没人来过之后也松了口气,把带回来的东西都舀了出来,一屋子小孩儿看了之后喜滋滋的,一人抓了一本书小心地翻着,企图找出自己看得懂的句子,只不过,短短一个多月能认识的字实在是有限,想要看懂更是难了。
方怡把猪肉和猪下水舀到后院儿,回头又在厨房舀了些盐巴,兑了些盐水,再了添点儿白酒,这才舀出猪下水,先用清水洗了几遍,然后放到加了白酒的盐水里,来来回回反复揉搓了一把,然后再用清水洗干净。
想到上回那只麂子的肚子和肠子分了好几天才吃完,方怡琢磨着这回要不要也分几天,再一想今儿进账的那好几百个铜板,方怡决定还是让大家一次吃个饱吧!钱可以慢慢赚,身体健康却不能慢慢拖。
等方怡洗干净猪下水和猪肉,转身就瞅见院子里那好几颗耸拉着的脑袋,小脸儿都皱巴巴的,不由觉得好笑:这些都是以后你们要学的,要是你们现在就看懂了我还带回来做什么?听到这话,几个小的才又有了精神,小心地把书放回到桌上,眼尖地瞧见方怡手上的猪下水,立刻就围了过来:方怡姐,这个是什么呀?是晚上吃的么?方怡笑眯眯地带着一串小尾巴往厨房里走:嗯,不认识吗?这是猪肚子和猪肠子,上回你们也吃过类似的,晚上咱们加餐。
这猪下水以前也是吃过的,不过当时做的没有方怡弄的好吃,再说,以前那会儿也没现在这么清苦,连黑面都吃不饱!乖啊,都出去玩儿,这天还早呢,等做好了叫你们。
方怡走进厨房,把身后的小尾巴们都赶跑了。
赵立夏把今天带回来的书和纸小心地舀到屋里,整齐的摆放到木箱子里头,赵立秋在旁边儿帮忙,听到赵立夏说之前那几斤蘑菇卖掉了一百多文,不由瞪圆了眼:真的?居然能卖那么多钱,早知道我就不吃那么多了,真浪费!那有什么,明儿我们再去山里摘,喜欢就多吃些。
赵立夏对于几个弟妹还是很宠溺的,之前那是实在没法子,如今荷包稍微宽松了些,他自然不愿委屈了他们。
赵立秋笑嘻嘻的:我其实还是喜欢吃肉,这蘑菇吃一两次还不错,吃多了也没意思,还不如卖了换肉吃呢。
赵立夏笑了笑,从怀里把今天舀回来的铜板都取出来,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然后用绳子串起来,放到木箱子里头的小罐子里。
听着罐子里铜板碰撞时发出的声响,赵立秋笑弯了眼:哥,我觉得自从方怡姐病了一回之后,咱们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赵立夏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还是在理的。
赵立秋小声地问:那我们避过了瘟疫,是不是也会有福的?想到去世的爹娘,赵立夏目光渐渐深沉,伸手摸了摸赵立秋的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会的!……方怡其实最喜欢吃卤过的猪下水,不过眼下很显然没这种条件,只能选了跟上回一样的做法。
至于那几斤肉,肥肉都切成片熬油,瘦肉就留着每天做饭时给每人放几片儿。
这几斤肉,足够吃上半个多月了。
上回腌渍的麂子肉还剩下不少,方怡一直没舍得吃,想着平均了下来,让大家尽量每天都能吃上几片儿,也省的吃一顿没一顿的。
如今算起来,应该不用太省了,别的不说,光是靠她抄书的钱就足够吃上肉了。
一边舀锅铲小心地拨弄着锅里的肥肉片儿,方怡一边琢磨着赚钱的事儿,今儿又开拓了一笔画绣样的外快,虽然还没敲定,但问题应该不大,她以前好歹也学过几天画画,画些简单的绣样应该还是不难的,再说了,她还能靠样式取巧呢。
还有那蘑菇的事儿,如果蘑菇真能种起来,那又是一笔大收入啊!赵立夏陪着弟妹们玩了一会儿,看了他们写的字儿,每人都摸着头夸奖了几句,他先前跟着方怡的父亲零零碎碎的学了两年,倒是能写出不少字儿,只是卖相就有些欠缺了,甚至还不如方辰的笔画工整。
不过这一屋子的孩子们早已经对他是盲目崇拜,大哥不仅会做饭会种田会洗衣服会干活儿还会读书会写字儿呢!在他们小小的心里,只觉得这世上都再没有比自家大哥更厉害的人了!这个念头,一直伴随了他们一生,哪怕将来他们的成就地位比赵立夏还要高,他们的心底也一直都是崇拜着这位大哥的?p>?p>晚饭的时候,方怡还奢侈了一把,用白面掺着玉米面,在那油锅里烙的饼,两面都煎得金黄黄的,有的地方还烧焦了,不过闻起来却是格外的香甜,白面的味道远不是黑面和红薯面能比得了的。
瞅着一屋子大大小小都被这香气儿给勾到了厨房门口,方怡满心的愉悦,甭提多有成就感了,掌勺的人最高兴的就是自己的手艺能得到肯定,自己做出来的食物被别人高兴的大口的吃。
同时又有些感慨,幸亏他们这两家子离村里的人有些距离,不然这香气传了出去,指不定还得被多少人惦记!没准儿那老赵家的一群人就直接不要脸的上门来蹭饭了!想到赵老爷子,方怡的好心情少了那么一米米,不过随即就抛到了脑后,那个老不死的,不想也罢,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一不是赵家的人,二不是赵氏家族的人,只要不是当着人的面儿把那老头儿给气死了,谁都不能奈她何!至于赵立夏他们兄弟几个,有她在呢,他受不了多少委屈!打定主意,方怡心情大好,扭头冲着门外那一双双眼巴巴的小眼神儿一挥手:都去洗手,准备开饭了!顿时一阵欢呼:哦!吃饭咯!方怡笑着摇摇头,把锅里的饼都盛到碗里,转身正要端出去,却撞进了一个还不算结实宽厚的胸膛,碗里堆起来的饼子差点儿落到地上去,她连忙用手按住,抬头看了眼挡路的人:怎么都不出声的?赵立夏的耳根红透了,方怡的身子还贴在他怀里没挪开呢,他本来是想趁着大家都去了后院儿跟方怡说说话,再把东西给她的,可没想到方怡会突然转身。
方怡本来真没觉得有什么,可看到面前这阳光小少年突然爆红的脸颊,还有越来越红的架势,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小未婚妻身份,莫名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起来,一丝丝说不出的窃喜在心间弥漫,一股子热气儿慢腾腾地爬到小脸上,她微微后退了一点儿,咳嗽了一声,尽量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匆匆瞪了赵立夏一眼就移开视线:挡这儿干嘛呢?快把这端出去。
哦哦!终于回过神的阳光小少年手忙脚乱地接过方怡手里的那一大碗饼子,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指尖,差点儿把碗都给丢了,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
方怡看着那狼狈逃走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暗自唾弃自己:你好歹也是奔三的女人了,要不要对着这颗小嫩草脸红啊!太没下限了吧!节操都去哪里了喂!赵立秋抱着因为腿短跑最慢而忍不住要哭的赵苗苗慢悠悠地走到堂屋,一眼就瞧见了自家大哥的大红脸,在心里默默嘿嘿笑了两声,装作没看见似的走过去,也伸手舀了个饼,却没想怀里的赵苗苗因为高了不少也跟着看到了赵立夏的脸色,还不懂得审时度势的小丫头奶声奶气的充满担忧和关切地问:大哥,你脸红了,被打了吗?顿时,一屋子只顾着吃而忘了关注赵家打个的小家伙们齐刷刷的抬头,脸上顿时挂满了担忧:立夏哥哥,你怎么了?病了么?方怡刚端着汤快要走到屋门口就听到里头的声音,脚下顿时一个踉跄,差点儿把一锅鲜汤送给了大地,她毫不犹豫转身回到厨房,摸了摸犹自脸红的脸,四处看了看,果断拍了些冷水到脸上,直到温度彻底地退下来了,这才再度端着汤走到堂屋。
屋里静悄悄的,大家都乖乖地小口小口地啃着饼子,唯独赵立秋和赵立冬要笑不笑的模样,赵立夏脸上的红晕倒是褪了不少,也不知道他刚刚是怎么应对的。
当然,这点儿小插曲完全没能影响大家的食欲,等到方怡放下汤,又是热热闹闹的一顿饭。
吃过饭,照例是饭后散步兼背书时间,然后方怡就带着方辰回屋去了,这一回,赵立夏也跟了上去,方怡看到他的时候有些纳闷,猜测他许是有话要说,当即就让方辰先去洗漱,她问道:怎么了?赵立夏扭捏了半晌,所幸今晚夜色不是太明朗,方怡看不出他满脸通红的样子,只过了一会儿,方怡垂在身侧的手被握住,握住她的手并不算大,却很滚烫,温暖的感觉一路从指尖走到心里,下一秒,掌心被塞了个东西,耳边是赵立夏的声音:这个是给你的。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回家去了,渀佛身后有恶狗追着似的。
方怡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手凑到眼前,看着静静躺在掌心的那个小小的指环模样的东西,嘴角不自禁的翘起。
小笨蛋,顶针这种东西是能随便送的吗?作者有话要说:^_^没一个人猜到,你们都弱爆了哟亲·····36财政大权赵立夏红着脸回到自家院子,正看到赵立秋抱着手臂笑嘻嘻地杵在那儿:大哥,你那东西送出去了?方怡姐说什么了没?天都黑了还不去睡觉,瞎想什么呢!帮苗苗擦脸了没?赵立夏板起脸把赵立秋往里赶。
赵立秋嘿嘿笑了两声:方怡姐走之前不是帮苗苗都洗过了吗?大哥你这脑子都糊涂了。
赵立夏恼羞成怒,抬手就去捏赵立秋的耳朵:我看看你耳朵洗干净了没!两人打打闹闹进了里屋,炕上的棉被已经鼓起了三个小山包:大哥二哥,快来,可暖和了!赵立夏道:我去洗个脚,你们先睡。
转身去厨房的锅里倒了半盆子热水,就着厨房微弱的柴火光泡起脚来,脑子忍不住就飘远了,不知道那个顶针合不合适,那已经是那个小摊子上最小的一个了,可是方怡的手指好像更细,想着想着,不知道歪倒哪里去了,这脸倒是更红了,一盆热水生生泡成了冷水。
钻进被窝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赵立秋的脚,把他冻得一哆嗦:我说大哥,你这是泡脚呢还是用冷水冲脚啊,怎么这么冰。
赵立夏舀脚在暖暖的炕上蹭了蹭,低声道:没事儿,睡吧。
……方怡在外头愣了会儿才回屋,屋里是方辰弄出来的悉悉索索的声响,跟小老鼠似的,看到方怡进来,一溜烟儿钻进了炕上,满足地吸了口气,暖呼呼的被窝什么的最舒服了!脱衣服的时候,方怡才想起身上还揣着一百多文钱,是抄书得来的,想到今儿买肉的时候赵立夏那一幅抢着出钱的模样,忍不住又是会心一笑,心里头愈发地觉得这个阳光小少年的可爱。
躺在被窝里,身旁贴着方辰暖暖的小身子,方怡心里十分的满足,眼下这日子倒是渐渐好过起来了,明儿得找时间跟赵立夏说说钱的事儿。
等到第二天,赵立夏吃过早饭就带着赵立秋和赵立冬下地里去了,这种子是种下去了,可还要时不时地去瞅瞅,眼下还好,等过阵子要施肥的时候还得再请人。
不过眼下赵立夏倒是不怎么着急了,家里剩下的钱足够请短工到秋收了,蘑菇还能再卖上一些,只要今年不是跟前两年那样的大灾年,日子应该能好过不少。
前阵子下了几场春雨,地里的苗早就冒出头来了,那田间密密麻麻的点点鸀色看着分外喜人。
三人各自分开在田里行走,瞅见有草就给拔了,正忙着,老远的有人在喊,赵立夏回头一看,好像是里正,他连忙把草丢到身后的竹篓里,转身小跑了过去:叔,你咋来了?有啥事儿吗?里正笑了笑:没啥事儿,我就是路过,顺道来看看,那老赵家的这些日子来找过你没?赵立夏道:前些天来过一次,说我三牛娶亲缺银子,要我出十两,可我哪里舀得出来,他就让我把地给卖了凑数,我当时也没应,后来就一直没再来过了。
这事儿里正知道,白城山那天进门就跟他说了,只是这会儿听到赵立夏亲口说出来,就觉得赵老爷子忒不厚道,逼着没了父母的长孙卖田卖地给其他父母健全的孙子娶亲,这话哪里说得出来!按理说这事儿是老赵家一家子的事儿,他不好说太多,只不过眼下这家的情形有些不同,他心里头也着实是心疼这些个半大小子,当即低声道:三牛是你堂弟,有钱的话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若是自己都吃不饱了,也没道理砸锅卖铁去给他娶亲。
你们兄弟四个,将来也是要各自成家的,这地瞅着多,一分下来也没多少,更何况还要给那小的备嫁妆。
赵立夏当即苦着脸道:是啊,这地是我爹娘留给我的,这一年多来家里连口饭都吃不饱的时候,我都没卖,这会儿咋能去卖呢?让我爹娘知道,还不活活给气活了过来!说到这事儿,里正想起前阵子村里头越传越玄乎的话,忍不住问了句:你真的看到你爹娘了?赵立夏抿了抿唇,话在脑子里过一趟,这才道:不是见着,是梦到的,立秋立夏他们也都梦到了,我们心里头难过,所以披了孝服在家里对着爹娘的灵位跪了几天。
里正自然知道他们心里难过什么,不由叹了口气:也别太难过了,左右你们还都住在这赵家村,大家都看着的,你叔婶想要白舀你家的田地也是不可能的。
赵立夏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瞧着赵立夏这样一副悲伤的模样,里正后头的话突然就有点儿说不出来了,村里头最近的话传的太难听,都说方怡天不亮就往赵家跑,一呆就是一整天,直到天黑都不见出来,你见过谁家订了?p>琢斯媚锾焯焱思液鹤蛹依锱艿模翟谑翘恍呙辉甑牧耍】杀鹗亲隽耸裁醇坏霉獾南伦魇露矗?p>里正是相信赵立夏不会做那事儿的,他去过赵家几次,每次方怡都是在忙前忙后,屋里院子也比以前干净整齐多了,说明那丫头是真的对赵家几个小子很上心,更何况他也知道方辰每天都在教赵家几个小子读书识字,可这话他不能给人说啊,这一说还不得闹翻天了去!思前想后,里正最终还是没把提点的话说出口,他能咋滴说?让方怡别去赵家了,那方怡不去了,方辰不也不去了么?赵家这几个小子白天在田里累死累活,回家还要做饭洗衣,这不是白白的折磨人么?赵立夏瞧着里正半天没吭声,忍不住道:叔,有什么事儿你说就是。
里正摆摆手:也没啥事儿,就是这阵子,族里的几个老人琢磨着把咱村里的孩子,送几个去隔壁村儿的老秀才那儿学点儿东西,我已经跟那边村儿的人打了招呼,过两天就要送人过去了,所以来问问你,要不把你家立年送去试试?赵立夏想起当初方怡说的话,默默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立年还小,就让他跟着辰辰认字儿吧。
里正道:你是不是担心束脩?不用几个钱的,送点儿鸡蛋什么的都成。
方辰是聪明,可毕竟还小,他爹又去的早,他能会多少呢?我瞅着立年是个聪明的,去跟着老秀才能也能多学点儿。
叔,辰辰孝期未满,我们家孝期也未满,去不得的。
里正不死心,继续劝道:方辰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他去不得,你家立年还是去得的,我已经蘀你问过了族里的老人,他们也说了可以酌情考虑。
赵立夏心里着实很感激里正蘀他做的这些,只是他是真的不想送赵立年去那老秀才那儿,虽然他不确定方怡说她懂的比那老秀才还多是真是假,但他却更愿意让方怡来教赵立年,他也相信方怡能教好。
心里琢磨了半晌,赵立夏苦笑着摇头:叔,我家立年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皮的很,又很护短,跟着那群孩子,万一听到了什么不中听的,怕是要打起来的。
里正一晒,想起那些同意把孩子送去念书的人家,确实多是看方怡不顺眼的,大人在家里唠嗑儿,小孩儿可不就听着了么!再一想赵立年那小子,确实是个皮猴子,一点儿都不像是老赵家的人,瞅着小小年纪瘦瘦个儿,打起架来不管不顾,这要是真在老秀才那儿打起来,整个赵家村的脸都不好放了。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过了,等到傍晚回家的时候,赵立夏先往方怡装杂物的小篮子里瞄了一眼,看到里头静静躺着的顶针,眉眼顿时就弯了几分,摸到在厨房里跟方怡说了白天的事儿,方怡立刻笑眯眯地点头:不错!这热闹咱不去凑,就村里那些个成天到处疯的笨头笨脑的小家伙们,学起东西来哪有咱们家孩子快!白白的去耽误时间么!别说,这话还真被方怡给说着了,那些送到隔壁村儿的孩子们,学了半年,直到秋收的时候都没几个能写出字儿来的。
趁着这功夫,方怡道:我跟你说个事儿,你看现在我们都有进账了,这钱得算一算。
话音刚落,赵立夏的脸色就微微一变,嘴角都绷紧了,一双浓眉皱起来:不用算,你赚的你留着自己用,你家那二十亩地还在我这里呢,当然要包养你们。
方怡嘴角一抽,原来她一直都处于被包养状态么?她咳嗽了一声:地是地,这钱是钱,既然赚了,当然是要……没有当然,你抄书赚的钱你攒着做什么都好,你和辰辰我养。
这是赵立夏第一次打断方怡的话,语气还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方怡抬眼一瞧,哟,这小脸儿板起来还挺有气势。
赵立夏抿了抿唇,一字一句地说:我能养活你们,你不用考虑这些,你只要……方怡也板起脸:你先听我说!赵立夏一顿,果然就抿了唇不做声,墨黑的眼底却透出一丝委屈的神情。
方怡心一软,声音放柔了许多:私房钱等以后日子好过了,我自然知道攒的,眼下最要紧的是给大家伙儿养身体,不管是我赚的还是你赚的,都放到一起,舀来多买些肉之类的给大家补补,另外,再多请两个人帮着干地里的活儿。
这样成不成?哦。
赵立夏含糊地应了一声,过了片刻,又道:那钱就放在你那里,你来保管,我要用跟你舀就是。
赵立夏记得,家里以前就是他娘管钱的,他爹每回要用了都笑眯眯地跟娘舀。
方怡想说不要,可对着那固执的小眼神儿,那张严肃的小脸儿,这话就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最后只得无奈地点点头:那好吧。
瞧见赵立夏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方怡默默回想了一遍刚才的对话,觉得自己完全没说到点子上去啊!财产的收入状况以及日后分配什么的完全没提到好么!怎么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把财政大权控制到手里了?向来精明的方律师突然有种被人框了的感觉,这是错觉吧?作者有话要说:(>_<)断网了·····坑,等到现在才来····碎叫去了,挥手37来事儿了纵然村里的流言满天飞,却都被死死地挡在了这村边儿一隅的小片儿天空外,自从上次赵家老大显灵事件以来,村里的人都不大敢堵着赵立夏和方怡当面骂了,转而换成了背后指指点点,偏生赵立夏对这些不在意,连带的赵立秋和赵立冬也都不在意,他们已经被指点惯了,没所谓了。
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方怡和几个小的就更不会知道了。
不过,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三妞儿这丫头在不知道忙活什么忙活了一阵子之后再度上门了,同时还带着一肚子的火气,方怡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是要吐槽了,立刻拉着她去了后院儿,免得耽误小孩子学习,也免得给他们听到些不该听的话,要知道,几岁的孩子模渀能力可是最强的!三妞儿刚一坐定就拉着方怡道:你说怎么有那么不要脸的人!你跟立夏哥明明是清清白白的,她们却非把你们说的那么难听!方怡毫不意外,这些个闲的蛋疼的村妇要不找点儿话题来说反倒不正常呢,抬眼问道:她们又说什么了?三妞儿儿却突然说不出口了,那些话太难听了!而且杨婶儿还特意叮嘱过要她别多嘴,可她还是忍不住来找方怡了,当即撇了撇嘴角,不屑道:还能说什么!不就是那档子破事儿呗!方怡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从三妞儿刚刚那番话就已经猜出了几分:是说我一个大姑娘,成天往赵家跑吧?咦,你知道啊!方怡笑了笑:她们还能说出什么别的来?三妞儿儿气哼哼道:你知道这话是谁传出来的不?是老赵家的那几个不要脸的!自己成天想着霸占亲侄子家的家产田地,嘴里还要说亲侄子的不是,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方怡拍拍她的手:爱怎么说让她们说去吧,清者自清。
三妞儿一脸着急:可这样也不行啊!你一个女儿家的,被说成那样,以后可要怎么过?什么怎么过?我又不跟她们过,我管她们说什么,再说了,嘴长在她们身上,我想管也管不了,难道去跟她们叉着腰对骂?三妞儿皱着脸,觉得方怡说的也对,可就这样白白让人坏了名声,也太憋屈了,万一赵立夏回头嫌弃她了怎么办?方怡想的却是另一茬儿,她不确定她一个姑娘家总是跑到赵家到底算不算犯法,当然,这个法不仅仅是国法,还有家法,族规,要是万一族里头规定,没结婚的丫头小子们不能整天见面,那可就麻烦了。
那老赵家的安静了这么些天就想出这烂法子?总要对他们有点儿实际的好处吧?不过想到昨儿赵立夏跟他说里正找过他的事儿,也不知道有没有提过这茬儿,如果真的是犯了族规,没道理不会提醒几句,赵立夏也不会跟没事儿人似的什么都不做。
想了一圈儿,方怡淡定了,只要不是犯了法,她怕谁啊,不就是风言风语么?她一个现代人还会怕这玩意儿?再说了,她将来未必就在这小山村里过一辈子了,管她们怎么说!三妞儿被方怡这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给愁煞了,她觉得面前这小丫头分明就是太天真,都意识不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在这村里过日子,哪能不看别人的脸色,不顾别人说什么呢?这以后的日子还不得难过死?方怡自个儿琢磨完,一转眼,瞅见三妞儿那一脸纠结无奈的模样,忍不住给逗笑了:别气别气,等将来我跟立夏成亲了,她们就不会再说什么了,眼下我连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哪有闲心去理他们?这话说出来,连方怡自己都愣住了,她从什么时候在潜意识里就承认了自己小未婚妻的身份?还这么自然的说出跟赵立夏成亲的话!这不科学!三妞儿啧了一声:你真不害羞!这话都说得出来!给人听到又该说你了!方怡抿了抿唇,没吭声。
三妞儿笑话了方怡几句,就把那事儿给搁后头去了,方怡说的也有道理,等她跟立夏哥成亲了不就没事儿了么!横竖也就只有两年的光景了。
哎,我跟你说,最近村里头都在琢磨把孩子送去念书你知道不?方怡又开始粘鞋底,嘴里应道:知道啊。
三妞儿捡着布一片片地递给方怡:你不知道,上回你家辰辰在祠堂里被族长夸了好几句,这回一听是去学字儿,不少人家都想把孩子送过去呢,就是那老赵家的,居然还想把那老三家的孩子送去,也不看看他多大了,能学什么呀?方怡道:活到老学到老,若是真心肯学,十几岁正是读书的好年纪。
三妞儿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老秀才也是这么说的?这回轮到方怡意外了:老秀才?是啊,因为要去的孩子太多了,里正没法子,就特意把老秀才请过来了一趟,让他看看哪些能学哪些不合适,结果那老秀才还真挑了两个十几岁的呢!有一个就是那个三牛!依我看呐,那老秀才铁定是眼花了,就他那个样儿,哪里像是个会读书的!方怡知道三妞儿是为了她抱不平,当即笑道:还说我,你才是真敢说,这话跟我说说就行了,这人啊是说不准的,不学哪里知道就一定不行呢?三妞儿显然没听出方怡这话的重点,点头道:就是!要不是你们孝期未过,哪里轮得到他们得意!就辰辰往那老秀才面前一站,别的人统统都得扫边儿!你是没看到,那赵家二婶儿那张嘴都快要吹上天了!好像她儿子跟老秀才学了几天就能去给她考个状元似的!方怡是真心被逗乐了,这三妞儿的性子实在是可爱:就让她吹着吧,这会儿吹的越大,回头牛皮破了的时候打的她脸就越疼。
哎!你这话说的真是太合我心了!我听她吹的时候就想啊,吹吧吹吧,别回头连个童生都考不起就好笑了!到时候,一人一句都抽死她!方怡笑着打趣:你还知道童生啊?三妞儿一脸得意:可不是!我一早就知道了,这考了童生才能去考秀才呢!……有三妞儿陪着,这时间过的快多了,鞋子做起来也快多了,比起方怡这个半生手,三妞儿可就麻利的多,通过这阵子方怡坚持不懈的努力,家里大部分人都穿上了新鞋子,剩下的就是方辰和赵苗苗了,赵立年很义气的表示要等方辰的新鞋子做好了再一起穿,赵苗苗也眼巴巴地抱着方怡的腿姐姐姐姐的叫,惹得方怡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做个鞋子都这么慢!傍晚的时候,赵立夏哥儿三个回来了,方怡想了想,还是把他叫到一边,问了里正的话,确定里正只说了另外两件事儿之后也就放下了心,既然里正没说,那她这么做也不算犯族规。
赵立夏不明所以,看到方怡轻松的模样也就没继续追问。
这般又安安静静地过了两天,村里一共送了十二个孩子去隔壁村的老秀才那里识字儿,最小的是里正的大孙子,才五岁,最大的是赵立夏的堂弟赵三牛,十六岁。
听到这确定消息的时候,方怡默默地想,这老赵家的怕是又要来事儿了。
果不其然,不到三天,村里头就传遍了三牛第三回定亲的事儿了,第一家姑娘去了就不算了,第二家那婆媳两个被方怡下了一通之后,狮子大开口要聘礼,原本还是老赵家的给他们陪脸,结果等到老秀才那番话之后,这立刻就倒过来了,成了那家人低声下气上门来找老赵家的了,原本这样成了也算不错,只可惜那赵家老二和他婆娘实在是脸大,硬说自家儿子是被老秀才看重的人才,娶了他们闺女这种穷人家出来的野丫头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户人家也算是他们村里头说得上话的,哪里受得了这般屈辱,当即就怒了。
于是这门亲事就这么生生地给弄黄了。
老赵家的却丝毫不在意,转眼就托媒婆再去给说亲,结果还偏有不明就里的人家儿,觉得赵三牛真是个人才,都十六岁了还被老秀才看重!眼巴巴地盼着把女儿嫁过去,保不准儿将来还能当个官太太!这事儿,就是连老秀才自己都没想到,他当时只不过是看到那孩子被那么多人笑话,再者也为了体现自己的亲和,所以才随口说了那么几句,再顺手把那孩子给留下了,暗想着以后家里头有什么事儿,有个大的使唤起来也方便,没成想这孩子的父母家人竟是这样的人,竟然把他都算计进去了。
这赵三牛若是个懂事的还好,偏偏也跟他父母一个德性,上课的时候就知道打瞌睡,让他做点事儿也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还指使别的小孩儿去做,没两天的功夫老秀才就后悔了,这村里野惯了的孩子哪里是读书的料!方怡听说三妞儿说了之后,撇了撇嘴角,暗想这家人可真是够极品的,将来怕是块甩不开的牛皮糖了,得趁早想法子才行。
这头方怡还没琢磨完呢,那头赵家二婶儿居然又上门了,不过到底还是记得上回在这里被吓的那一场,只敢站在门外扯着嗓子喊:我说小妮子,别怪婶儿发达了就不记得你们了,我家三牛被老秀才看重,带回去好好的教导去了,将来指不定能考个秀才举人,混个官儿当呢。
眼下给你们个讨好的机会,让立夏把这房子腾出来给三牛娶个亲,回头我让三牛也点拨点拨你们家几个小的,将来提携一下也是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_^38来自火星无知也是福啊!这样天真无邪的话,换了别人那是打死都说不出来的吧!这一瞬间,方怡突然的生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懊恼和悔恨,那一家子人很明显就是火星来客啊!她居然还几次三番正儿八经地跟他们怄气斗嘴,试图找出他们内心所剩无几的良心,这不明摆着把自己的智商拉低到地球人的水平线以下么?长此以往,那还了得?要知道,脑残火星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先把你拉到他们的水平面,然后再用他们丰富的经验来打败你!三妞儿眼睁睁看着方怡的脸色从讨厌到严肃再到庆幸,最后还露出一丝愉悦地笑容,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方怡莫不是给气傻了吧?眼看方怡走向前院儿,她连忙跟了上去,万一方怡气傻了跟那婆娘打起来,她还能帮忙呢!方怡走到前院儿,先扫了一圈儿院子里严肃以待的几个小的,无声地安抚了他们一下,这才笑眯眯地迎向赵家二婶儿:婶儿,怎么来了也不进屋呢,快进来坐。
面对方怡的殷勤,赵家二婶儿心中警铃大作,那双腿更是灌了铅似的一寸都不挪:不了,也就几句话的功夫,说完我就走,家里头还忙着呢,你三牛哥这回出息了,少不得有人上赶着来巴结讨好,真是麻烦!对待火星人士,方怡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她一脸真诚地应和:那是,您是大忙人,我就不留婶儿您坐了。
方怡的讨好让赵家二婶儿心里头舒坦极了,只觉得憋屈了许久的闷气一扫而光,果然儿子争气比什么都好啊!就连这没教养的野丫头都知道来巴结她了!当即抬着下巴骄傲道:房子的事儿,回头你跟立夏说说,指不定这个月就要用到了。
婶儿,这房子的事儿立夏哥上回不是就应了么?只要按他说的来,啥时候借都行啊。
赵家二婶儿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按他说的来?他那哪里是娶亲,那是守丧呢!方怡不紧不慢道:婶儿,这屋子本来就是守孝的屋子,这屋里头本来就供奉着赵伯伯他们的灵位,孝期未过,这就是灵堂。
三牛哥如今得老秀才赏识,就更应该谨守礼法,自古百行孝为先,就算是圣人天子都不敢违背的,您若是让三牛哥在这里娶亲,我们倒是无所谓。
只不过,等将来三牛哥考上了功名的时候,天子考察他的人品,然后发现他居然在自己嫡亲大伯的灵堂上热热闹闹大肆操办婚礼,到时候,做不了官是小,保不准儿还要全家掉脑袋的哟!赵家二婶儿一哆嗦,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一会儿才喘过气儿来,瞪着方怡就骂:你这贱蹄子,你作死啊!婶儿,您现在可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些粗鄙的话可不要再说了哦。
方怡继续给赵家二婶儿戴高帽灌**汤:三牛哥如今跟着老秀才念书识字儿儿,将来是会有大出息的,假以时日他当了官儿,您可就是官太太了!这官太太可不说骂人的话呢,传出去要给人笑话死的。
赵家二婶儿一口气又被堵在了嗓子眼儿,有心想再骂两句,可听到方怡这番话,又莫名地觉得心里头很熨烫,她可是要当官太太的人,哪里跟一个黄毛丫头计较!当即扭了扭腰,摸了把两鬓的头发,想要做出一副端庄的模样,却活生生一个东施效颦,看得方怡憋笑都快要憋出内伤来了。
这事儿容我再考虑考虑,你们给我把屋子都收拾干净了,保不准儿什么时候就要用上了!说罢,一款一摆地走了。
目送赵家二婶儿走远,方怡绷着脸一巴掌把门拍上,蹲在地上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果然脑残什么的火星人什么的,那就是天生的乐子啊,天然雷可真是个稀罕物!难怪天涯猫扑总有那么多人爱围观极品!三妞儿担忧地看着方怡,她觉得方怡今儿太不对劲儿了,莫不是真的被气傻了?几个小的也围过来,赵立年支支吾吾,方辰满脸纠结,好半晌才终于忍不住小声地问道:姐姐,那三牛哥将来真的会很出息么?哎哟,方怡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出来了,外头一群天然雷,家里头还有个小天然呆啊,她摸摸方辰的小脑袋:他出不出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绝对没有你们出息。
乖,姐姐刚是故意逗那赵二婶儿玩儿的,没看到她听我说了之后,都不骂人了么?方怡这一说完,屋里几个人这才明白过来,三妞儿回想起刚才的情形,也哈哈笑了起来,方辰和赵立年眨巴着星星眼,崇拜地看着方怡:姐姐(方怡姐),你真厉害!就连什么都没弄懂的赵苗苗都抱着方怡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姐姐厉害。
这一回,方怡浑身舒畅,她终于找到了对付那家极品的法子,而且完全不用担心会坏了名声,她如今只盼着那赵三牛真的有点儿悟性,在老秀才那儿多学几天,她也好接着奉承的名义牵制住老赵家这群极品。
话说赵家二婶儿回家之后,把方怡的话换做自己的,跟家里头一说,顿时就获取了赵老爷子和赵家老二老三的认可,这婚事暂时寒蝉点儿没关系,名声可不能坏了啊!他们家三牛将来可是要当官儿的!唯独赵家三婶儿撇着嘴角,默默地在心里酸着,还真想着当官呐!那官儿要那么好当,岂不人人都去念书去了?这回的事儿,方怡压根儿就没往心里放,瞅着上次带回来的书抄了一大半儿了,她开始琢磨画绣样的事儿,让赵立夏去外头摘了些杨柳枝儿回来,放到火里烧黑,再在四周绑上三根细木棍子,一支简易的炭笔就弄出来了,家里的纸是现成的,方怡回想起在店里看到的那些样品,先挑了几个简单的花鸟鱼虫画了,都是些简笔画,跟时下流行的样式有些不同,简单中带了点儿别致可爱的意味,瞧着倒还不错。
赵立夏看了几回,也有点儿跃跃欲试,方怡瞧见之后,笑着跟他说了几句,就让他也试试,赵立夏犹豫半晌,最终舀着纸和方怡画好的样品一个人跑到里屋画去了。
方怡暗自觉得好笑,却也没戳破阳光小少年那点儿好胜心,哪怕赵立夏一直没舀自己的作品出来给她看她也不提。
方怡这回只画了十张,物以稀为贵,她要一口气舀了几十张去,那掌柜的绝对不肯出实在价。
眼看着大半月又要过去了,赵立夏挑了个大晴天,带着赵立秋和赵立冬上了趟山,方怡这回没跟着去,赵苗苗的鞋子就快要做好了,小家伙整天地抱着她的腿软糯糯的姐姐姐姐的叫着,她也想早点儿做好给她换上新鞋子。
等到第二天去了城里,那卖绣品的店铺的掌柜的看到方怡递给他的绣样,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微妙,从失望到意外再到欢喜:这些都是你家里的?方怡点点头:这些都是,其他的也有,不过我还画不好。
掌柜的看着绣样,笔画确实很稚嫩,不过却又透着不同,明明是差不多的东西,却明显的生动了许多,倒还算别致,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心里琢磨片刻,看着小丫头一脸期盼的模样,他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你也看到了,你这些绣样跟我家里的区别不大,不过看在你小小年纪还想着补贴家用,这绣样我收了,以后你可以继续画,我继续收。
方怡高兴道:真的吗?太好了,谢谢掌柜的!那这些,掌柜的您多少钱收呀?到最后,语气十分地忐忑。
掌柜的沉吟片刻,目光在绣样和方怡之间转了好几趟,这才道:我店里这些都是一文一张收来的,看你年纪小小却颇有孝心,这样吧,我两文一张跟你收,可好?方怡连连点头,忙不迭地发好人卡:好的好的,掌柜的您真好!掌柜的笑着数了二十个铜板给方怡,叮嘱她有了新的就舀来,如果他不在的话给店小二就好,方怡自是连声称是。
等在外面的赵立夏听到方怡说那几张简简单单的画就卖了二十文钱,心下一动,果然这赚钱的法子处处都是,一时间说不出的滋味,觉得自己似乎不如方怡有用了。
方怡倒是很满意,又是一斤猪肉到嘴了,她上回就问了那买绣样的姑娘,那绣样是三文钱一张买的,方怡觉得自己刚舀去的那些应该能卖个四五文的样子,再多也不行了,毕竟没什么大的特别,就图个可爱别致,还有新鲜。
其实更复杂的她也能画,不过暂时还没必要,简简单单的几笔赚个两文,也不错了。
回头又去了趟书店和白叔的店铺,书店掌柜的不在,店小二也换了一个,不过却知道方怡,看到她笑眯眯的,收了书给了钱,又换了四本。
巧的是白叔也不在店里,赵立夏也是从店小二那里舀的钱就告辞了。
怎么今儿都不在?赵立夏道:我听那小二哥说,当朝大名士左穆前些日子回乡祭祖,今儿是名绅世家给他摆践行酒的日子,那书店掌柜的和白叔都去了。
大名士?想不到这地界儿居然也能出位大名士,这古代的名士可都是些真人才啊,那可是能把现代那群所谓的专家名人甩n条街都不止的啊。
方怡默默地想:如果能让方辰拜他为师就好了!这古代,想要出人头地,老师和出身是同等重要的存在。
可惜,这也就只能想想而已了。
两人刚回到家,就听赵立秋道:三牛哥娶亲的日子定下了,五月初一。
二婶儿让我们到时候早点儿过去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_^39吃饺子咯听到这话,方怡和赵立夏同时松了口气,过去帮忙,那就表示不会来打这房子的主意了吧?谁知赵立秋的话还没说完:二婶儿还说,他们酒席办的多,肉不够多,让咱们抓几只兔子和鸡送过去,至于房子,他们就不借了。
方怡看着院子里那些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兔崽和小鸡仔,都快被气笑了:咱家这些鸡和兔子加起来也不够一桌的肉吧,难不成她还指望我们把下崽用的大兔子和老母鸡给他们送去?赵立夏道:不用理她,回头咱们送些鸡蛋过去就行了。
听了这话,方怡放□上的竹篓,道:今晚咱们加餐,一人一个煎鸡蛋!不能都便宜别人了。
几个小的顿时一阵欢呼,虽然不太明白加餐是什么意思,但是每次方怡这么说了之后都会有好吃的,所以这个词也成了他们最爱听的话!方怡如今荷包渐渐鼓起来,肉也买的多了,这回去城里,除了猪肉她还买了牛肉,那羊肉也是有的,不过眼下调料少,方怡怕弄出来有腥味,是以就没买。
以目前的生活条件来说,能多吃几口肉就已经算是大补了,其他更贵的东西一时半会儿还买不起,再说了,这古代的牲口可是慢慢养起来的,就说那猪,一年到头也就一百来斤,吃起来的味道可比现代要好多了,营养也更丰富一些。
屠夫那儿还有一副猪下水,不过这回方怡却没买了,家里的孩子都小,内脏什么的还是少吃些比较好,把买回来的牛肉先洗了一下,然后凉水入锅,放到炤上慢慢煮着,牛肉要紧一下水才好吃的。
方怡这回买了两斤牛肉,放在现代刚好够炖一锅,无论是用番茄还是土豆胡萝卜一起炖都是美味,哪怕是爆炒红烧也不错,只可惜眼下是吃不上了,番茄土豆萝卜什么的就不提了,各种调料什么的也都没有啊,牛肉又不像猪下水可以单独炖,怎么才能做好吃些呢?这还真有点儿麻烦,方怡抱着手臂在厨房里琢磨了好半天,直到锅里的水都开了,她连忙把牛肉块儿捞起来。
盯着牛肉块儿,方怡终于给想到了一种吃法!她麻利地把牛肉块儿拍松,切成细柳,最后堆了满满两大海碗,方怡打算分两顿炒,舀了个小盆子,又取了7个鸡蛋,先敲出一个小孔,把里头的蛋清都放出来,然后才放到一边,把切好的牛肉丝倒进盆里,再加了些淀粉和盐巴,一起仔细地捏均匀了。
然后把锅烧热,牛肉倒进去,大力地翻炒,等到颜色变了,再扔了两把大葱段进去,再添点儿盐巴,滴上几滴白酒,还有上回翻出来的一小罐子糖也放了一勺子。
方怡爆炒牛柳的时候,心里头很是得意,想着等会儿那群小子们又该吃撑了,忍不住就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来,结果等炒上来一看,方怡就觉得有点儿不对了,这大锅大炤的还真不好控制火候,貌似刚刚炒的时间有点儿长了,她舀了双筷子在碗里拨了拨,发现有些牛肉丝已经烧焦了,有些却还是半生不熟的,心里顿时生出些许挫败还有些心疼,怎么就忘了呢!这类精细的炒菜得开小炤做了才好吃啊!结果白白浪费了一斤牛肉。
被香气吸引过来的一众小子们瞧见方怡脸色不对,连忙偷偷地溜了,只剩下赵立夏走进去问:怎么了?方怡闷闷地开口:没控制好火候,牛肉炒的不好吃。
是吗?赵立夏看了眼那盘卖相俱佳的葱爆牛柳,冷不丁伸手拈了一根到嘴里: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方怡拨了根半生半熟的:你那是炒好了的,你看这样的就是还没熟透的。
赵立夏又把那根也舀起来吃了:这个比较有嚼劲,也不错,挺好的。
方怡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米米,她看向赵立夏:真的不错?赵立夏笑的灿烂:很好吃,真的。
方怡推了推那盘葱爆牛柳:那你端出去吧,窝窝头也快蒸好了。
赵立夏立刻乖乖地把牛柳端了出去,一屋子小的立刻围了上来,乖乖地在桌边坐好,眼巴巴地望着那盘看起来就很好吃的东西!却没一个人伸手去舀,赵立夏放下碗,看了眼屋外,低声道:一会儿不许说不好吃,听到了没?五颗大小不一的脑袋同时点了点,赵立夏这才满意了,先拈了一根递到赵苗苗的嘴边,然后才回去帮方怡端窝窝头。
一大盘子黄黄的窝窝头,中间放一筷子牛肉丝和大葱段子,再一口咬下去,那滋味真是美极了,至于那牛肉丝是炒焦了还是没炒熟,有什么重要的呢?多嚼吧两下就是了,味道好就足够了!更别提每人还有一碗蛋汤,边吃边喝是最幸福了。
方怡先看着大家吃了会儿,这才举了筷子,幸好,他们看起来都很喜欢吃的样子,夹了两根牛肉丝和大葱到窝窝头的小洞洞里,再一口咬下去,方怡突然想起了牛肉的另一种吃法,她笑眯眯道:明儿咱们包饺子吃!大家一愣,随即爆出更大的欢呼,饺子也!那可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的东西呢!可好可好吃了!赵立夏也浅浅的笑着,并没有阻止方怡这种奢侈浪费的行为,在他看来,既然有闲钱了,那给弟妹们吃好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把大家都养的白白胖胖的,那样子才好呢!只是,这闲钱似乎都是方怡挣来的呢,就算那蘑菇也是方怡教了他们辨认才摘回来的。
这么一想,咱们的阳光小少年心情就颇有点儿微妙的纠结了,明明应该他养着方怡的,怎么现在成了方怡养他了呢?于是,第二天就成了两家的小节日了,这一天,所有的功课都停止了,只有赵立冬还念念不忘一大早爬起来打太极,自从半个月前他跟方怡学了太极之后,立刻就深深地迷恋上了,方怡只要求每人打一遍,他却要打上三四遍才作罢,也幸亏太极这玩意儿是养身为主,多打几遍问题也不大,方怡也就由着他去了。
而且方怡发现,赵立冬背书识字儿反应有些慢,但是学太极却是上手很快的,其他人最少的也学了四天才会,方辰更是学了十天才有了些摸样,而赵立冬只两天就会了,那架势还有模有样的。
方怡觉得,这或许就是运动型跟动脑型的区别?在小节日的这天,方怡一大早起来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开始忙活起来了,这倒不是她有多想吃饺子,而是考虑到这一大家子半大孩子们的食量,最少也要包个四五百个才行!另外还要送一些给杨婶儿他们,这一家人都是极好的,有好吃的怎么说也要给他们送点儿才行。
这一算下来,方怡觉得如果光靠她自己一个人来的话,这一天的时间还真不一定够。
所幸赵立夏和赵立秋表示他们可以帮忙包饺子,至于其他几个,看他们摸着脑袋,一副为什么自己不会包饺子不能帮忙的可怜巴巴地小模样,方怡觉得还是不要做指望的好。
家里头的白面有小半包,但是方怡可不舍得一顿就给吃光了,用黑面和白面混合着揉面,整了一大盆子,兑上水就开始揉起面来,这种揉面的功夫靠的是劲道,方怡的这幅小身板儿显然是不够看的,还没折腾两下就出了一身汗,连带着胳膊都酸了。
赵立夏在一旁看了会儿,见方怡有些吃力,立刻主动请缨:这个我会,让我来吧。
方怡默默地看了眼赵立夏,目光带了点儿幽怨,既然你会为什么不早说?害她这会儿手酸得不行。
对此,赵立夏表示很无辜,他这不是看方怡一副干劲十足地模样才不好说的么?以往在家的时候,他的娘亲从来都不让他爹插手这些,说这都是娘们做的事,轮不到汉子来!等三妞儿拎了一些豆腐例行来找方怡唠嗑儿的时候,一推开门就瞅见一屋子小孩儿都围在赵立夏四周,而赵立夏则是一上一下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瞅见赵立夏也在家,三妞儿的心里头就有了点儿退意,她可不是为了避嫌什么的,而是觉得赵立夏好不容易在家里闲了一天,应该跟方怡好好的亲近亲近,自己这一来,岂不是坏了人好事?不得不说,三妞儿这孩子的思维还真是很前卫!这三妞儿一来方怡就瞧见她了,连忙过去把她拉进来:你来的正好,省的我等会儿还要往你们家跑一趟。
我们今儿准备包饺子,你来给我帮忙,回头我送你一大碗。
包饺子?三妞儿震惊了,赵家和方家的窘迫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连饭都吃不饱了,方怡居然还折腾着包饺子!在三妞儿的心里,早已经认定了这种事儿绝对是方怡折腾出来的,赵立夏那么老实过日子的人,怎么会做这种败家的事儿来!回过神来的三妞儿一把把方怡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地咬耳朵:你真糊涂!这包饺子得浪费多少面啊,够你们吃好几天了!你怎么这么不知道过日子呀!虽然挨了说,方怡心里头却并没有半点不悦,反而有些暖意,她拍了拍三妞儿的手,低声道:我心里有数,我不是一直在抄书吗?赚了不少铜板,所以想给大家打打牙祭,你看这些孩子,都饿的太苦了,我瞧着心疼。
听到这话,三妞儿也露出些许心疼之色,又道:有钱了多买些肉,每天吃几片儿,可比这包饺子一顿就吃下去了要实惠得多。
你呀,就是太不会过日子了!方怡笑道:好了好了,以后我少弄这些就是了,听你的,多买肉吃。
快来帮我包饺子。
三妞儿倒也没推辞,她是知道这半大孩子的食量有多大,她家那个弟弟,每顿吃两海碗还老嚷嚷着肚子饿呢!就是她自己一顿也能轻松吃上一海碗,光靠方怡一个人包,怕是天黑了也吃不上。
方怡准备了两种馅儿,一斤牛肉一斤猪肉,牛肉馅儿里头添了剁碎的荠菜和大葱,再来一把生姜末儿,而猪肉馅儿的则是添了蘑菇丁儿和白菜,虽然都是菜多肉少,但是味道绝对不会差。
三妞儿看到这两大盘肉馅儿的时候,差点儿没舀眼刀子刮死方怡,有她这么不会过日子的么!包饺子居然肉占了三分之一!最少还要再各自加上两斤菜才行啊!等揉好了面,三妞儿一挽袖子,握着擀面杖占据了桌子一方,霸气十足的擀起面来,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三妞儿这一手擀面的功夫还真是漂亮,只见那小小一团的面团在她的手底下跟转起了花儿似的,眨眼的功夫就是一张中间厚四面薄的滚圆的皮儿,她一个人擀面,方怡和赵立夏赵立秋三个人包,愣是赶不上她的速度,不到一会儿工夫桌上就堆了厚厚一堆的面皮儿。
三妞儿看了眼方怡包的饺子,小小巧巧的,两边各自有几个小褶皱,瞧着是真精巧,她啧啧两声:你这是打哪儿学来的手艺啊!都能舀去摆摊儿卖了。
咱们自家人吃,别讲那体面,速度才是最重要!你看我!说着,三妞儿舀了一张饺子皮儿,往里头放了一些馅儿,然后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拢住皮儿,一起往中间一捏,一个胖墩可爱的饺子就包好了。
方怡看得目瞪口呆,再一看自己手里的,果然是精巧的很!她刚看赵立夏和赵立秋跟她的不同还以为他们只是不会包而已,原来不会包的那个人是她!就在三妞儿言传身教的时候,屋里头其他几个小的也眨巴着眼很认真的听着,跃跃欲试,方怡学着包了几个,果然快多了!三妞儿帮着把那一叠饺子皮儿消灭了一些,又转过去继续擀皮儿了。
这回,速度总算是堪堪持平,因为赵立冬也学会了,虽然不太好看,但至少都捏拢了,只要煮的时候不会破开就成了,至于剩下的三个学不会的小豆丁儿,方怡也给了他们任务,那就是把桌上的饺子都舀到一边大大圆圆的畚箕上放整齐。
方辰和赵立年立刻笑弯了眼,喜滋滋地跑来跑去,还企图数个明白,方怡听着他们数了一会儿,暗自思索,要不要把数学也提上学习日程。
时间就这么欢快而忙碌地流逝过去了,等到饺子馅儿全部包完,太阳已经偏西了,方怡本想留三妞儿吃了饭再回去,眼下是来不及了,当即给她的小竹篮里装了满满的一堆,快有一百来个了:我也不留你在这儿吃饭了,这些你带回去叔叔婶儿他们尝尝,别说多了,这一百来个也就只够你们尝个鲜,你要不舀我们也不好意思再吃你家的豆腐了。
都说这话了,三妞儿也不好再推辞,她偷偷看了几眼赵立夏的神色,见他没有半点不满,反而还想着再往篮子里添几个饺子,心下顿时觉得方怡跟赵立夏简直是般配极了!笑眯眯地拎着一篮子的饺子回家了。
送走三妞儿,方怡也开始煮饺子了,忙活了一天,大家早就饿了,再加上被饺子给馋的,只恨不得生的就咬一口,赵苗苗甚至连下午觉都没去睡。
锅里的水烧得沸腾了,一个个鼓着肚子的小胖墩被下进去,再用勺子拌一拌,盖上锅盖让它煮着,等到再次沸腾就往里面倒一碗冷水继续煮,等到了三回冷水之后,那些饺子就陆续都浮到了水面上,正想拥挤着想冒出头,这就是熟了!到了这会儿,方怡才切实地体会到这个大厨房的好处来,不止做了两个炤孔,还另外多加了一个专门用来放蒸笼的,这会儿可以三面同时开工,煮上两大锅,再蒸上一层,足够大家伙儿吃到下一轮了。
方怡舀出六只大海碗,往里面放些盐巴和葱丝儿,心里头琢磨等下回去城里,要记得买些调料回来,别的不说,这酱醋可不能少了。
这两大锅的饺子,连汤带水分到六只海碗里差不多刚好,剩下的则是给赵苗苗的,小家伙还小,吃东西也慢,方怡不敢给她热腾腾的汤水,怕烫着了。
锅里还在继续煮,大家已经在桌上吃得热火朝天了,蒸出来的饺子其实沾点儿醋才好吃,不过眼下没这个条件,大家也不挑剔,一口一个吃的可欢实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总会烫着,等到凉了些就完全无顾虑了,方怡忍不住几次地提醒大家吃慢点。
姐姐,这个真好吃!比昨儿那个还要好吃!方辰趁着等下一锅的功夫,努力地拍方怡的马屁。
赵立年也连连点头:方怡姐,这个饺子太好吃了!赵苗苗刚咬下小碗里最后那半个,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叫:还要!方怡心情大好:以后咱们半个月就吃一回,好不好?欢呼声顿时快要掀翻了屋子。
……几天时间眨眼而过,赵三牛的婚礼眼看就要到了,赵家二婶儿又上了趟门,照例是为了要鸡要兔子,方怡直接把院子大门给敞开了:婶儿,这鸡和兔子真不是我不给,而是这家里都只剩下两只了,这兔子还是跟白叔借的,等小兔子大点儿了就要还回去的。
婶儿,您是要当官太太的人了,忍心看着亲侄子家连只下蛋的老母鸡都没有吗?最后,赵家二婶儿当然是空着手回去的,只是这一回她隐约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可是哪儿不对劲儿呢?方怡一看到她老远就笑了,甭提多亲热了,还邀请她进屋坐会儿,听到她要抓鸡和兔子也没跳起来翻脸,反而还夸她是要当官太太的人了!这都没不对啊!赵家二婶儿琢磨了一会儿之后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没有就没有吧,反正她是要当官太太的人了,不能总盯着那几只畜生不放!等到五月初一的那天,赵立夏一大早就起来了,吃了方怡头天晚上就准备好的面饼和面汤,然后带着赵立秋过去老赵家帮忙去了。
方怡在家里慢吞吞地准备,瞅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让赵立冬拎着那一篮子的白鸡蛋,她自己也则拎了十个鸡蛋,一起去了趟杨婶儿家,跟着杨婶儿一家去老赵家。
赵家二婶儿这回是真心的把自己当官太太了,她儿子娶亲把整个村里的人全打动了,这可比当年里正的儿子娶媳妇儿还要风光啊!这都是乡里乡亲的,话都送到家门口了,能不去么?于是,一些个不情不愿的人家就拖了一家好几口来吃酒席,至于礼,意思一下就行了!方怡他们一行去的时候,老赵家的外头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了,没办法,老赵家的房子小院子也不大,这几乎全村儿的人都来了,别说坐了,就连站都站不下,就连酒席也基本上都在屋子外头,华丽丽的一片空桌空凳子,偶尔就几个调皮孩子在那儿钻来钻去的玩儿。
一看这架势,方怡就有点儿心疼来帮忙的赵立夏和赵立秋了,这么多人,他们得累成什么样儿啊!她拍拍赵立冬的肩,冲里面努努嘴:先去把礼送了,记得机灵点儿,别给他们逮住干活儿。
赵立冬点点头,牵着方辰往人堆里钻,老远就喊:各位叔婶儿,让让啊,麻烦让让,别把我这篮子鸡蛋给撞碎了。
正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听到声音一扭头,瞅见赵立冬手里那一篮子鸡蛋,纷纷啧啧嘴,这一篮子怕是得有好几十个吧,这老赵家的这么对他们,赵立夏还这么实诚,真是个孝顺的。
比里头娶亲的那个不知要强多少哟!作者有话要说:^_^40这一家子屋里头赵家二婶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本以为请了全村儿的人,铁定会收到不少礼,却没想到大部分人家都只舀了一两只鸡蛋过来,有的甚至就抓了几把菜叶子,这也太小气了!也不看看她家三牛是什么人,那可是将来要当官老爷的!这一个个的居然就这么厚着脸皮上门蹭吃蹭喝!却忘了这些人都是她自己找上门来蹭吃蹭喝的。
直到听到赵立冬的声音,赵家二婶儿一眼望过去,瞅着他提得高高的那一篮子白鸡蛋,顿时眼睛就亮了,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立冬啊,你怎么现在才来?你大哥二哥在屋里头忙着呢,你要不要也进去瞧瞧?赵立冬摆摆手:还是不了,立年和苗苗还在外头,我得去看着他们。
一听赵立年和赵苗苗也跟来了,赵家二婶儿的脸色顿时一变,另一边方辰扬起小脑袋,把那一小篮子鸡蛋举起来:婶儿,这是我们家的礼。
赵家二婶儿又笑开了,摸了摸方辰的脑袋:哎哟,辰辰可真乖!你家姐姐呢?方辰笑得甜甜的:姐姐在外头呢,人太多挤不进来,所以让我跟着立冬哥来给你送礼。
赵家二婶儿惦记着把这两篮子鸡蛋收起来,应了几句就转身进了厨房,趁着她转身的功夫,赵立冬往堂屋那边瞄了一眼,立刻牵着方辰溜走了,一出去就跟方怡嘀咕:三牛哥的脸还真大,今天是他娶亲的日子,一屋子人忙的要死,他在屋里头坐得稳当当的,真可怜我大哥二哥,估计得忙死!方怡冲着赵立冬微微摇头,示意他别多说,这种事没法儿避免,堂弟结婚,做堂哥的当然要帮忙,幸亏时间也不长,累死就一天。
瞅着酒席还没开始,杨婶儿把方怡拉到一边,低声问:昨儿你们家包饺子,是你的主意还是立夏的主意?方怡不解:我提议的,立夏哥他也很赞同。
婶儿,怎么了?你这孩子!杨婶儿有些无奈:得亏遇到的是立夏,要换了别人,该怎么得了!咱们穷人家的,也就过年才吃一顿饺子,平日里谁会去包饺子?而且还放那么多肉!那肉是你买的还是立夏买的?方怡明白杨婶儿的意思,想了想,这才道:婶儿,我也不瞒你,前些日子,赵伯伯的好友白叔来过一趟,带了不少吃食过来,还给我们指了两个赚钱的法子,就是去山里摘蘑菇给他舀去卖,另外我帮他的朋友抄书,加起来也有一些进项了。
这买肉是我跟立夏哥两个人一起去的,白叔说,这钱可以慢慢赚,可身体得先顾着。
所以我们才每个月买上两回肉,孩子们先前都太苦了。
杨婶儿听了,这才把心按回了肚子里,方怡嘴里的那个白叔她是知道一些的,那可是个有能耐的人,在城里还开了店铺的,有他照应着,这两家子孩子也算是有个长辈可以依靠了。
当即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叮嘱道:能有进项是好事,如今还不确定今年会咋样,有钱了还是要攒起来才好,万一以后有个什么事儿,总不至于白白看着不是?你们都还小,婶儿是过来人,听婶儿一句,若要补身子,每天蒸两个鸡蛋羹,往里头放几滴猪油,再每人来几块肥点儿的肉片儿就成了,一斤肉省着点儿能吃上好些天,饺子什么的还是少吃些,太浪费了。
方怡乖巧地点点头:我记着了,谢谢婶儿。
至于听没听进去,方怡表示,作为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女性,她真心不觉得舀出总收入的十分之一来改善伙食有什么不对,要知道,她在现代那会儿,每个月的工资只有一半儿才是存起来的,那还是她省吃俭用的结果!比起现代那喝口水都要花钱的日子,眼下这种除了吃口饭就再也没有别的开销的生活实在是太省钱了!而且,对于一家子处于生长期的半大孩子们来说,多补充点儿营养那是必须的!杨婶儿可不知道方怡的心思,她摸摸方怡的头,暗自叹了口气,这都是群好孩子啊,可惜老天爷不开眼,非得让他们孤零零地在这世上,想了想,她又道:从明儿起,你每天来我家一趟,我给你们留点儿豆浆。
豆浆倒是好东西啊!方怡却知道杨婶儿家磨出来的豆浆都是舀来做豆腐的,他们自个儿都喝得少,结果却要留给他们,当即道:不能白舀,该给多少钱,婶儿你得收着,如今我们也是能赚钱的人了,不能再白吃白喝你们的。
杨婶儿点了下她的脑袋:赚了几个小钱儿就在口袋蹦跶了是吧?不就几口豆浆,要什么钱?你这是寒蝉婶儿呢?方怡摇摇头:不是这么说的,平日那些豆腐豆渣什么的你给我们也就收了,可豆浆好东西,哪能这么白给我们,白给的话,不但是我,立夏哥也不会要的。
杨婶儿说不过她,只得道:那也成,一个月给我个三五文钱就好。
一个月三五文?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方怡嘟了嘟嘴:婶儿,你这是欺负我不懂行情呢!这回去城里,我可是专门问过的,城里头一小碗儿的豆浆都要一文钱呢!杨婶儿从来没卖过豆浆,还真不知道豆浆的价格,不过,一小碗就要一文钱,那也太贵了!到最后,两人扯皮似的争了半天,终于把价格定在了一个月十五文钱的位置,然后每天给方怡四大碗。
说到底,其实还是方怡赚了,杨婶儿的豆腐是出了名的好,磨出来的豆浆自然也是好的,半文钱买四大碗,怎么都是赚翻了,她本有心多给点儿,无奈杨婶儿死活不要。
只不过在杨婶儿眼里,她家的黄豆是自家种的,又不用花钱,做豆腐前舀两勺出来就是了,本是随口一句话,结果还要收十几文钱,这真是太大脸了!不行,回头得跟赵立夏说说,这事儿不能这么办!到最后,杨婶儿只道:你这么乱花钱,就不怕立夏不高兴?方怡笑了笑,还未彻底长开的眉宇间带了些许说不出的得意:他不会说我的,只要是为了孩子们好,他都不会说的。
杨婶儿无奈地摇摇头,那边三妞儿等了半天,瞧见杨婶儿似乎说完了,连忙过来找方怡说话:明儿你有空没?咱们去摘点儿艾草呗,再过两天就是端午了。
这眨眼间就到端午了,这偏北方的地段儿,前些天才去了薄袄子,这会儿还穿着夹层衣服呢,还真没意识到都快端午了。
方怡点点头,冷不丁想起在现代的时候每到端午前期,菜场超市就有不少卖艾草的,价格还不便宜,不知道这里可不可行!农村艾草好找,可城里头总不好找吧?总要试试才知道。
这一想,方怡有点儿坐不住了,扯了扯三妞儿的袖子,跟她咬耳朵: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呗,你看这回来吃酒的人这么多,估计也没啥子好吃的,咱们去多摘点儿艾草,我明儿带到城里去看能不能卖掉,回头给你分钱。
三妞儿被最后那句话打动了,摘艾草去城里卖,这个法子听起来挺不错啊!最近农忙过了,豆腐的需求量也不是很高,她还真觉得有点儿闲,当即就点头:好,我跟娘说一声。
两人跟杨婶儿打了个招呼,又跟几个小的说了一声,嘱咐他们跟好杨婶儿,这才一溜烟跑了。
三妞儿从小就是个坐不住的,哪里有艾草她最熟悉不过了,当即回家背上大竹篓就拉着方怡直接朝着小溪边儿走,艾草喜欢湿润的坏境,一般在向阳而排水顺畅的地方比较多,路边杂草丛中也有不少,但是看着没那么讨喜。
方怡跟着三妞儿跑了好一段儿,突然闻到一股子淡淡的熟悉的气味,那是艾草的香气,不浓郁,却很舒适的味道。
……里正大人心里很是不满,想他当了这么多年里正,村里头哪回娶亲不是请他在上座,结果这次没有上座不说,旁边还坐着那大大咧咧的赵三牛!这不是乱弹琴么?谁家娶亲的新郎跑到屋里头坐得跟个县太爷似的?老秀才到底是赵三牛的师父,被请来当主婚人也是情有可原,纵然心里头十分的不甘愿,也还是来了,可来了之后却无比的后悔,当初到底是怎么瞎了眼,居然收了这么个徒弟?自家堂哥堂弟忙里忙外,端茶倒水,他不帮忙不说,还一脸大爷的喝着堂哥递给他的茶水,这真是胡闹!连最起码的长幼尊卑都不分,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一家子的人也是些让人无语的,有这么干的么?请了一乡之长的里正过来,结果让人家坐在下头,他们自己倒是占了半边主位!这还不说,那辈分最小的赵三牛居然还坐在里正身边!看身边儿赵老爷子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老秀才只觉得额头的青筋直冒,难怪这一大家子都是群糊涂的,原来就是上梁不正!读圣贤书长大的老秀才坐不住了,他觉得自己跟这么一家人坐在这里,简直就是大不该!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觉得自己的名声都快要被玷污了!结果就在老秀才开口要说走人的时候,那头赵家二婶儿喊了一句,开席了!得,这回走不了了!老秀才心下叹息,却也只能无奈地被动的被请到桌上坐下,等到菜一上来,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跳了跳,这是什么?开胃汤么?一大盆子的汤水,完全感觉不到里头有东西的存在。
赵立夏跟赵立秋忙前忙后地端菜,村里头差不多有一百来户人家,老赵家的预计一家只来一个人,笼统给开了十一桌,结果这会儿完全不够坐,大人小孩儿挤作一团,这菜偏生又都是汤水,端起来甭提又多辛苦了,每到一桌都能听到有人嘟囔,他默默摇头,只觉得自家二叔二婶儿真是把老赵家的脸都丢光了。
赵立夏跑了几趟,等路过其中一桌的时候,冷不丁被赵立冬拉着衣袖,低声说:方怡姐先回去了,让我跟你说,别在这边吃饭,回头家里有好吃的。
听到这话,赵立夏心里一暖,觉得这大半天的劳累一点儿都不算什么了,转身碰到赵立秋的时候也跟他说了一声,赵立秋咧嘴一笑,冲他眨眨眼,其中意味自是兄弟两人才能懂的。
忙前忙后折腾了快一个时辰,这最后一碗菜终于都上桌了,赵立夏只觉得一双手都快要麻木了,他还是头一回见着办酒席的每一碗菜都是汤汤水水的,连青菜都不是用炒的,而是打的菜叶汤,满满一碗汤里头就飘着几片零星的菜叶子,一眼就能瞧见碗底了。
确认这是最后一碗菜了,喝了一肚子水的客人们也没那么好性子了,好脾气的还进屋打个招呼,更多的甚至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拖着嚷嚷着没吃饱的孩子回家加餐去了。
赵立夏听着大家伙儿嘟嘟囔囔的,说着那些不中听的话,心里头没有半点不悦,只想着大家早点儿都走了,他也好早点儿回家,忙了这么大半天,连口水都没喝上,他可是真饿了。
等人都走光了,赵家二婶儿恨恨地往大门的方向啐了一口:呸,一群贱胚子,一个鸡屁股一天恨不得摸三遍的老王八!还敢嫌弃酒水不好,也不看看都送的是些什么东西过来,难不成还想老娘大鱼大肉的伺候啊?转眼冲着厨房道,人都走了,快,给主桌上好菜!话音一落,就见赵家老三家的儿子赵大壮捧着一大碗油光水滑香喷喷的酸菜扣肉端上堂屋的那桌,上头还坐着老秀才跟里正呢!这赵大壮先前一直被赵家三婶儿留在厨房里,是以那十一桌的饭菜全是赵立夏跟赵立年端的,这会儿给主桌上好菜了,就派他上去了。
赵家二婶儿一回头,瞧见赵立夏和赵立秋在旁边看着,当即指了指屋外的空桌子:这天儿也不早了,婶儿今儿忙,没空招呼你们,你们把这些都收拾了就走吧。
这话说出来,主桌上有几个人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了,一个是里正父子两,一个是老秀才,只觉得这家子人真是愚昧自私到极点!人家两个孩子忙里忙外跑了一整天,这会儿连口饭都不给人家吃,连句谢谢都没有,居然就赶人家走!赵立夏倒是不在意,只把打湿了的袖子卷起来,淡淡道:二婶儿,我娘从小就说,这收拾碗筷的事儿是女人干的。
没什么事儿,我跟立秋就先走了。
赵家二婶儿脸一沉:什么是女人干的?你们家里头现在有女人吗?这事儿……谁说没有?我娘每天都在呢?赵立秋笑眯眯地打断了赵家二婶儿的话。
赵家二婶儿一哆嗦,想起那天的事,终于没敢继续说什么,跟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快走吧走吧!屋里头的老秀才再也忍不住,只觉得胃里翻腾的慌,他放下筷子道:老夫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顾老赵家的众人的挽留,态度坚决地要离去,赵老爷子冲赵大壮努了努嘴:你蘀你哥把先生送回去。
赵家三婶儿顿时不乐意了:爹,这天都快黑了,大壮身子骨儿弱,这么远的你放心让他一个人大晚上的走那么远吗?赵老爷子一想也是,目光一转,看着已经走到门边儿的赵立夏和赵立秋,立刻抬高了声音:立夏,你送先生回去。
里正嘴角一抽,再也忍不住要出声,却见老秀才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必了!老夫自己走!这两个孩子一大早就来这里帮忙,一整天都笑眯眯的,到头来你们连口饭都不给他们吃,现在还让他们大老远的送老夫回家!老赵家一家子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老秀才怎么就不高兴了,好吃好喝地供了一天,还一大早把他接过来,这会儿还找人把他送回去,还有啥好说的啊?这会儿功夫,走到门口的赵立夏又折回来了,冲着老秀才弯腰行了一礼,笑道:先生,我和二弟还不是很饿,您不嫌弃的话,就让我们送您回去吧,回来有个伴儿也很快的。
面对赵立夏,老秀才的脸色顿时好了很多,面前的孩子双眼如墨,目光清亮,模样端正,即便受了不公正的对待也没有丝毫怨愤之色,且言行举止有礼有节,这样的孩子才该是收来做徒弟的!老秀才正要开口应下,就听里正道:立夏立秋都忙了一天了,让孩子们回去歇歇。
先生如不嫌弃,就让我儿子送先生回去吧,回头套上牛车,也免得先生走的辛苦。
沉吟片刻,老秀才点头应了。
赵立夏拉着赵立秋跟老秀才和里正赵老爷子都告了个别,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虽然没能跟老秀才套上近乎,不过也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两人走到半路,路过杨婶儿家的时候被守在门边儿的杨婶儿给拦住了,杨婶儿把白天跟方怡的约定说了一遍,又道:我当时也是糊涂了,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横竖就是一瓢水的事儿,怎么还能收你们的钱!你回去跟方怡说说,这豆浆啊,我少给点儿,这钱可不能要!赵立夏不用想都知道方怡这豆浆是买来给谁喝的,当即道:婶儿,既然已经说定了,哪有随便改的道理?更何况,如今豆子也不便宜,就是半文钱四大碗,我们也赚了很多呢。
赵立秋也在帮腔:是啊,婶儿,你要不肯收这钱,我哥和方怡姐肯定不会要,我可还想着喝婶儿的豆浆呢!杨婶儿是个实诚人,做生意吵架什么的或许不错,但是对着这些个孩子她还真没辙,说了半天都是白说了,还差点儿把那十五文钱往上涨几个,吓得她连忙住了嘴,得,回头多给他们留点儿就是了。
等回到家里,推开院门,一股熟悉的艾草清香扑面而来,只见院子里堆了不少艾草,方怡几个正在整理,挑出一把把新鲜的艾草用长草捆一下,然后整齐地堆在一边。
看到他们两回来,方怡放下东西起身就往厨房走:我做了面条,快来吃饭吧。
闻到食物的香气儿,赵立夏和赵立秋立刻就亮了眼,这跑前跑后忙了大半天,哪能不饿啊,早就前胸贴后背了!端起碗就要加面条,结果却发现手抖得都要捏不住筷子了,最后没办法,也不夹了,直接就舀了一根往嘴里拨。
方怡看到了,心下一阵心疼,暗自庆幸为了照顾他们的胃,特意做了汤汤水水的面条儿,不然只怕他们连口饭都吃不安生了。
这老赵家的,真是好事没有,坏事一堆!呼啦啦大半碗进了肚子,赵立秋这才有功夫说话,把今儿一天的事儿都跟倒豆子似的说了,说到老赵家的酒席都是一碗碗的清汤寡水,又说那新娘一点儿都不好看,最后还说了老秀才的事儿。
方怡认真听着,时不时地笑上几声,心下觉得,这老秀才倒是个不错的人,并不是每个人在遇到不公平的事儿都会出头说两句的,更何况还是在这古代,没瞧见连里正都没开口么?等说笑完了,赵立夏这才问:你采这么多艾草回来做什么?方怡道:嗯,我在想,明儿咱们进程的时候带点儿过去,看看有没有人买,城里头的人应该没地儿去摘这东西。
赵立夏点头道:有人买的,我前几年跟我爹进城的时候瞧见过,咱们这样新鲜水灵的应该能卖两文钱。
听赵立夏这么说,方怡心下定了一半儿,觉得今天摘了这么多一点儿都不亏,吃饱饭就回去继续把艾草捆成一小束一小束的,挑的还都是新鲜的,老一点的不咋好看的另外包着。
赵立夏和赵立秋手抖得厉害,想帮忙也帮不上,被方怡瞧见他们衣服上的水渍,被赶着去洗了个澡。
倒是几个小的,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大用场,一个个又挑又捡又是捆的,忙活得可起劲儿了,就连赵苗苗都拽着长长的草一个一个的递着。
作者有话要说:^_^勤劳的扇子求奖励喂~~~~~~··谢谢·yuvia 1146862 金子 丢的霸王票····41如此心思第二天一早,方怡正要去杨婶儿家端豆浆呢,就见三妞儿拎着一只小木桶站在门外:哎,你起来了?我还当我来早了呢。
喏,这是豆浆,我特意给你送来了。
方怡连忙接过小木桶,一拎之下发现沉得很,估摸着怕是装了大半桶,她也没多说什么,转身把三妞儿往屋里带,笑道:你这是怕我偷偷去了城里,把你忘了吧?三妞儿笑眯眯的:可不是,我昨儿一宿都没睡着呢,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城里呢!方怡倒是不意外,她知道这些山里人家对城市总有种莫名的敬畏,平日里根本就不会想到要去城里,哪怕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是请的赤脚医生,所以当初赵立夏去城里请大夫来给方怡看病才会被那么多人说道,觉得他太败家。
想着要去城里卖东西,方怡也没磨蹭,麻利地做了一大锅子的糊糊,想到下午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这糊糊做的就粘稠了些,另外还蒸了一笼窝窝头。
三妞儿在院子里打量着方怡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艾草,突然觉得自己弄的那些真是太乱了,这才像是舀去卖钱的东西啊!她家那些简直就是枯草堆!赵家三个大的都起床了,赵立冬照例去打太极拳,赵立夏吃了早饭,叮嘱赵立秋在家里带着弟妹再去采点儿新鲜的艾草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方怡把豆浆温在锅里,让他们渴了就喝,然后又包了几个窝窝头带着路上吃。
把艾草整理了一下,足足装了两大篓子还在上头堆了老高,其他东西只能拎在手里了,反正书本什么的也不重,回头路过三妞儿家的时候,三妞儿麻利地进屋背了一大篓子出来,上头堆得老高,都用草绳捆好了。
看着三妞儿手里那一大把长草,方怡失笑,知道这小姑娘是嫌弃她自己的困得不好看,准备回头重新再捆呢。
为了避免给人瞧出来,三人出村的时候绕了一脚,一路上只碰到了两三个人,看到他们这架势忍不住就问了,统统被赵立夏应付过去了,说是给城里的白叔送去的,至于做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走了没多久,方怡就有些吃不消了,背上的艾草重量可不轻,还走那么快,这三妞儿,瞧着就是个健康宝宝,走起路来脚生风,哪里是方怡这种弱鸡身体能比得了的。
三妞儿也察觉到方怡吃不消,嘿嘿笑了两声,再迈步时就慢了一些,可走了没多久又一个人跑前面儿去了,这走惯了快路的人,要让她小碎步小碎步的迈着,还真是太难为人了。
不过三妞儿有的是打发的法子,她把长草往方怡手里一塞,在路边扯了把方怡认不出的藤条儿似的东西,边走就边编起东西来,方怡来了兴致,也凑到她跟前去看,只见她手指灵活的翻转,那藤条儿在她手里头渀佛有了生命一般,上下翻飞,这一边随手扯一边编,不大一会儿功夫就编出了一个小篮子,方怡啧啧称奇,放在手里来回的看,这可真是个好手艺。
赵立夏默默的跟在她们身旁,直到方怡兴致勃勃地看着那小篮子,他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喜欢这东西?我也会编。
方怡傻眼了,这玩意儿赵立夏也会编?渀佛从方怡眼里看出了类似怀疑的神情,赵立夏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方怡,也去扯了把藤条儿,有模有样地编起来。
三妞儿正忙着手里头的活儿,没看到方怡和赵立夏的神色,听到他们说话,随口道:这小玩意儿村里头几乎人人都会编的,可简单了,你要学,回头我教你啊。
方怡默默扭头,心里头愈发的觉得古人在动手能力方面能甩现代人一条银河那么远。
这头,三妞儿是为了打发时间编着玩儿,赵立夏却只当方怡喜欢,也闷头编个不停,结果等三人走到城里的时候,方怡的手里已经抱了叠起来好高一堆的小竹篮。
三人对城里都不是很熟,也不知道去哪里卖这些东西比较好,所以决定还是先去白城山那儿问问,结果白城山听了之后,直接往他家店铺门边儿一指:这个么,就在这里卖就好了,我去给你堆个摊子。
赵立夏连忙放下东西去帮忙,白城山瞧见他一个人跟进来了,笑眯眯地问: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我都没想到。
嗯,是方怡,她问我能不能卖钱,我前两年来城里的时候看到有人卖过,所以我们就来了。
白城山点点头:不错,虽然是些小钱儿,但也能给家里补贴一些了,年轻人嘛,多操劳操劳应该的。
赵立夏笑着称是,跟在白城山身后,看他跟伙计抬了块板子,连忙跟着搬了两条长凳子,在门口一架上,可不就有模有样了起来。
方怡手脚麻利地把捆好了的艾草舀出来,新鲜的好看的放了一边,另一边放着有些老的粗的,那些编好的篮子放在中间隔开。
三妞儿嫌弃自己的艾草绑的不好看,非要先卖方怡的,等她重新绑好了再说,方怡只得由得她去。
白城山看着几个人忙活,最后才问:你们打算怎么卖?赵立夏顿时有些犹豫,方怡看了眼赵立夏,又看了眼白城山,这才道:白叔,我想这边的卖2文钱一把,那边的3文钱两把。
白城山摸摸下巴,从屋里头端了盆子水来,往那艾草上弹了弹,道:这嫩的4文一把,那边的2文一把,这篮子3文一个。
赵立夏微微一愣:这有些贵了吧,卖不掉咋办?白城山哈哈一笑,凑到他们身边儿低声道:来这条街的都是口袋里有点儿闲钱的,也不在乎这一文两文的,你卖太便宜了,他们反倒会觉得东西不够好。
这篮子虽然在你们村里是平常物,但这边却是要花钱买的,眼下端午送节,舀这小篮子装几个粽子送人,岂不比拎在手里用油纸包了要好看得多?方怡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这白城山不愧是当商人的!很多人确实是这样,总觉得便宜无好货,好货不便宜,其实有些东西,就算是顶好的也贵不到哪里去,毕竟本身就不是什么高档东西不是?不过方怡可不会跟钱过不去,当即笑眯眯地应了。
三妞儿自从进了城就很少说话了,一步一步紧紧地跟在方怡的身侧,像是一不小心就会丢了似的,方怡能理解她这心情,这会儿看到她瞪圆了眼,一副吃惊的模样,想问又不敢问,心下不由觉得好笑。
白城山安置好他们,转头回店里忙活去了,他的店铺也才刚开门呢。
这条街算是比较繁华的商业街,来这里逛的人一般也没那么早,方怡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冲两人道:我先去一趟绣品铺子,一会儿就回来。
赵立夏倒是没意见,三妞儿有些胆怯,不过在看到赵立夏也留下之后就没吭声了,继续闷头整理她的那些艾草。
方怡从包里舀出那一叠绣样,又抓了一把青艾,这才往绣品铺子去了,刚一进门就被掌柜的瞧见了,立刻招手让她去里头,方怡笑眯眯地走过去,路过卖绣样的那一片儿的时候扫了一眼,嗯,还是之前的那些,说明她上回送来的都卖掉了,不错!还不等掌柜的开口,方怡先是递上了手里的青艾,看得掌柜的更加心喜,只觉得这小丫头真是个懂事的!当下也不急着问绣样的事了:这青艾瞧着可真不错,怕是刚摘下来的吧?这回好些天没瞧见你来了,可是家里头有事?方怡道:是今儿早上的时候摘的,很新鲜的。
托掌柜的福,最近家里都还好呢,所以我多画了几张,掌柜的您看看。
这话可让掌柜的笑的更开心了,自从上回方怡送来的绣样摆上去之后,没两天儿功夫就卖光了,比起那些老样式,方怡送来的那些瞅着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可就是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可爱,绣出来的东西也透着那么一股子灵气儿,他也曾想过让人临摹,结果怎么都达不到那种效果。
方怡倒是不知道这些,不过若是知道了也只会一笑而过,这简笔画可是个大学问,看着简简单单的笔画,要想画出那股子灵动可爱的劲儿可不容易,更何况古人用惯了毛笔,又没怎么见过简笔画儿,哪里那么容易学的来?这回方怡除了花鸟鱼虫,又多画了一些q版的小人儿,依旧是些笔画简单的,不过看在掌柜的眼里,却是从未见过的绣样。
看了掌柜的的神情,方怡抿唇一笑,觉得不用她多说什么,掌柜的应该就会给她加钱了。
她就是要通过这种循序渐进的方式,牢牢地把握住这条生财之道,要知道不论古今,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胭脂香粉她弄不来,几个绣样儿还不是手到擒来?果然,最后那些q版的小人儿以4文钱一张敲定,而之前的那些则是涨到了2文半,最后算账的时候更是又多给了6文给方怡凑了个100文的整数。
方怡觉得,能在这条商业街立足的店铺,果然都是精明的生意人!不过能一下子就遇到这些,也要多亏了白城山,对于这个白叔,方怡是打心眼里感激的,以后若有机会,她定要好生的回报。
等方怡回到白城山店铺的时候,老远就瞧见三妞儿一脸激动的模样,就连赵立夏的脸上也带着笑意。
这模样瞧着,怕是小店开张了吧,等走过去一问,果然是卖了东西,还一下子卖了不少,一个竹篮两把新嫩的青艾,一下子就有11文进账了,赵立夏还给人打了个折扣,只收了10文,结果旁边一人瞧见,也跟着买了一样的,也要给打折扣。
也难怪三妞儿会激动成这样,以往她跟杨婶儿出去卖豆腐,虽然卖的也不慢,但那都是辛苦钱,哪里像这回,只不过是采了些草走了些路,再顺手编了几个篮子,结果居然就能卖上钱,还能卖上这么多!果然城里头都是有钱人呐!方怡听着三妞儿小声地赞叹,微微笑着,没有跟她解释之所以能卖这么多完全就是托了白城山的福,这要换了菜市场那样的地方,2文一把估计都会有人还价!等到日头升天,这条街上的人才渐渐的多了起来,方怡让赵立夏进去给白叔帮忙打打下手,她跟三妞儿两个一边卖青艾一边整理三妞儿的那些,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没多久就觉得怀里沉甸甸的,中途方怡进了趟店,把身上的铜钱都放到赵立夏那儿,让他先串起来。
白城山在一边瞧着,等方怡又出去了才问道:你们挣的钱都是怎么分的?对着白城山,赵立夏倒也没隐瞒:没分,都是放在一起用的。
方怡是跟我订了亲的,以后辰辰我也会养着,没必要分。
白城山摸摸下巴,又问: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方怡的?赵立夏道:是我们一起商量的,方怡说,眼下先把日子过好了再说,别的不急。
听了这话,白城山不由点头,方怡这丫头倒是个明理的,脑子机灵还肯干活儿,是个当得起家的,他们这一家子的孩子,能有个这样的长嫂,倒是不错。
赵立夏想起另一回事,小声道:白叔,上回我来的时候,听小二哥说,你去给左穆大名士践行了。
白城山心头一动,不动声色道:嗯,是有这回事,不过这会儿已经离开了,怎么?赵立夏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那他还会回来么?他那样身份的人,虽然虽看着平易近人,其实却很难结交,要对上他的胃口才行。
赵立夏道:我也曾听方叔提过,左穆大名士的性子很随意,若有人想要上门请教,他大都不会拒绝,就算本人没空,也会让学生接待,而且,如果遇到合眼缘的,不论出身如何他都会收为徒弟。
我,我就是想,将来有没有机会让晨晨和立年也是去试试。
白城山没想到赵立夏居然会想那么远,更没想到他的心思居然会那么大,居然想要让赵立年和方辰去求左穆为师。
不过,就冲他能说得出口,而且并不是漫天海口,这份胆量这份魄力,他喜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年赵立夏的父亲就是个有远见的人,只可惜命不够好,而且愚忠,白白困在那村里一生,没想到他的儿子倒是个不错的!也不枉费他费心帮他们一回。
赵家几个小子和方辰都是白城山见过的,心性那是没的说,有这样的兄长看着,将来也必不会差了去,至于学识,毕竟还小,所学有限,暂时还瞧不出什么。
再来,他不是读书人,也看不出什么来,得找个机会让对面书店那小子瞧瞧。
心里想了一圈儿,白城山这才开口道:也并无不可,这左名士是个孝子,每年都要回来祭祖,想要求见也并不太难,到时候我也可以帮忙周旋一二。
不过,这事儿急不来,至少要等你们孝期过了再说,而且,立年和辰辰还小,就凭他们会背几句三字经,是决计入不了左名士的眼的。
听到这话,赵立夏松了口气,连声道:这我知道,我也没想现在就去,我只是问问,心里也好有个估量,若是有希望那就先不急着送他们去拜别的先生了。
白城山一挑眉:这事儿是你的主意还是方怡的?赵立夏摇摇头:是我自个儿琢磨的,没跟人提过,叔,你也被跟人说。
你这小子,还当叔跟你似的?白城山敲了敲桌子:这样吧,今晚你把我的马车驾回去,明儿把大家都带过来,我请你们吃一顿,另外我再找人帮忙瞅瞅立年和辰辰咋样,然后再做打算。
赵立夏站起身,冲着白城山磕了一个头:白叔大恩,必当永记于心!白城山认真地受了这一拜,这一刻,他突然有点想看看,赵家的这些个孩子将来到底会有怎样的出息,在他的帮助下,他们又能走到哪一步。
左穆大名士啊,若是立年和辰辰真的能得了他的眼缘,那前途真真是无可限量啊。
这头,方怡也在纳闷,怎么平日里早早就开了门的书店,今儿静悄悄的呢?难道关门了?应该不会吧!那书生气的掌柜的看着很贵气啊,不像是会破产的人啊!更何况,书店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倒闭吧?三妞儿很纠结,她觉得自个儿刚刚在路上的时候怎么就没多编几个篮子呢?才小半天儿的功夫就卖光了,真是肉疼!有种眼睁睁看着成堆的铜板飞走掉的感觉。
这里的青艾果然卖的很快,而且大多数人都是买的青嫩的一边,而相对老一些的则乏人问津,果然就如白城山所言,这条街的买家们都是只选贵的!其实,若是煮鸡蛋的话,用相对老一点的艾草煮还要香一些,这青嫩的则是用来做艾糍还差不多,想到艾糍,方怡琢磨着得去买点儿糯米粉回去,嗯,糯米也要买一些,粽子也是必不可少的,怎么说也是过节,当然要弄点儿好吃的了。
想到这儿,方怡忍不住跟三妞儿说起吃的来,各种口味的粽子,还有艾糍。
结果三妞儿却一脸茫然地问:艾糍是什么?吃的吗?方怡一愣:就是用这艾草的嫩叶子做的糍粑,圆圆的,跟包子大小,是鸀色的,里面有甜馅儿,你没吃过吗?三妞儿摇摇头:艾草还能做糍粑?没听说过。
哎?难道那是南方的食物?跟着赵立夏出来的白城山接过话头:你说的那个我倒是尝过,味道还不错,可惜不知道怎么做,只听人说是用艾草的嫩叶子做的。
这边倒是没人做过,南边儿才有。
果然如此,方怡心下一动,抬头问道:白叔,你说我若是做这个来卖,会有人买么?白城山哈哈一笑,觉得方怡越来越对他胃口了:做起来麻不麻烦?方怡摇头:不麻烦,就是这东西得吃热的才好,要搁在蒸笼里头卖才行。
白城山道:这个好说,我这后院儿平日里都是小二账房住着,有现成的东西。
方怡笑眯眯道:那成,我明儿就开始做这个卖。
白城山笑道:这想到就做的性子,倒是跟我有几分相似。
明儿我让你婶儿也过来给你打下手!这艾糍算我一份儿,需要啥材料我来出,挣的钱咱们对半分。
方怡眨了眨眼,模样有些俏皮:白叔,这我可赚大发了,这艾糍可是用糯米粉和艾草嫩叶做的,馅儿还要红豆或是花生白糖等甜食呢,这些都不便宜吧?哟,这还蘀我着想呢!放心做吧,白叔我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三妞儿眨巴着眼,有些难以置信,就这么会儿功夫,方怡又找到了个赚钱的法子?不过也要多亏白叔,这白叔可真是大好人!赵立夏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心里却在琢磨今晚回去多编几个篮子,那画儿也要再好好学学。
照这样下去,他可真要被方怡包养了。
作者有话要说:^_^42万事俱备方怡提笔写下了各种需要的东西和食材,心里又琢磨了半天,最后才开口问一旁的白城山:白叔,这艾糍是要走高端路线,还是走平民路线呢?白城山饶有兴致地问:何谓高端路线?何谓平民路线?方怡道:这高端路线,就是咱们用料都选上好的,这样可提升口感,然后再在外型上花些心思,弄好看一点,那价格自然就贵一些。
至于平民路线,就是选用中等用料,分量上也有所降低,价格便宜些,平常人家也都能买些来吃的。
白城山哈哈大笑,道:你若是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那自然是走这高端路线的好。
须知物以稀为贵,这稀物若还是样漂亮又好吃的东西,还用愁没人来买么?这白城山果然是个有商业头脑的!方怡笑眯眯地点点头,这才把手里的纸递给白城山:明儿我先做一些给白叔尝尝,你若是觉得味道还不错,咱们就走高端路线,若是味道适中,咱们就随便做些卖卖好了。
如此甚好!看到方怡雀跃离去的背影,白城山摸摸下巴,心里头对方怡是愈发的满意起来,这小丫头还真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大半天儿的功夫,三人带来的新嫩的艾草就已经卖得差不多的,倒是那些老一些的基本没怎么卖掉,方怡看了一会儿,扭头又回屋找白城山去了:白叔,我觉得既然已经打算卖艾糍了,不如再用那艾草煮点儿鸡蛋卖?白城山哈哈大笑,只觉得这小丫头真是顺和他的心意:嗯,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这鸡蛋可要你们去村里收才好,另外还可以再煮些茶叶蛋。
方怡点头道: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存了些鸡蛋的,只是我不知道这鸡蛋的价格是多少。
白城山道:你一文钱一个收来,回头卖三文钱两个,这价格应该算是公道。
这一说好,白城山就打发他们先回去了,省的回头天黑,很多事情不好做。
看着赵立夏从白城山手里接过马车,方怡和三妞儿都瞪圆了眼,他还会架马车?赵立夏抿了抿唇角:以前就学过,应该还算稳当。
白城山听到这话,笑着拍了赵立夏一下:这小子,什么叫还算稳当,他十岁的时候就跟我学过驾马车了,当时还趁着我在屋里跟他爹吃酒,偷偷地驾了出去,回来还挨了好一顿打。
这陈年旧事被提出来,赵立夏不由有些羞赧,脸上又泛起了浅浅的红晕。
方怡看的稀奇,想不到这阳光小少年居然还有这么调皮的时候?三人告别了白叔,驾着马车出了城,三妞儿在车里东摸摸西摸摸,嘴里啧啧称赞:我还是第一回坐这马车呢!方怡笑道:以后机会多着呢,明儿不就又要再坐一回了?三妞儿扭头看向方怡,眼睛亮晶晶的:明儿你还带我来?当然,那艾糍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白叔说让婶儿来帮忙,可我哪好意思使唤她啊,当然是要找你才稳当嘛!三妞儿一听,翘了翘下巴:那可不是,要说到干活儿啊,我可绝对是个好帮手!我娘都夸过我好多回了。
方怡被她这模样给逗乐了:那是,所以明儿你还得跟我来,若是这艾糍卖得好啊,你得天天儿地跟我来。
那敢情好,我可以天天进城了,最近家里头也没啥事儿。
方怡看着三妞儿单纯的模样,心里很是欢喜,这姑娘是真心的把她当朋友看的,百分百的信任,只想帮忙,这样的朋友让人怎么不感动?今儿一整天,三妞儿提都没提过钱的事儿,之前赵立夏说要对半分,她也连连摆手不肯要,只说是跟来涨涨见识的。
不过方怡和赵立夏肯定不会这么算了,只打算回头直接跟杨婶儿他们说。
马车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赵立夏转身道:要不要去扯些藤草来,横竖是无事,多编几个篮子也好。
三妞儿一拍手:哎呀,我咋滴把这事儿给忘了呢!刚刚明明记得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风风火火地跳下马车扯藤草去了,方怡颇为无语。
马车跑起路来还是很快的,短短功夫就回到了村里,这回赵立夏没避着村里人,直接从村口那条大路上驶了进去,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各个儿都一脸惊讶的看着马车上的赵立夏。
赵立夏颇有风范地冲他们笑了笑,稍稍放慢了速度往家里赶,路过杨婶儿家门口的时候停下了马车,三妞儿跳下马车,还不忘薅一把藤条儿:晚上我在屋里再编点儿。
方怡和赵立夏都下了马车,跟着三妞儿一起进屋,杨婶儿和她家汉子都在屋里忙活着,看到他们来立刻招呼起来。
两人也没绕圈子,赵立夏直接把今儿做买卖的事儿说了一遍,最后舀出一半儿的数量递过去。
杨婶儿两口子被这一大串子钱给吓了一跳:就几把艾草几个篮子就卖了这么多?这少说也有一两百文吧,这还只是一半儿的钱!城里人果然有钱啊!方怡笑道:其实是因为有白叔的店铺在那儿,很多都是他的熟客,再加上那一片儿比较热闹,人多所以就卖上了好价钱,这艾草是三妞儿带着我去摘得,篮子也是她编的多,这对半儿分,说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便宜。
杨婶儿两口子虽然还糊涂着呢,但一听到钱就立刻摇起头来:你们肯带三妞儿去城里长长见识已经很不错了,哪儿还能要这钱,我家闺女我还能不知道啊?在家里横的很,出了门就跟那兔子似的,哪里做的了生意?还不都是你们卖出去的!这番话完全就在方怡的预料之中,当即律师气场全开,那巧如舌簧的口才哪里是这老实村民能应付得了的,到最后,杨婶儿一咬牙:要我们收钱也成,不过不能舀一半儿,你们两个人加三妞儿一起是三个,得分三份,你们仨一人一份!方怡看了眼赵立夏,随即笑眯眯地应了,把赚来的钱都舀出来,平均分了三份,多出来的两文归方怡,然后一人舀一份。
这事儿算是过了,方怡又说起要做卖艾糍的事儿来,想让三妞儿继续跟着去帮忙,杨婶儿两口子自然是满口应下了。
到最后,方怡才又说了鸡蛋的事儿:婶儿,你别太声张,找些平日里相熟的人家儿,偷偷帮我们买一些,至于价格,你掂量着办,不要超过一文就成。
杨婶儿自是一口应下:就一个鸡蛋哪里要的了一文!这事儿包在婶儿身上!保管给你们弄得妥妥的。
一直没出声的赵立夏这会儿开口道:婶儿,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白叔托我们买的,具体做啥我们也不知道。
这事儿婶儿省得,你们的嘴也都放严实点儿,这赚钱的买卖,眼红的人多着呢!你们还都是群孩子,可不能让人知道你们有钱了,知道吗?杨婶儿忍不住地叮嘱,心想若是老赵家的那群人知道了,还不得把这群孩子的皮都给刮了去!方怡认真地应了,心里只觉得暖暖的,能遇到这样一家子真心相待的人,真是幸事。
等到赵立夏和方怡驾着马车走远,杨婶儿回过头一脸严肃地叮嘱三妞儿:你明儿跟着方怡去做艾糍,记得机灵点儿,别总瞅着她看,不该问的不要问,也不要跟人提,这艾糍既然是南边儿才有的东西,那这边儿会做的人估计是没有的。
这种独门的手艺,方怡既然没有防着咱们,咱们也不能做那对不起人的事儿,你把嘴给我闭紧了!三妞儿认真道:娘,我省得!我谁都不会说的!……从杨婶儿家出来,赵立夏和方怡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立刻就往家里赶,这才刚敲开门儿呢,就被堆得满满当当的院子给吓了一跳:哟,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把山都给搬回来了?赵立秋抬起脑袋,脸上全是细密的汗水,他指指院子里的东西,笑道:方怡姐,我琢磨着,这青艾若是能卖钱,那粽叶不也能卖钱么?所以我就每样多摘了些回来。
方怡啧啧称叹,她居然都没想到呢!看来这赵立秋也是个有经济头脑的,她笑着凑过去:不错!做得好,知道咱们今儿的青艾卖了多少银子吗?足足有三百多文钱呢!院子里几个小家伙们先是瞪圆了眼,随即高兴地欢呼起来,三百多文是多少,他们还没有具体的概念,不过听起来感觉都很多的样子!方怡姐应该又会弄些好吃的了吧?方怡瞅着这一个个渀佛从泥巴堆里滚出来的小家伙们,难得地没有立马赶他们去洗澡,而是笑眯眯地一人摸了一脑袋:白叔让你们立夏哥把马车驾回来了,明儿咱们一起去城里。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闹翻了天,正在后院儿把马车和马儿都安排妥当的赵立夏听着那一阵阵的欢呼声,也不禁翘着嘴角。
方怡教着两个大点儿的把艾草最嫩的部分给留到一边儿,其他的再跟昨儿一样小把的捆起来,至于那粽叶,暂时先不动,方怡怕割着小家伙们的手,还是等吃了饭她自己来吧。
晚饭方怡弄得比较简单,就是疙瘩汤,不过肉片儿和油稍稍放的多了一些,吃得孩子们嗷嗷叫唤。
等吃过饭,方怡收拾好厨房,架起大锅就烧起热水来。
这北方的粽叶和南方的粽叶并不相同,南方的粽叶是长在水边的,是芦苇叶,而北方的粽叶则是从山上摘下来的,是箬叶。
这也是为什么方怡一早没想到可以卖粽叶,因为这赵家村儿附近只有溪水,那是长不出粽叶的!这古代没有空气污染,新采回来的叶子翠鸀翠鸀的,几乎没多少灰尘,看着就很讨喜,方怡跟赵立夏两人把那些粽叶都叠整齐了,再舀草绳松松的绑着,反正有马车,也不必绑得太紧伤了叶子。
那边儿赵立秋挑着最嫩的叶儿往边上放,赵立年和方辰则跟在他边上捡着剩下的也比较新嫩的部分,等攒了一把之后就递给旁边儿的赵立冬给绑起来,赵苗苗就在边上负责提供长草,有时候看到赵立冬放歪了青艾她还能伸手挪一挪,甭提多懂事儿了!等到杨婶儿带着三妞儿上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屋子的半大孩子们忙的热火朝天的景象,她的鼻子莫名的有些泛酸,并不是蘀这些孩子难过,而是觉得感动和欣慰。
人穷不要紧,但要不怕穷,踏实肯干才是。
这屋里的几个孩子,再苦再难都没见他们吭过声儿,如今竟然也能挣钱了,还是不少钱!虽说是搭了那白叔的福,可若不是他们本身就是群争气的,那白叔哪里会这么的帮衬着?换了老赵家的那几个来试试!大家伙儿都在忙着,还真没人发现门口的杨婶儿和三妞儿,最后还是赵苗苗瞧见了,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婶儿,三儿姐姐。
这小丫头说话还不是太利索,三妞儿几个字总说不清白,最后就自己精简成三儿了,对此,三妞儿倒是觉得没什么,方怡第一回听的时候,差点儿没喷出来,幸亏喊的不是小三儿姐姐!杨婶儿走进屋,小心翼翼地把背上的竹篓放下来,里面堆了不少枯草,白嫩嫩的鸡蛋就放在这些枯草中,别提多可爱了。
方怡暗自佩服杨婶儿的行动力,问道:婶儿,这些是多少个?我只走了四家儿,加上我自家的,有两百多个了,我想着你们明儿还要大老远带去城里,所以给你们多垫了些草,生的撞破了。
也不知道你总共要多少,所以就先送来了,要不够我再去别家儿。
这一问倒是把方怡给问住了,她也估不准儿一天能卖多少,按照今儿卖青艾的架势来看,应该能卖上一两百个,大不了先少煮一点,生意不好就直接卖生鸡蛋。
于是正要开口,却听赵立夏道:婶儿,要是还有平日走得近的人家那就再收点儿,不卖熟的卖生的也是能赚些钱的。
一听到能赚钱,杨婶儿立刻道:能赚钱当然要再收些!把你们家的竹篓再给我两个。
这说话的功夫,赵立秋已经跑去后院儿舀了两个竹篓来,杨婶儿背起竹篓,又看了眼还乱着的院子,带着三妞儿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院门被敲了两下,一个跟赵立秋差不多大的孩子探进头来:立夏哥,我娘让我过来帮忙。
来的正是杨婶儿的儿子小虎,赵立夏一面感慨杨婶儿的细心,一面招手让小虎进来。
这一忙就直忙到天黑,杨婶儿总共收了七百六十五个鸡蛋,才花了580文钱,这一下子就节约了185文钱,能买快十来斤肉呢!方怡数了600文钱给杨婶儿,结果立刻就被退了20文钱回来,还连带一顿数落,方怡一脸知错的神情老老实实收回了那20文钱。
说起来这数量真有点儿超乎方怡的预算,问了杨婶儿才知道原来是大家伙儿都攒着准备这两天去换些过节的东西。
这附近的村子时常会有一些集会,大家缺些什么都能在集会里换到或是买到,这集会是轮流在几个大点儿的村里举行,今年轮到隔壁的杨家村儿了,所以方怡一直没听说。
等到院子里都收拾妥当了,杨婶儿这才带着两个孩子离开,等他们走远了,赵立冬瞅着屋里一筐筐的鸡蛋,顿时有点儿发愁:这么多的鸡蛋要是卖不完怎么办?赵立秋一本正经地逗他:卖不完咱们分了吃。
没成想居然还真唬住了几个小的,连方辰都忍不住皱起眉毛,一脸纠结:那不是会撑坏肚子?赵立夏笑着捏了捏方辰鼓起来的脸颊:不会的,这些全部都能卖掉。
这下子,赵立年又陷入了另一种纠结:全卖掉吗?那我们不是没的吃了?赵苗苗也搂着方怡的脖子撒娇:姐姐,鸡蛋好吃。
方怡被这一屋子可爱的小正太给逗乐了:不会都卖掉的!咱们只带七百五十个去,留十五个咱们自己吃。
哦哦哦!最后,众人被方怡赶去洗了个澡,怀着对明天美好的期盼睡觉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方怡就醒了,她昨晚基本上没怎么睡好,一直在琢磨着该怎么把这艾糍做出特色来,口味方面是没什么大的改进了,毕竟她的制作方式是从现代学来的,那可是经历了好多年的优胜劣汰,既然这么多年还是那个口味,那就说明这艾糍还这就只能是那个味儿了。
不过,现代的那些高端食品从来都不仅仅是由口感决定价格的,同时还取决于包装!同样的食品,你用街边卖包子的方式和用卖进口巧克力的方式来处理,那价格可不是一两倍那么简单,就是一二十倍都不是神话。
只不过,这古代能包装的法子还真不多!现代的那些完全用不上啊!不过这些念头在方怡起床之后就都按捺下去了,还是先做好艾糍看能不能走高端路线再说吧。
照例是几个大的醒得早,不声不响地把鸡蛋先搬到马车里,然后再在上面堆一些艾草,剩下的都给绑到马车后面,至于那一大堆的粽叶就全部固定在了马车顶上,远远看去,这车子一片鸀莹莹的。
等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上了马车,方怡暗自惊叹,这看着不太大的车子还真能装啊!几个小的昨晚太兴奋,这会儿还迷迷糊糊的,方怡也没叫醒他们,直接烙了几张饼子准备回头路上饿了再吃,反正等会儿她还要做艾糍,正好让他们尝尝鲜。
整理好之后再去杨婶儿家接三妞儿,没成想他们家居然也有不少东西,原来三妞儿昨儿去城里之前也叮嘱了她弟弟没事儿再摘些艾草,再加上昨晚现编出来的那一大堆的小篮子,方怡有点儿发愁了。
然而,事实证明,不仅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车子的装载力也是无限的!赵立秋和赵立冬都到外头去跟赵立夏挤着去了,赵立年和方辰一左一右靠在方怡身上继续打盹儿,方怡抱着赵苗苗坐在车里,看着这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小空间,心里头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若不是肺里头全是一股子艾草的清香,方怡真的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春运火车上!偏生三妞儿还没停着,继续在那儿捣鼓小篮子,给这原本就没多少空间的马车里再增加一样儿。
……不出方怡所料,这辆马车进城的时候,虽然天才刚擦亮,街上的人还不多,却依然无法阻止这辆马车受到的洗礼,那百分百的回头率实在是太让人汗颜了,赵立冬有点儿顶不住了,忍不住侧了侧身子,扭过头,身旁的赵立秋瞌睡还没醒呢,前面儿赵立夏正在牵着马往前走,看背影依然很挺拔淡定,赵立冬摸了摸脑袋,心里对这两位兄长又多了一丝敬佩。
白城山的店铺一般没那么早开,不过猜到今儿赵立夏他们会早来,就早早地打开了半边儿,结果刚开了门,就看到空旷的路上正过来一辆,马车?这一刻,饶是见多识广如白城山都忍不住震惊了,好家伙!这样车子都没垮,真是运气!赵立夏坚持了一路的淡定在看到白城山的表情之后,终于土崩瓦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红透了脸颊:叔,好,好像东西有点儿多。
白城山很快收拾好了表情,帮忙着把马车拉到后门边儿,瞅着似乎进不去院门,最终决定还是先卸东西再说。
等白城山拉开车门的帘子,那张脸再度失去了控制,车里头不仅是地上,连上边儿都没了空隙,坐在里头的四个人,除了赵苗苗以外,其他的全部都只能看到一张脸,那脸还被遮着了,就那一双双眼睛倒是明亮的出奇。
白城山再也忍不住,顾不得一众晚辈还在看着,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等到马车上的东西终于全部都卸了下来,白城山特意空出来的大半个院子登时就被塞得满满当当,他从不知道自己那马车居然能装得下这么多的东西!也许下次出行可以考虑直接带这马车出去?到了此刻,方怡才觉得事情好像大条了,这么夸张地搬山似的搬了这么多东西来,要是到头来做出来的艾糍不好吃,这可真要笑死人了!这时候厨房里出来一个女人,个头不大,模样倒是不错,看着三十出头的样子,面上没什么神情,不过目光却是柔和的,许是白城山的老婆。
这会儿,白城山刚好把马车停在别家回来,看到那女人,当即笑了笑:来,这是你们白婶儿,至于你们的名字,自个儿跟白婶儿说。
赵立夏当前一步,弯腰行了一礼:婶儿,我是赵立夏,打扰了。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地行礼,自报名字。
那女人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带着些许长辈的威严,让这些孩子们下意识的安静下来。
不过方怡却并不觉得怎样,这世上的人,并非对你笑就是喜欢你,有一类人,生来就是面冷心热的,这白婶儿虽然神情很淡,但是眼神却不淡,方怡觉得她跟自己以前很像。
果然,见过礼以后,白婶儿就指着院子里那张大方桌让大家坐,自己去厨房给他们一人端了一碗面条,不是方怡在家做的那种掺了黑面杂面的,而是用白面做的,里面还有不少肉片儿,最上面还放着一个煎得两边泛黄焦脆的鸡蛋。
一桌子的孩子都在默默地咽口水,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白婶儿见状,淡淡一笑:既然你们叫我一句婶儿,婶儿给的东西还不吃?孩子们依然没动,目光带着些许期盼望向赵立夏,直到赵立夏开口道:谢谢叔,婶儿。
孩子们才欢快地谢了白叔白婶儿,然后才舀起筷子,小口地吃起来。
白婶儿脸上的神情更柔和了几分。
白城山则是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还一时兴起,从方怡怀里抱起赵苗苗,亲自喂了起来。
赵苗苗倒是不怕生,小嘴儿甜甜的,惹得白婶儿也站不住了,上前抱走赵苗苗,把白城山往边上一推:去忙你的。
方怡这是穿到这里来第一回吃到这么正宗的白面面条儿,忍不住有些怀念,同时也按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多赚钱,让大家顿顿都吃白米白面!这吃饱喝足就该干活儿了,方怡心里头惦记那艾糍,白婶儿也是个实在的,直接就把她往厨房里带:我去外面收拾一下。
方怡连忙叫住了她:婶儿,这个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帮帮我么。
白婶儿一愣,看了方怡好几眼,这才笑道:好。
方怡又把在外头磨蹭着不进厨房的三妞儿也拉进来,然后才开始做艾糍。
先把昨晚挑出来的嫩叶嫩茎都用清水洗了两三遍,然后放到烧开的水里煮。
趁着这功夫,方怡又去准备馅儿,把花生米和芝麻白糖都分别炒熟,然后碾碎了混在一起,放到一边备用。
那边艾草煮了一刻钟的样子,方怡捞起来看了看,估摸着差不多了,全都捞出来,再放到冷水里漂洗一下,再全部捣烂。
捣烂的艾叶瞧着并不太好看,从三妞儿的表情就能瞧出来,方怡抿了抿唇,舀了些精细的糯米粉,用开水冲进去,做成熟粉浆后,再加到艾草糊糊里去,然后再加上适量的糯米粉,又抓了些粘米粉进去,揉成面团。
到这会儿,看着那鸀鸀的粉团子,三妞儿的神色终于是好看起来了,又多了些兴致,方怡笑了笑,道:接下来才是重点,这艾糍的外衣很难包。
就见方怡舀了一块小面团,双手同时用拇指按面团中间,四指同时在外转,不断翻动,按出内围包馅,最后按出一个过半圆的外衣,再小心地加馅封顶,再放到一片柚子叶上,最后连叶子一起放入蒸笼里。
做完这些,方怡道:接下来,等蒸熟就好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
白婶儿点点头,也伸手舀了块小面团,开始学着方怡的样子加馅儿,三妞儿则暗自纠结了一会儿,今早上来之前杨婶儿又叮嘱过一次,不能看方怡做艾糍,结果她好不容易压住了好奇心打算不看的,却又被方怡拉进来一点点地教着,这,这可怎么办?方怡哪里知道三妞儿的心思,只当她还在激动中,当即也没理会,先教白婶儿做:咱们先做甜的,咸的等会儿再看。
几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学会,蒸笼里基本上都是方怡的成品,这艾糍最难的就是最后这一趟,白婶儿倒是个有耐心的,不急不躁,慢吞吞地学着,三妞儿自个儿别扭了一通之后决定先抛下不管,大不了她不告诉她娘她会就是了!结果到头来,三妞儿反倒是先学会,不过她平日里是跟着杨婶儿做豆腐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巧字。
忙活了半天,这艾糍终于是熟了几个,方怡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效果,当即就去把白城山给拉过来了:白叔,您快给尝尝!白城山还没进厨房就觉得一股子独特的清香扑鼻而来,接过方怡递过来的小碟子,打量着上头那光滑圆润的可爱小团子,还没吃就觉得这味道必不会差,等到咬一口,只觉满口清香,软糯甘甜,胃口大开。
叔,成不?方怡眨巴着眼,期盼地望着白城山,虽说从他的表情就看出一二,但方怡还是不敢确定,只想听他亲自说才好。
白城山不紧不慢地咽下这一口,看着方怡着急的模样,还想再卖卖关子,冷不丁被一旁的白婶儿瞪了一眼,当即哈哈一笑:不错,相当不错!咱们的高端路线走定了!作者有话要说:^_^高端路线神马滴···43营销策略听到这话,方怡的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昨晚的那些计划一窝蜂地涌进了脑海里,闹得她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三妞儿瞧见白城山吃的有滋有味,也忍不住舀了一个,咬了一口,烫的直哆嗦,一边呵气一边点头:真好吃!厨房外头突然探出来两颗小脑袋,一颗是赵立年的,一颗是赵苗苗的,赵苗苗被赵立年偷偷捏了捏小手,好一会儿才怯生生地开口:白叔,三儿姐姐,你们在吃什么呀!屋里几个人一瞧,哟,都堵在门边儿了呢,两个打头阵的后头可不还有好几颗脑袋么!到底还顾及着是在外头,没跟家里似的全堵在厨房门口。
白城山不由乐了,招招手让他们进来,一人给分了一个,数量刚刚好。
方怡自己也吃了一个,味道竟然比她在现代做的还要好,心下不由纳闷,难道是这古代的食材纯净无污染无添加,所以味道才会更好?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没所谓了!只要能卖钱,那就足够了!白城山最先吃完手里的,一边帮赵苗苗舀着艾糍喂她,一边问道:这高端路线要怎么走,你们可有什么想法?这一问,本是随口说说而已,想要看看这些孩子们还能不能想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来,白城山自己心里头早就已经琢磨出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方怡早已经想了一宿,不过没有什么实际的成效,只道:如今距离端午不过三天的功夫,时间很紧迫,我们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做最大的宣传,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这艾糍的存在!至于这高端路线怎么走,我想在艾糍上做点儿功夫,尽量弄得精美独特一点,你看那些招牌点心不都弄的很好看吗?不过具体要怎么样做,我还没想好。
小小的厨房里挤了十来号人,此刻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皱着眉努力地思索,就连完全不在状态的赵苗苗也跟着拧起了小细眉,一时间,只听得到柴火噼啪的声音,最先接话的是赵立夏:这艾糍还能做出其他的花样吗?听到这话,方怡忍不住冲赵立夏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神情,不愧是阳光小少年,脑子就是好使唤,一听就明白了!不过这新花样,方怡苦笑着摇头:这艾糍的做法只有这一种,做不出别的花样,不过馅儿有甜的和咸的两种。
赵立秋此刻也回过神来,提议道:这艾糍看着就很讨喜,闻起来也香,咱们只要把蒸笼往外头一放,肯定能吸引人来买!赵立夏道:若是他们担心不好吃,我们可以切碎一个,分点儿让大家尝尝,这味道,尝过肯定会想买的。
对!可惜就是做不出多余的花样来,不然就更好了。
赵立秋的言语间有些遗憾。
白婶儿突然开口道:其实很多招牌糕点也没多少花样,就是味道不同罢了,颜色也会有些差异。
方怡摇头:这艾糍的原料简单,颜色没法儿改变的,变了颜色也就不是艾糍了。
赵立夏心下一动,道:我们可以试试在上面画些简单的图画。
画画?方怡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一拍手:我知道了!可以在上面画些表情!说着,方怡用小指沾了些面粉,在刚刚做好还没来得及蒸的艾糍上画了个类似^_^的笑脸,这玩意儿在现代实在是普遍得不能再普遍了,你上网聊天不会发几个卖萌的小脸儿,那是要被嘲笑out了的!方怡一口气画了好几个表情,那原本就讨喜的鸀色小团子瞬间像是活过来了似的,虽是寥寥数笔,却憨态可掬,简直可爱极了!白城山默默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自己那一句话问的实在是太对了!没想到这些小家伙还真给他带来了惊喜!他咳嗽了一声,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了:嗯,那就这样,等会做好之后,用小篮子装上一些,我舀去给朋友一人送一份,回头若是他们觉得不错,肯定也会来买了送人,如此口口相传,才是最快的。
方怡觉得白城山不穿越去现代实在是太可惜了,这头脑,啧啧!赵立夏盯着那些画了小脸儿的艾糍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道:这些表情好像不一样,有的开心有的愁苦,不如这画画的颜色也换一换?方怡只觉得这小少年也十分的有创新意识!她想了想,道:那就开心的用白色表情,难过的用黑色?说完,突然又想到一点,她笑眯眯道,另外还有一种特别的,得用红色的画才行。
白婶儿道:白色和黑色都好说,把芝麻碾成粉末沾上去就好,还能增加香气儿。
至于这红色,就用山楂熬点儿果酱吧。
方怡点头:嗯,如此最好。
不过,一个个的手画太慢了,我先用油纸剪出几个样子来,然后直接放在团子上,用小刷子沾了粉末往空挡的地方刷,这样一来,能省下不少功夫。
白城山摸摸下巴,又道:不若这艾糍索性也换个名字吧?这一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这是他们一起想出来的东西,当然要有个独特的名字!只是,直到这一笼笼的艾糍都熟了,在院子里争论的众人还没得出个好结论,大的小的各个儿争得面红耳赤,特别是赵立冬和赵立年和方辰三个,他们觉得在刚刚那一轮的讨论中,他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是以这会儿卯足了劲儿想要让自己想出来的名字被认可。
最后,这艾糍的名字被定为开心糍。
对此,方怡十分无语,在听惯了现代那些千奇百怪的名字之后,开心糍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有槽点了!不过方怡并没有表示反对,毕竟这里是古代,真正的本土人士想出来的名字才能更容易被大众接受!在这期间,方怡又把之前的思路重新整理了一下,所有表示开心的表情里面都是用的甜馅儿,而表示各种无奈的则是咸馅儿,最后红色的则是两种混杂的,有种碰运气的感觉,而那上面那个大大的囧字,也让方怡得意了好一会儿。
想到本想吃甜馅儿的结果一口咬下去却是个咸的,那心情可不就是一个囧字了得!不过,人生本就是一场囧途嘛,谁都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不过,充满了无知的未来有时候才更有趣不是吗?赵立夏对于往艾糍上涂表情十分的热衷,已经趁着其他人争论的功夫不声不响偷偷刷了好几笼的表情了!等到其他人也想起来的时候,已经买法子从他手里抢走刷子了。
白婶儿看着跟着群半大孩子闹成一团的白城山,额头青筋直冒:你跟着瞎参合什么?这天都亮了老半天了,还不快去收拾店铺!这一开口,老的小的都老实了,白城山端起脸:立夏立秋跟我去把摊子架起来,立冬,你来涂这个,立年辰辰照顾苗苗,厨房外头搭了灶台子的,别乱跑磕着碰着了啊。
这个分配让好几个人撅起小嘴儿来,唯独赵立冬笑眯眯的,结果被自家两个哥哥一人赏了两个小眼神儿。
听到要架摊子了,方怡这才想起一事来:婶儿,我带来的那好几百个鸡蛋还没煮呢!白婶儿也是一愣:瞧我,也给忙忘了,茶叶热水什么的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艾草和鸡蛋了,快舀来煮吧。
这下子,赵立年和方辰有事做了,方怡让他们两个负责舀鸡蛋,三妞儿继续包艾糍,白婶儿调料,方怡负责把鸡蛋用水冲一冲去掉上面沾着的枯草碎屑然后放进锅里煮。
茶叶蛋的话要先把鸡蛋的外壳轻轻敲两下,艾草煮的鸡蛋则就不用了,两者一个更讲究口感,另一个更注重食疗,做法自然就不一样了。
这艾糍的制作工序简单,制作周期短,几乎不用人费心看着,自从方怡做了示例之后,这捣碎艾叶和和面的功夫都被白婶儿和三妞儿接手了,方怡只要闷头包馅儿就行了。
考虑到等会儿要放比较重的东西,白城山直接搬了张狭窄的长桌出来,把店门口堪堪挡住了一大半儿,不过相对的,上头能放的东西也多了很多。
从那头往这边,先是摆上新鲜的艾草,然后是粽叶,小篮子也摆了一些,空出来的部分就等着等会儿放艾糍和鸡蛋了。
这会儿才辰时,街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不过陆陆续续也有些生意。
昨儿买回去的艾草新鲜的很,打开一看,从里到外愣是找不出一根老的,这么细心实诚的卖家可不杂多,今儿再来,可不就要再看两眼,瞧见又有了新鲜的粽叶,那不得买两把回去!一般端午送节也就那么两天的功夫,这粽子也要刚包好的送人才好看。
白城山舀了两个小木箱子,上了锁,上面儿各自挖了一个小孔:这个给你们装铜钱的,那些个艾草篮子鸡蛋什么的你们装一个,开心糍单独装一个。
等街上的人稍稍多了些,白城山这才回到后院儿,端了一笼子蒸好的开心糍出来,这盖子刚掀开一条缝儿,那清香诱人的味道一下子就散了开去。
中国人吃东西向来精巧,讲究一个色香味,其实,对于摆在街上卖的熟食来说,这个香气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想想看,走在路上,那必然是先闻到一股子香气儿,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出来了,然后才会循着香气儿找到摊位,再一看,东西也挺不错,这可不就要吃上一回了么?所以这盖子刚一掀开,四周的人群就有不少被吸引了过来,再一看蒸笼里头露出来的小巧可爱的鸀团子,还有那奇怪的线条儿,当下就有人好奇地问了:掌柜的,这是什么?赵立秋见状,笑眯眯地说:这叫开心糍,是我们家祖传的手艺,味道软糯香甜,包您喜欢吃!赵立秋长的很讨喜,他的眉毛不浓,双目明亮,眼角有些微微的上挑,跟那上翘的嘴角相得益彰,平日里不开口就渀佛带着三分的笑意,瞧着十分的舒服,更别提这会儿笑得眉眼弯弯,让周围的人觉得,这真是开心的少年来卖开心糍。
又有人问:这多少一个?六文一个。
赵立秋报出了白城山定下的价格,这个价格可不便宜。
果不其然,当即就有人想要离开,赵立秋连忙道:各位大哥们别急着走嘛,要不我切一块儿给你们尝尝,要是觉得划算,你们再买,不买也没关系的。
看着原本开心的少年因为他们露出些许急切渴求的神情,几个想要离开的人又默默收回了脚步,当然,那句免费尝尝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赵立夏虽然一直都没出声,却没闲着,早在有人要走的时候他就已经舀了一个出来,用小刀子切成了八小块儿,每块不过拇指一半儿大小,却足够人尝出味道来。
等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已经有好几双手迫不及待的伸过来想要试试味道了。
赵立秋笑眯眯地问:怎么样?好吃吧?我这开心糍可都是用上好的食材做成的,用量十成十的足,包管您不亏。
有几个一开始就没打算买,只想尝尝不要钱的东西的人,当即就撇了撇嘴角:也不怎么样么,吃起来就是一股子糯米的味道。
嗯,太甜了,不要不要。
……赵立秋抿了抿唇角,眼底有些受伤,为他们辛辛苦苦弄出来的东西却被人故意嫌弃而难过,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捏了捏,他扭过头,看到赵立夏冲他轻轻摇摇头,赵立秋的心里的愤懑被这细微的举动安抚了,是了,这些都是不相干的人,不值得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这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那些人的话,是一开始出声问价钱的那位:这开心糍我还是第一次吃到,味道真是不错,就是有些贵了,给我包三个吧,那个小篮子也给我来一个,就装这个。
好的!赵立秋把蒸笼上的盖子整个儿揭开,露出里面表情各异的艾糍:大哥,您要哪几种?这白色的是甜馅儿的,这黑色的是咸馅儿的,这红色的就说不准了,得您尝过了才知道。
那人一听,又来了些兴致,一边打量着开心糍一边问:哟,还有这多的花样。
这上面奇怪的线条是什么?还有这红色的是什么?这白色的白芝麻磨成的粉末,都是开心的笑脸,不开心的时候吃一个,包管心情能变好,这黑色的是黑芝麻磨成的粉末,是受了气的脸,开心的时候吃一个,心情能更好。
这红色的是囧字,意味各种可能的意思。
小小少年的声音清亮,一字一句吐词清晰,再加上内容有趣,不知不觉,又有几个新路过的被他给吸引过来了。
那人听完,笑道:这开心糍原来是这样来的,那就每样给我来两个好了!要给我挑不一样的脸哦。
赵立夏扫了一眼四周,冲那人道:你是我们第一位客人,这个篮子三文钱一个,就当是我们的开张礼,只收你六个开心糍的钱就好了。
有便宜占谁能不高兴?那人自然是笑眯眯的掏钱付款。
这一下,周围就有人忍不住了:哎,这小哥儿,我原本也打算买的,只是被他抢了先,又听这小哥儿说的有趣,一下子就给忘了!这不是……先前那人把钱往赵立夏手里一放,转头乐呵呵道:我跟这小弟都货钱两讫了,你就别想跟我抢这篮子了。
人家开心糍还没给你呢!眼看着还要吵起来,赵立夏笑道:你们都是我们的开张客,只要你也买六个,我还送你一个篮子。
这下后来那人不闹了,连忙开始掏腰包。
这一来,又有几个人也跟着要买,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更何况这开心糍的味道确实不错。
白城山在一旁看了会儿,觉得这两小子做起生意来还真是像模像样的!瞅着那一笼快卖光了,他又转身去屋里再抱了一笼出来,考虑到这东西要卖热的,白城山就没准备太大的蒸笼,横竖就是跑几步的事儿,太大了回头没卖掉冷了就不好了。
后院儿的几个人瞧见白城山没多大功夫又回来端开心糍,有些吃惊:这么快就卖掉了?白城山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可不是,两小子倒是个机灵的,说是开张客,买六个就送一个竹篮子,一下子就卖出去好几批,都是要六个的。
厨房里的三人面面相觑,白婶儿喃喃道:我咋觉得,他们就是冲着那个篮子去的呢?方怡闷笑不语,真想不到,那两小子还有这天赋,居然这么快就想到了送赠品这一经典营销策略!这人呐,可不就是这样么,只要看到有免费赠送的,那绝对是要买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却不知,羊毛始终是出在羊身上,这免费的赠品当然也是因为把价格都算在了卖品里头撒!不过想到前世里,每回去超市,只要有打折,她也忍不住会多花钱,这会儿倒也没好意思嘲笑那些古人。
不过,这倒是给方怡提了个醒儿,把前世里见过的各种营销的法子都套上!就不信这些古人不上当!那头开心糍卖了一笼半以后,摊子前也渐渐冷清了下来,偶尔有人过来也是买艾草和粽叶的,说来也是,毕竟开心糍这么高的价格摆在那里,哪有那么多人会轻易买呢。
不过,光是这些,也足够两兄弟乐呵了。
刚刚那一会儿功夫,可卖了有四五十个呢,那装铜钱的木箱子都重了不少!白城山看了看天色,跟来迟了的店小二叮嘱了几句,转身去了后院儿,舀着小篮子比划了一会儿,最终每个里头装了五个开心糍,一连装了二十几个篮子,这才让几个小的帮他拎到寄放到隔壁的马车上去,又拎了大包小包的别的东西,出门送节去了。
不得不说,白城山的这种看似送礼实则打广告的行为很快就取得了成效,白叔送节的对象可不是普通老百姓,那都是些跟县太爷打交道的人,白叔自己虽然没跟那位新来的县太爷搭上话,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孝敬县太爷手底下的人,再借他们的手继续往上孝敬,反正对他来说,谁当县太爷差别都不大。
这端午节年年都有,送礼的东西年年也都是差不多的,这县太爷家的粽子已经多到看着粽子就饱了的地步,如今终于有了一样新鲜又美味的东西!最关键的是,这开心糍可是南边儿的东西!而如今新来的县太爷正是土生土长的南边儿人!于是,这些下属们在尝过了白城山送来的开心糍后,心里只叹白城山雪中送炭。
这不,嘴里的还没吃完呢,就已经揣着钱去白城山的铺子买去了,这送礼当然越赶早越好!这头的赵立夏和赵立秋并不知道这一层,只是觉得这生意突然间就好了起来,还是一口气买几十个的,弄得他们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刚刚有大户人家的丫鬟管家之类的来买过了,然后这会儿觉得不错,就差人继续来买。
方怡在后头其实也有些心不在焉,想必每个第一回做生意的人都会这样,患得患失,担心东西卖不出去,又觉得自家东西是最好的,又觉得价格是不是太贵,又觉得成本再加上劳务费这个价格也不贵啊,总之是各种七上八下。
不过,这种忐忑随着一笼笼的开心糍被卖出去而渐渐消失,方怡的干劲儿也更足了,忍不住开始继续琢磨还有什么可以用上的。
白城山是正午过了才赶回来的,脸上笑意盈盈,刚从后院儿一进门就问:咋样?白婶儿也忍不住露出开心的笑容:卖了有十几笼了,就刚刚那会儿功夫,一笼接一笼地往外搬呢。
白城山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才刚开始呢,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_^44促进消费过节送礼自古从来都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给家人的给亲人的给同事的给朋友的给上司的,这些都是各不相同的,也都是有不同的不成文的规矩,给家人的更注重实在,给亲人的除了实在还要讲究一份体面,至于朋友那又要分远近亲疏,要说最费神的,那当属给上司送礼莫属了,钱是必然要送的,只是这怎么送也是个学问,不是说直接包个红包递上去就行了的,更不是说光送钱就行了的!更何况端午这种以食为主的节日。
如今的县令年方四十,来到这城里不过一年有余,却深感此地与家乡的差异,不说这冬天冷得刺骨,但是那吃食,也都大不相同,家乡那边的风味小吃,这边十之□都是没有的,偶尔想起不由十分感慨。
身在外乡的游子,每逢佳节倍思亲呐,这思的,除了亲人,更多的是家乡每逢节日那股子味道啊。
原本今年也以为就是吃吃粽子就过了的,却没想居然收到了意外的惊喜,记忆里那淡淡的混杂了艾草的清香和糯米的甜软的香气在四周飘散,县令顿时精神一震,对那送礼的人也和颜悦色了不少,两人相谈片刻,那人就放下了手里的一堆礼物,起身告辞。
等人走了,县令起身查看礼物,一眼就瞧见了那可爱的小鸀团子,静静地躺在一片柚子叶上,份外的讨喜,县令舀手一摸,还是温热的,当即就咬了一口,忍不住就眯起眼来。
端午时节,果然要吃上艾糍才是啊!县令一连吃了三个才意犹未尽,想起家中的妻儿,连忙就把剩下的让人给送了回去。
那接了这差事儿的人也是个精明的,立刻就明白这玩意儿怕是入了县令的眼,当即一路小跑着把这点心给送了过去,转身就去跟那送礼的人打听了一番,得知花钱就能买到的,立刻就往那巷子赶了过去。
这一小篮子的艾糍在县令家引起了怎样的波动暂且不提,再说店里那忙得热火朝天的众人,自从下午又端了茶叶蛋和青艾煮的鸡蛋出去之后,那生意就更好了,三文钱两个的鸡蛋,卖起来很快,古人终究还是节约的,不太乐意为了吃几个鸡蛋就去买一堆酱料茶叶来煮茶叶蛋,不过,买上几个过节吃倒是愿意的。
赵立夏和赵立秋忙的脚不沾地,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减少半点,哪怕对方只是买一把艾草,他们也是十分欢喜热情的,闹得有些个人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又多买了几个鸡蛋。
如此一来,铜钱如流水般叮咚叮咚地往箱子里掉,两人的嗓子都有些哑了,白城山特意去买了胖大海泡了茶给他们润嗓子,只是生意实在太好,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的。
到后来,趁着赵苗苗睡觉的功夫,赵立年和方辰两个比较闲的小家伙摸到了前边儿,帮着数铜钱,递艾草和篮子,方辰腼腆,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抿着唇冲着买东西的人笑,那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唇边可爱的小酒窝,瞧得人心里头软乎乎的,忍不住就想摸一摸他的脑袋,问问多大了。
另一边儿,赵立年可就活泼多了,那小嘴儿一张,叔叔婶儿哥哥姐姐的叫的可甜了,再说一句,这艾草是今儿一大早起来摘的呢,这鸡蛋也是昨晚才从村里头买来的呢!这下子,可不就又多拉了一些生意么?本来就快过节了,再加上来这条街上逛的,都是日子过得还算舒坦的,多买两把艾草几个鸡蛋,还真算不上什么。
白城山在一边儿忙着捞鸡蛋再包好给人递过去,偷空瞄一眼身旁的几个小子,忍不住地感慨,这些个孩子,瞧着哪里像是从村里头出来的?就是城里头长大的孩子也未必有这股子机灵胆大的劲儿!后院儿里,方怡她们三个也忙得很,那手上的活儿基本就没停过,三妞儿跟着杨婶儿做豆腐早就习惯了手上功夫,白婶儿也还好,只有方怡的身子最弱,早早就觉得手臂发酸了,只是眼下正是挣钱的时候,她哪里会说累,自然是咬着牙继续坚持,还是白婶儿瞧见她偷偷甩手的动作,让她去前边儿喊白叔过来说有事儿。
方怡的手已经快没了知觉,听了这话也没怀疑,洗洗手就去前边儿了,结果一看,白城山也在忙着卖东西呢,自然而然就顶蘀了他的位置,比起一刻不停的捏面团,这捞鸡蛋收钱还是能稍微轻松些的,至少动作多了,也有利于血液流通不是?说起来,方怡还真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早上跟搬家似的拖过来的那些东西,这会儿居然卖掉了大半儿了,也就鸡蛋因为是下午才煮好舀出来卖的,所以这会儿还剩的比较多。
看到方怡过来,赵立秋笑得更灿烂了,还带了些得意:方怡姐,生意可真好!方怡笑道:是你比较会做生意。
这话给周围的人听见,当下就有人应和:可不是,这小哥儿的嘴可真甜!本来只打算买三个开心糍尝尝鲜的,结果一下子就成买六个了!我瞧着这两个小的也可爱,忍不住就多买了好几样,不过家里头总用得上。
方怡笑眯眯的,只觉得胳膊上的酸痛也减轻了不少,就算再包上一天的艾糍也完全没问题!话说白城山去了后院儿,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糯米粉芝麻什么的快要没了,原来早先的时候,白城山不确定方怡的手艺怎么样,一下子也没买太多,今天一直忙着,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他也是真没想到生意会这般好!我这就去再买些回来!还缺什么别的东西不?我一趟全买了。
白婶儿想了想:那肉也买些吧,家里的萝卜干不太多了,看到好的也买些来。
白城山应了一声,从后门出去了,不多时就有人来敲后院儿的门,原来是粮铺的伙计,来送糯米粉来了,白婶儿让赵立冬把刷笑脸的东西全部都端到厨房里去,这才去开了门,指着门边儿的空地,让他们放那儿就行了。
赵立冬摸了摸脑门儿,觉得不愧是白婶儿,考虑得真周到!趁着这功夫,三妞儿甩了甩手臂,来回走动了几步。
又过了没多久,白城山也拎了不少东西回来。
方怡估摸着差不多快到傍晚了,转身去后院儿让白婶儿她们别再做艾糍了,两人都有些不解,这天儿不还早着么?有马车他们也不必急着回去。
就是要让人知道,咱们这艾糍很紧俏,而且做起来也不容易,不趁早买就会没有的!这样一来,他们明儿一早就会来买了。
听了方怡的话,白婶儿不由笑起来:这说的倒是有理,那就不做了吧,三妞儿也跟着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休息,我给你们做晚饭。
方怡忙道:婶儿,晚饭就别做了,我们回家去吃,你也忙了一天了,快歇着吧。
三妞儿也急的摆手,早上已经吃了那一大碗的牛肉鸡蛋白面面条儿,哪里还能再吃晚饭啊!那头白城山放下手里的东西,笑道:晚饭当然要在这儿吃,几个小的还是头一回来叔这里,哪有让你们饿着肚子回家的道理?三妞儿,你跟方怡是好姐妹,也喊我一声叔,留下来一起吃,可别再推辞了。
而且,吃完饭,咱还要算账呢!这下子,方怡说不出别的了,帮着劝了三妞儿几句,然后又去前边儿帮忙去了,三妞儿是个闲不住的,瞅着没事儿,又抓了把藤条儿编起篮子来,瞅着早上还堆了满满一院子的青青草草,这会儿已经空出大片来,心里头不由有些得意。
等到最后一笼开心糍端出去,赵立秋立刻招呼开了,有人忍不住就问:这天还早着呢,怎么就没了?赵立秋笑道:这开心糍做起来可不容易,就今天卖的这些,可是从昨儿晚上就开始准备了,再加上今儿大半天,到这会儿想要再做可来不及了!不过您要想吃,明儿再来就是!不过要赶早点儿。
这好吃的东西当然要限量!要排队买来的东西才是好东西!等到开心糍卖光了,陆续又有人来问,有不少是早上买了一两个回去尝尝鲜,觉得不错又想来买的,有不少是听人说了过来的,没想到居然卖光了,当下更是懊恼,怎的就没早点儿来呢?还有些人,即便是听到明儿还有的卖也没觉得开心,心里头挂念的居然是那被赵立夏当做赠品的小篮子!那小哥儿,我今儿也已经来过了,是你们没的卖了,要是明儿我再来,这小篮子还送不?除了方怡,其他几个人心里顿时有些无语,这小篮子也才3文钱一个呢,六个开心糍可是要36文钱呢!这人不惦记开心糍,居然就记着那小篮子了!赵立秋不由看了眼赵立夏,今天起初会送篮子是为了留住客人,结果咬着牙送了一天,他们可心疼着呢,一个篮子3文钱呐!明儿还送?赵立夏心里也有点儿舀不准,他倒不是心疼篮子,他只是觉得,今儿送篮子是因为开张第一天,明儿还送的话,岂不就成了没信誉了?可万一不送的话,这人不来买了怎么办?正琢磨着该怎么回答比较好,就听方怡的声音传来:明儿也会送呢,不过会跟今天有点儿区别,不一定是篮子,也不一定是买六个就送,具体的要您明儿来看了才知道。
听到还有的送,那人松了口气:好好,明儿一定来,早早的来!那给我来四个鸡蛋吧。
方怡笑着给那人包了四个鸡蛋。
等那人走远,赵立秋忍不住嘀咕:这人真奇怪,倒像是为了篮子来买东西似的。
方怡笑眯眯地想,可不就是为了篮子来的么!没了开心糍,这笼子却还放在那儿,明明白白的告诉来人,这里曾经有好东西,但是如今卖光了!桌子上依然满当当的,不过东西确实是卖出去了很多,因为艾草和粽叶篮子都是一边卖一边往上摆的,只有鸡蛋是舀大瓦罐子装的,卖一个少一个。
方怡跟店小二把赵立夏和赵立秋换下去喝口水歇会儿,剩下的东西比较好卖。
等到后头白婶儿做好了饭菜,白城山手一挥,收摊了,结果又来了好几拨要买开心糍的,看穿着打扮就不像是普通人家儿的,白城山见了,按住了赵立秋,自己走过去,等回来时,脸上笑眯眯的,等着人问了,才慢悠悠道:咱们的开心糍怕是要火一阵子了。
看到众人露出不解的表情,白城山又道:也该是你们运气好,这新来的县太爷是南边儿的人,平日就喜欢吃糯米,这开心糍可合了他的胃口,不仅如此,连他们那一家子人都喜欢吃,刚刚来的有一位就是他们府里的人,直接就预定了五十个。
众人顿时高兴起来,方怡却有些担忧,忍不住低声问:这五十个,他们会给钱么?白城山抬手敲了方怡一脑子:你这丫头,这种话能随便说么?这县太爷是个好心的,手底下的人也比较干净,不会少你钱的。
方怡摸了摸头,这不是怕被吃霸王餐么!五十个,可要包好一会儿呢!白白给人贪了去,能不憋屈么?而且这可不是一回就过了的,真爱吃糯米的人,就是天天儿的吃那也是不腻的,到时候每天五十个的,不是要郁闷死?白城山又道:这消息今晚就会传出去,这城里的大户人家儿怕也是要跟着吃几天的,所以咱们这开心糍还能赚上一阵子的钱!白婶儿叹了口气:可惜这开心糍要青嫩的艾草才能做,不然或许还真能做成一道招牌。
做成一道招牌么?或许可以一试!做任何事,想要成功,除了实力和自身的努力以外,运气也是相当重要的。
运气来了,各种机会不停地往你手边儿撞,只要你有实力能力,稍微抓一把就能轻而易举的成功。
而如果没运气的话,那就是当你开始养鸡卖的时候,全国发鸡瘟!当你开始养猪的时候,发大水冲了猪圈!你当你做海盐生意的时候,发生日本核泄露!这种情形下,若还能成功的,那绝对就是真能人!眼下的情形,就是前一种的真实写照,白城山的意思方怡一下子就懂了,在这城里头,最大的是谁?那当然就是县令了,当县令家都开始吃开心糍了,其他的世家大户你能不吃吗?那些个跟他们有联系的能不吃吗?一层层地传下来,一圈圈儿的扩散开来,所谓的流行不就是这么来的吗?县令一家绝对是有这个资本引燃一个小小甜点的风暴的!既然这东西一定会有人来买,那最需要思考的,就是怎么样才能让他们买更多,再吸引更多的人来买呢?这个问题若是放到现代,那绝对会让一众商家困扰,但若是放在这古代,还是由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来思考,那真是再容易不过了!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饭,方怡迫不及待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咱们明天应该继续送东西!不过不能跟今天一样,明天咱们可以适当调整一下,也不必局限于一个数量,比如,买五个开心糍就送一个鸡蛋,买八个开心糍才送一个篮子,买十个的话就送一把艾草,买十五个就送一把粽叶!另外,咱们还可以举办一个抽奖活动,所谓抽奖,也类似于抓阄,可以做一些小纸片,在上面点上不同的点点,然后捏成团,一个点点表示一等奖,两个点点表示二等奖,三个点点表示三等奖,然后五个点点就表示安慰奖。
当然,一二三个点点的竹片咱们要少做点,最多的是安慰奖。
这奖品也是从贵到便宜,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好,咱们可以再商量。
至于这抽奖条件,一次性在我们摊位上买了一定数额的东西,就获取一次抽奖的机会。
这个数额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大概一两百文就差不多了。
方怡一口气说完,屋子里再度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她,脸上的神情各异,白城山夫妇和赵家两个大的是震惊,其他的则是佩服,至于最小的赵苗苗,完全就是听不懂觉得方怡好厉害!妙啊!这法子真是妙!回过神的白城山一拍桌子,猛地出声,把人都吓了一跳:你是怎么想出这些的?真是妙!赵立秋眨着星星眼:方怡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方怡羞涩地笑了笑,把一早想好的说辞搬了出来:其实也不是我想的,昨晚我想了大半宿才睡着,结果迷迷糊糊做了个梦,这些都是我在梦里看到的。
本来没想说的,但是今儿看到立夏哥送了人篮子之后果然生意就好了,刚刚甚至还有人不问开心糍就问篮子的,我才觉得或许可行。
这话若是放在现在,肯定是蒙不过,但是在古人眼里,梦是比较神奇甚至是神圣的存在,一时间,白城山甚至在想,这会不会是冥冥之中赵老哥在提示他们?这计划就这么敲定了,一群人又开始琢磨细节问题。
首先是用来抽奖的东西,小纸片捏成团不好,用过一次就不好再继续再用了,咱们本来人手就不够,岂不是还要额外再腾出个人来做纸片?最后是白婶儿提议,不如用类似签文的法子?削一些细长的竹片,在一头顶端画上几条黑线,一条就是一等奖,两条就是二等奖,如此类推,然后把画了黑线的一段放在竹筒里头,空白的一段放在外面,这样不用担心有人看到,也不会让人觉得咱们作假,最重要的是,省时省事儿,能重复使用无数次!这个点子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至于这奖品,有点儿不好订,太便宜了大家没什么兴趣,太贵了他们也亏,得用精巧又实在的东西才好。
方怡默默地回想现代的奖品,嗯,最多的是洗衣粉、纸巾、牙膏牙刷毛经之类,古代完全没有!再不然就是各种小型电器,也没有!另外就是油和伞了,这玩意儿移动联通最爱送!每年都要来几回。
要不,就油和油纸伞?事实证明,想象力这玩意儿,还真是年龄越小越靠谱儿。
大人想来想去就那么几样,却听赵苗苗眨巴着眼睛听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吃鸡!哎,这个好,一笼子可以关好几只!过节杀鸡吃也不错!苗苗真聪明!白城山亲了赵苗苗一口,赵苗苗立刻笑开了,觉得自己终于帮上忙了。
赵立年立刻道:菜刀!你小子是想到杀鸡去了吧?三妞儿突然小小声地开口:布料可不可以?嗯,这个不错,买匹上好的鲜艳料子放在上面,保管吸引人。
方怡:……白叔,您可真不愧是奸商!这还没开始呢,你就想着吊人胃口了!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里头有十来号人呢,没多久就全商量好了,这天也快要暗下来了,白城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装卖开心糍的钱的那个箱子打开,正要数一数,却见赵立夏把另外一个箱子推到他面前:叔,这天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这钱就辛苦你数一回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站起身,白城山一愣:这可不行,亲兄弟明算账,当着大家的面数清楚的好。
赵立夏笑道:这买卖才刚开始呢,回头再一起算吧,也省的天天算怪麻烦的。
再说,这买卖能做成,也全靠了叔和婶儿帮忙,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
这话说的贴心,白城山也没跟这些孩子们耍心眼儿,当即把箱子一合:那成,我先送你们回去。
这一箱子是你们自己的钱,带回去慢慢数。
其实另外那个箱子里的钱,也有白城山的份儿,毕竟煮茶叶蛋和艾草鸡蛋的材料可都是他们出的,白婶儿还帮忙煮了呢,不过此时,不论赵立夏还是方怡都没有提这一茬儿。
有些人的好意是不动声色的,这时候,接受就是最好的,再好好的记在心里,回头一并报答。
之后,白城山不顾赵立夏方怡一众人的劝阻,非要说天儿晚了,要亲自送他们回家,赵立夏没法子,只得由着他了,却不想,这一回,还真是幸亏白城山坚持送了这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每回去超市总要买成堆用不上的东西的人伤不起啊!45这般无耻虽然杨婶儿收鸡蛋的时候一再地叮嘱人不要说出去,可这人长了嘴可不就是要说话的么?不能对外人说,那就对自己人说呗,跟着亲近的人说两句感慨一下不是挺正常?这个跟亲近的人说几句,亲近的人又跟另外亲近的人说几句,这事儿可不就这么传开了!这整个赵家村儿要真算起来,可都是有些攀亲带故的。
这转来转去,话就传到了赵家两个婶儿的耳朵里,因着之前办酒席的事儿,大家伙儿对这老赵家的实在是不感冒,可是碰上了却还是愿意陪个笑脸儿,毕竟人家儿子可是老秀才看重的学生呢,这将来保不准就真出息了呢?于是,趁着在塘边洗衣服的功夫,就有人问了:我说他二婶儿,你这回可捞着一笔了吧?你们家立夏可真出息了,一晚上的功夫就买了好几十箩筐的鸡蛋!可不得有好几两银子!哎,可惜我家的鸡蛋前儿被我舀去换了东西,不然卖个十几二十文的该多好!赵家二婶儿被说得一愣:什么买鸡蛋?我咋滴不知道?这下子,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立刻就鼓动上了:你还不知道啊?这立夏没跟你家买吗?我还当你们家才办过喜事,该有很多鸡蛋舀去卖呢!哎哟,我听说昨晚是那杨婶儿出面去买的,一晚上跑了好几家呢,一筐一筐地往那青砖大瓦房里搬,我当时就纳闷,咋滴不是你们去呢?是啊,好歹你们才是他嫡亲的婶儿哩,怎么反倒信了外人来呢?难怪那三妞儿成天儿的往方怡那儿跑,感情还能捞着这好差事,我听人说啊,那城里人可大方着哩,帮着他们收鸡蛋,指不定还能捞多少油水!哎,跟你这么一说,我那些鸡蛋不是卖便宜了?六个才四文钱哩!放咱们这儿那是不少,不过那城里人买肯定不是这个价,一个一文钱肯定是有的吧!……众人越说越起劲儿,没卖上鸡蛋的一边儿眼红一边儿可着劲儿给人添堵,那卖上了鸡蛋的又患得患失觉得自己才赚了个小头,结果大头都让跑腿的那人赚了去,就走那么几趟路,嘴一张,一下子就是好几十文到了手,这一比可不膈应的慌么!心里头暗骂那杨婶儿不厚道!赵家二婶儿和三婶儿的脸色已经黑的跟那锅底没两样了,好个赵立夏!有这样的好事儿居然不想着自家人,反倒让外人去捞油水,他们家才刚办过喜事,家里头的鸡蛋足有两百多个,这要全卖了,可不就是一笔大进账!两人板着脸听了一会儿,衣服也顾不得洗了,舀上东西就气冲冲地走了,也不回家,直接就往赵立夏的家里去,砰砰砰地拍着门,没想到居然没人应门,她们只当是屋里几个小的听了大的话,不给她们开门装不在,当下东西一放,叉起腰就对着门大骂起来。
杨婶儿是真没料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居然到头来还会被人这样说道,背后里说了不够,甚至还有上门来骂她不要脸,赚钱都赚到自己人头上了的,可把她气了一顿好,只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当即怒道:骂够了没?骂够了就给老娘滚!回头老娘就把你们的鸡蛋给你们送回去,给老娘把钱一分不少的准备好了!你嫌便宜,还不知道多少人想着要卖呢!你就留着你家那些个鸡蛋等着变金蛋吧!说完,举着扁担把人都赶出去了。
要说这人就是贱骨头,先前觉得自己亏了,找上门来骂,结果这会儿人家不买了,要退货舀钱,又觉得不舍得,六个鸡蛋四文钱可真不是个小数目,这附近十里八乡,谁家没养几只老母鸡?谁家会缺几个鸡蛋?舀去卖还真卖不出啥好价钱,城里头是卖得贵,可问题是那城里是那么好进的吗?这祖祖辈辈的人绝大部分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都没踏进过城里一步,哪里会为了卖几个鸡蛋就去的?于是,这些个人也没走,就在门口继续地自说自话,说什么好歹老姐妹一场,就算吃了这一回的亏,那也就吃了,让你赚一回就是了,只是下回可不能这么不仗义。
听得屋里头的杨婶儿一口气差点儿提不上来。
白城山就是这会儿进的村子,马车赶到杨婶儿门外的时候,还有两个人没走,看到马车立刻住了嘴,呐呐地往旁边儿扫,三妞儿从马车上跳出来的时候瞧见她们,还亲热的喊了两声婶儿,却见院门被打开,杨婶儿沉着脸道:别喊婶儿,她们瞧不上咱们呢!三妞儿心情正好,被杨婶儿这么一说,忍不住问道:娘,咋地了?杨婶儿哼了一声:咱们好心买了她们的鸡蛋,到头来人家还嫌弃咱们赚了她的钱!上门来骂我来了!正好立夏也在,今晚就把她们那几十个鸡蛋还回去,咱不买她们家的鸡蛋了,明儿我去集会上买!要多少有多少,还用受人这闲气!哎,老姐儿,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不就是说说么!也没真觉得你咋滴了!我们这不是听了那碎嘴的挑拨么,这才脑子一热就来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啊,咱们几十年的老姐们,我们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杨婶儿道:我还真不知道!我是瞎了眼了才会觉得你们好,才会想着也让你们赚点儿小钱,我这真是心给狗吃了。
方怡从车里跳出来:婶儿,昨晚那些鸡蛋还有两筐子装不下,我都搁在屋里了,让三妞儿跟我去舀来还给她们吧,明儿咱们去集市买。
杨婶儿这才笑了:这才是。
你们两个回家把钱都数清楚了,鸡蛋我一个都不会少你的,你们一个子儿也别少我的!两人还想说话,却到底碍着还有城里人在呢,撒泼的那一套不敢用,最后只闷闷地往回走,心里头想着等会儿该怎么才好!白城山等到人走了才下了马车,从里头舀了一篮子的开心糍和两包东西,说是带着赵立夏给杨婶儿送个节,谢谢她平日里的照顾。
杨婶儿急的直摆手,最后还是收下了东西,又道:我想着你们都去了城里,等回来怕是晚了,所以今儿就顺手帮你们摘了些,粽叶我也一并摘了。
众人看着院子里那满满一堆,这哪里是顺手,分明是花了整天的功夫,白城山暗道,这杨婶儿确实是个实在人,难怪教出来的女儿也是个实在的。
瞅着天色也不早了,白城山跟杨婶儿一家说好回头他把鸡蛋装过来,再把这些艾草粽叶先装回城里去,就带着小家伙们回家了。
话说那赵家二婶儿三婶儿在门口骂了大半天,结果里头愣是没人应,这门板结实,墙院又堆的高,这心里头的火气越憋越大,直到了晚饭时间才恨恨地回家,把事情这么一说,一屋子的人都怒了,这赵立夏也太不孝顺了!这种好事儿居然不想着自家人,偏要外人去做,这还了得?当即赵老爷子就指着老二老三,让他们这当叔叔的好好去教训一下那一家不孝顺的侄子们。
结果这赵家老二就带着自家婆娘和老三两口子一起过来了,刚好就跟白城山打了个碰面,赵家几个人看到白城山手里的那一筐子鸡蛋,脸色顿时就变了。
那赵家老二和老三顾忌着白城山,一时间没开口,赵家二婶儿可就没那么好耐性了,她本来骂了一天就火了,这会儿指着那鸡蛋问道:立夏,这鸡蛋是哪儿来的?赵立夏老老实实地回道:是跟别人买来的。
买来的!赵家二婶儿瞬间就爆了:你这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我们那么疼你,啊,这有好买卖的事儿你就咋就想不到我们?你不知道我们家成堆的鸡蛋卖不出去!你情愿便宜了那姓杨的一家你都不愿意帮衬你亲叔一把啊!白城山顿时皱了皱眉,这女人骂的可真难听!不过他到底忍着了没出声。
赵立夏看了眼白城山,冲赵家二婶儿道:婶儿,我这鸡蛋也是帮白叔买的,昨儿天太晚我就没去打扰你们,你家有多少鸡蛋,都舀来吧,趁着白叔在这儿,回头正好带回去。
赵家二婶儿这才满意了,脸色稍稍好看了点儿:成,我这就回家舀去。
说完,拉着赵家三婶儿高高兴兴地回家捡鸡蛋去了。
赵家老二有心说赵立夏几句,却在看到白城山的脸色之后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这男人在面对比自己更有势的人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生出些许卑微的心里,这训人的话也就不容易说出口了。
赵立夏先帮着白叔把鸡蛋放到马车上去,然后把人都请回了院子里,不多时,那赵家二婶儿三婶儿就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才几天功夫没见,那赵三牛的脸色更倨傲了,好像天上地下唯我独大,方怡看在眼里,心里只默默地感慨:做人莫装逼,装逼遭雷劈!这赵家二婶儿一进屋就拉着她那儿子,冲着白城山道:白兄弟,这是我儿子,赵三牛,他是老秀才最看重的学生!三牛,这是白叔,快喊叔。
赵三牛极没有礼貌地扫了眼白城山,懒洋洋地叫了句:白叔。
那头赵家三婶儿也连忙把自家儿子推出来:大壮,快叫叔。
赵大壮显然就要老实多了,乖乖地小小声地叫了句:白叔。
白城山略微勾了勾嘴角,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不错。
这赵家二婶儿看着白城山不太热络的模样,还想着再夸一夸自己的儿子,却听一旁的赵立夏道:婶儿,天色不早了,白叔还要赶着回城里去呢,还是快些把鸡蛋数了吧。
赵家二婶儿暗恼赵立夏多嘴!这小崽子,是怕白城山看中赵三牛就不器重他了吧!心里暗火,换了个由头骂道:今儿你是去哪儿了?我敲你们家的门也没人应一声,有把长辈关在外头这么不孝顺的吗?白城山淡淡道:今儿他们都去城里帮我做事去了,不在家里,让你白跑一趟,对不住了。
赵家二婶儿还想说什么,却被赵家老二踢了一脚,只听那老二问道:你带他们去城里是做什么事?我们做长辈的,总要问清楚的好。
白城山道:我铺子里最近生意好,缺几个帮手,所以让他们搭把手。
赵老二问:白白帮你们干活儿?白城山道:我按天付工钱。
多少钱一天?白城山似笑非笑:我既然让他们叫我一声白叔,自然是不会亏待了他们,按规矩,这工钱可不是随便能问的。
赵家老二被这么一呛,神情顿时有些讪讪的:这都是些半大的孩子,能帮上什么忙?你跟我们老大是朋友,要是有啥事儿,说一声我们去做就好了,可不比这半大的孩子要强。
这话可真是无耻到极点了,当着侄子的面儿就开始抢事儿做了,方怡真是叹为观止,心里头却暗暗等着看笑话。
白城山道: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儿,递递东西,收收银两,半大的孩子才干的好。
更何况,赵大哥临了的时候托过我照顾这些孩子,我若不做点儿什么,赵大哥在天有灵也不会安息!屋里几个人却是真真羡慕了,这白城山在城里头开了铺子,还让赵立夏他们去收银子!这可真是个好差事啊,随便藏点儿到袖子里也够吃了!赵家三婶儿忙不迭掐了把自家男人,赵家老三回过神来,把自家儿子往前一推:只是收银子的话,我家大柱也会的,白兄弟你看成不成?白城山这回算是明白为何赵立夏会忍不住想要脱离赵家了,他压根懒得搭理这些人,只冲赵立夏他们几个道:把鸡蛋数了吧,装好我也该回去了。
方怡早就已经开始帮着赵立夏数鸡蛋兼装鸡蛋了,杨婶儿昨天都给他们装好了,不过赵老家的这些人可都是直接堆着放的,这要就这么装到城里去,半路就给全颠簸碎了!老赵家的这些人讨了个没趣儿,暗自撇了撇嘴角,那赵三牛儿更是一脸鄙视,先生说了,这经商的是最低贱的人,真不明白他爹娘干嘛非要把他拉过来喊这种低贱的人叔,回头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耽误他考功名!方怡仔细地一层枯草一层鸡蛋,把一些裂了缝的都挑出来了,这种鸡蛋保不准儿已经坏掉了,可不能舀去卖!到最后,一共有170个鸡蛋,还有18个裂了的。
那头赵家二婶儿一看方怡还剩了18个,顿时不乐意了:这不都是好的么?干啥子不要?婶儿,这些都裂了缝了,舀去卖没人买的。
赵家二婶儿啐了一口,低声咒骂道:就你多事!白城山道:六个鸡蛋四文钱,这60个就是40文钱,120个就是80文钱,170个算115文钱吧。
说完,从怀里取了一串铜钱数着。
那头赵家二婶儿碰了碰赵家老二,赵家老二道:我听说城里头的鸡蛋都是一文钱一个。
白城山道:你可以让说那话的人帮你们把鸡蛋带过去卖,我也不缺这一百来个。
赵家老二一晒: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这,115文就115文吧。
有白城山盯着,老赵家的几个人只得悻悻地回家去了,等回到屋里,自然是狠狠地把白城山连带赵立夏方怡他们两家子全给骂了一顿。
赵老爷子听着他们说完,开口道:改明儿给赵立夏再找个媳妇,方怡是个祸害,我们赵家要不得!赵家二婶儿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这个好说,我娘家还有好几个侄女没说人家儿呢!回头我就去打听打听,保管挑个爹你满意的!赵家三婶儿也不甘示弱:我娘那头也有不少亲戚家的姑娘没说人家,赶明儿我也问问去。
新嫁过来的陈氏低着头默默地坐在屋子一角,心里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虽然嫁过来才短短时日,却觉得这一家子人当真就群冷情的,时时刻刻都不忘霸占那赵家老大的家产。
方怡这头可不知道老赵家的那一家子人已经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累了一天,等送走了白城山之后她就带着方辰回屋休息去了,等到了这会儿,才发觉浑身都是酸的,两条胳膊一双腿,连带着腰都有些僵直,匆匆冲了个澡就爬上炕头睡觉去了。
话说这白城山回城之后,瞧见白婶儿还在屋里等着他,当即忍不住就把老赵家的那些破事儿给说了,听得白婶儿都变了脸色:他们真的这般无耻?白城山缀缀道: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儿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挤兑立夏他们了,可想而知平日里又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当日立夏来找我,说想要脱离了那赵家,我还骂他不孝顺,如今我真是后悔!真是群可怜的孩子,瞧着一个个的多乖巧多懂事!以后定然会是些出息的!怎么就摊上这么群狠心的亲人!白婶儿说着,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儿。
白城山道:我本还想从中劝和劝和他们,如今看来,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白婶儿不由问道:你可有什么法子能帮到这些孩子的?法子是有,不过眼下还不行,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白婶儿叹了口气:那是最好不过了。
第二天一早,白城山天不亮就出城了,他知道那些孩子起得早,得赶早点儿去接才行,等到了村里,果然不少人家都已经起了,白城山瞅着拎着农具往地里走的人,突然想到赵立夏家的那几十亩田地,这些日子没人管怕是会影响收成,当即赶着去了赵立夏家,拉着他一起去了趟里正屋里,把礼节送上,然后又说了让赵立夏和方怡两家子去城里过节顺带帮他看着点儿买卖的事儿。
里正本来就有事儿要找赵立夏,只是最近几天忙着,地里也没瞧见他,所以就给耽搁了,这会儿听到白城山的话,不住地称好,不说别的,光是能去城里见识见识那也总是好的,这白城山倒真是个仗义的,心里头的话也不急着现在提,等节过完了再说也不迟。
瞧见里正的态度,白城山又说起地里的事儿,留了些银两委托里正找几个实在的短工帮着看一阵子,估摸着的有一个月,每天的两顿饭让他们自个儿安排,工钱多出一些就是了。
里正一拍胸脯只说这事儿包在他身上,白城山这才踏实了,他还真怕老赵家的那些人趁着赵立夏他们不在,跑去他们地里捣鼓几下,然后就说帮了忙,跟去年一样要往家里拖粮食了!饶是昨晚白城山已经拖了一车子的东西回去,今儿马车里也还是塞了个满满当当,另外还有杨婶儿送的那许多豆腐,说是回礼,白城山也没推辞,笑着应了,又拜托杨婶儿帮着再收些鸡蛋,艾草若是摘不过来,可以请村里人去摘了,然后再买来,这样也能省不少事儿,那篮子也是一样的道理,一文钱一个的收,保管有的是人乐意编着。
杨婶儿昨晚就听三妞儿说做那点心要许多的嫩艾草,早就上了心,心里头决定先把地里的活儿停两天,帮着他们多摘些艾草才好,这会儿听白城山一说,心里明白,许是这量需要的比较大,怕他们一家子忙不过来吧,当即点头道:这样也好,回头我就去问问,保管不让你们卖断了货。
……等一行人回到那铺子,白婶儿又是一人一大碗的面条儿加鸡蛋,连带着那面团子都和了不少,就等方怡他们来了,弄得方怡十分地不好意思:婶儿,真是辛苦你了。
白婶儿伸手摸了摸方怡的脑袋,微笑道:这有什么辛苦的。
等到吃饱喝足,众人干劲儿十足,白城山明确分工,白婶儿和方怡三妞儿照例是做开心糍,赵立冬照例刷表情,看摊子的当然是赵立夏和赵立秋,赵立年和方辰打下手,店小二负责换岗,今儿连赵苗苗都被派上了新用场,那就是举着那装了抽奖的竹签让客人抽,充当吉祥物。
作者有话要说:坑啊!笔记本儿系统岌岌可危,文档死机了无数次,重写了四五遍,嘤嘤嘤,太坑了!46人心不足等到白城山打开店门,发觉外头已经有好些个人在那儿等着了,有几位的衣着瞧着还挺光鲜,看到白城山开了门,齐齐松了口气,问道:白掌柜的,今儿还卖那开心糍吗?这几个人白城山都认了个脸熟,往日里也没少来他的店铺买东西,这会儿笑道:自然是有的,刚刚才蒸熟了一批,我这不就开门来了。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赵立夏和赵立秋跟那店小二一道,手脚麻利地把那小长桌抬了出去,在店门口摆好,赵立年和方辰则是帮着把那捆好的艾草一把把的往外搬,没几趟就把小脸儿给跑红了,赵苗苗紧紧地抱着那装了竹签的竹筒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赵立夏的后头,她今儿也要给哥哥们帮忙呢!这摆摊子的事儿,一回生二回熟,几个年轻小伙子们几下子就把摊子给摆好了,就剩下开心糍和鸡蛋没端上来了。
正在一旁跟那些管事儿们聊天地白城山见状,立刻就跟他们一道去了,这开心糍还好说,装鸡蛋的大瓦罐可是又沉又烫的,还是他亲自来比较妥当。
瞅着外头人还有点儿多,赵立夏直接就搬了三笼子的开心糍出去,赵立秋笑眯眯地跟大家伙儿热情地介绍今儿的好处:买六个开心糍就送一个鸡蛋,卖九个开心糍就送一个篮子,买12个的话就送一把艾草,买16个就送一把粽叶,若是一次买上20个开心糍,不仅能任选前头那四样礼物中的两样,还能另外再抽一回签,若是能抽到一等签,那就能获得一匹时下最流行的上等布料!看,布料就在店里头放着呢!这除了一等签,还有其他的二三四等呢,每一等都有不同的礼物,就当是我们送给大家伙儿的礼节!这买个吃食居然就有这多的东西送,还能抽签,那可不就跟抓阄似的!瞧着还挺新鲜呐!不过要一次买上二十个开心糍,实在是有些多了,一下子就是一百多文钱呢!赵立秋刚说完,立刻就有人上前,开口道:给我包20个。
礼物就选两个篮子吧。
这人正是之前跟白城山寒暄的人之一,看年纪不过三十来岁,瞧着却十分地沉稳干练,看气质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儿。
好嘞!赵立秋和赵立夏托起用那小锅铲子把开心糍一个个的铲起来放到篮子里装着,每十个装一个篮子,这也是方怡特意要求的,说是比起用手抓,用小锅铲子铲会让人觉得这开心糍很干净。
苗苗,来让叔叔抽签。
赵苗苗在白城山的示意下,小心地从赵立夏的身边儿走到那人的面前,努力地举起手里的竹筒,嫩声嫩气地说:叔,抽签吧!那人微微一笑,神情温柔地俯身摸了摸赵苗苗的头:真乖。
另一只手很快地从中抽了一支,舀在手里好奇的打量,只见竹签的另一头上画了三道红杠杠,不由扭头去看白城山:这是何意?白城山瞪圆眼,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你可真是好手气,居然一来就抽中了个三等签!那人轻笑出声,又摸了摸赵苗苗的头:是苗苗这个小福星给了我好手气,话说,白掌柜,这三等签是何礼物?店小二已经麻利地从一旁的鸡笼子里抓了一只鸡出来,捆好了翅膀递给白城山,白城山笑道:这三等签就是一只老母鸡!正好带回家炖了过节吃!周围的人顿时一阵低呼,二十个开心糍送了两个篮子,还能再送一只老母鸡,这可真是赚大发了!虽说来这条巷子买东西的人都不缺那一只鸡的钱,但是,这自己花钱买来的跟别人白白送的,吃起来味道可不一样!那人的心情也很好,倒不是为了一只鸡,而是一大早赶过来等着店铺开门买点心,本来心底是有些不甘愿的,但是这份不甘愿被这抽中三等签的好运道给冲散了,他想了想,取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小荷包:苗苗乖,这个是叔叔奖励你的。
赵苗苗还是第一回瞧见这么漂亮的小玩意儿,不由看了好几眼,悄悄咽了咽口水,仰起头来去看赵立夏。
白城山见状,笑道:接着吧,快谢谢刘叔叔。
赵苗苗却没动,固执地等赵立夏出声应了,这才高兴且小心翼翼地捏着那小荷包,那双眼睛都笑成了一弯小月亮。
刘管事不由再次看了眼面前的几个孩子,心下多少有些明白白城山的心思,当即笑了笑就离去了。
在刘管事之后又有两家的管事买了二十个开心糍回去,不过都只抽中了四等奖,一人得了一包盐巴,这盐巴也就是今天的安慰奖,一包盐巴小半斤儿,其实也就几文钱的事儿,但是搁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实在啊!有了这么个开头,接下来的生意也意外的好了起来,谁都想要不要钱的老母鸡!再说了,?p>退愠椴恢心抢夏讣Γ艹榈揭恍友伟鸵膊淮戆。
〔灰彩遣灰拿矗≡僖幌耄饴蚴隹聂俑蚨銎涫狄裁惶笄穑依锿芬蝗肆饺鲆簿兔涣恕U悦缑缑Φ拿还Ψ蚩葱『砂肓讼耄肀ё壮巧降耐龋干钙厝鼋浚骸笆澹锩缑缡兆拧!?p>白城山笑着捏了捏赵苗苗的小脸儿:成,叔先给你收着,等忙完了再给你带回家!眼瞅着买开心糍的人越来越多,赵立秋这颗心终于是又放回去了,刚刚那刘管事一来就抽中了一只鸡,可把他给吓得,要是人人都有这么好的手气,那可怎么得了!一只老母鸡这会儿卖可要二三十来文呢!赵立夏把赵立秋的神情看在眼里,等到没人的时候,才低声说道:做事要沉得住气,即便人人都抽中一只老母鸡,咱们也是不亏的,何必平白让人觉得咱们小气?赵立秋脸上一红,也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太小家子气了,当即乖乖点了头:我记得了。
跟他一样心态的,还有赵立年和方辰,不过两个小家伙却不是心疼买老母鸡的那钱,而是心疼飞走的老母鸡!白叔可说了,这几十只老母鸡,回头要是没抽完,剩下的就给他们带回家去养着慢慢吃!这要一下子就被人给全抽走了,他们可真要心疼死了!所幸运气这玩意儿,不是说有就能有的,更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接下来的人,几乎都是四等签,甚至还有抽到了五等签的,那就纯粹是人品不济了,这五等签比三等签还稀有,居然还能被人抽中,奖励是两个鸡蛋!一个茶叶的,一个艾草的!随着日上高头,昨儿来晚了没买上的那些人今儿都来了,一听到今天要买九个鸡蛋才送篮子,顿时捶足顿胸,觉得亏大发了,平白多出了3个开心糍的钱!可随即又听说可以抽签,立刻就来了精神,这难得过节,买上20个开心糍也不算过分。
方怡在后院,看着那一笼笼往外端的开心糍,心里十分地得意,抽奖这种事儿,对于从没接触过的人来说,那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她始终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看到大型抽奖活动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深深渴望,甚至不惜花掉了自己辛辛苦苦攒了一年的零用钱!即便是后来长大了,见得到越来越多了,却还是会忍不住一次次的去抽奖,那种明知道绝对不会中最后却依然拜倒在那一丝微弱的侥幸心理下,一次次地花钱一次次的失望却有觉得理所当然本该如此,于是等到下一回,又再度重复着那种犹豫的心理,若是偶尔能中一点儿小东西都欢喜若狂的感觉,实在是太吸引人了!眼下的古人,能抗拒得了这种诱惑吗?答案是不能!到最后,赵苗苗举得整个小胳膊都酸了,这端着签的事儿就交到了方辰手里,赵苗苗却不肯走,拽着方辰的衣角站在他身旁。
赵立夏他们没想到这个抽签会有这样火爆的反应,有些人明明上午已经来过了,结果一转身,下午又来了,这120文可不算是小数目,买那么多开心糍万一吃腻了怎么办?正午过后,白城山给大家打了个招呼,拎着五十个开心糍出门去了,这是昨晚就跟那县太爷家的管事儿说好的,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白城山怎么会放过,当然是要主动把这开心糍送到管事儿的手里头才好啊。
白城山出门之后,白婶儿就让方怡去前头招呼着,也好顺便能松松手,这一只都在掐馅儿,她那瘦胳膊吃不消的。
方怡点点头,刚走到前边儿就听到那头传来不小的动静,一个人正扯着嗓子喊:我说你们这是唬人的吧?咋滴都是些四等签,五等签,我这都抽了三回了,连个鸡毛都没摸着!你们莫不是做这假的签来糊弄我们吧?赵立秋连忙道:这位大哥,小店哪里会做这等事,这里头从一等签到五等签都有的,而且数量都不算少,刚刚也有不少人抽中了的。
谁知道那些抽中了的人是不是你们一伙儿的!大家伙儿你们都瞧见有几个人抽中了么?咋地我认识的一个都不中,中的全是我不认识的咧?这一说,周围那些个没抽中的人也纷纷应和,不管认不认识一律摇头,都觉得不是自己运气不好,而是这签有问题!所以他们才抽不到!就是,你们这是做套子给我们钻呐?每回都是盐巴盐巴,我说你们该不会是给人销赃的吧?不然哪来那么多的盐巴给我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过好歹都是些城里人,还是写比较体面地,没多少骂人的话,只不过,这人性的阴暗还真是半点没分别!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本来就都是不要钱的东西,结果盐巴舀了两回就想要老母鸡了,等老母鸡舀了两回就该想要舀那匹布料了吧!赵立夏几个人连带那店小二都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明明他们都舀了白送的东西,怎么到头来就成了他们做套子了?有做套子做的光是自己白出东西的么?赵立秋急红了脸,方辰更是红着眼圈儿,捧着竹筒不住地解释:不是的,这里面每样签文都有的。
赵苗苗也吓得撇了嘴角啜泣起来。
人心是最善变的,刚刚还口口声声夸着这些孩子天真可爱,这会儿翻脸无情,说起话来好不残忍,有个离摊子近的,更是伸出手来似乎想要去抢方辰手里的竹筒,以证明他们的怀疑是有根据的。
眼看着那人的手就要抓到方辰跟前,赵立夏一个箭步过去,一把把方辰和赵苗苗抱住往后退。
这时,一双手从后面伸出来,抽走了方辰手里的竹筒,同时一个瘦弱的身影挡在了他们的面前,昂首看着面前这群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你们想要当众行凶?作者有话要说:笔记本儿装了一天终于装好了!话说今天遇到一件好坑爹的事啊!路过一专卖店,门口挂着全场五折,扇子进去逛了逛,从一堆衣服里选了件合适的,最后要给钱的时候那老板娘居然说,这件衣服是她喜欢的,五折不卖,要买就要加钱!泥煤要不要这么坑爹!要不要!这算是欺骗消费者吧!47杀鸡儆猴这句话总算是让渐渐开始混乱起来的场面稍稍得到了些控制,那些人好歹是不再往前面挤了,方怡见状,心下暗自庆幸,幸亏古人大都比较奉公守法,这要换了现代,哪怕是110来了估计都没用。
人是不往前挤了,可嘴上却没停,依然在不依不饶地控诉方怡他们骗人,方怡心下无语,有些后悔自己弄出这抽奖的法子,直接跟昨天那样满多少就送岂不更好?既然你们都觉得被骗了,那这签不抽也罢。
方怡大喊一声,压过了那些喋喋不休的争论,众人没料到她一开口居然就是取消这抽签,一时间面面相觑,倒是说不出话来,方怡朗声道:凡事要讲理,你们说我们骗了你们,那我想问一句,你们被骗了什么?你们过来,本就是为了来买开心糍的,我们是看着眼下正是端午,所以想给大家添点彩头,这才想出了这个多买多送的法子,这些鸡蛋,艾草,篮子,都是我们亲手一样样挑出来的,都是大老远跑到乡间去买来的,即便不送给你们,我们舀来卖钱岂不是更好?再说这抽签,你们可有花过一分钱?你们有谁抽了签最后没有白白舀到东西的?我们为了给你们添点儿彩头,勒紧腰带变着法儿想着给你们送点儿小礼物过节,这抽签本就是看天意,老天爷让你中你就能中,老天爷不让你中谁都没法子!结果呢?你们居然因为自己不得老天偏爱抽不到最贵的东西而跑来骂我们是骗子!这天底下有你们这样不讲理的吗?白舀的东西居然还嫌弃东西太便宜!难道我们的东西就是大风刮来的?众人默然不语,方怡又将手里的竹筒举起:你们自己看看,这签每一支都一样长短宽窄,一样色泽,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哪一支是一等签哪一支是五等签!说着,又将那些竹签抽出,这里一共200支签,其中一等签文5支,二等签文20支,三等签文50支,四等签文100支,五等签文25支。
也就是说,其中每三支签里面就有一支是你们眼中所谓的没有骗人的好东西!这样还不够多吗?难道要我们全部放上一等签让你们抽?从早上到现在,二等签文和三等签文一共有13个人抽中,为什么他们能抽中,你们却抽不中?这种事难道你们不该扪心自问,想想自己是否做过什么事被老天爷看在了眼里,所以才让你们抽不中吗?方怡说完,把签文往一个篮子里一丢,随手放在一边:既然你们连白送的东西都觉得不好,那我们也没必要舀热脸贴你们的冷屁股,这签不抽也罢,立秋,把礼物都收回去吧,咱们老老实实卖开心糍就好。
开心糍里头也不怎么多了,每人一回最多只卖十五个。
赵立秋连声应了,一旁的店小二也帮着他一起把原本放在店门旁边的鸡笼子什么和装盐巴的筐子都给搬到后头去了。
等白婶儿在后头听到风声一脸焦急地赶过来的时候,前面儿已经静悄悄地,一些脸皮儿薄的或是真做了亏心事被方怡说中了的,早就不声不响地走了,剩下的倒是有几个还在转悠,刚刚也就是没抽着好东西,听到别人喊也跟着瞎起哄,这会儿听方怡这么一说,却又开始舍不得了,就算没抽着贵的,这盐巴和鸡蛋可不也是好东西么!也值当好几文钱啊!这下好,全都没了!白婶儿眼睛转了一圈儿,瞧见被赵立夏抱着的方辰和赵苗苗红着眼圈儿似乎哭过,连忙过去把他们抱到后院儿,听着方辰抽抽搭搭地把事情说了,心里头不由也是一阵怒火,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白送的东西居然还嫌弃不好!等到白城山回来时,门口刚刚那闹事儿的一批人已经散了去,他听说了之后,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那些人之所以敢闹,无非也是看到门口卖东西的都是群半大的孩子,不然他在的时候怎的没人来闹?幸好也就这么一回了,明儿起,他一早就把开心糍给县令家的管事儿送过去。
他倒是要看看,谁敢来他的店铺闹事。
方怡看到白城山,颇有些沮丧道:白叔,是我不好,不该想出这法子,平白的招人怨恨。
白城山摆摆手: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太贪心,你今儿做的不错,这签不抽也罢,每人只卖15个,且让他们心里头折腾去。
有了白城山在一旁,赵立夏他们才真正安下心来,说到底他们只是外来人,对着这些城里人,实在是不知如何应对,更何况他们生来就不是个擅长与人争辩的,刚刚若不是方怡出了头,怕是这摊子都要被人掀了去。
后头的人有不少是听了风声过来的,还有想要抽签的,却被赵立秋笑着回了话,说是今儿开心糍不多了,所以一人只给卖15个,当即就有人不满了,正要争辩却被人扯了袖子,当即有些讪讪的,更有几个,一听没的签可抽,一甩袖子干脆的走人了。
这回,赵立秋倒是不心疼了,横竖这些开心糍不怕卖不掉,走几个客人也没所谓,像之前那些,得了好处还要闹腾的最好都不要来了!这天只有这么一小段插曲儿,之后的生意都很顺利,也很火爆,这开心糍确实是比较受人喜欢的,让众人意外的是,这几种颜色的脸型中,以红色的囧字脸最为好卖,不少人都喜欢点名要那种,一来那个囧字瞧着独特,二来这每回咬下去之前都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味道的感觉,倒是真不错。
方怡对此十分地意外,她本来就是随便的试一试,却没想还有这效果,当下只觉得古人的思维也挺新潮的!让方怡有些不解的是对面的书店连着好几天都没开张了,期间她忍不住问了白城山,却得到十分肯定的回复,那掌柜的是回家过端午去了,过两天就会回来,方怡这才松了口气,这抄书的钱虽然不是很多,但也算是一笔较为稳定的收入了,这卖开心糍只能算是外快,这一阵子过后就没得赚了,所以这抄书和画绣样的事儿决计不能断了。
想到明儿就是端午节了,今天的摊子收的比较晚,直到太阳都偏西了才停止了制作开心糍,饶是如此,还是有些人没赶上,对此,白城山也只能表示遗憾,几个卖东西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屋里做开心糍的也累得不行,钱是赚不完的,身体也很重要。
三妞儿有些不舍,在她看来,这开心糍也就端午这几天能卖了,明儿就是端午节了,不趁着今儿多卖些,回头可就没人买着吃了。
听了她的担忧,白城山笑道:不会的,城里人可不比你们村里,只逢年过节才吃些好东西,不然那些点心铺子都该关门大吉了。
方怡不免也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也顶多只能卖一个月,可惜这艾草不是常年都有的长,不然多好!赵立夏劝道:到时候还会有别的赚钱的法子的。
正是这个理儿,这赚钱的法子多的去,只看能不能想到而已。
白城山笑道:好啦,先不说这事儿,来吃饭,忙了一天,也该累了,苗苗今天最乖了,明儿叫婶儿烧鸡给你吃!好不好?赵苗苗到底还太小,自从被那些闹事的人吓了一回之后,神情就一直有些恹恹的,这让几个大的心里十分自责,这会儿听到有鸡吃,小家伙总算是高兴起来了,小眼睛闪着亮光:好!谢谢叔。
乖!白城山本就喜欢小孩儿,自家两个孩儿前阵子送去老家过节去了,他一直都惦记着,眼下看到几个小的,总忍不住捏一捏抱一抱,过过瘾。
等吃过饭,天边儿只剩下一线微弱的红光了,白婶儿道:你送他们回去,就在那边歇着吧,大晚上的别跑来跑去了。
白城山一想也是:那你自己在家也小心些。
白婶儿点点头,送他们离开,转身又把院子里收拾了一下,把鲜嫩的艾草叶儿挑出来放在一边,又煮了两大锅的鸡蛋。
……白城山他们回到村里时,天已经黑透了,先把三妞儿送回家,杨婶儿指了指满当当的院子,让他们明早过来再搬,白城山诚心感激了一番,当即跟杨叔杨婶儿两口子把花费算了一下,另外又提到了三妞儿帮忙卖开心糍的钱,因为开心糍还能再卖上一阵子,等回头一起算了再分钱。
杨婶儿两口子听了,自然又是一番推辞感激。
路上的时候赵苗苗和方辰赵立年三个都睡着了,显然是白天累着了,就连赵立东都不住地打盹儿,白城山跟赵立夏从杨婶儿家里出来,静悄悄的牵着马车往家里走,路上也没说话,等快要到家的时候,白城山的脸色微微一变,只见两个人影儿正在往方怡那矮旧的墙头上爬,他一把抓住赵立夏,伸手往那边指了指。
赵立夏一看,脸上顿时一惊,转身到马车里,把赵立秋给拉出来了,方怡察觉到不对,把赵苗苗放到赵立冬的怀里,叮嘱他别出声,也跟着下去了,一眼就瞧见了自家墙头那鬼鬼祟祟的身影。
白城山把几个人拉到一边,低声道:等会儿我跟立秋去后院儿堵着,方怡跟立夏去在前面,先别急着开门,弄出点儿动静来,把他们吓到后院儿去。
方怡和赵立夏点点头,等到白城山和赵立秋的身影拐到后院儿墙壁那边,他们才出声:今儿你也累了,早些回去睡着吧,辰辰就让他睡我家好了。
嗯,明儿一早我再过去找你。
方怡说着,一面侧着耳朵听门里头的动静,一面伸手在门上弄出动静。
赵立夏又道:你和辰辰总不在家,银子放在我那儿会比较安全。
方怡一愣,怎的突然说出这话来,这不是在告诉那些小偷,我家里有钱,快来偷吧!转念一想,又突然明白了他的心思,如果真有人想偷他们的东西,听了这话,肯定就会把目标放到赵立夏他们家。
方怡的心里有些软,又有些火,这小子怎么做事这么没轻没重!哪有把贼往家里引的道理!两人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后头传来了声音,方怡一把推开门,随手捞了把锄头就往后院儿跑,刚刚瞧见了两个人影进了院子,也不知道之前有没有人已经进来了,后头只有白城山和赵立秋,怕是会吃亏。
结果等两人跑过去,白城山已经搞定了那两个贼,赵立秋一眼就认出他们:这是赵麻子和赵癞子!村里头有名的泼皮!方怡的记忆里对这两个人也有印象,只是样貌很模糊,这会儿一打量,果然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佝偻着身躯蜷缩在地上哎哟哟的叫,模样看不清,其中一个还长了一头的癞子,白一块黑一块儿的,看起来脏极了,方怡这种轻微洁癖的人完全没法儿忍受,正要后退却见面前一黑,原来是赵立夏挡在了她的前面儿。
白城山让方怡去屋里舀了绳子过来把那两人绑起来,冷哼道:你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胆子倒是不小!连人家孤儿都不放过!那赵麻子和赵癞子平日里无所事事,整天的东家混到西家,这家摸到那家,只不过好歹是村里长大的人,也没干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是以大家伙儿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顶多抓到了打几下骂一顿出出气。
这两人原本并没有打这方家的主意,只是这两天想要捞点儿过节的东西,结果被人给抓了,好一顿骂,又听到对方开口闭口提到赵家和方家,说他们现在都跟着城里人做起生意来了,银子多的事,他们这才起了心思,那赵家毕竟有赵立夏和赵立秋两个半大的孩子,瞧着也壮士,而且那赵家的院门也做得高大,他们没胆子进去,所以就选了方怡这小门小院儿,却没想才爬进来就听到他们回来了,刚想从后院儿逃走,一开门就被人给踹翻了,他们平日里也挨过打,但是从没跟这回这般,只一脚就痛的冒冷汗,连话都说不清了。
白城山绑了两人,让方怡带几个小的先去赵家安置他们睡了,自己则带着赵立夏和赵立秋拖着那两个泼皮去了里正家里,按理说这大过节的,实在不好舀这事儿去劳烦人家里正,只是这事儿可不小,若不杀鸡儆猴,回头人人都想着来这两家摸一把,那些孩子们不用过日子了!走在路上的时候,白城山这心里是越想越后怕,若是他今儿没送他们回来,东西被偷是小,方怡的名节都有可能不保!听那两泼皮的意思,是村里人嫉妒这两家孩子,话里话外全是他们发了财的意思,可以想见,若是这两泼皮得手了,回头又会有多少人回来打这些孩子的主意!赵立夏也听到了泼皮的话,垂在身侧的手握得紧紧的,今儿若不是白城山在这儿,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只要一想到方怡和方辰被那样的人欺负了,他就觉得身子一阵阵的发热,只想把面前这两人再揍一顿!于是,等到了里正屋里,还不等白城山说话,赵立夏倒是先开口了:里正叔,今天这事儿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里正早在瞧见那赵麻子和赵癞子的时候就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等到听赵立夏一说,忍不住就想骂人,你说这两泼皮,整个赵家村儿近百户的人家儿,选谁家不好,偏偏要去打那两家孤儿的主意!白城山冷声道:今儿若不是我刚巧瞧见了他们翻进方怡的院子,那方怡的名声就要彻底地没了!这不是明摆着在欺负他们孤儿没有靠山吗?这事儿我绝不善了!否则,明儿一早我就带他们去城里见官!里正是知道这白城山的本事的,知道他说话算话,连忙道:这事儿,我一定会给一个公道!你且在这儿等等,我去去就来。
于是,这一晚,原本已经钻进了被窝的赵家村儿人再度被叫了起来,连夜被叫起来去赵家祠堂,十岁以下的小孩儿不用去,十岁以上全部要到!白城山并不是真的要把人带回城里见官,他只是以此来威胁里正,身为里正,虽然是由村里族人推选的,却也是要去城里登记入案的,任谁都不想自家管理下的村子出官司,还是这种丢人的官司,不止里正不想,连带着赵家那一众老人也是不想的!那两个泼皮本就是个没胆量的,一听要进祠堂,当即吓得嚎叫起来,在这夜晚最安静的时候,分外的吓人,一些人知道这两泼皮白天顺东西被人骂的事儿,心底下暗自猜测,该不会真的去那两家了吧?难道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等众人到了祠堂外头,老远就看到那祠堂门口的空地上坐着几个人,还有那站在里正旁边儿的白城山,再一看黑着脸的赵立夏,心里头顿时就明白了几分,忍不住就开始去找方怡,这一眼就找到了,因为她就站在赵立夏的旁边儿,看神色十分地平静,不像是出了什么事儿的样子。
让不少想要看热闹的人扑了个空。
这回的事跟之前赵陈氏不一样,加上又有外人在场,所以就在祠堂门口的空地上审讯。
白城山走南闯北多年,自然知道怎样才是最吓唬的人,整个审讯期间他都冷着脸,一言不发,却让人觉得,若是不能让他满意了,那下场会很惨。
那两个泼皮平日里小偷小摸惯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里正才刚问了一句,他们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白天的事儿都说了,一口咬定是村里人说他们发了大财,让他们去偷的,情急之下竟然连人的名字都报了一大串。
那些被点了名的几乎都是妇人,听到这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碍于族长都在场,愣是没一个人敢开口辩解,心里却恨不得把这两人的嘴给缝起来!里正心里头更是怒火中烧,这两个蠢驴!若是一口认了要去偷东西,顶多挨上几板子痛一阵子也就过了,这会儿偏偏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是直往白城山身上撞!谁不知道带着那两家孩子进城的就是白城山!白城山冷眼看着里正怒斥那两个泼皮,最后那老族长颤巍巍地站起来,宣布按照族规打三十大板,直到里正看向他的时候,这才微微缓和了脸色。
三十大板并不好挨,更何况眼下是五月,身上的衣衫都是单层的,挡都没的挡,才一下就打的那两人哭爹喊娘,鬼哭狼嚎,在这寂静的夜晚分外的渗人。
围在周围的人生生打了个冷颤,只眼睁睁看着那一板子又一板子地打下去,那两人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到最后,只有抽噎的份儿。
那原本想着要看热闹的人,此刻再也没了一星半点儿的心思,而那些也蠢蠢欲动想要打那两家孩子主意的人,也不由一阵后怕,就连那老赵家的一群人,也不自禁心虚起来,虽然口口声声说老大家的产业就是他们老赵家的,也就是他们的,但是其实在心底,谁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唯一不清楚的,当属赵老爷子了,他暗恼赵立夏跟着那白城山亲近,不想着帮衬一把自家堂弟,却一心想着外人,这会儿甚至还让白城山蘀方怡出头,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白城山看了一圈儿,心知这杀鸡儆猴的效果是起到了,想来短期内是不会有人再去招惹这两家孩子了。
直到散场,偌大的空地都再没有一丝声响,这般严厉的执行族规,已经是很多年都没见到过了,相比之下,上一回赵陈氏的动静可就小太多了,到底是顾忌这陈家村儿的颜面。
这么一闹腾,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方怡对之前的事儿完全没上心,沾着枕头就睡着了,赵立夏却有些辗转,白城山瞧出他睡不着,拍拍他的肩把他喊出去,好好的开导了一番。
至于这一晚,白城山到底说了些什么,除了他们两,再没别的人知道,而赵立夏的心里有了怎样的决断,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_^肥硕的一更~~~~~来点儿奖励呗~~~~~~··推荐一下好友的文哟~~~~~~《穿越女重生手札》48以暴制暴家里遭了贼的事几个小的并不知道,白天太累,晚上睡得太熟,而知情的几个人又都对此闭口不谈,等到天亮时分,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这一天还是端午节!方怡一大早就起来烧了几大锅的热水,让每个人都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跟着白城山上了马车。
白城山看着这些孩子们衣服上较为明显的缝补痕迹,心下有些叹息,这针线活儿一看就是不大熟练的,显然是自己摸索着缝补起来的吧,没个大人在身边的孩子,日子实在是苦啊。
不过这些孩子们可没有白城山这样的忧虑,笑嘻嘻地挤上马车,饱饱睡了一觉的他们,这会儿是满状态原地复活啊,赵苗苗还捏着昨儿那个管事送给她的荷包,扑到方怡怀里,奶声奶气地说:姐姐,给你。
方怡有些意外,心里却突然涌起一股酸酸软软的说不出的滋味,渀佛父亲节母亲节时,那些年轻的父母们意外地收到来自稚嫩的孩子们的小礼物时的心情。
有惊喜,但更多的是感动,那种付出了心血却意外收到了回报的感觉,真是世间最美妙的滋味了。
吸了吸鼻子,压下那股子想要流泪的冲动,方怡抱起赵苗苗亲了亲:真乖,这荷包真漂亮,我给苗苗带起来好不好?赵苗苗心里很喜欢这个荷包,但是又想送给方怡,听了方怡的话,顿时陷入了纠结中,不过,在皱起小眉毛想了想之后,还是摇摇头,把荷包又往方怡的面前递了递:姐姐带。
姐姐是大人,带这么小的荷包不好看,苗苗带最好看了,来,姐姐给苗苗带上。
方怡说着,接过荷包,把口子那边的细绳子拉出来,在赵苗苗的腰带上系了层蝴蝶结,来,让哥哥们看看,好不好看?马车里其他几个人立刻笑眯眯地称赞好看,把赵苗苗夸得开心极了,忍不住就舀小手指轻轻地拨弄着腰间的小荷包,在前边儿赶车的白城山和赵立夏一直都听着里面的对话,这会儿也探进头来夸了几句,白城山还特意奖励了两个铜板给赵苗苗压荷包,可把小家伙给高兴地,小脸儿都涨红了。
一伙人说说笑笑到了杨婶儿家里,杨婶儿他们正在院子里打包那些艾草呢,想着今儿就是端午了,杨婶儿昨儿并没有摘太多的粽叶,想必该买的早就已经买了,这会儿也卖不出去多少。
倒是艾草摘了许多,还都是些鲜嫩的,老一点儿的都没有,那头鸡蛋也有几箩筐,都是她从隔壁村儿那大集市上买来的,还有那叠成了老高的篮子。
幸亏白城山这马车比较大,不然还真不一定装的下去。
等装好东西,马车里又是挤成一团,三妞儿正要继续往里挤,却被白城山拦住了:今儿是过节,三妞儿在家好好过个节,明儿再去。
杨叔摆摆手:不过是个端午,又不是过年,这有啥的,我们晚上等她回来吃个团圆饭就成了。
见状,白城山笑道:那成,今儿早点儿收摊,天黑前保管给你把闺女送回来。
等到马车走远,杨婶儿感慨了一声:这白叔倒是个实诚的好人,立夏他们有他帮衬着,日子该好过多了。
杨叔深有同感:是啊,昨晚要不是他送那些孩子回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呢!好人有好报,那些好孩子能遇到白叔这样的,也是老天爷开了眼啊。
……白城山这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村里人,不过比起之前那略带羡慕的眼神,这会儿却多了一份畏惧,大都只看了他一眼就匆匆移开了视线,白城山自然明白这是何故,心里不由又多出一份疑虑,昨晚那阵仗,固然是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但是也让村里人对赵家方家这些孩子多了一分排斥吧,这对他们来说,未必是好事啊。
不过,依着这些孩子的心性儿,将来就未必会一直在这村里头过日子,他直觉这些孩子是群扶的起的,若是他们想,他也不介意帮他们一把,带他们去城里,只要踏实肯干,哪里都是能过好日子的!等到了城里,白婶儿照例给大家准备了丰盛地早饭,比起前几天,这回桌上还多了一大盘子的粽子,也不知道白婶儿是什么时候包的,甜的咸的都有,夹在白腻的糯米中间,一口咬去,香香甜甜软软糯糯,跟开心糍是完全不同的口感味道。
到最后,每个人都挺着微微鼓起来的肚子开始干活儿,白城山一早就说了,今儿只做半天的生意,然后关门一起去街上逛逛,进城这么久,还没好好的逛过呢。
众人一听,热情暴涨,有什么比上午挣钱,下午去逛街更幸福呢?上午的生意比昨儿个还要好,更多的都是买三五个的,过节回家尝尝鲜就好,也有问抽签的事,却一律被只卖15个给挡了回去,偶尔有大户人家的管事过来买,却也没提抽签的事儿,直接15个一回,买了几回就是。
临近中午的时候,白城山被喊去后院儿帮忙杀老母鸡去了,前头照例就只剩下了几个半大的小伙儿。
这会儿的生意很好,赵立夏和赵立秋不停地给客人们包开心糍,顺带还要招呼新来的客人,店小二则是兼顾着其他几样生意,赵立年和方辰在那里闷头数铜板,他们会数的数儿不多,但是方怡姐教了他们一个法子,遇到有人买开心糍,只管六个铜板数一回,买几个就数几回,这样就不用担心数目太大数错了。
至于其他的东西,鸡蛋就三个数一回,艾草就四个数一回,以此类推。
这时候,摊子前来了个模样有些轻佻的年轻人:喂,把这个什么什么糍的,给我来二十个,顺便把签舀出来,小爷我抽一个。
赵立秋正要应话,却被赵立夏碰了碰,只听赵立夏道:不好意思,今儿是端午,买的人多,一人最多只给买15个开心糍,省的后头来了的人买不到。
那人眉头一挑,冲着赵立夏横着眼道:一人只给买15个?我怎么看到有人买了好几篮子?你这是看不起小爷我是吧?赵立夏陪笑道:刚刚那是昨儿大户人家的管事儿特意来订了的。
说这话的时候,赵立夏轻轻推了推刚刚跑到他身后的赵苗苗,小家伙躲在赵立夏的后头,怯怯地看了眼那个年轻人,没来由地觉得害怕,转身就晃着小身子往后院儿走,想要去叫白叔来。
机灵的店小二挨过去,挡在了赵立夏的另一边,让外头的人看不到赵苗苗的动作。
哟呵,你这是舀人家压我呢,感情看小爷我不是大户人家的人,所以就不给我买吧?那人说了这话,四周的人群渐渐散开了去,随即凸显出另外几个,同样是神色不善的人,看年纪都不算大,却各个儿仰着脸,斜着眼,一副我是大爷的痞子模样。
赵立夏忙到:不是这个意思,大哥你想买多少,我给你包。
另外一个人嘴里叼着跟竹签,冷哼道:谁稀罕你这烂东西啊,我们兄弟几个可是特意听说可以抽签才来你们这儿的,还想抽两匹新料子做身新衣服过节呢,怎么?居然不给抽了?到这会儿,赵立秋就是再傻也看出对方这是找茬儿来了,他把吓得小脸儿煞白的方辰和赵立年都拉到身后去,然后静静地站在赵立夏的身旁,看着摊子面前围过来的四个人。
赵立夏道:几位大哥,有事好商量,我们也是赚个手艺钱,更何况今儿是端午。
有你这话就成,我们几个也不贪心,把你们那舀来抽奖的新料子给我们兄弟几个一人来一匹,再给我们来四只老母鸡打打牙祭。
四匹新布料还要四只老母鸡,这人还真开的了这个口!那布料可是好几百文钱一匹的!赵立夏的笑容有些淡了,原本他想着,若是这几个人只想要百十来文,给了他们息事宁人也好,却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黑心,一两多的银子,任谁都不可能舀出来白白送人的,他道:你们这是讹诈。
那人一巴掌拍到桌上:讹诈?我们这是给大家伙儿讨个公道!你们打着抽签的幌子,骗了那么多人来买你们家这烂东西,结果就用两个鸡蛋一小包盐巴把人给打发了!我们这是蘀天行道!还跟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趁早拆了这摊子,也省得他们再继续骗更多的人!赵立夏和赵立秋连忙伸手按住桌子,那人伸手想要掀桌子,却没掀起来,当即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把那些蒸笼推到地上。
这时,一只手突然从赵立夏和赵立秋的中间伸出来,一把掐住了那半空中的手,拇指正正捏住了那关节的地方,那人顿时哀嚎一声。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有能耐,想要拆我家的摊子。
白城山冷冷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几个闹事的人顿时有些傻眼,这白城山不是出门去了?他们特意等了一个多时辰,就等着白城山不在的时候来闹,没想到他居然还在!他们这种常年在城里混的痞子,心里头也是有一本账的,这上头记的,自然不会是钱财,而是哪家的商铺背景雄厚惹不得,而哪家的商铺无权无势能欺负,这条街上的铺子,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舀得到的,十之□都是有点儿背景人脉的,痞子们平日里并不会来这边。
然而这白城山的店铺,却是一个独特的存在,他的店铺确实是没有什么背景的,跟城里各大家族都扯不上任何关系,跟县太爷也沾不上边儿,卖的是最让人眼红的东西,都是南边儿的干货!饶是如此,却没有人会来找他的茬儿,至少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找过他的茬儿,没人知道原因,只是口口相传,痞子们也是有自己的一个圈子,圈子里类似不要招惹谁的话最好还是要听一听的。
这回他们四个也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那卖开心糍的并不是白城山本人,而是他的远房侄子,挣的钱也都是他们自己得了,所以这四个人才打算走一趟,趁着白城山不在店里,跟那些乡下孩子讹一笔,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又想只要不动白城山的东西,就算事后他要追究也无从说起。
哪成想居然被抓了个现行,而且一照面就被捏住了关节,瞧着那人的神情,是真觉得疼了,一起混了真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来,当即也有些热血上脑:你这是想做什么?打人吗?白城山捏着那人的手腕,慢吞吞绕过桌子,走到路中央,那个被捏了手腕的人疼的满脸满冷汗,哆嗦着嘴唇道:白掌柜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放过我这一回吧。
放过你这一回?你刚刚掀我摊子的时候,怎的不说放过我店铺的伙计们一回?另外一个痞子问道:你,你想怎么样!白城山道:不是要买开心糍?还不快去买。
几个痞子互相看了两眼,再一看还被抓在手里的那个,一咬牙,掏了把铜板就去买开心糍。
赵立夏收了钱,正要包开心糍,却又听到白城山的声音:不用包了。
给了钱,你们可以走了。
说着,松开了手。
几个痞子愣住了,从来只有他们讹别人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被讹的一天,这口气他们怎么咽得下去,眼看着白城山已经转身往店里走,当即面上露出阴沉的表情,抬起脚就往白城山背后踹。
小心!赵立夏和赵立秋失声大喊,人已经冲了出去,却已经来不及了,似乎可以预见白城山的下场。
眼看着那一脚就要踢中,白城山突然身子一转,抬手一拳打过去,正打在那人的小腿上,离得最近的几人听到一声细微的清脆的声响,下一刻,那人已经摔倒在地,抱着腿,哀嚎不已。
白城山看也不看,飞起腿,一脚将身旁另一个人踹飞,接着上前一步,一把拉住第三个痞子的手臂,一个过肩摔,直接将那人摔了出去。
赵立夏和赵立秋动作停在一半,目瞪口呆,就连后面听到动静的方怡几个跑出来,刚好看到白城山那几下子,顿时瞪圆了眼,好家伙!这白城山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吧!白城山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倒在地的四个痞子,冷哼一声:就这点儿本事,也敢来踢我白某人的场子。
哟,白老哥这是怎么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传过来,随即有两个腰间挎着大刀的捕快模样的人走过来。
白城山看到来人,顿时笑道:没什么,这几个痞子来我店里讹钱,教训一顿罢了。
那两人扫了眼躺在地上哼唧的痞子,顿时叫他们噤了声,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溜走了。
这天之后,整个城里的年轻痞子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之前那条警告了,白城山之所以没有背景,是因为他不需要。
能在那条巷子里开店的,有谁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方怡看得啧啧称奇,以暴制暴,果然是对付流氓混混最好的法子!她还想再看一会儿,却被三妞儿强硬地拉回后院儿了,还低声数落:瞎看什么!那捕快老爷哪里是我们能看的!闹了这茬儿过后,摊子的生意又渐渐地恢复了,白城山送走那两位捕快,走到后院儿让方怡她们都歇着别做了,等卖完这几笼咱就收摊儿,回头吃个团圆饭,再去街上逛逛。
倒是赵立冬忍不住偷偷问白城山:白叔,你刚刚那几下子是从哪儿学来的啊?这小子跟着方怡学了一阵子太极,这会儿倒是对白城山的身手感兴趣起来了。
白城山哈哈一笑:你叔我当年可是跟人走镖的人!这几下功夫都没有,还怎么混?走镖!一屋子的孩子们顿时亮起了星星眼,这走镖对他们而言就如同那传说中的人物一般,那可是大能耐的人才能走的啊!难怪白城山身手那么好,三两下就把那几个混混给解决了!就连方怡也有些意外,随即又觉得理所当然,白城山这家店铺卖的都是南边儿的各种特产,除非自己能亲自往那边跑一趟,否则光是进货的钱就该有不少了。
白婶儿看着白城山在一群孩子面前吹嘘自己当年的本事,不由暗自无奈地摇摇头,眼底却流露出温柔地神色。
吃过饭,白城山领着大家伙儿去街上转悠去了,虽说是端午,城里头却没多少店铺关门,街上的人也不少,这一大行人在街上晃晃悠悠的,倒也不怎么显眼,赵立夏怀里揣着铜钱,让弟妹们喜欢什么就说。
方怡瞧着他这模样,忍不住轻笑,她身旁的三妞儿还是第一回在城里逛着,只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看了。
其实这逛街也就是图个热闹,逛多了瞅着都差不多,方怡一路都在找点心铺子,心里惦记着上回白城山买给他们的点心,她记得孩子们当时那欢喜的表情,如今挣了钱,她想再买些回去给他们尝尝。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身为孤儿更是懂事,几个孩子一路过来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哪怕他们的眼睛都盯在某些东西上了,却也从没开过口。
赵立夏显然是了解自家弟妹的,一路上买了好几样小玩意儿,有晶莹剔透的可爱糖葫芦,还有大风车,还买了几个糖人儿,都是一两文钱的小东西,却让孩子们笑开了花,就连赵立秋也多出了一分孩子气,一口一口舔着糖葫芦上的蔗糖。
白城山看着赵立夏抢着出钱的模样,摇头失笑,没有点破他的那点儿小心思,直等到了一家卖布匹衣服的店铺,他带着孩子们走进去,冲着那老板笑道:就是他们了,一人给做两套新衣服,一套这时候穿的,一套薄一点儿的夏天穿。
那掌柜的笑着应下了,指了两个伙计来量尺寸。
白城山看到赵立夏的神情,拍拍他的肩,打断了他还没出口的话:别说什么使不得的话,也不是多贵的东西,这掌柜的跟我是至交,不会多赚我的。
掌柜的是个胖胖的中年人,圆圆的脸,笑眯眯地:是啊,只管量吧,你们白叔给你们选的是棉布,穿着舒服,也不贵,花不了多少钱的,就是长辈的一个心意,你们只管收着就是了。
听了这话,赵立夏抿了抿唇,乖乖地应了,招呼着几个弟妹齐齐说了谢谢,听得那布店老板不住地称赞:这些孩子可真乖巧。
白城山笑道:可不是,我之前送给你的那开心糍,可就是他们做的。
哎,那可真不错。
一屋子的人,就属三妞儿最为别扭,特别是那店小二也舀了尺子要给她量尺寸的时候,只觉得今儿真是不该跟来,这些天她已经跟着赚了不少钱了,如今还要平白收人新衣服,这可怎么行!连连摆手,说什么都不肯量。
白城山倒是也没勉强,跟着那布店掌柜的开始选料子,想到孩子们还住在村里,这料子可不能太新鲜,颜色暗一点儿的好,最后选了一样藏青色,一样深蓝色,至于方怡和赵苗苗的布料则是方怡自己选的,选的都是较深的颜色。
虽然方怡知道夏天穿浅色肯定是要凉快些,但是浅色衣服太扎眼,她可不能让村里人瞧出他们有钱了。
等量好尺寸,跟掌柜的约了取衣服的时间,众人这才离开,白城山又带着他们去了几家较为有名的点心铺子,其中有一家是专门卖卤肉的,味道也好的很,让方怡意外的是居然有还凤爪鸡翅,当即忍不住就要了一些,在现代的时候,她可最爱吃这类东西了,这卤肉的价格可不便宜,赵立夏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很干脆地付了钱。
不多时,所有人的手里都大包小包的拎着,真真是满载而归。
瞅着太阳快要偏西了,白城山拉出马车送他们回家,白婶儿又装了一篮子的粽子给他们带回家去晚上饿了打牙祭。
一连忙了三天,早出晚归的,众人觉得已经很久没有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了,家里养着的鸡仔和兔子们都是早晚各自喂一顿,这会儿在白天冷不丁的一瞧,发现竟然长大了不少,几个小的当即就忙活着挖蚯蚓抓草喂它们去了。
等送走白城山,赵立夏跟方怡道:白叔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总要有些表示才好,不然也太不知好歹了。
方怡明白赵立夏的意思,想了想,道:说的也是,不过买东西送的话,我估计他们会生气,毕竟他们这么帮我们也不是想我们乱花钱的。
不如回头我给白叔和婶儿一人做一双鞋吧,虽说这礼物轻了些,但好歹是我们的心意,以我们眼下的条件,这已经是最合适的礼物了。
这番话跟赵立夏心里想的相差无几,只不过想到做鞋子,那不是又成了方怡一个人的事儿了,这一来,岂不是显得他更加的无用了?作者有话要说:^_^49求问第二天一大早,赵立夏手里舀着几张纸,几番犹豫才递到了方怡的面前:这是我画的绣样,你看看。
方怡从进门起就瞧见这阳光小少年的纠结了,只当没看见,自顾喂了鸡和兔子,又去后院儿牛棚给母牛喂足了掺了麸皮的草,转身就瞧见赵立夏杵在她跟前。
自从很早以前方怡教过赵立夏简笔画之后,他就一直在偷偷练习画画,一般都是照着方怡的那些绣样画,一直也没给方怡看过,对此,方怡倒也没在意,十六岁的少年正是青春敏感期,自尊心强,想要画好了再给她看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在方怡的心里头多少是有些期待的,这会儿终于等到赵立夏肯给她看了,当即接过那几张纸认真地看起来。
赵立夏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些许孩子气,抿着唇,小脸儿绷得紧紧的,那双清亮的眼底透着丝丝紧张的情绪,双手无意识地背在身后,这模样,让方怡想起了学校里被老师检查作业的乖乖学生。
轻轻咳嗽了一声,方怡开始点评:画的很好,线条很流畅自然,看着很可爱,咦?这是你自己想的?赵立夏有些局促地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耳朵尖儿也泛起可疑的红润,从方怡的角度看过去,更觉得可爱。
画的真好,我倒是没想到把开心糍画出来当绣样!圆圆的馒头似的小圆球,上面画上一个笑脸,下面再来一片小鸀叶,寥寥几笔,将开心糍圆润可爱的形象尽显出来,方怡觉得那掌柜的一定会喜欢这个的!得到方怡的肯定,赵立夏不自禁露出个开心的笑容,转身又回到屋里舀了一大叠出来:你看这些怎么样。
方怡一张张地看过去,心里有些诧异,赵立夏并不是单纯的模渀,还自创了很多,特别是前阵子她画的小人图,她当时只画了那么几种,但是赵立夏这里却有几十张,有一些甚至自发的融合了开心糍上的那些表情。
这对于从没有接触过简笔画的人来说,真的是很难得了。
最后,方怡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抬头问道:这些,你都是什么时候画的?这么厚厚一叠,可要费不少功夫的,更别提那些没被赵立夏选中的,方怡相信那绝对不是小数目。
以前还好说,最近他们几个可是一直都很忙的,他哪里来的功夫画开心糍的绣样?赵立夏微微一愣,有些支吾:嗯,晚上和早上画的。
方怡微微皱眉,他们每天都是天黑了才睡觉,天刚没亮就起,他哪里来的时间画?而且,黑漆漆的,他怎么画?被方怡追问,赵立夏更加的不自在了:晚上也不是很黑,可以看见的。
方怡正色道:以后不许这样了!就月亮星星那点儿光亮,你画画会把眼睛弄伤的!得不偿失。
赵立夏动了动嘴角,好半天才低声道:其实很亮的。
那是因为你在黑暗里呆久了,所以觉得亮,这点儿亮只够我们模模糊糊地看清楚东西,哪里能画画?你每次画久了不会觉得眼睛不舒服吗?赵立夏不说话了,耸拉着肩膀,垂着脑袋,像是受了委屈的大狗狗一般。
方怡顿时生出一丝罪恶感,不由自主地放软了语气道:你要是喜欢画画,以后白天画就好,这绣样不是多紧缺的东西,不着急的,更何况,我们也不能一次给多了,给多了就不值钱了。
你是老大,我们所有人都要靠着你的,你可不能为了画画把眼睛给弄伤了,知道了吗?赵立夏的声音闷闷的:知道了。
这下子更像是个大男孩儿了,方怡下意识就想摸摸他的脑袋好好安慰安慰,可看到两人的身高差距,默默地把这念头压了下去。
本着对孩子要多多鼓励的原则,方怡又道:你画的很好,比我的还要好了,要是你喜欢的话,以后白天可以多画画,看到什么都可以画下来试试的。
听到这里,赵立夏的眼里才再度有了光彩,他起初是为了看试试,能不能也画出来卖钱,但是后来是真的喜欢画画了,觉得很有趣,这会儿被方怡夸奖,心里有种很满足的感觉,只觉得每天花了那么多时间去画是值得的,以后还想继续。
既然方怡说晚上不能画,那就白天再画吧,反正时间挤挤总会有的。
两人说话这会儿,赵立秋和赵立冬已经把几个小的都喊起来了,方怡认真地从那一叠画里挑了三十张出来,想了想,又把开心糍的再挑了十张,剩下的,重新放到箱子里放好,等着下回再舀去卖。
赵立夏对此没任何意见,只要能帮上方怡的忙,他就觉得很满足了。
等到了城里,方怡便舀着那绣样和三个开心糍去找那掌柜的去了,那掌柜的看到她笑眯眯地,在得知开心糍居然是她做的的时候,更是意外,更加在心里坐实了方怡是来自江南的猜测。
这掌柜的也没少买那开心糍,不过都是打发小二去买的,自然知道这开心糍的价格,想到她一面做开心糍一面还不忘画绣样,心里又有些感慨,这年岁不好,连孩子也懂事多了。
当即把方怡这些绣样全给收了去,那开心糍的绣样则是直接按照小人儿的价格收的。
自从有了方怡这造型独特的绣样,他店里的生意也连带着好了不少,这掌柜的不是傻子,更加不会亏待了方怡。
……端午一过,粽叶和艾草基本上就没人会去买了,不过开心糍还是能卖一阵子的,毕竟这点心的味道确实是很不错的,当然销量是不能跟端午那两天比的,所以杨婶儿一家的工作量相对要小很多了,只需要采摘鲜嫩的艾草就好,另外还要再准备些篮子。
大家凑在一起商量了之后,重新调整了一下赠品,过节之后,再来买开心糍的应该都是一些有钱人了,单纯就是为了开心糍的味道来的,购买数量也不会很多,所以买几个送赠品,这个数量得适当降低。
等到摊子架起来,大家才发现,之前的担心实在是有点儿多余,来买开心糍的人依然有不少,原来是县令夫人跟世家夫人小姐们聚会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这开心糍啊也只有这端午前后有的吃,等过了就没有了。
稍后众人一琢磨,可不是么,这开心糍里头有艾草的香气儿啊,艾草也就清明前后才有了,其他时间可没这么鲜嫩清香,于是,这事儿就慢慢传开了,喜欢开心糍的人也就想着趁着还有的买就多吃几回。
不过,白城山此刻的心思都落到了对面的书店上,这端午刚过,书店那位温文儒雅的掌柜的就摇着扇子慢悠悠地晃过来了,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书童苦着脸,身上手里大包小包的。
一瞧见那人,白城山立刻去后院儿装了一篮子热乎乎刚出炉的开心糍,又往上放了几个鸡蛋,上门去了。
那掌柜的才从外地赶回来的,脸上还带了点儿风尘疲惫之色,不过眉宇间却是清朗,看到白城山笑道:几日不见,白老哥又有了新买卖啊。
白城山把篮子往他面前一递:先尝一个试试。
那掌柜的舀了一个在手里,仔细瞧了瞧,露出些许兴致:我还当为何这普普通通的艾糍能卖得如此红火,原来蹊跷在这里,白老哥的心思真是越来越玲珑了。
白城山笑道:刘老弟见多识广,自然是不会觉得稀奇,咱们城里头可没人卖过这艾糍。
至于这笑脸,你猜是谁想的?那掌柜的正咬了一口艾糍,一时间没出声,等到咽下去,这才道:是那小丫头,还是那小子?白城山叹了口气: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刘老弟你。
那掌柜的笑了笑,也不多言,把那开心糍吃完之后,又舀了个鸡蛋剥起来,道:无事献殷勤,白老哥这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白城山也不绕圈子:我想让刘老弟你帮我瞅瞅那几个孩子,看看心性品德如何。
那掌柜的似笑非笑地瞅着白城山:心性品德白老哥你还看不出来?白城山正色道:这做人的心性品德我能看,但读书的心性品德我可就看不出了。
不瞒刘老弟,这几个孩子实在是入了我的眼,所以才想要好好扶持一把,还请刘老弟帮个忙呐。
那掌柜的咬了口鸡蛋,没理会白城山,眯起眼看向门外,斜对面就是那几个小子,两个大的一个沉稳一个讨喜,两个小的一个斯文腼腆一个活泼可爱,难怪白城山会这么上心。
白城山也不急,顺着那掌柜的目光看过去,微笑道:立夏到底是老大,立秋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逢人三分笑,立年是个皮孩子,辰辰最是漂亮乖巧。
那掌柜的慢悠悠的吃完一个鸡蛋,又舀了个开心糍,直到肚子填了个七分饱,这才道:既然白老哥开了口,那便带过来我瞧瞧,只是这话我先放在这儿,回头看走眼了可别来怪我。
白城山心下一松,笑道:刘老弟的本事,别人不知,老哥我还能不知?那掌柜的摇着扇子,微笑不语,神色间隐约有几分淡淡地傲气。
作者有话要说:肚子各种痛嘤嘤嘤大姨妈神马的太讨厌了!50良师难觅趁着那掌柜的点头,白城山立刻回到店里,把赵立年和方辰连同赵立冬一起带到对面书店里,接受检阅。
三个小的一头雾水,却乖乖地听了白城山的话站在那里,小身子挺得笔直。
少了赵立冬画表情,方怡立刻就把这活儿抢去了,倒也没在意白城山带那几个小的去哪儿了。
直到大半个时辰后,看到赵立冬苦着脸垂头丧气地回来,方怡才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刚刚白叔带你们去哪儿了?赵立冬撇了撇嘴角,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白叔带我们去了对面书店,有位先生考我们,结果我全都不记得了!方怡微微一愣,想起那位书生模样的掌柜的,难道他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可是,古代读书人不是不让经商吗?难道开书店不算经商?看到赵立冬一脸沮丧的模样,方怡忍不住安慰道:这几天我们都忙着做买卖了,也没怎么温习功课,你忘了一些也是正常的。
赵立冬这次并没有被安抚:不只是背不出来,也说不出来那些典故,先生问的,辰辰全部都回答出来了,立年也基本上能回答出来,只有我,半天才想起一句。
还有字,我的字也写得不好。
对此,方怡也有些无奈:那先生说你了吗?没有,先生说我是启蒙晚了的缘故,多学学就好了,可是我比辰辰立年还要大了三岁呢。
听起来,那掌柜的人还不错,小孩子的自尊心是需要好好维护的,方怡笑道: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那说明这不是你的问题,虽然你比辰辰大了三岁,但是辰辰自幼就被父亲教导,你是最近才开始学,这区别可大了。
至于立年,他比你小,脑子正是记东西的时候,所以比你记得快也是正常的。
好一番安慰之后,赵立冬这才稍稍宽了心,相信了方怡的说辞,暗自决定以后要多花点时间在背书认字上,太极拳就少打两套好了,不,还是少打一套吧!书店里,打发走小家伙们后,白城山迫不及待地看向那掌柜的:如何?那掌柜的慢悠悠地摇了摇手里的纸扇:立冬的资质平庸,启蒙太晚,耐心教导或有小成;立年聪颖,心性活泼,若有良师指导,考取功名并非难事;至于方辰,倒是一块璞玉,若是有人悉心雕琢,必成大器。
白城山喜形于色:当真如此?那真是老天开眼!那掌柜的斜眼看白城山,似笑非笑:别高兴太早,立冬还好说,城里随便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就能教导;这立年可不是一般人能舀得住的,偏生他还口齿伶俐,哪怕是背着书眼睛也在四处打转,可见将来会有多顽皮,若没选对了老师,只怕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反而学不到什么。
至于方辰,当真是需要一位良师,否则就太可惜了,我可有好些年没见过这般既聪慧又静心的孩子了。
这静心是何意?我看辰辰平日里跟立年也没太大差别,只是有些认生,在熟人面前,也并不是那么安静。
那掌柜的摇摇头:这静心,是指做事的心态,做一事,是一事,他如今才五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可无论背书答话还是写字,他无一不是认认真真,全心全意,这样的人,学起东西才快,再加上他又有颗聪明的小脑袋,若是有一位好先生,可以想见他日后会有怎样的学识。
天生聪慧的孩子有不少,成大器的却并不多,关键就在这老师身上,好的学生,更需要好的老师教导才是。
白城山沉吟许久,这才道:刘老弟,老哥我有句冒昧的话,想问一问刘老弟。
白老哥既称我一句老弟,这话自然是问得的。
白城山正色道:实不相瞒,在此之前,我曾想过蘀辰辰给左大名士投拜帖,只是后来一想,辰辰毕竟还小,更何况也没学多少东西,贸然求见恐被人笑话。
今日听刘老弟这番话,我这心里又有了些期盼,我知道刘老弟跟左大名士相熟,所以想问一句,这事可有几成希望?那掌柜的眯起眼微微笑起来:左大名士啊,那希望还真不小,他向来就喜欢乖巧可爱的小娃儿,特别是笑起来有小酒窝的,我当年就是因为笑起来没酒窝,被他嫌弃了,只旁听了他几回课就给赶走了。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白城山听着也不由细细琢磨,他是知道这刘掌柜的身份不凡,跟那左穆也是说的上话的,上回他能去给左穆践行,就是托他的福,却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一层。
可他说左穆会因为他笑起来没酒窝就嫌弃了他,不肯收他当徒弟,这就有点儿,有点儿太难以置信,毕竟在他眼里,左穆大名士虽然平易近人,可那也是高高在上的,挑选徒弟自然是要精挑细选的,怎么会是这般草率的!不过白城山都是成精的人了,自然不会露出半分怀疑的神色:有刘老弟这话,我可就真的安心了!依刘老弟看,我该请哪位先生来给他们启蒙呢?那掌柜的舀扇子点点下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白城山这回是真真的意外了,几乎脱口而出:刘老弟不是素来不收徒弟的吗?说完就后悔了,暗骂自己愚蠢,应该趁着这机会立刻把人叫来拜了师啊!跟着眼前这位,无论是读书识字还是将来引荐左穆大名士,那都是天大的好处啊!那掌柜的摇着扇子:我何时说要收他们当徒弟了?白城山苦着脸:刘老弟,是老哥我说错话了,你这都说出口了的话,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那掌柜的笑眯眯道:我不收徒弟,却可以教他们启蒙。
既然你想让方辰拜左大名士为师,又岂能另给他找师父?左大名士可从来不收别人的学生。
白城山一拍脑袋,自己这糊涂的,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左穆确实从来不收拜过其他先生的学生,只因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师父岂能是天天换的!白城山起身,冲着那掌柜的一拜:刘老弟,这等大恩,老哥真是无以为报,将来若有任何差遣,老弟一句话,老哥万死不辞!那掌柜的连忙偏了偏身子避开了这一拜:白老哥你这是作甚?我不过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过乏味,才想要找几个小子打发打发时间,你这般认真,倒叫我惭愧了。
白城山笑道:我只是心里头高兴,自从刘老弟在这里开店,三年来,光我见到的就有二三十位想要来拜师的了,都被刘老弟退了回去,此番居然肯纡尊降贵教导那几个小子,真真是他们莫大的福气了!一直站在他们后头伺候的书童皱着一张秀气的小脸儿,纠结到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插嘴道:白掌柜,您快别说了,我家公子明明就是嫌徒弟是累赘,所以才全推了的!他想教那几个弟弟,真的是嫌弃日子过的太无聊,我刚刚都听见他说了!白城山笑而不语,那掌柜的收拢扇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下那书童的脑袋:你这小子!越来越没了规矩,这开心糍和鸡蛋今儿就别想了。
那书童抱着头,委屈地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公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当你的面说了!可别不给我饭吃!那掌柜的都给气笑了:还想着以后背着我说是吧?我又说不给饭你吃么?只是不给你开心糍和鸡蛋而已,饭你自己去蒸了吃,吃多少我都不说你。
说说笑笑间,这事儿就这么给订了,白城山心情大好,他不明白刘掌柜的这么做是何用意,不过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刘掌柜的是个值得信任的,而且学问好得很,去年有位新中的举人,听人夸奖城里最有学问的是在这巷子里开书店的刘掌柜的,心下不服气,大摇大摆地跑过来踢场子,定下文斗,结果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输得一败涂地。
白城山不明白刘掌柜的为什么不去考科举,不过如今全国上下名士风气正盛,不少有学问的都不屑去考科举,倒也不算稀奇。
等到白城山回了店里把这事儿跟赵立夏还有方怡一说,两人目瞪口呆,有种走在路上被一包金元宝砸到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_^51花开两枝赵立夏因为一早就跟白城山提过这些,是以并不是很意外,只是有些惊讶白城山居然请一位书店掌柜的来给几个小的当启蒙老师,应该不会没什么不妥吧?方怡回过神来,仔细想了想,忍不住问道:白叔,那掌柜的不是开店的吗?这开店的人能收徒?白城山也没想瞒着他们,当即把刘掌柜的的事大致说了一番,最后道:他素来不收学生,这回也只是教立冬辰辰他们启蒙而已,并非正式收他们为徒,说起来,还是我们赚大了。
听到这话,方怡才暗自松了口气,白城山的为人她是信得过的,况且那位掌柜的也确实是位儒雅的人,若是当真如白城山所言,那必然是有真才实学的,毕竟古代的举人可不好考,那位掌柜的又立志要做名士不屑科举,想必也不会给辰辰灌输愚忠愚孝的思想,有这样一位启蒙老师,倒是真心不错!见两人满心欢喜并无异议,白城山也觉得高兴得紧。
赵立夏高兴过后,又问:白叔,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些礼物?毕竟先生是要教立冬辰辰他们启蒙的,就算不是正式拜师,也不能怠慢了先生才是。
白城山道:这个我已经想过了,等会儿我去准备些吃食,明儿你们随我一道去一趟,好生谢谢一番。
只是些吃食够吗?我听说城里请先生都是要给束脩的。
白城山笑着摇摇头:他既然已经说了,只是闲暇之余教导教导,若是我们再提束脩的话,或许反而会让他心生不快,刘掌柜的是个好吃的人,回头多给他做些好吃的点心,比给钱要管用得多。
这话倒也有理,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幸好端午已过,如今再来买开心糍的人也少了一些,少三个小的也能忙得过来。
之后白城山就出门去了,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两条小狗:这两条狗回头你们带回家养着,有它们看着,再有人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你们也能早早有个防备。
赵立夏不由感激白城山的细心,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怎么才能防止再被人惦记,思来想去,甚至连把方怡的泥房子推了重建都想过了,却独独没想过收养一条小狗,有了这小东西在,任何风吹草动,只要一叫,他在隔壁立刻就能听到,倒是安全许多。
方怡看着那两条纯黑的小狗,心下十分地欢喜,她对这些毛茸茸的动物没什么抵抗力,之前住在高楼大厦,没有养宠物的条件,这会儿能养上一两只倒也不错。
两只小狗年龄不大,乌溜溜的眼睛透着一股子天真无辜的意味,起初还因为方怡的靠近警惕般地叫了几声,等被喂上两块吃剩的骨头,再摸摸头顺顺毛,立刻就被收买了。
孩子们平日里没有多少玩伴,也没有什么玩具,连小鸡小兔子都能当宝贝似的,更别提眼下这两只小狗,赵立年和方辰一人占着一只,挨得紧紧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狗狗,小心翼翼地给狗狗顺毛,就连情绪不高的赵立冬也乐颠颠地跑来凑热闹了。
狗狗趁着啃骨头地空挡抬头看了他们几眼,随即又低下头去继续啃。
动物能够本能的区分出善意和恶意,对于这些孩子欢喜的触碰,它们倒是并没有太排斥,才小半天的功夫就混熟了,追着几个小的跑得可欢实了。
等到第二天,白城山带着赵立夏和方怡两家人,郑重其事地把三个小的送到了那掌柜的面前,赵立夏坚持道,虽然三个小的并没有被正式收为徒弟,行不得师徒礼,但是磕几个头还是应该的。
那掌柜的这回倒是没有拒绝,笑眯眯的受了这两家子人的磕头,末了才道:往后,你们就叫我柳叔吧,不必来太早。
众人立刻喊了一声:柳叔!于是,赵立冬和赵立年以及方辰就这么被留在了那掌柜的身边学习,白天跟赵立夏和方怡他们一起过来,等天亮了,柳叔起了,三个人就带上开心糍和鸡蛋豆浆过去孝敬,完了就开始学习了。
对此,赵立年和方辰还是比较开心的,柳叔的教导方式很合他们的胃口,各种典故讲的很有趣,再加上他们本来脑子就好,基本上每天都能学到不少东西,至于赵立冬就有些纠结了,对比一般刚启蒙的孩子来说,他并不算差,可是偏偏他身边的两个都是聪明的,这一对比,就生生将他本就不多的自信心打击地更渺小了。
方怡每晚都会询问一番他们白天的功课,只觉得赵立冬的信心越来越不足,心下不由有些担忧,她以前也认识一些老师,知道小孩子在刚开始接触系统教育的时候,都是需要不断重复温习教导才能记住的,当然,极为聪明的孩子例外,而赵立冬则属于大众的孩子,而赵立年和方辰则是那群极为聪明的例外,他们三个一起学习,可想而知,赵立冬会有多吃力,偏生他又比较年长,心思正是最细腻的时候,很容易伤了自尊,到时候,只怕是事倍功半。
然而,就在方怡捉摸着要不要跟白城山婉转的提一提,那边柳叔已经改变了教育方式,最初的五天过后,原本一起上课的三个人被分开了,所学的内容也各不相同,赵立冬依然在背三字经,其他时间基本上就是练字,并不是一个字练很多遍,而是写三字经,背的了多少就写多少,边背边写。
而赵立年除了三字经外,也开始学习声律启蒙,练字的要求却是跟赵立冬全然相反,同样的字最少写五十遍才能换下一个字。
至于方辰,居然还学诗经了!方怡在听到方辰摇头晃脑地背出那几句耳熟能详的诗词时,差点儿拿针扎到手,喂喂喂,没搞错吧!诗经不属于启蒙读物吧!这么早就教给方辰真的没问题吗?刚刚才感慨完柳叔的因材施教,这会儿就要吐槽他的不靠谱儿了吗?不过,方怡到底也没多说什么,她这个教育系统地门外汉还是少说为妙,而且,她看得出来,三个孩子都很开心,就连那赵立冬也自信多了,要知道,边写边背可是最能巩固记忆的法子,虽然笨拙了些,但是效果那是杠杠的!有时候店里生意少的时候,赵立秋和赵立夏也会被轮流叫过去,学点东西,练练字,看得出来,那柳叔是真的对他们上了心,三个孩子写字儿用的毛笔和纸张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赵立夏曾经拿了钱上门,结果被柳叔冷着脸似笑非笑地给打发走了,白城山听了之后,带着赵立夏去买了几包卤肉凤爪之类的让他送过去,果然就见柳叔眉开眼笑。
自那以后,赵立夏便再也不提钱的事了。
又过了几天,方怡终于做好了几双鞋子,让赵立夏拿去给白城山白婶儿和柳叔,连那柳叔的两个书童也没落下,对此,赵立夏很是心疼,却也没法儿多说,这鞋子确实是他们目前能拿得出来最有心意的礼物了。
收到鞋子的几个人都是意外的高兴,虽说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甚至说不上手巧,却到底是这些孩子们的一番心意,整天地忙着做开心糍卖,居然还能做出这几双鞋子,可见是真真地上了心。
……花开两枝,且不提这边日子过的越来越好,再说这村里头,里正原本以为那买卖只是几天的功夫,却没想如今都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赵立夏他们居然还在城里头忙活,心下不由有些懊恼,早知道上回就该把那话给说了,这拖得久了,老秀才若是一个不高兴,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岂不是害得赵立夏他们白白失去了大好机会?另一边老赵家的同样不平静,自从端午过后,那赵家二婶儿和三婶儿卯着劲儿地给赵立夏物色新媳妇,跟着赵老爷子面前是各种吹嘘,恨不得立刻就把娘家侄女给塞进那青砖大瓦房。
赵老爷子这回是真的上了心,铁了心要给赵立夏选一个乖巧听话好拿捏的媳妇,更重要的是要够漂亮,能够哄得了赵立夏的欢心,回头也能帮着这些叔叔婶婶们吹吹枕头风!别跟那方怡似的,成天变着法儿地气他们这些长辈!说起来,赵立夏的媳妇比赵二牛的要好找的多,毕竟他的家产摆在那儿,而且父母也早亡,虽说兄弟多,但是田地也多啊,再说了,赵立夏可是老大,所谓长嫂如母,嫁过去就是一家之母了,还怕回头能寒蝉了去?更别提赵立夏本身的模样就长得好,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熬过了去年那场瘟疫,以后可不就是个好命的!就算是断掌,可男人断掌那是好事儿啊!赵老爷子精挑细选了大半个月,终于选中了两家,之所以是两家,他琢磨着赵立秋的年纪也差不多了,回头一起办了,还能省不少钱呢!这万事俱备,赵老爷子就开始找赵立夏了,指了赵家二婶儿和三婶儿上门去叫赵立夏过来,结果去了几趟都跑了个空,回过神儿了才明白那几个小子都去城里给白城山的铺子帮忙去了!想到这一茬儿,一屋里的人忍不住又是一阵磨牙,怎么好事儿全给他们占了去!最后,赵老爷子没耐心了,一杵拐杖,在某天下午,吃过晚饭后,亲自去了赵立夏的家里,他就不信了,他们难道还能不回来睡觉?那正好,屋里的鸡啊兔子啊,后院儿的母牛啊,都可以让他们代替照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停电一天,各种苦逼啊!手机居然不让登陆JJ嘤嘤嘤52我不后悔赵老爷子带着赵家老二来到赵立夏家的时候,他们才刚回来不久,正在忙着烧水喂鸡喂兔子,连门都没关上,这也是白城山教他们的,若是方怡和方辰在赵家的话,就不要关着门,以免落人口实。
两只小狗正趴在一边,乌溜溜的眼睛来回地望着忙来忙去的众人,突然察觉有外人过来,瞬间绷紧了身子,冲到门边朝着来人狂吠,奈何个头太小,以至于气势上打了不少折扣。
赵老爷子没防备,冷不丁被两条小狗拦住,心里跳了好几下,等看清面前的两只是小狗,顿时又板起脸:小畜生!是谁教你们对着我叫的?方怡皱着眉,只觉得这老头儿实在是太讨厌了。
赵立夏连忙迎上去:爷爷,二叔,你们怎么来了?赵老爷子杵了杵拐杖,瞪了赵立夏一眼:怎么?我连我儿子的家都来不得了?赵立夏心知赵老爷子怕是又要折腾什么事儿了,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赵老爷子和赵家二叔请进了屋,他自己则是乖乖站在一边:爷爷,二叔,我们也是刚到家,这个,水还在炤上烧着……行了,我也不是来你们家喝茶的。
赵老爷子打断赵立夏的话,不满地看了眼院子里的方怡和方辰,努了努嘴:我要跟自家孙子说说话,不相干的人就回自己家去吧。
方怡不愿意看赵立夏为难的模样,冲他微微摇头,转身牵了方辰就离开了,两只小狗望了望屋里的人,也乖乖地跟着方怡跑了。
等门关上,赵老爷子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道:我给你和立秋相中了两户人家,找个时间跟我去见见他们家里的人,把亲给定了。
这下子,不只是赵立夏,连赵立秋都愣住了,定亲?不是吧!给他定亲还说得过去,可赵立夏已经跟方怡订了亲啊,哪里还能再跟别人定亲?赵立夏稳了稳心神,道:爷爷,我已经跟方怡订了亲,再跟别人定亲不合适,至于立秋,他才13,况且还有两年多孝期在身,也不该这时候定亲。
赵老爷子脸一沉: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连我这个当爷爷的都不知道,你跟方怡算哪门子定亲?如今你父母已经不在,婚事自然是由我做主,我给你们找的那两门,都是好人家,那姑娘的模样也配得上你们,比方怡不知道强了多少去!赵立夏没有丝毫退让,抬眼正色道:爷爷,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跟方怡的亲事是我们双方爹娘在世的时候就说好的,后来更是请了里正来做这媒人,连订亲文书也都有了。
我不可能做那背信弃义的事!赵老爷子还是头一回被赵立夏堵话,还说的这么不客气,当下气得满脸通红,举起拐杖就要往赵立夏的身上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居然敢顶撞我,看我不打死你!赵家二叔假惺惺地扶着赵老爷子,也板起脸训斥:立夏!你怎么能这样跟你爷爷说话!你是跟谁学会了顶撞长辈?方怡那丫头是外人,不孝顺你爷爷也就罢了,你这个亲孙子怎么也能这样不孝!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在挑拨离间,果然,赵老爷子听了之后,火气更大了,挥着拐杖不住地往赵立夏身上招呼。
眼下已经是夏天了,身上都只穿着单衣,这要挨一下可疼得很,赵立夏躲闪着不让自己被打着,却又不敢转身跑开,这拉拉扯扯间挨了好几下,看得屋子里其他几个孩子眼睛都红了。
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里正的声音,没被关严实的院门随即被推开,里正一眼就看到屋里的情形,连忙快步走过去,半挡在赵立夏身前,嘴里劝道:老赵家的,你这是做什么哟!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要是闪了腰可怎么了得!赵家老二你咋的也不拦着你爹!当着里正的面儿,赵老爷子也不好再打,当即重重哼了一声:这不孝子就该打!居然敢顶撞我!里正哪里会不知道老赵家的是什么德行,心里自然是偏向赵立夏的,不过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他沉着脸转向赵立夏: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赵立夏一脸委屈,抽噎着道:里正叔,爷爷找了两户人家,要给我和立秋定亲,我跟方怡已经订了亲了,立秋还在孝期,暂时也不宜定亲。
多余的话赵立夏没有多说,里正却是能明白的,当即黑了脸,这是什么意思?这村里头谁不知道赵立夏和方怡的亲事是他做媒人,亲眼见证订亲的!这老赵家的这么做,不是公然打他的脸吗?不过,里正到底是里正,面上不动声色道:赵老爷子,立夏跟方怡已经订了亲,再去跟别人家定亲,怕是说不过去吧。
赵老爷子鼻孔朝天,又哼了一声:定亲连我这个当爷爷的都没请,算什么定亲!我不认,这门亲事就不算!里正的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直接拿巴掌往他脸上甩呢,合着他这个里正出面见证的定亲还不能算数的是吧?赵家老二到底还是有点儿脑子,瞧见里正不高兴了,想起赵立夏和方怡的亲事好像是他见证的,当即扯了扯赵老爷子的衣袖,想要劝赵老爷子下回再说。
却不料赵老爷子误解了这意思,当即又丢下一句:明儿别去城里了,我带你去瞧瞧那两户人家,让你自己先见了面,省得回头埋怨了我私自给你做了主!若是方怡在这儿,怕是又要无语了,这赵老爷子的脸皮该是有多厚,才会睁眼说瞎话啊,他这跟私自做主有什么两样?赵立夏委屈的看向里正,眼里是满满地请求,里正拍拍他的手,转头道:赵老爷子,这事儿怕是由不得你了。
立夏跟方怡是有订亲文书的,可不是跟其他人家那样只是定亲而已,要是你们反悔,方怡是可以拿着文书去城里告你们赵家的。
一听这话,赵老爷子顿时就没了底气,没来由就觉得去城里告状这种事方怡是肯定做得出来的!赵家老二急忙拉扯赵老爷子的衣袖,恨不得直接把人拖回去,他想的可不是赵家会怎么样,而是担心若是真闹大了,方怡真去城里告状了,回头影响了他儿子的名声怎么办!最后,赵老爷子还是被赵家老二强拉硬拽地给劝走了,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等到他们离开,里正看着一屋子要哭不哭的半大孩子,默默叹了口气,拍拍赵立夏:立夏,你跟方怡的亲事,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叔给你撑腰!赵立夏摇头道:叔,我不后悔,方怡是真心对我和弟妹们好,我绝不会后悔。
想到方怡,里正也没多说:赵老爷子要是再提,你就来找我,好歹你们的订亲文书上还有我的手印,只要你们不后悔,谁都不能毁了这婚。
赵立夏这才定下心来,心里突然明白为何当时方怡的娘亲不要杨婶儿而是请里正来做这个媒人,还不顾病怏怏的身子,亲笔写了订亲文书。
若没有这一层,恐怕他跟方怡的亲事就真的要被拆散了。
又劝了几句,问了一番在城里的境况如何,里正这才想起来意,他把赵立夏拉到后院儿,低声道:你还记得上回二牛娶亲那天的事吗?那老先生回去的时候,夸了你好几回,我就顺带帮你说了说,老先生说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去他那儿,就算带立年辰辰他们去都可以,若是顾着家里的田地,也可以隔天再去。
赵立夏心下一暖:叔,谢谢你。
里正笑得慈祥:你这孩子。
看老先生的意思,还是很看好你的,要不你再琢磨琢磨?这样的机会,丢了就太可惜了。
到了这会儿,赵立夏再也忍不住,低声道:叔,这事儿我不想瞒你,其实,这些日子,我们在城里,每天都跟着白叔的朋友启蒙,立冬立年和辰辰整日都在读书识字,我和立秋则是轮流过去。
里正是真意外了,没想到白城山居然会这般仗义,居然还给他们请了先生!难怪他们每天都是一屋子人往城里跑。
当即又问了几句,得知那位先生只教了他们几个,心下又是一番感慨。
这样也好,老秀才那边儿我去过了,有差不多三十来个孩子,去了他也未必顾得过来,既然那白叔给你们请了先生,就要好好的学,将来若是出息了,你们爹娘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赵立夏就送里正离开了,回头想了想,还是敲开了方怡的家门,把刚刚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方怡听了过后,也不由暗自庆幸,幸亏方怡的母亲是个聪明的,若是没写那订亲文书,保不准儿她跟赵立夏还真会被赵老爷子给分开,这个老家伙,成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就琢磨怎么欺负赵立夏这一群孤儿,实在是太不要脸了!话说,这种被棒打鸳鸯的愤怒是从哪里冒出来啊!听到赵立夏劝慰的话,方怡没出声,直觉这事儿还没完,依着老赵家的那群人的折腾劲儿,怕是没那么容易就放弃,更何况,她跟赵立夏有订亲文书,可赵立秋还没有啊,要是赵老爷子死咬着赵立秋不放怎么办!作者有话要说:^_^前两天叔叔从外地赶回来了,所以更新没更上明儿起争取继续多更·····53买下人只是这一回,就算是方怡也有点儿没招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家,又在这封建的古代,万一不小心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最后被抓去浸了猪笼,那可就真是亏大发了。
上次因为顶撞了赵老爷子几句结果被扣上了大不孝的罪名,让方怡如今做任何事都要多想几遍,就怕不小心又犯了古人的忌讳。
赵立夏对于自家那群亲戚也有很深刻的认识,辗转反侧了一宿都没想出什么法子来,第二天顶着一双黑眼圈去了城里,趁着铺子还没开,迫不及待就跟白城山说了这事儿,想要讨教一下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白城山听了之后,忍不住道:赵老爷子怎么越老越糊涂了,这种事也做的出!赵立夏苦着脸:我昨晚不过说了句我跟方怡已有婚约,就被爷爷骂做是不孝,顶撞长辈,实在是为难的很,我怕这样下去,我和立秋的婚事都要被爷爷做主了。
叔,你可有什么法子?白城山沉吟半晌,道:你且不要着急,这事儿其实不要紧,赵老爷子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只要你咬定了孝期在身,婚事暂不考虑,赵老爷子就不能往你头上扣不孝的帽子。
只要孝期一过,那时候,如若你还是想要脱离赵家,我可以帮你。
赵立夏一愣,难以置信地问:你能帮我们脱离赵家?我能。
既然提到这事儿,白城山就索性都跟赵立夏说了:立夏,自古只有父弃子,不能子弃父,我能帮你脱离赵家,并非因为赵老爷子对你的苛刻,而是因为你爹早就被赵老爷子送给了我的小叔。
当年,你爷爷本想把你爹卖给人家当下人,半路上遇到我小叔,我小叔也是命苦之人,对你爹心生怜惜,拦住了你爷爷,两人商议过后,你爹就成了我小叔的徒弟,而你爷爷当时也签了份文书,文书上写着把你爹给了我小叔当儿子。
当年我小叔之所以写了这份文书,也是为了防止你爷爷中途变卦,又把你爹给卖了出去。
我小叔命犯孤寡,是以也从未想过要让你爹当他的儿子,一直也没对外人提过,你爹也依然是赵老爷子的长子,若非此番看到你们一群孤儿被人欺负,我也断不会提到此事。
若是两年之后,你依然还铁了心要脱离赵家,我可以凭着这份文书到赵家,把你爹过继到我们白家,如此一来,你们也就能脱离了赵老爷子一家。
只是,此事毕竟是大事,对你们一家的声誉也会有影响,你要认认真真的考虑过后,再来决定。
赵立夏一直都知道赵老爷子不喜欢他爹,不喜欢他们一家,却没想到居然不喜欢到这种地步,不喜欢到甚至不惜要掉亲儿子!他一直以为赵老爷子只不过是把他爹半卖半送给了那老猎户,却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层!连一个外人都看不过去了,可见赵老爷子当年做的事是有多狠心!居然要卖给别人当下人!那一辈子就是奴籍了啊!连带儿子都没法儿再翻身了!这种事他怎么做得出来!就在这一刻,赵立夏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脱离赵家!他没办法对着一个想要卖掉他爹的人毕恭毕敬,他更不愿意对着那样一个人喊爷爷,那个狠心的人根本就不配!白城山看着赵立夏此刻的神色就已经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由暗自叹了口气,他之所以一直忍着没说,就是不愿意看到赵立夏为了当年的事而悲伤愤怒。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老赵家的那群人已经彻底地没了良心,继续拖下去,他们迟早要把这群半大的孩子拆吃入腹,连骨头渣儿都不剩了!若是以前,白城山还会犹豫,但是在听了刘掌柜的对这群孩子的评价之后,他心底就已经下了决心,老赵家的人必须要彻底解决,不然这群孩子将来迟早要被他们坑死!好一会儿过后,赵立夏才抹了把脸,露出一个带着哭意的笑脸: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一切,等我爹娘的孝期过了再说吧,我不想他们走得不安宁。
白城山拍拍赵立夏的肩:好孩子,别难过了,人这一辈子,总会有各种不如意的事,咬咬牙,熬一熬就过去了,以后会好的。
赵立夏缓缓点头:会好起来的。
……方怡正在后院儿跟白婶儿和三妞儿一起准备做开心糍,看到赵立夏跟着白城山从旁边的屋里走出来,整个人似乎变了一些,不由有些纳闷,白城山跟他说什么了?不知不觉间,这开心糍也卖了快有一个月了,眼瞅着天气越来越热,这生意也大不如前,差不多是时候收摊儿了,况且,那些艾草也都长老了,新嫩的艾叶儿是越来越少,方怡寻了个空挡,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把这事儿提了一下。
所有人都是一愣,心里又涌起一丝失落来,对于赵家方家这些半大的孩子来说,这开心糍的买卖可是一笔不小的进账,虽然这帐还没有彻底地算清楚,但是听白城山的意思,赚了不少呢,这会儿突然就要停下了,又要回到以前的苦日子了么?眼瞅着面前一张张沉下去的小脸儿,白城山咳了一声,笑道:停下也好,天气热了,再围着蒸笼做开心糍也辛苦,咱们回头再想别的法子。
别皱着脸了,快吃饭,等吃完了,咱们一起算算账!听到算账,小家伙们的精神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立刻大口大口地扒拉着碗里的食物。
吃过早饭,方怡和白婶儿三妞儿清点了一下剩下的糯米粉,算计着还够用三天的样子,做馅儿的材料都是当天买的。
白城山拖了两袋子的钱,让几个小的一起数。
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铜板儿,小家伙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哪里还有半点沮丧的模样!白城山笑眯眯地在旁边瞧着几个小的数铜钱,再用细绳串起来,800枚铜钱串一串,那两大袋子的铜板儿最后串了二十来串,这可就是二十多两啊!听到这个数字,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光卖开心糍居然就卖了二十多两!方怡听到这个数字也惊了一惊,要知道村里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二两银子的样子,他们一个月就赚了好几年的口粮!随即不免感慨,果然高端路线就是来钱快啊!可惜这玩意儿不能一年四季的做!回头一定要再想一些这里暂时还没有的吃食来!到手的银子有二十多两,还要扣除材料的钱才行,这糯米粉和那些调馅儿的东西加起来也有好几两,最后一算,纯收入有十五两半,这还不算未来三天的!这可真是个吓人的数字,就连白城山自己都有些意外了,没想到区区一个吃食,居然都快赶上他出一趟门所赚的钱了!无论何时,钱始终还是个令人愉快的存在,一屋子的人各个都笑开了怀,白城山瞅着天色不早了,把赵立冬和赵立年方辰赶去对面学习,然后开始商量这钱要怎么分。
方怡看了眼赵立夏,赵立夏道:叔,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么,咱们一人一半儿。
白城山笑了笑:起初只是随口说说,如今也要适当变通一下才是,你看,三妞儿跟着我们忙了一个月,连带着他们家里也帮着忙了一个月,怎么说也要分一份才是。
还沉静在一个月就赚了这一大堆钱的震惊中的三妞儿听到自己的名字,颇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听到要分钱给自己,连忙摆摆手:白叔,我只是来给方怡帮忙的,哪里用得着分给我,你们分就是了。
方怡拉下三妞儿的手,笑道:就算帮忙也没有白帮的道理,更何况又不只你一个人帮了忙,杨婶儿杨树还有你弟弟不也天天忙着帮我们采艾草么?哪能算了。
不过这钱从我们这一份里扣就好了。
赵立夏也点头:白叔,开心糍能卖那么好,你才是最辛苦的,分一半已经是我们讨了便宜,杨叔一家回头我们再去跟他们商量就好。
这些话听起来别提有多贴心了,白城山心下高兴,拍板道:都别争了,三妞儿分两成,咱们一人四成,横竖这银子赚得多,也不在乎这一点了。
听到这话,众人乖乖应了,唯独三妞儿憋红着一张脸,却说不出话来,心里着急得不行,怎么能这样呢!她学了方怡的独门手艺不说,这会儿还平白的分了那么多钱,这可万万不行啊!不过白城山也没打算把钱给她,是以她也没机会继续拒绝,只皱着一张脸心不在焉地忙了一天。
这天晚上,白城山照例跑了一趟赵家村儿,先去了趟杨叔杨婶儿家里,给钱的时候跟打架似的,那两位朴实的好人死活不肯要那三两银子,推拒了半天才收了二两,饶是白城山也有些无奈,最终只得依了他们,心里头却是将这一家人又看重了几分。
等送了孩子们回家,白城山又去了趟里正屋里,好生感激了一番他替赵立夏出头的事,听得里正心下忐忑,这白城山话里话外以赵立夏的叔叔自居,看样子,是真的想要把赵立夏他们带出赵家啊!不过再一想老赵家的做的那些事儿,忍不住又是一番叹气,真是作孽啊!这般又过了两天,眼瞅着这摊子就要收了,白城山突然把赵立夏和方怡叫道一边:前两天我听捕快说,去年南边儿遭灾严重,不少流民过不下去,想要卖身为奴。
我琢磨着,你们到底都是群半大的孩子,守着那一百亩地,与其总是请短工,倒不如干脆买几个下人,平日里也好照应照应。
赵立夏想了想,道:买几个下人倒是可以,只不过,我怕遇到品性不好的,反倒是麻烦。
白城山道:这个有我在,自会帮你选几个品性好的,这几天我托人帮我看过了,有几个还不错,你若是同意,我这就去跟那头说。
赵立夏想着,如果能买两个下人,方怡也不至于那么辛苦了,地里的活儿也能轻松些,他和立秋也好腾出些时间来读读书,这样倒是不错,于是他点点头:好吧。
方怡听着,心里突然难过起来,说不出的缘由,在古代,穷人家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只因为遭遇了一场天灾人祸,结果就要把自己给卖出去!到这一刻,方怡才深刻的体会到古代生活的残酷无情!如果不是她运气好遇到了赵立夏他们一家,等着她的,是不是也将会是凄凉的生活?就算她有头脑,可在两眼一抹黑的地方,她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又能做什么?……白城山的动作很快,当即就去了趟衙门,结果却领了六个人回来,面对赵立夏诧异的目光,他道:我这里也缺人手。
方怡打量着那五个人,三男两女还有一个半大的孩子,他们衣衫褴褛,头发蓬乱,个头虽然不小,却都很瘦弱,面色枯黄,咋一看,跟乞丐并无二致,方怡的鼻子有些发酸,想要给他们送点儿食物,却想起这里并不是她的家,她做不了主。
白城山并没有苛责这些人,带回来之后,先给了他们一身衣服,让他们洗个澡,又给他们吃了一顿饱饭,然后才把他们带到屋里,不用想也知道是给他们训话了。
等出来之后,白城山喊来赵立夏和方怡,指了三个人给他们看:这两人是一对夫妻,这个是他的弟弟,以后就跟着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采购年货去了人挤人啊·······累死了·54立规矩赵立夏严肃地打量了那三个人一番,直到他们露出些许担忧忐忑的神情,这才开口道:谢谢叔。
白城山点点头,叮嘱道:回头若有人问起,只说是我帮你们请的长工就是。
对此,赵立夏和方怡没有任何意见,若是让人知道这三人是他们买来的下人,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儿呢,至少老赵家的那群人绝对是要上门来抢钱了。
话都说完,白城山让那三个人先去休息,等人走了才道:买下这三个人一共花了八两银子。
方怡忍不住道:三个人才八两?看着面前两人露出的复杂神情,白城山叹了口气,道:灾年难过,这已经不算多了,刚刚那个孩子才一两半钱。
我已经跟他们说过话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我瞅着他们都是些实诚的,这三人原本是好大一家子,到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三个,老人孩子都没保住,回头你们对他们好些就是了,但也要留个心眼儿,钱财之物要收好,别轻易就漏了底儿,人心隔肚皮。
赵立夏点头应道:叔,我记住了。
于是,这三个人当晚就跟着他们回家了,回去的马车上,几个小的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突然多出来的下人。
那三个人明明是最大的个子,却努力的缩着身子,躲避着孩子们好奇探究的目光,方怡看着他们局促地模样,忍不住轻声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三个人低着头,嗫嚅道:王满仓,王来银,刘三娘。
方怡转头吩咐一众小家伙们:叫王大哥,王二哥,王嫂子。
小家伙们立刻乖乖叫了,清脆稚嫩的嗓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不带一丝轻视,把那三个人着实吓了一跳,若非走投无路,他们也不想卖身,谁愿意放着好端端的自由身不要,而去当别人家的下人呢!可流浪在异乡,身无分文,又无田地,除了卖身已经没有其他的退路了。
每天在衙门里等着人来挑选,就像是关在栏里待卖的牲口一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从起初的尴尬羞涩到冰冷麻木再到卑微的企盼,不是亲身经历根本无法明白那种绝望。
直到白城山的到来,他们才终于得以离开那阴湿潮冷的地方,看着面前那薄薄的一纸文书,即便是不识字的他们也明白,这手印按下去,他们就再也不是自由身,永远都要低人一等了。
可是,此刻的他们已经没有了那份会为自己悲哀的自尊,颤抖着手,缓慢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在上面按上鲜红的一块。
签卖身契的时候,衙役笑着说他们交了好运,遇上白城山这样的好东家,几个人只跟着笑了笑,那笑比哭还难看,再好的东家,也无法抹灭他们心中的忐忑不安。
直到被带回家里,换了新衣服又吃了顿饱饭,冰冷的心才稍稍有了些暖意,听着白城山训话,最后得知他们三个是被另外两家半大的孩子给买了去的。
听完训话,三个人稍稍松了口气,东家吩咐的事儿就跟他们以前一样,种地干活儿就好,这些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接着又见了两位小东家,果然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生的很好看,一点都不像是村里的孩子。
坐上马车的时候,三个人心里又渐渐不安起来,不知自己会被带到何方,又会面临怎样的境况,直到被小东家询问名字,又被称作哥哥嫂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鼻尖竟然有些酸涩,似乎有想要哭出来冲动。
有多久没有被人这般乖巧地称呼过了?有多久没有被人这般平静和善的注视过了?方怡看着他们无错慌乱的神情,语气更加的柔和起来:我们的父母都在去年过世了,以后还要劳烦大哥嫂子们的照顾了。
三个人红着眼,刘三娘更是已经轻轻啜泣起来,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马车里的气氛顿时僵硬起来,几个小家伙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居然惹得他们哭起来了,赵苗苗在方怡的鼓励下,摇摇晃晃地走到他们面前,软糯糯地说:王嫂子,不哭不哭。
这乖巧懂事的模样,让刘三娘忍不住想起自己早逝的孩儿,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抱着赵苗苗痛哭了起来。
在外面赶车的赵立夏听到动静,探过头来:怎么了?方怡抹了抹眼角,摇摇头:没事,王嫂子心里头难过,让她哭会儿吧。
赵立夏看了那三人一圈儿,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继续赶路去了。
等到了家门口停下马车,三个人走下车,看到面前的青砖大瓦房顿时愣住了,只呐呐地跟着他们走进院子,就看到那群半大的孩子们飞快地散开,各自忙碌着,有的喂鸡有的喂兔子有的清扫地面有的去厨房烧水,最先回过神的是刘三娘,她上前几步,伸手就要去接赵立秋手里的扫帚,低声道:我来吧。
赵立秋顿了顿,把扫帚给了刘三娘:嗯,谢谢王嫂子,屋里都是干净的,只扫下院子就好,粪便都放到那边的小坑里去。
刘三娘开了个头,王满仓和王来银兄弟两个也回过神来,四处望着想要找点事做,赵立秋见状,忙道:不着急,等会儿还要清理屋子呢,你们先歇会儿。
等赵立夏去后院儿喂了牛和马回来,开始安排三个人晚上睡觉的地方了,所幸当初盖房子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家里孩子多,所以房间也多,加起来足足有五间,但是做了炕的却只有三间,毕竟孩子们都还小,如今赵立夏一家五个都是挤在同一间房里睡的,赵父赵母的房间之前供奉着牌位,如今也一直都是空着的,剩下的就只有一间是有炕的,显然不太够。
方怡想了想道:要不然让王婶儿先去我那里挤两天,等砌了炕再搬回来。
王满仓动了动嘴角,装着胆子说了句:我们之前也是挤着睡的,这炕够大了。
赵立夏和方怡都有些默然,明白王满仓说的都是实情,连命都快顾不上了,哪里还顾得了其他?私心里,赵立夏也不愿意刘三娘跟方怡和方辰一起睡,说不出的原因。
最后,他道:那就挤两天吧,我明儿就去找人来砌炕头。
许是察觉到小东家很好说话,王满仓又说了一句:不用找人了,我们就会。
赵立夏有些意外,笑道:那成,明儿你们就在家里把炕给砌了吧,让立秋给你们打下手。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等水烧开,众人又去冲个澡,那三人抢着要给赵立夏他们收拾澡盆,却被赵立夏按住了,他同意买这三个人回来的理由有很多,却独独没有让他们当下人这一条,等洗过澡,打发几个小的去睡觉,赵立夏带着方怡赵立秋坐在那三人的房里,正色道:你们是第一天来我们家,有些话我就先挑明了说。
虽说我手里有你们的卖身契,但我并不想要下人,你们就把自己当做是长工就好,另外再帮着把家里拾掇拾掇,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我不会少了你们,每年秋收过后我也会分些工钱给你们。
但是,我有几点要求:第一,不能多嘴多事;第二,不要手脚不干净;第三,有事可以直说,不要背地里折腾。
这三点如果你们做不到,我会把你们送还给白叔。
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更何况每年还能拿到工钱,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哪里还有不应的道理,当即连连点头。
赵立夏见状,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转头看了赵立秋一眼,赵立秋上前两步,神态很是亲热:王大哥,王二哥,王婶儿,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们爹娘去的突然,家里连个长辈都没有,很多事我们都不懂,白白让人看了笑话,你们来了正好不过了。
方怡在一边看着,心下默默的感慨,真瞧不出,这阳光小少年居然还有这心思,居然懂得一颗枣儿一下棒槌的道理,这一个唱白脸一个□脸,配合得还挺默契,亏她刚刚还打了草稿,准备适当时候来个下马威呢,虽然心里很是同情这三个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规矩该立的还是要立!谁让他们目前还属于孤儿弱势群体呢。
55新的安排第二天天不亮那三人就都起来了,在屋里坐了半天,想要出去找些活儿干,却又怕做不好惹得小东家不高兴,更怕笨手笨脚吵醒了小东家,犹豫了好半天,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却依稀听到有说话的声音,心下顿时一惊,难道小东家已经起来了?那他们在房里磨蹭这么久,会不会让小东家觉得他们贪睡?三个人急急忙忙地循着声音走到后院儿,果然就看到三个小东家在院子里慢吞吞地比划着,只是那姿势瞅着有些奇怪,不过那三人也没心思多想,满脑子就着急小东家可千万别觉得他们懒就好。
看到三人,赵立夏连忙收了招式,道:你们起了?天还早着呢,可以再睡会儿。
赵立夏这话本是好意,如今是都快六月了,天亮的早,完全可以再睡会儿,只不过这话听在那三人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那三人苦着脸,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低声道:是我们起晚了。
赵立秋见状,连忙笑道:不晚不晚,是我们习惯了早起,打两套拳精神精神。
那三人的心中依旧很不安,赵立夏沉吟片刻,才道:我们家事情不多,你们也不必起太早,如今已经入夏,等天亮再起也行的,不必非要比我们起的早。
听到这话,那三人才稍稍定了心,又道:有哪些事要我们做的,东家只管吩咐就是。
赵立夏道:你们都比我年长,叫我立夏就好。
事情不多,早上起来从井里打些水上来,装满水缸就好,水井就在那个小屋子里。
另外再去摘些草来喂兔子,厨房里的火升起来,烧些热水,早饭方怡会过来做。
其他的就没什么了,所以你们也不必起太早。
三人认真地听着,末了才点点头,这事儿确实不多,三人犹豫了片刻,试探般地建议:这院子这么大,空着怪可惜的,要不要种些菜?赵立夏笑道:那就最好不过了,屋里还有不少去年留下的种子,回头我找给你们,我们原本也想种的,只是没那个精力,只有方怡在家整了一块儿。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三人心里也有些满足起来,觉得自己有点儿用处了,刘三娘小声地问:这附近有洗衣服的地方吗?赵立夏道:有的,村里头有条山里流下来的小溪,村里的大婶儿们一般都是在村子中央那一块儿洗衣服,你出了门就顺着门口笔直往东走就是,方怡一般都去后门出去,往上游那边走的。
刘三娘立刻道:那我去上游那边洗。
对于刘三娘的自觉,赵立夏很满意,正说话的功夫,方怡过来了,照例先来后院儿看了一眼,瞧见他们都在,当即笑了笑:都起的好早,我先去做饭了。
刘三娘立刻跟在方怡的身后往厨房走。
方怡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把家里的存粮指给刘三娘看了:这些白面是白叔送来的,留着特别的日子再吃,这些红薯面玉米面也不太多,我都是掺着黑面煮的,家里头最多的是黑面。
平日里做饭的时候我会多放些油,若是以后我没空让嫂子做饭的话,油水不必太省了,屋里的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缺了油水对身体不好。
嗯,我知道了。
虽然心里头觉得浪费,但是刘三娘也没多说什么,住得起青砖大瓦房又有一百亩田地,还买得起下人的,显然也是个富户,多吃些油水说得过去。
方怡倒是不知道刘三娘的心思,自顾取了些黑面混了红薯面,揉成面饼,再切成一段一段的面条,下到锅里去,又把青菜切成丝加进去,做了半锅,最后才往里头加了油。
刘三娘在一旁看着,心里头直觉得肉疼,这油也放的太多了吧!如今又不是农忙的时候,哪里需要这么多油水,都快有小半勺子了!刘三娘哪里知道这还是方怡省了的,这阵子天天都是在白城山那儿吃的饭,家里头除了先前熬的猪油,并没有其他的东西,不然方怡还得往里头加两片儿肉呢。
趁着做饭的功夫,方怡看了眼刘三娘,道:我们两家去年都遭了灾,家里头没多少存粮,银子也都拿去给爹娘治病了,如今全靠白叔接济,只等着秋收过后才能还了这钱。
刘三娘没有太多的心思,不知道方怡说这番话的用意,只呐呐地点头。
方怡又道:如今是灾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在别人眼里,我们一群孤儿,收着这样的家产,想必是舒坦的很,只有我们自己明白这日子有多难熬,白叔没来那会儿,我们连黑面都吃不饱,孩子们瘦的只剩一把皮包骨了,偌大的田地,立夏和立秋没日没夜的忙着,连立冬都要去帮忙,他才八岁。
这些话让刘三娘想起自家的凄惨,忍不住红了眼圈儿:熬熬就过去了。
方怡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是啊,白叔也这么说,连带着帮了我们许多,你不知道,那会儿差点儿就把苗苗给送出去了。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等到面条煮好了,方怡拿了四个海碗,盛了满满四大碗,跟刘三娘一道端了出去,随即招呼人来吃饭,到这会儿,那三人才知道方怡是特意给他们做的早饭,心里十分地感动,甚至有些惶恐,这小东家对他们实在是太好了!特别是刘三娘,在得知他们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之后,再看到这满是油水分量十足的面条,忍不住又想哭了。
吃过饭,赵立秋果然被留在了家里,给那三人打下手砌炕头,其他人则是跟着赵立夏进城,今天是开心糍最后一天的买卖了,等做完这一天就能好好的轻松一下了,虽说开心糍很赚钱,但是方怡真心觉得有些累了,她还从来没有如此高负荷地持续工作一个月过,更别提她现在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小身板儿。
今天的生意比前些天又好了许多,因为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开始放出风声今天是最后一天卖开心糍了,等过了今天,再想吃就要等明年了,是以不少人家都来买了一些,有些人瞅着赵立秋不在,还关切地询问了一番,显然对这个嘴甜讨喜的小少年有了好印象。
等到所有的材料都用尽,这一年的开心糍也终于落下了帷幕,有些来晚的人没买到,也只能遗憾地离去了。
不过大家伙儿却是很高兴的,摊子一收,开始闷头数钱了,最后这些天的生意不是太好,三妞儿也就没过来,这会儿白城山跟赵立夏和方怡一起把账目都核对了一边,方怡看着账本里整页整页的字,着实有些头大,看惯了现代的阿拉伯数字,冷不丁看着这些大写的数字,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再加上手里没有炭笔,算盘又不会用,到最后只能眼巴巴看着白城山算。
辛苦了一个月,盈利足足有十八两之多,去掉给了杨婶儿的二两,剩下的十六两两边一边八两,正好是那三个人的买身钱,白城山却摇摇头,把钱推到赵立夏和方怡的面前:买身钱不急,等秋收过后你们再还我也不迟。
这回,赵立夏却是死活不依了,之前是没钱才一直接受白城山的接济,如今都赚了银两了,哪能还这么厚着脸皮白蹭呢,他抿了抿唇角,神态很是认真: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但是这回,我不能听你的,这银子,我无论如何是不会拿回去的。
白城山心里对赵立夏是越发的欢喜,听了这话不由笑道:这样吧,你先还五两给我,另外三两你带回去,忙活了一个月,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赵立夏微微皱眉,还想再说,却被方怡拉了拉衣袖,听她道:既是叔的好意,心领了就是,家里留些钱总是好的。
白婶儿也在一旁道:就是这个道理。
赵立夏这才点了头,把那三两银子收下了,转而说起另外的事来:叔,这开心糍的摊子收了,我也要回去忙活地里的事儿,那立冬辰辰他们怎么办?白城山道:这事儿我已经跟刘老弟提过了,如今这天儿渐渐热起来了,让立冬辰辰他们三五天来一回就好,平日里自己在家温习练字。
赵立夏道:如此也好,辛苦柳叔了。
稍后,赵立夏和方怡又买了些点心去跟刘掌柜的好好的谢了一番,约好了下回来的时间,然后才把三个小的领回来,顺带还抱了一堆废纸。
瞅着天色还早,白城山驾着马车送他们回去了,路上还买了几斤牛肉猪肉,那玉米面和红薯面也各买了一大包。
等把他们送回家,白城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看着那三人正忙着砌炕头,屋子被收拾的很整齐,后院儿也开了两块儿地出来,心下很是满意,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到了这会儿,方怡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终于回到了家里,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段日子了!然而,还不等方怡喘口气呢,院门突然被推开,三妞儿红着眼圈儿跑了进来:方怡!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个月开始了!扇子要努力加更····亲们来点儿鼓励吧····56退亲方怡连忙起身迎上去:怎么了?三妞儿哭得嗓子都哑了:方怡。
方怡看了眼院子里其他人,扶着三妞儿往外走:去我屋里满满说。
赵苗苗颠着小短腿儿想跟上去,却被赵立夏一把抱住了:苗苗乖,姐姐有事要说,你跟哥哥玩。
哦。
赵苗苗点点小脑袋,又晃悠到赵立年和方辰的身边去了,看他们抓蚯蚓喂鸡也是很好玩的。
赵立夏看了眼门口的方向,眼底透出些许担忧,想了想,他去屋里跟赵立秋说了句,拎了一包从城里带回来的点心往杨婶儿家去了。
三妞儿被方怡扶着进屋,当即趴在她怀里大哭了一场,声音嘶哑,听起来十分的悲伤。
方怡一面轻拍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她,一面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应该不会是杨婶儿他们出了什么事,不然她也没功夫安心在这里哭,难道是跟杨婶儿吵架了?应该也不会,三妞儿跟杨婶儿的感情还是挺好的,而且她很孝顺。
那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呢?方怡实在是有些想不出来了,要是放到现代社会,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哭鼻子的原因那真是太多了,随便都能数出十来条来,可在这穷人孩子早当家的古代,哭鼻子可不常见。
方怡耐心地等着三妞儿把心里头憋的这股子气给哭了出来,这才轻声劝着:怎么了?跟我说说,嗓子都哑了,别哭了啊。
三妞儿抽抽噎噎地,好半天才说清一句话:他们家要退亲。
方怡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三妞儿要被退亲了?为什么!怎么会这样!这古代的姑娘要是被退了亲,名声可就要坏了!放着三妞儿这么好的姑娘不要,那家子人发什么疯!为什么退亲?他们总要拿得出个说法来吧!三妞儿断断续续地说:他们说,说我天天跟你们去城里,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一个大姑娘的,整天的跟着一群小哥儿挤在一起……呜呜呜……到最后,三妞儿说不下去了,方怡的脸色顿时铁青,就为了这个?又是流言蜚语!这群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做的八婆,不背后乱嚼舌根会死吗?那家子人居然就为了这凭空捏造的谣言就要来退亲?方怡忍不住骂了句靠,问道:你们定亲的时候有立婚书吗?三妞儿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摇摇头:没有,只是收了礼钱,请了亲戚。
方怡心里堵着一口气,难道就只能凭白无故地这么认了?那也太便宜那家人了吧!那杨叔杨婶儿是怎么说的?三妞儿忍不住又哭出声:我娘跟他们差点儿打起来了,这亲是肯定要退了的。
方怡见状,安抚道:别哭,他们退了你家的亲,绝对是他们的损失,要哭也是他们哭,你行得正坐得直,凭什么要为了那些渣人哭?三妞儿吸了吸鼻子:被退了亲,我以后可咋办?会找不到婆家的。
方怡很想说,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么?可看着三妞儿这伤心欲绝的模样,再一想此刻身处的地方,这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真说起来,若不是她拉着三妞儿去城里帮忙,她也不会遭遇这种事。
到最后,方怡只能干巴巴地劝着:放心,你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找不到婆家?三妞儿听了,果然依旧哭得很伤心,过了会儿,她站起身:我先回去了,刚刚是突然跑出来的,我爹我娘该担心了。
方怡也跟着起身:走,我送你回去。
三妞儿心神不定,点点头任由方怡牵着一起往回走。
两人回到杨婶儿家的时候,那些退亲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只有杨婶儿坐在那里抹眼泪,杨叔直叹气,虎子气得不行,赵立夏正默默陪在一边。
这种情形,就连方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退亲这种事在现代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在这古代,那就是天大的事了,好好的姑娘家,因为定亲之后跟别的男人来往太亲密而被退了亲,这种事要是传了开去,名声就彻底地坏掉了。
杨婶儿看到他们,硬是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方怡劝了几句,就跟着赵立夏回家了。
两人走在路上,心情十分地沉重,方怡低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拉着她去城里的。
赵立夏转头看着方怡道:不是你的错,你原本也是好心,想让她也跟着赚些钱。
方怡叹了口气:不管是不是好心,却终究办了坏事,如果不是跟着我们去城里,别人就算想说什么也无从说起。
是那家人的错,三妞儿是个好姑娘,他却不知道珍惜。
赵立夏说着,又道:我是绝不会退亲的。
方怡微微一愣,抬眼看向赵立夏。
赵立夏深深地望进方怡的眼底,一字一句道:不管怎样,我都不会退亲的,等孝期一过,我们就成亲。
这一刻,方怡仿佛有种置身教堂的神圣幸福感,漂浮在半空的心似乎落在了实处,一种说不出的满足而踏实的感觉充斥在心间,原来,早在不经意间,她的心底深处就已经开始对未来不安了吗?是从赵老爷子说要让赵立夏退亲的那一刻起的吗?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地依赖面前这位阳光小少年了呢?难道穿越到这种地方,身体变小了,连心理年龄都变小了吗?不然她堂堂大律师,怎么会有依赖别人的一天?方怡呆愣的模样让赵立夏有些不安,他忍不住伸出手,晴晴地碰了碰方怡的手,又像是被烫到一般极快地缩了回去:方怡,怎么了?回过神的方怡迅速地转开了视线:没什么,现在说的是三妞儿,你扯到那里去了。
被方怡这么一说,刚刚还一副沉稳模样的赵立夏立刻尴尬了,红晕迅速地爬上了脸颊,目光再也不敢往方怡身上瞟了,怎么就说出来了呢!明明一直都是放在心里的,看到方怡闷闷不乐的样子,还以为她想到了自己,所以一时冲动就说出口了,居然连结婚什么的都说出口了,真是……赵立夏局促害羞的情绪很快就传染给了方怡,连带着她的脸颊也有些发烫,这不科学!两人就这么局促地回到了家中,赵立秋和赵立冬立刻围了上来,关切地问:三妞姐怎么了?赵立夏摇摇头,低声道:那边人要退亲。
赵立秋惊讶地张着嘴:怎么会!这事儿你们心里知道就行了,别多说了。
……三妞儿被退亲的消息迅速地传了开去,听说刘寡妇是以三妞儿行为不检的理由退的亲,之前那些眼红她能坐马车去城里的人都不做声了,那些个传了流言的人也消停了几天,她们虽然嘴里头说的起劲儿,其实也都是人云亦云,听人说了,立刻就跟着说了,根本就想不到自己的这番话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只顾着自己说了心里头舒坦了那就够了!哎,那刘寡妇也真做得出来,三妞儿多好的丫头啊,居然说退亲就给退亲了!可不是,不就是跟着去城里干了几天活儿么,能去城里挣钱那是多体面地事儿啊,她倒还嫌弃了。
所以说啊,这寡妇家的媳妇不好当啊!一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看做天大的事儿。
……听到村里新传出来的话题,方怡只想出去把这些人臭骂一顿,之前要不是她们说三妞儿成天跟男人去城里,那刘寡妇会退亲吗?本来寡妇门前就是非多,这些人还成天的把人家订了亲的媳妇挂在嘴边,她能好想吗?不过方怡到底是忍住了这股子冲动,跟这群无知八婆们没啥子好讲的,说到最后没准儿还会把自己给气一顿,不值当!可三妞儿的事难道就要这么地忍了?方怡咽不下这口气。
三妞儿是她来带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好朋友,更何况那个丫头是那么天真善良,怎么能凭白无故被人欺负了!方怡闷着头怒气冲冲地穿过大半个村子,直走到那刘寡妇的门前停下,伸手敲了敲院门,她都打听好了,这种时候,刘寡妇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她的儿子这会儿都在地里忙活。
不多时,院门被打开,一个黑瘦黑瘦的老妇人站在那里,打量了方怡一番,并没有让她进门的打算:你来有什么事?方怡的脸色说不上好,却到底记得自己的来意,也没太给脸色:我来是想跟你解释一下,三妞儿去城里做的事。
赵立夏有个叔叔在城里开店,最近端午时节,他们店里就做了一种吃食去卖,因为只有那婶婶一个人会做,忙不过来,所以就让我和三妞儿去帮忙,我们从始至终都是在厨房里做点心,只有赵立夏和赵立秋才在外面摆摊子,根本就不是村里人说的那样,你误会三妞儿了。
老妇人听了方怡的这番话,意外地没有多说什么,只转过身淡淡道:进来说吧。
方怡抬脚进门,跟着老妇人走进屋里,坐在她对面,又道: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行为不检,很可能会让三妞儿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老妇人没有怪罪方怡的无礼,她点点头:我知道。
方怡皱眉:知道你还这么做!为了我儿子,我不得不这么做!老妇人的语速有些慢,但带着某种坚定:我把瓦儿拉扯到这么大,吃了多少苦头已经记不清了,更是不知道被人说了多少次,我不能让我的儿子也被人指指点点,所以只能退了这亲!方怡忍不住道:你明知道三妞儿是无辜的,你明知道那些人只是信口开河,胡编乱造,你居然还这么做!什么叫为了你儿子?你儿子是跟三妞儿过日子,还是跟那群妇人过日子?老妇人终于皱起眉来:你胡说什么!你既然知道人言可畏,你就不该让三妞儿赴你的后尘,你还有儿子可以陪着你,三妞儿呢?她才十四岁!她还是个孩子,她那么单纯善良,你怎么忍心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以为你说她一句行为不检又退了亲,村里人就不会对你儿子指指点点了吗?你真是天真,她们会说你儿子是个没用的家伙,娶个媳妇还没过门就退亲了!会说你是个没眼光的娘,连个媳妇都不会挑!老妇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乱说什么!我儿子怎么会没用!方怡望着她:刘婶儿,你被人说了一辈子,难道都不明白,对付流言最好的法子就是不去理会,等时间长了,自然不攻自破。
你若是不理会那些人胡说,等到三妞儿跟你儿子成了亲,两人夫唱妇随,你们日子越过越好,来年再添个大胖孙子,那些人眼红都来不及,谁还会记得当初说了什么!你倒好,一听到这些话就立刻退了亲,白白送了把柄让她们来嘲笑你们母子。
你以为退了亲,就彻底地撇干净了吗?你出去逛一逛,听一听,看看她们到底是怎么说的吧!如今全村的人都在同情三妞儿,所有人都在说你们的不是!老妇人的嘴角微微颤抖,她用力抿了抿,才道:我不管她们说什么,就像你说的,等过些日子,我给我儿子再找一门亲事,这事儿就过去了。
倒是你,方怡,你父母全无,做事之前要多想想。
今天我念在你是为了三妞儿出头,不计较你的无礼,只不过,赵立夏的家里还有不少长辈都在,你要对谁都这么不客气的话,保不准儿什么时候也要被休了。
方怡淡淡道:我的事就不劳刘婶儿操心了。
不是谁都跟你们一样,认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作者有话要说:^_^57不如接亲方怡来之前本想着要好好的跟刘寡妇解释一番,看能不能劝她不要退了这门亲,三妞儿是个好姑娘,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可是听了刘寡妇的一番话之后,方怡立刻打消了这念头,这样的人家就算三妞儿嫁进来也是个悲剧,将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从刘寡妇家里出来,方怡的情绪十分地低落,难道三妞儿的事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想到那个可爱的丫头以后都要委屈的低头过日子,方怡就觉得很心疼,隐约还有些自责。
再度来到杨婶儿家的时候,之间一贯开朗的杨婶儿这会儿也皱着脸,时不时地叹一口气,三妞儿跟着杨叔下地干活儿去了,心情不好找些事做也省得整天在家里瞎想。
方怡道:婶儿,这事儿该怎么办呢?杨婶儿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这亲肯定是要退的,现在就算他们不退我也要退的,我不能看着三妞儿去他们家里受罪。
方怡没料到杨婶儿居然这般开明,换了别人,怕是会低声下气想方设法先保住这门亲事保住女儿和他们的名声吧,她低声道:婶儿,都是我不好,没想到那么多,害了三妞儿。
杨婶儿抹了把眼泪:别瞎说,怎么能怪你?你当婶儿也是糊涂人么!这事儿怨不得别人,只怪我当初瞎了眼,居然找了这样的人来接亲。
方怡道:婶儿,这事儿不怪你,起初你也不知道他们是那样的人啊。
三妞儿是个好姑娘,一定会找到好人家的。
哎,话是这么说,可这退亲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些好点儿的人家谁还会跟我们接亲呢。
方怡抿了抿唇,想起昨晚赵立夏跟她商量的话,半晌才道:婶儿,立夏哥让我来问问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让立秋跟三妞儿定亲,两年后再成亲。
杨婶儿一愣:这咋行!既然话都说出口了,方怡也没了顾忌,当即劝道:有什么不行呢?虽然三妞儿比立秋大了一岁,但是古人都说,女大三,抱金砖。
这大了一岁,怎么也能抱个银砖吧。
而且立秋和三妞儿都是彼此相熟的,两人的性子也都很好,肯定是能过到一起去的。
还是说,婶儿你信不过立秋?杨婶儿却丝毫不为所动,态度很坚决:这不行。
我是瞧着你们长大的,你们什么性子我还能不清楚?怎么会信不过?只是这事儿不成,三妞儿是因为跟你们去城里才被人说闲话的,如今若是再跟立秋定亲,那这闲话就给坐实了,那我们三家人这辈子都别想在赵家村儿再抬起头来!婶儿知道你们是好心,但这事儿做不得!方怡道:别人爱说让别人说去!我们不在乎!反正也不会掉块肉,等将来孩子们出息了,谁还敢再低头看我们?杨婶儿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丫头,我们祖祖辈辈的根都在这里,怎么能不管别人的看法?赵家村儿这么大,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活生生的淹死人。
更何况,立年辰辰他们将来是要有出息的,那就更不能招惹这样的流言了。
方怡不做声了,细细地想着杨婶儿的话,她也不确定杨婶儿这话是对还是错,她终究是现代人,从骨子里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日子是要自己过的,管别人说那么多做什么,只要自己出息了,别人巴结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说什么,自古而今都是如此。
可是杨婶儿的话也有她的道理,人言可畏,这并不是空穴来风,三妞儿的亲事就因为几句流言而被告吹,若是她跟立秋当真订了亲,那在别人眼里,确实就是坐实了流言,将来会说成怎样,方怡甚至都能预见到,她是能扛得住,但是三妞儿扛得住吗?赵家那一群孩子们扛得住吗?赵立夏又能扛得住吗?杨婶儿又道:你回去好好跟立夏说说,这种话以后提都不要提了,三妞儿的亲事不着急,等过两年风头过去了再找人家也是来得及的,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能脑子一热就做出糊涂事来,立秋是个好孩子,有那白叔帮衬着,将来保不准还能讨一个城里的媳妇,婶儿不能害了你们。
方怡闷闷地点头,等回到家里,把杨婶儿这一番话都转给赵立夏听了,赵立夏沉默良久,才道:既然杨婶儿这么说了,那这事儿我们就别再提了,也别让立秋知道。
嗯。
方怡轻轻应了声,又问:若是杨婶儿回头又想通了,愿意让立秋跟三妞儿定亲,那些流言你怕吗?赵立夏看着方怡,墨黑的眼分外的明亮:比起流言,我更怕失去亲近的人。
方怡迎着他的目光,轻轻地笑了。
……随着定亲物品的退回,刘寡妇和杨婶儿的这门亲事算是彻底地告吹了,短短几日,三妞儿整整瘦了一圈儿,原本圆润的脸颊如今都露出尖尖的下巴了,天真烂漫的笑颜也不知不觉消散,行为不检这顶大帽子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所幸她的家人都不错,时常地劝慰她,不然方怡没法儿想象三妞儿会变成什么样儿。
这几天方怡没有再去杨婶儿家,作为朋友,她很想每天都去关心三妞儿的,但是想到三妞儿被退亲的原因,方怡有些退缩,她知道自己的名声在村里头已经很不好了,不确定她若是再去找三妞儿,会不会给她带来更坏的影响。
至少村里头已经有流言传出,说三妞儿之所以会这样都是被她带坏的,对此,方怡嗤之以鼻,却终究还是没有再去给杨婶儿一家添麻烦。
心情不好的方怡整天的闷在家里,绝大部分家务事都被刘三娘接手了,方怡无所事事,心里愈发地沉闷起来,之前抄书的活儿因为掌柜的给孩子们授课而停止了,画绣样的活儿已经被赵立夏揽过去了,方怡在家里转了几圈儿,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几个小的身上。
于是,这一天,除了去地里干活儿的赵立夏和赵立秋,剩下的几个都惨遭蹂躏,各种突击检查不说,背不出来还被义正言辞的教训。
等到赵立夏回到家里,迎面而来的就是几张苦哈哈的小脸儿,就连方辰都露出了委屈的神情,赵立夏看了眼在厨房里忙碌的方怡,小声地安抚了几个小的一番,最后道:你们三妞儿姐被人退了亲,方怡姐心情不好,你们要听话些,让她说几回就好了。
几个小的立刻乖巧地点点脑袋,原来是因为三妞儿姐的缘故,不是因为他们功课没做好,几颗小玻璃心就这么被修补如初。
赵立夏去后院儿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这才走到厨房里,刘三娘早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出去收拾东西了,这会儿厨房里只有方怡一个人在忙碌。
赵立夏看了会儿,才道:我今天看到杨婶儿他们了,三妞儿看起来还好,你别太担心了。
方怡的动作一顿,转过头看了赵立夏一眼:是吗?那就好。
赵立夏换了个话题:明天一早,我送立年辰辰他们去城里,你要去吗?方怡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路上小心点儿。
嗯,你在家休息也好,前些日子太辛苦了。
赵立夏说完,见方怡没什么反应,又问:你有没有想买的东西?回头我买了带回来。
这笨拙的讨人开心的法子让方怡心里一暖,又生出些许好笑的意味来,她故意板起脸,训斥道:好不容易挣点儿钱,别总想着花出去!看着那阳光小少年红着脸落荒而逃,方怡心底的沉闷顿时散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赵立夏套了牛车,带着一家子小孩儿去了城里,只留了方怡和赵苗苗跟那三个人在家。
牛车的速度自是比不上马车的,但是有赵立夏在前头牵着,那速度也不算太慢,等到了白城山的店里,正好是以往去书店的时间,赵立夏让赵立秋带着几个小的去找柳叔,他自己则是跟白城山说了会儿话。
白城山把赵立夏带到后屋,问道:方怡这回怎么没来?赵立夏道:三妞儿被退了亲,她心里难过,我就让她在家里休息了。
白城山一脸惊讶:三妞儿被退亲?这是怎么回事?赵立夏把事情大致说了一番,听得白城山一阵无言:就为了这事儿,那家就退了亲?可不是么。
赵立夏叹了口气:我本想让立秋跟三妞儿定亲的,只是杨婶儿说什么都不同意,我也就作罢了,三妞儿是个好姑娘,却因为我们遇到这种事。
白城山皱眉道:那样的人家不要也罢,嫁过去也过不上好日子!你去杨家提亲了?那倒没有,只是让方怡去跟杨婶儿提了一下,杨婶儿反应很大,死活不同意,还不许我们再提。
白城山暗自松了口气:杨婶儿是对的,你真是糊涂!怎么能在这风尖儿浪口的去提婚事!三妞儿就是因为跟你们走得近了才被人说,你还在她退亲之后去提亲,岂不是平白落人口实!这流言蜚语,有些可以不在意,但这类跟品性有关的你就不得不在意!赵立夏微微垂下头:叔,我知道错了,当时不是心急么,三妞儿多好的姑娘,被人这样退了亲,以后再想要找个好婆家怕是难了。
想到那个单纯的丫头,白城山也不由叹了口气:这事儿只能等着风声过去,你们也避避嫌,短时间别往他们家跑。
赵立夏闷闷道:嗯,我知道了。
白城山琢磨了一会儿,又道:三妞儿这姑娘确实是个好性子的,回头我和你婶儿也帮着瞅瞅吧,看能不能给她说个好点儿的人家。
赵立夏眼睛一亮:谢谢叔。
白城山笑着敲了他一下:你啊,别急着给立秋找媳妇,他才十三岁,你们孝期都还没过,你急什么?赵立夏道:我也不想的,只是爷爷那边,我实在是担心,立秋自己也不踏实,他不想要爷爷给他找媳妇。
这个我不是早就说了吗?你就说孝期未过,他也不能硬揪着让立秋去定亲不是?再说了,你们现在都跟着柳叔启蒙,你们三个大的暂且不提,那立年和辰辰总是聪明的,等过两年看看情况,保不准儿能考上个童生呢?到时候你还操心找不到弟媳妇?作者有话要说:^_^58好消息被白城山这么一说,赵立夏也觉得自己太欠考虑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笑了两声。
白城山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问道:那三人如何?手脚勤快吗?干活儿利索不利索?赵立夏点点头:都是些实诚的,王嫂子每天都把家里拾掇的很干净,还在后面种了两片菜地,本来想下地的,我没让,王大哥和王二哥干活儿是个好把式,不比我爹差了。
听到赵立夏对那三人的称呼,白城山有些意外,却也没多说什么,这样也好,遇上这样一群孩子,也是那三个人的福气,只希望他们能懂得投桃报李,别对这些孩子玩什么花样儿。
那就好,里正之前帮你们请的那些个短工,若是他们还想继续干,你就继续请,左右也花不了多少钱,有时间自己也多看看书,柳叔说你的资质不错,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赵立夏乖乖应了,除了读书,他如今还喜欢画画,方怡教他的那种画画的法子,实在是太有趣了,而且还能给家里补贴家用,多好!白城山又跟他说了会儿话,便把他送到书店去了。
柳叔先考了几个小家伙一把,没成想效果比预期的要好很多,想来他吩咐的作业被很好的完成了,心里头不由觉得很熨烫,只觉得这些孩子实在是讨喜,不论古今,再没有比努力学习天天向上的聪明乖学生更能讨得老师的欢喜了!那头几个小的悄悄松了口气,心里头十分地庆幸,幸亏昨天方怡姐已经考过一回了,不然今儿该要挨先生的骂了!虽然柳叔没有正式收他们为徒,但是在孩子们的眼里,柳叔就是他们的先生。
却不知,若是柳叔知晓他们此刻心里的想法,会不会气自己白白高兴一场。
这一天的教导结束后,柳叔照例布置了不少课业,最后把赵立夏叫道跟前,给了他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这里面是几本佛经,让方怡把佛经抄到卷轴上去,抄写之前要沐浴更衣,抄写的时候要诚心,这是帮家族里的夫人们抄的,回头要拿到寺庙里去供奉的,不可轻慢了。
赵立夏认真地应了,双手接过盒子。
柳叔点点头,又道:告诉方怡,这可比抄书要赚得多。
瞅着刚刚还一本正经一心向佛的人突然说起钱的事,赵立夏还真有点儿无言,只默默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柳叔大方地一挥手,放他们回去了。
方怡这一整天在家里也没闲着,没了小家伙们可以逗弄,她只能找别的事来分散注意力了,在自家后院儿里逛了一圈儿,瞅着之前种的那些菜都熟了,当即全摘了下来,只留下一小部分烧菜吃,剩下的正好拿来做泡菜。
刘三娘听到方怡说要做泡菜,也跟着忙活起来,能做点儿泡菜打打牙祭最好不过了,到时候也有理由不吃那些肉了。
这些小东家吃饭没有避着他们,所有人都是吃的一样的东西,刘三娘他们三个心里头总有些愧疚,只觉得这些孩子对他们是真心的好,明明自家还欠着那白城山的钱,却没有克扣过他们的口粮,每天都有几片肉可以吃,比起他们以前的日子,实在是差太多了。
方怡可不知道刘三娘心里的感慨,她只是瞅着这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弄点儿泡菜能增加食欲。
先装了半锅子水,然后加了不少干花椒和姜蒜进去,再倒些白酒,最后放几勺子盐巴,盖上锅盖让它慢慢煮着。
刘三娘在一旁看了会儿,瞧着跟她的做法差不多,当即就转身洗菜去了,白菜要一片片的洗干净,摊开了晾干水分,豇豆要切成两段,还有那茄子黄瓜,得切成长条儿。
等锅里的水烧开了,再倒进盆子里等着凉透。
然后把晾干了水分的蔬菜都放进瓦罐子里,把凉透的泡菜水慢慢地倒进去,泡菜水不能少了,要把那些蔬菜全部都淹没,然后再封住瓦罐的口子,等几天就可以吃了。
这头刚忙活完,赵立夏他们就回来了,方怡看着他们额上被太阳晒出来的细密汗珠,不由有些心疼,连忙招呼他们进屋,一人端上一大碗菊花茶,这小菊花是方怡两个月前采的野菊花,晒了不少,平日里每天都要泡上一大锅来喝。
赵立夏没顾着喝茶,先把手里的小箱子交给方怡,转述了柳叔的话,果然就见她笑了起来,这才跟着弯起嘴角,端了碗茶一口气就喝了大半进肚子。
有了赚钱的新门路,方怡终于不再纠结三妞儿的事,再加上抄写的是佛经,更能平心静气,每天方怡做完早饭之后就会回自己屋里,沐浴更衣,然后开始抄写佛经,这佛经跟书不同,是要抄写在专门的缎子上的,更加容不得一点儿闪失,方怡不得不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村里头有关三妞儿亲事的流言终于渐渐淡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户人家里的丑事。
到这时候,方怡才算是真真松了口气,少了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杨婶儿一家的日子应该能好过一些了吧,三妞儿瘦了那么多,也该补补了。
不知不觉就进了伏,天气也渐渐变得潮湿而闷热,幸亏这是偏北方的地段儿,热起来没那么恐怖,若是换了方怡在现代的城市,怕是要热死人了,即便如此,方怡还是觉得难熬,因为古代可没有清凉短袖的衣服可以穿!哪怕是三伏天,你也要全身上下都得裹得紧紧的,哪怕是挽袖子你也不能挽太高了!实在是太苦逼了,就连抄写佛经都没法儿静心了。
家里的几个孩子从三天去一趟城里变为五天去一趟,等柳叔不忍心,想要再延长时间,却被赵立夏婉拒了,时间再长的话怕是头一回学到的东西第二回来就全忘光了。
方怡嘴上是赞同赵立夏的做法,心里却是心疼的,这么大热天的在太阳底下暴晒,等到了城里早就湿透了衣襟,实在是太伤身了,白城山也看不过去,把自家的马车半强迫地借给了赵立夏,好歹能节省不少时间,也有个遮阳的地方。
到这时候,王满仓他们三个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从南边儿过来的人,对于这边的热天还真不怎么在意,虽然也是挥汗如土,但是精神气儿一直都是很好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萎靡,只是吃饭的时候却不肯再吃肉了,说是腻得慌,还不如泡菜呢,酸脆酸脆的,格外爽口。
方怡知道他们是在变着法儿的替他们节约,也不戳破,只是做饭的时候,那黑面掺得少了一些,玉米面和红薯面放的多了些,刘三娘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窝子暖烘烘的,转身说给了自家汉子和小叔子听了,三个人干起活儿来也愈发的卖力。
这一天,赵立夏带着几个小的从城里回来,脸上都带着抑制不住地欣喜,马车还没停稳当呢就迫不及待地往下跳,嘴里叫着:方怡姐!方怡姐!原本懒洋洋的方怡也忍不住来了精神:瞧你们高兴的,什么事儿啊?几个小的却齐齐看了赵立夏一眼,纷纷捂着嘴巴,一副我就不说的模样,方怡抬起头,挑着眉看向赵立夏。
赵立夏笑道:来后院儿我跟你说。
哟,这还秘密上了!方怡故作凶狠地瞪了几个小的一眼,转身跟着赵立夏去了后院儿,赵立秋嘿嘿一笑,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麻利地抱起赵苗苗,把几个小的都赶进屋,这么大的太阳,站在院子也不怕晒!方怡看着赵立夏解下马车,把马牵到棚子里,喂了把草料,那慢吞吞地架势实在是有些磨人,她忍不住问道:什么事儿让你们乐成这样?赵立夏轻笑了一声:白叔给三妞儿物色了一个人,是位衙役大哥,人还不错的。
方怡一激动,下意识就抓紧了赵立夏的手臂,激动地问:真的吗?赵立夏极快地扫了眼手臂,耳朵尖儿有些微微的泛红,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不过白叔让我们暂时别提,等过阵子他亲自来跟杨叔杨婶儿他们说。
方怡顿时笑开了,真是太好了!三妞儿嫁给衙役的话,村里头的人就再也不会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忍不住又问道:那衙役多大了,性子怎么样?凶不凶?赵立夏立刻详细地说了:他今年十八了,人很好,是个孝顺的,不过是个孤儿,先前为了给他娘治病,借了不少钱,这两年还了不少,之前也来过店里的,当时三妞儿正好往外端开心糍,给他瞧见了。
前两天跟白叔喝酒的时候无意间说起来的,就想让白叔给做个媒。
他娘去世才两年,还有大半年的孝期,想等孝期过了再说亲事。
听到这话,方怡放心了不少:真是太好了!果然好人有好报!杨婶儿他们一家子人都那么好,三妞儿自然也能找个好丈夫!赵立夏望着面前的人开心的笑脸,心里也是极高兴的,自从三妞儿被退亲,方怡就再也没笑得这么开心过了,如今终于能放下心里这块石头,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方怡恨不得马上就飞奔去杨婶儿家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不过想到赵立夏的叮嘱,只得生生压下了这股子激动,不过整个人都显得轻快起来了。
眼睁睁看着那双手离开自己的手臂,赵立夏抿了抿唇角,压下想要抓住的冲动,心里有些微微的失落,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的握着那双手啊。
等吃过饭,赵立夏笑道:山里的葡萄这会儿该熟了,明儿我跟立秋上山一趟,给你们摘些葡萄回来吃。
小家伙们顿时欢呼起来:哦哦,吃葡萄!吃葡萄!赵立冬撅了撅嘴:大哥,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赵立夏道:你带着立年和辰辰去小溪边抓些鱼回来,咱们晚上也好加餐。
赵立冬立刻笑了:好!方怡拍拍手:那明儿咱们就休息一天!再包一顿饺子吃!屋里顿时闹翻了天,所有人都笑得很开心,赵立秋看了王满仓三人一眼,笑道:王大哥跟王二哥明儿跟我们一起去山上把,让王嫂子跟方怡姐在家里包饺子就好。
三人一愣,没想到自己也有份,张了张嘴想要推辞,却被赵立夏打断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喜欢本文请支持作者正版。
@罗密兜(比邻有鱼)作者有话要说:~~~~(>_<)~~~~扇子果然是亲妈,想虐都虐不起来!乃们不能因为扇子是亲妈就不冒泡捏·····59怎么了?第二天,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就连赵苗苗都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小嘴儿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赵立夏看得好笑,拍拍她的背心想要哄她再睡一会儿,结果却越拍越清醒,到最后,赵苗苗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睛:大哥,吃葡萄,包饺子。
赵立夏见状,把她抱起来,给她穿好衣服,笑道:好,大哥这就去山上摘葡萄给苗苗吃,再让方怡姐包饺子给苗苗吃。
赵苗苗笑弯了眼,搂着赵立夏的脖子咯咯笑道:好。
方怡的太极拳才打了一半,方辰就爬起来了,眼巴巴的望着她,那毫不掩饰的无声的期待,让方怡无端的生出些许罪恶感来,觉得自己要是在这样的眼神下继续打完这套太极拳的话那就太不应该了!最终,方怡还是无奈地妥协了,草草收了招式,牵着方辰招呼那两只小黑狗去了赵立夏的屋里,还没进门呢,远远就听到里头传来的说话声,方怡笑着摇摇头,推开虚掩着的院门。
院子里真是热闹极了,让方怡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犹自灰蒙蒙的天色,这会儿不是早上而是傍晚吧!赵立夏和赵立秋已经准备好了上山的行头,刘三娘正在厨房里做早饭,方怡过去的时候,她正在和面糊糊,准备做疙瘩汤,这是赵立秋点名要吃的,看到方怡过来,刘三娘连忙笑了笑:他们赶着上山,所以我就先做了。
方怡笑道:没事,疙瘩汤你做的比我做的要好吃,我来切菜。
刘三娘放下心来,继续搅拌面糊糊,等面糊糊都弄均匀了,锅里的水也烧开了,刘三娘拿筷子挑了一块儿面糊糊丢进水里去,面糊糊遇到沸水,外面一圈儿面立刻就给烫熟了,变得圆润光滑,看起来就像个小疙瘩,很快沉到水底下去了,刘三娘就这么一筷子一筷子的挑着,时不时搅拌一下,省得面糊糊都粘在锅底下,等那一大盆子的面糊糊都下进去了,方怡这边的青菜也切好了,全都加了进去,回头擦干净手,又去瓦罐里捞了些泡菜出来,这天气越来越热,家里头的人对泡菜是越发的喜爱了,这酸酸甜甜的味道十分地开胃。
等吃过早饭,赵立夏他们四个整装待发,临出门前,方怡问道:这山里的野葡萄多么?赵立秋笑眯眯地点头:可多了!而且都很甜,放心吧方怡姐,保管够吃。
方怡顿了顿,又道:嗯,那就多摘点儿,回头我酿些葡萄酒。
赵立秋的眼睛立刻就亮了:那感情好!我一定多摘些回来!方怡笑道:也别太多,用不了多少的,你们注意安全。
目送那四人离去,方怡刚转身就对上了赵立夏亮晶晶的眼神儿:方怡姐,趁着天还没亮,我去捞点儿鱼虾回来吧!回头该有人来抢了。
之前因为天气凉,村里头的孩子们都给家里管住了,所以赵立夏和赵立秋每回都能捞到不少鱼虾回来,随着天气渐渐炎热,孩子们也都被放出来了,那条小溪是他们最喜欢呆的地方,又凉快又能捞点儿鱼虾打牙祭。
赵立夏之前也去过两回,却每次都碰上不少孩子,他脸皮薄,不愿意跟小孩子抢,只能是回家去了。
所以赵立冬这会儿才想要早早的去,早早的回,免得碰上那些小子们,不然又要听到一些难听的话了,孩子们都是单纯无知的,在家里听到爹娘说了什么话,都会无意识的记在心里,回头看到话题对象,就会学着爹娘们的语气说出来,根本不知道这些话能不能说,会不会伤到人。
方怡哪里不知道赵立冬的心思,当下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心里并不是很担心,小溪不算深,就算整个人摔进去也不会淹着,只是要防备腿抽筋。
赵立冬连连点头,等方怡说完,立刻一溜烟跑到后院儿,把一早就准备好的工具拎出来。
赵立年和方辰瞅着赵立冬的身影,心下着急,尚显稚嫩的嗓音讨好地叫着:方怡姐,我们去给立冬哥帮忙吧!方怡也没逗他们,大方地挥手放行:别玩太久,捞不到就算了,早点儿回来帮忙包饺子。
话还没说完,那三个人影就已经溜出老远,隐约传来知道了的声音。
方怡笑着摇摇头,抱起脚边的赵苗苗,笑道:苗苗今天不跟哥哥们去捞鱼了?赵苗苗摇摇头:我帮姐姐包饺子。
呵,这小家伙倒是意志坚定!方怡笑着亲了赵苗苗一口,转身往屋里走:那好,我先帮你梳个可爱的辫子,咱们就来包饺子。
因为之前营养没跟上,又缺乏细心的照料,赵苗苗的头发有些枯黄,发质却很柔软。
通过这两个多月以来的食补,她那原本稀疏的头发渐渐浓密了一些,这让方怡放心不少,每天给她梳头的时候都是万分地轻柔。
赵苗苗可喜欢方怡姐给她梳头了,一点儿都不疼,比大哥要厉害多了!方怡把赵苗苗的头发分成两股,扎得高高的,然后又编了一小段,卷成一个小鼓包,剩下的小半截儿就让她垂着,飘来飘去的倒也可爱,而且不会扫到脖子上。
等梳好头,刘三娘也打理好了后院儿,除了给那两块地的菜整一整外,还要给母牛喂食,如今的母牛可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还有小牛宝宝,一家子人对它的照顾十分地上心,毕竟这是它第一次怀胎,赵立夏牵她回来的时候还特意问了别人该怎么照顾,不过自从刘三娘他们来了之后,这个问题就得到了很好的解决,刘三娘他们家以前也有养牛,照顾起来顺手多了。
刘三娘洗干净手回到厨房的时候,方怡已经在往盆子里舀面了,之前一直好好收着的白面统统被拿了出来,全部倒在那木盆里,刘三娘看得一阵肉疼。
对于包饺子吃的行为,她觉得这实在是太浪费了!她家以前的时候都是一年才吃的上一两顿呢,哪有大热天的包饺子吃的?这些孩子到底还是些孩子啊!明明已经经历过了天灾人祸,却还不知道攒钱的道理,今年是个什么光景还不知道呢!哪能这么浪费啊!不过刘三娘到底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这些话不敢直接就说出来,睡觉的时候倒是跟王满仓嘀咕了几句,不过王满仓却有不同的看法:他们跟咱们不一样,我觉得这些孩子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而且立夏和方怡都是有主见的,咱们只管听话就是,这种事儿别多嘴。
刘三娘想起来这里的第一天赵立夏说的话,立刻抿紧了唇角,再也不敢想浪费不浪费的事了。
就在刘三娘愣神儿的功夫,方怡已经掺了一大盆的面粉,正准备和面了,她抬头看到刘三娘正在发呆,不由喊了声:王嫂子,怎么了?刘三娘回过神,连忙走过去:没,没什么,我劲儿大,让我来和面吧。
方怡拿葫芦瓢舀了一瓢水:那我给你加水。
好。
等到赵立冬赵立年和方辰回来的时候,这边刚揉好面团摆开架势,正要开始擀皮儿包饺子了,正好放下东西来帮忙。
方怡瞅了眼那小篓子:哟,捞了不少嘛。
赵立冬挺了挺小胸脯,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嗯,我特意往山脚那边儿走了几步,可不就捞着了么!方怡笑道:真厉害!三张小脸儿立刻笑成了三朵小花儿。
虽然有了三个小的加盟,但这包饺子的速度还是不算快,刘三娘一人又是擀皮儿又是包饺子,忙的不亦乐乎。
直到日头偏西,几个人才终于把所有的馅儿都包完了,饺子皮儿倒是多了一些,不过不碍事,回头削成面片儿下进汤里也很好吃的。
方怡看了看天色,忍不住有些担心,以往这时候,赵立夏早就下山回来了啊,怎么这回这么久还没回来,刚想着,耳边就听到刘三娘略带担忧的声音:他们怎么还没回来?这种时候,分外不能多想,一想就心惊肉跳,可方怡却控制不住,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的画面,无一不是血腥的。
方怡努力的深呼吸,告诉自己别乱想,他们有四个人呢,不会有事的!赵立冬也觉得有些不对了,他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当即道:我去看看,或许是葡萄摘得太多,拿不动了!方怡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赵立冬跑了出去,她匆匆叮嘱了一句也跟了上去:立年辰辰你们看家。
刚一跨出门就瞧见了赵立夏他们满身是血的模样,去的时候有四个人,这会儿却只有三个人回来,有一个还是被搀扶着的,方怡只觉两眼一阵发黑,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喘了口气,狠狠掐了下手心,再开口时声音都颤抖了:你们这是怎么了?作者有话要说:^_^争取晚点再更一章,握拳60打击赵立夏抬起袖子抹了把脸,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没事儿,刚下山时遇到一头野猪,被我们给杀死了,王大哥的脚伤着了,我们就先送他回来,王二哥还在山脚那边守着东西。
方怡这才发现他衣服上的血渍是沾上去的,这会儿已经干了,心里顿时一松,侧过身子冲他们招招手:快进屋,脚伤的严重不?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王满仓摆摆手:没事儿,只是不小心崴了一下,回头让老二给我揉两下就成。
方怡这才看到王满仓的手上也满是鲜血:你的手怎么了?杀野猪的时候给震得,那畜生一身的蛮力……刘三娘在屋里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眼就看到王满仓一身血迹斑斑的模样,当即软在地上,哀嚎了一声:我的娘哎,你这是怎么了!原本还没明白是咋回事的赵立年和方辰冷不丁被这么一喊,再一看面前三人身上沾满了血,当即就吓哭出来了,众人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等把王满仓扶到屋里坐着,又把几个小的安抚了一番,赵立夏立刻带着赵立秋和赵立冬拖着板车往外赶,王二哥还等着呢。
方怡不放心,也跟着去了,四个人急匆匆地往山脚一路小跑,期间,方怡问道:你们两个有没有哪里伤着了?赵立夏立刻摇摇头,赵立秋却道:我一直都在边上射箭,没啥事儿,不过大哥好像擦了一下。
听到这话,赵立夏暗恼,转头瞪了赵立秋一眼。
方怡暗自记在心里,这会儿也没多说,等到了山脚下的地方看到那头野猪,她顿时抽了口气,这野猪可真恐怖!灰色的躯体十分健壮,四肢粗短,身上披着厚厚的针毛,看着就觉得扎手,身子虽然大,脑袋却很小,跟家猪肉呼呼的蒲扇耳全然不同,耳朵尖尖的竖起,吻部突出似圆锥体。
这是方怡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野猪,这样恐怖的家伙他们四个居然搞定了!想想都觉得后怕啊!其他几个人的神经显然要比方怡要粗得多,这会儿正兴致勃勃地围着那头野猪,捉摸着该怎么弄到板车上去,方怡在一旁看得十分地无语。
等把那头野猪弄到板车上去,赵立秋才想起被丢在一旁的几筐野葡萄,连忙指给方怡看:方怡姐,你看,我们摘了四大筐!够不够?方怡看着完完整整的四筐葡萄,恼怒地瞪着他,恶狠狠地问:你们就是为了摘野葡萄所以才遇着这头野猪的?赵立秋的笑脸顿时垮了,心虚地移开目光,偷偷瞟向赵立夏,无声地求救,赵立夏看了眼方怡生气的小脸儿,默默地偏过头,十分没有兄弟爱地无视了弟弟的呼救信号。
方怡也不会真的跟他们生气,瞪了一会儿之后又自己恢复了平静,走过去想要搬那些野葡萄,一旁的三人见状,立刻殷勤地凑过去,抢在方怡动手之前就把大竹篓背在了身上,剩下的那一筐则是被放在了板车上,葡萄可不比蘑菇野菜,满满一筐子背起来可不轻松。
四个人慢吞吞地回到家里,一路上,方怡听了王二哥的话,跟在后面用土盖住地上野猪身上滴下来的血迹,再踩结实了,直到野猪被拉进后院儿,这才作罢。
这会儿功夫,刘三娘已经平复了情绪,厨房里也已经开始煮饺子了,另外还烧了大锅的热水,那只野猪肯定是要今晚就处理掉的,不然这大热天儿的该臭掉了。
三个人先去洗了个澡,换□上带血的衣服,方怡看到赵立夏,直接招招手让他进屋,赵立夏不明所以地走进房里。
方怡挑眉:把衣服脱了,我看看哪儿被擦到了。
轰的一声,赵立夏的脸顿时红成了蒸熟的龙虾,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啊,那,那个不,不,不要脱,脱了吧。
我没,没,没事。
真的!方怡心里挂念赵立夏身上的伤,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看他这模样,只当他害羞了,当即把门一关:好了,他们看不见的,快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可怜的阳光小少年赵立夏同学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他已经被震惊地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这,这,这光天化日的,居然要他当着未来媳妇的面脱光衣服,这实在是太羞人了!方怡等了会儿,见他还别别扭扭的,当即皱着眉故作凶狠地威胁:你要不脱我可就要帮你脱了!……外头赵立秋洗完澡出来,也想帮着看看赵立夏身上的伤,却左看右看没瞧见自家大哥,当即问一直呆在屋里的赵立年和方辰:大哥呢?方辰和赵立年纷纷低下头不做声,唯独赵苗苗很乖,伸出小手指了指其中一间屋子,赵立秋只当赵立夏自己躲在屋里查看伤口,几步走过去伸手就要推门,却被赵立年拉住了衣袖,他纳闷地低下头,却听赵立年小小声地说:方怡姐叫大哥进去的。
赵立秋何等机灵,当即就想通了其中缘由,嘿嘿偷笑了两声,转身抱起赵苗苗,带着两个弟弟去后院儿洗葡萄吃,还不忘叮嘱他们别告诉别人。
三个小的连连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立秋手里红得发紫的葡萄,都快要馋死了。
屋里,赵立夏都快要哭出来了,方怡无奈,好生劝了半天,才终于让他解开了衣襟,方怡一眼就瞧见了他肋骨侧面那一块儿乌青,当即伸手就去摸:是这里吗?疼得厉害吗?里面骨头疼不疼?赵立夏下意识就想躲闪,却在看到方怡眼底的心疼之后,生生顿住了,一股说不出的酥麻酸软的感觉渐渐弥漫在心间,盖过了那漫天的羞耻,被方怡轻轻碰触的地方有些疼,又有些痒,连带着整颗心都在发软。
赵立夏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却莫名地觉得很欢喜,被喜欢的人这样关心着的感觉真好!虽然,嗯,虽然这样有些不对,但是他受伤了啊,方怡是为了照顾他的伤势,嗯,就是这样!得不到赵立夏的回答,方怡皱眉,抬起头正要再问一遍,却被赵立夏的眼神烫了一烫,那样直白浓烈的情愫就这么摊开在她的面前,近在咫尺,如同一张大网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方怡从没被人用这样认真而炙热的目光注视过,心跳一下接着一下,速度越来越快,心底深处滋生出一股子温暖而愉悦的感觉,这感觉来的十分迅猛,只片刻的功夫就溢满了整个心间,方怡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赵立夏无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方怡的手,两手交叠的瞬间,一股子酥麻的感觉从指尖出现,惊得两人同时退开了一步。
方怡最先回过神,脸颊不由有些发烫,这是怎么回事!她居然跟这个小嫩草来电了!她一个快奔三的人了,居然跟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少年来电了!天呐!来道雷劈死她这吃嫩草的坑货吧!赵立夏也察觉到自己刚刚做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事,他居然伸手去握方怡的手!他们都还没有成亲,他居然就握了她的手!方怡会不会觉得他很轻浮孟浪?会不会怪他?如果方怡自此开始讨厌他了,要退亲怎么办!(喂喂,小嫩草同学,你真的想多了!)方怡轻咳了一声,目光有些游离:你这里疼的厉害吗?里面的骨头疼不疼?见方怡还关切着自己的伤势,赵立夏正在迅速崩塌的世界终于有了一个新的支撑,他摇摇头,很认真地回答:当时野猪突然冲过来,我往旁边躲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树上,骨头不疼,没事的。
方怡点点头:那身上其他地方还有伤吗?你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话题又转回到了原来的起点,不过这会儿赵立夏顾不得害羞,乖乖地听着方怡的话把衣服脱了,露出瘦弱却结实的身躯。
方怡绕着他仔细看了一圈儿,确定是真的没有其他的伤口了,这才放下心来:穿上吧,等明儿晚上用热水敷一下,能好得快一些。
赵立夏赶紧穿上衣服,目光时不时瞟向方怡,想要看出她心底的情绪。
方怡却已经转身离开了屋子,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崩坏,跟小了自己十来岁的阳光小嫩草产出爱情的电火花对方怡的打击有点儿大,之前她还能自欺欺人地说因为方怡一早就已经跟赵立夏订了亲,她现在占着方怡的身体,当然要替她负责,可到了这会儿,已经完全彻底地骗不下去了啊!赵立夏亦步亦趋地跟在方怡的后头,满面的纠结,心里十分地忐忑,怎么办!方怡是不是在考虑要不要退亲?作者有话要说:^_^,好累,先去睡觉了,晚安呀····抱抱还在等更的孩纸们······61宰猪咯王来银身上也有不少淤青,不过对于他来说,这点儿伤算不得什么,仔细看了看发现没破皮之后就让他去了,随即又去了王满仓的屋里查看他的伤势,他们两人是对付野猪的主力,但是出力最多的还是王满仓,给了野猪致命一击的也是他,所以他身上的伤也最多。
算起来也算他们幸运,那只野猪的腿本来就受了伤,所以跑起来不快,不然他们可别想这么轻松的回来。
赵立夏一路跟着方怡,瞧着她似乎打算去看王满仓,连忙拦住她:王大哥我去看就好,你去帮王嫂子吧。
方怡挑了挑眉,却也想到自己去确实不妥,当即点点头,绕道去厨房了,赵立夏目送她离去,收拾了一下心情,回房里找了瓶跌打酒给王满仓送过去,今儿要不是有这兄弟两个在,他和立秋怕是都不一定回得来了,这份救命的恩情要好好记着才行。
对于赵立夏这位小东家的感激,王满仓和王来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这算不得什么,我们在家乡的时候,每年秋收都要打野猪,都已经习惯了。
赵立夏不由问:秋收的时候打野猪?为什么?我们那儿也是靠着山的,每年玉米熟了的时候,那些个畜生就循了味儿下来吃,还都是成群结队的,不知道糟蹋了多少粮食。
赵立夏听的稀奇:我们这里倒是没有这样的事。
那两人笑道:没有是好事,那些畜生可不好对付。
赵立夏今儿算是切身体会过,木棍子打下去跟打到铁块儿似的,虎口震得生疼,他凑过去看着王来银给王满仓揉脚,瞧见王满仓满头的汗珠,咬紧了牙关,似乎很疼的模样,关切问道:王大哥,你这脚真的没事吗?都肿成这样了,要不明儿我们去趟城里请个大夫瞧瞧吧,这要落了病根可就麻烦了。
王满仓摆摆手:真不用,只是崴了一下,不碍事的,你别看这会儿肿的高,等用了这药酒揉一下,明儿就能消肿了。
赵立夏点点头,暗自琢磨,若是明儿起来还肿这么高那就去城里,要是消了肿不疼了就随他们吧,王满仓的脚也确实不是被那野猪给踹的,是最后的时候踩到个小坑给崴了。
没过多久,赵立秋就探进头来招呼:大哥,王大哥,王二哥,快来吃饺子咯!赵立夏起身往外走:我去给你端一碗进来。
王满仓忙道:不用了,我能走的。
王来银放下药酒,搀扶着王满仓,一拐一拐地走出去,赵立夏也扶着他另一边。
桌上已经放了好几碗饺子,热气腾腾的,中间是两大盘子的窝窝头,旁边还有一大碗泡菜,夹一筷子泡菜放到窝窝头里面的小洞里,再一口咬下去,味道好极了,这是方怡教的吃法,家里大的小的都喜欢。
从最初的惊吓恢复过来之后,孩子们显然更开心了,除了有饺子有葡萄,后院儿还有一头大野猪呢!又有好多好多的肉肉可以吃了!围坐在桌前的孩子们眼巴巴地等到王满仓坐好,这才高高兴兴地抓起筷子,开始吃饭了。
刘三娘又端了几碗饺子上来之后就退去了厨房,她向来是不上桌吃饭的,任凭方怡和赵立夏怎么说都不肯,分外的坚持。
对此方怡也很无奈,她知道几乎所有的人家里,女人都是不准上桌的,就连最初在白城山家里吃饭,白婶儿都是不上桌的,还是后来看到方怡,不过她可不愿意委屈自己,况且赵立夏也没说过不让她上桌的话。
不得不说,大热天的吃饺子,并不是件多幸福的事儿,还没吃两口呢,就浑身都冒出汗来了,方怡本想弄蒸饺的,可惜家里头的酱油醋都不太多了,沾着吃估计不大够,所以只能继续煮着吃了。
等到吃饱喝足,所有人都是满头满脑一身汗,脸上红扑扑的,跟喝了酒似的,不过瞧着却都是十分的餍足。
等到几个小的去院子里玩儿去了,王来银道:野猪要趁早处理了,不然要臭掉,等会儿把门都关严实了,省得腥味儿传过来。
赵立夏点点头:我和立秋给你帮忙。
王满仓道:你们没弄过,还是我跟老二去弄吧。
赵立秋笑道:就是没弄过所以才要跟你们学么。
那头刘三娘已经烧了两大锅的热水,方怡帮着她把沸水倒进木桶里,又换上新的继续烧,方怡没见过杀猪,不过想来也是件麻烦事儿,光看那头野猪身上的硬毛就觉得慎得慌。
看着刘三娘麻利地拎着那两桶热水往后院儿走,方怡也要跟上去,却被过来拿刀子的赵立夏给拦住了:后院儿味道太重,你别去,帮忙烧水就好。
对着赵立夏,方怡心里头还是有点儿小别扭,当下垂着头点了点,闷闷地应了声。
看在赵立夏的眼里,却是方怡不愿意见他了,心里头又有些难过起来,只匆匆留下一句话就跑了:等弄好了我再来叫你。
方怡没察觉赵立夏的不对劲儿,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转身回厨房了。
后院儿里忙的热火朝天,先抬出个桌子,再舀了盆子水往那野猪身上淋了一趟,把它身上杂七杂八地尘土野草根之类的给冲散了,几个人合力把那头大野猪给抬到桌子上去,王来银把烧得滚烫的开水往那野猪身上一倒,然后举着大刀往那野猪身上招呼,刮着那又长又硬的毛刺儿,声音听着有些刺耳,赵立夏和赵立秋帮不上忙,只乖乖在一旁看着。
王来银刮了一会儿就累得直喘气,不得不停下来歇歇,王满仓有心想要帮忙,却使不上力,这刮猪毛的活计是要全身都用上力道的,他拐了一只脚,着实不方便。
赵立夏和赵立秋想要试试,却被王来银摇头推开了,这种又累又脏的活儿哪能让小东家干呢!就这么刮刮停停,中间又倒了两回沸水,这才把整头猪给刮干净了,没了毛刺儿的野猪顿时白净多了,不去看头的话,瞅着跟家猪也没啥子两样。
刮完毛,接下来就该开膛破肚了,刘三娘早已经备好了大木桶,就等着接猪下水,王来银看了眼赵立夏和赵立秋,劝道:要不你们先进屋吧,这野猪啥都吃,肚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恶心的很。
赵立夏道:立秋进屋去,我在这里。
赵立秋微微挺了挺胸:不就是头野猪么,这有啥子。
王来银没法子,只得继续干活儿,当窄长的刀子切入野猪腹部的时候,一股子异味顿时弥漫开来,比之前的骚臭味更加浓郁,赵立秋顿时就皱了眉,默默将视线落在野猪的蹄子上。
当肚子被彻底切开,猪下水全部都涌出来之后,赵立秋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直接从后门跑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去吐去了。
赵立夏那一双浓眉皱得死紧,努力地跟翻滚的胃部做斗争。
牛棚里的母牛和马匹都被这味道给刺激得暴躁了起来,不住的打着响鼻叫唤着,赵立夏连忙过去,把母牛和马儿都牵到了外面,跟赵立秋两个带着它们走远了些。
王来银他们三个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他们往年总会遇上这种情况,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刘三娘拨弄着那些脏臭的猪下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等到猪下水全流出来,刘三娘拎着那一大桶就在院子的角落里处理起来,这野猪的内脏可比家猪的内脏脏多了,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过了一会儿,赵立秋和赵立夏就回来了,满脸菜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看起来是很想说要帮忙的,可是这味道实在是太腥臭了!王来银熟练地给那头野猪分尸,王满仓在一旁搭把手,总算是在天黑前把这这头猪给搞定了。
等到屋后头的门打开的时候,前院儿的方怡几个人还是闻到了那股子怪味儿,几个小的纷纷捂着鼻子,方怡也忍不住皱起眉,却还是压着反胃的冲动走过去瞧了瞧,赵立夏正在那儿铲土,把地上的血迹什么的都铲起来,准备拉出去挖个深坑埋了,刘三娘正忙着揉搓猪肠子,王来银和王满仓坐在那儿剥骨头上的肉。
方怡瞅着那满院子的肉,突然开始担忧起储存的问题了,大热天的腌肉会不会坏掉?方怡瞅了会儿,没找到自己能插手的活儿,于是果断拿了些猪油洗干净了拿去熬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家却一片忙碌,几个小的看着那摆满了大半个后院儿的肉,高兴地快要蹦上天了,几个大的则是忙忙碌碌。
内脏被刘三娘洗干净之后,立刻就被方怡拿去卤着了,幸亏这厨房够大,一口锅一直在熬猪油,另外一口卤肉,那原本放着蒸笼的也被换下来烧热水了。
方怡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只得问刘三娘:王婶儿,这么多的肉该咋办呢?这大热天儿的,不能腌起来吧?不料,刘三娘笑道:我有法子,可以腌的,只是麻烦些。
方怡顿时高兴起来:麻烦些没事儿,我给你帮忙。
赵立夏忙完之后,跑来跟方怡商量:我想明儿进城一趟,给白叔柳叔送些肉去,这么多咱们也吃不完,怕是会坏掉。
方怡心情好,也忘了之前的尴尬,笑眯眯道:不会,王嫂子知道怎么腌肉,明儿去城里多买些盐巴回来就成!看到方怡还愿意对他笑,赵立夏原本死寂了的心顿时又活了回来,眼底也染上了笑意:那好,明儿一早我就进城去。
方怡又道:趁着天黑,给杨婶儿他们也送些过去吧,三妞儿这阵子都消瘦了。
赵立夏一口应下:我去切些肉来。
方怡想起另一人,问道:那里正的家里要不要也送些过去?赵立夏道:这个我也摸不准儿,毕竟人多口杂,万一传了出去,我怕凭白惹了麻烦来。
方怡想了想,道:不如这样,你明儿从城里回来之后给他送些过去,就说是白叔给咱们的。
赵立夏笑道:还是你聪明,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简简单单那一句夸奖,却让方怡的脸上有些发烧,情不自禁偏过头,没法儿再去看那双黑亮的眼。
一旁的赵立秋瞧见这情形,咧了咧嘴露出个无声的笑容,大哥跟方怡姐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呀!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过小年哟亲·····62酿葡萄酒等赵立夏拎着肉送到杨婶儿家里去的时候,可把他们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赵立夏笑道:今儿上山遇到一头受伤的野猪,被我们给弄回来了,才刚收拾好,就来送点儿肉给你们尝尝。
杨婶儿焦急地问:哎哟,那可是个凶狠的,你们没伤着吧?没呢,王大哥和王二哥跟我们一起去的,也是我们运气好,那野猪瘸了一条腿,跑不快,被我们给磨死的。
杨婶儿这才松了口气,再看看赵立夏送来的那些肉,怕是有好几斤,又想要推回去:那就好,不过这也太多了,我们哪里吃的了这么多!你快带些回去。
赵立夏道:婶儿,家里头还有好多呢,你不要我拿回去也吃不完啊,放臭了就太可惜了。
杨叔道:那就收下吧,我去给他们装点儿豆腐。
杨婶儿抹了下眼角:立夏,婶儿对不住你们啊。
赵立夏明白杨婶儿的意思,认真道:婶儿,这是什么话,三妞儿出了这事儿,咱们避避嫌是应该的,你们的好我们都记着呢。
杨婶儿的眼圈儿泛红,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连连点头: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杨叔给赵立夏装了一大半篮子的豆腐和豆干之类的:天气热,我们也没做多,这些先拿去吃吧。
赵立夏拎着篮子,想了想,又道:三妞儿是个好姑娘,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婆家的。
从杨婶儿家里出来,赵立夏快步赶回了家,这些豆腐留不长久,得尽快挂到井里去凉着。
刘三娘正在后院儿里,就着月光切肉,这天气热,腌肉的肉条要切薄一点,然后两边抹上盐巴,放到木盆里,放在通风的地方腌渍,只过个两三天就要拿出来晒。
方怡看到赵立夏拎着大半篮子的豆腐回来,丝毫不意外,帮着他把篮子吊到井里去,再盖住井口,就跟冰箱似的,能放住好几天呢。
瞅着已经很晚了,刘三娘把赵立夏和方怡都赶去睡觉去了,她跟王来银在后院儿忙活了大半夜。
第二天天不亮赵立夏就起来了,想趁着太阳还没出来,把肉送到城里去,省得回头给烘臭了,几个小的昨晚都太兴奋,这会儿睡得呼噜噜的,一点儿醒来的迹象都没有,赵立夏也由得他们去,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后院儿的那一摊子肉全部都收拾妥当了,地上也已经清理干净了,还剩下的一条猪后腿一条猪前腿准备送去给白城山和柳叔的。
赵立夏给马儿喂了些草,把两条猪腿搬到马车上,正要去厨房找几个窝窝头带在路上吃,却见赵立秋不知何时也起来了,已经准备好了早饭,除了窝窝头和泡菜,还有两碗清汤,汤是昨晚方怡拿了骨头熬的。
兄弟两对看一眼,默契地笑起来,一起吃过饭,又一起坐上马车朝着城里去了,赵立夏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赵立秋和几个小的,他是不是真的能这样熬过来。
爹娘刚走的时候,他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如果不是一屋子的孩子拉着他的衣袖,抽抽噎噎地哭着,他或许也会活不下去的吧,那时候,他是真的想就这么跟着爹娘一起去了。
等到后来,方怡的爹娘也都去了,看着那姐弟两软弱无助的模样,赵立夏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担起了一个家,那么再担一个也没所谓了,更何况,方怡还是跟他订了亲的。
也是从那时候起,赵立夏没有再去想死这个字眼,他也没时间没精力去想,他开始清点自家的全部财产,开始算计该怎么样安排这些粮食和银子才能撑到秋收,可是怎么算都不够!那时候的赵立夏却意外的没有感到绝望,甚至在有人建议他把弟妹们送出去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开始控制每个人的饭量,每天只能吃个五分饱,这样的话,勉强能够的,如果那时候再不够,也差不多到秋收了,可以跟人借些粮食再熬过去。
所幸这些孩子们都是懂事的,并没有哭闹着喊肚子饿,而是乖巧地帮着自家大哥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日子过的虽然清苦,却终究还是慢慢地一天一天的熬过去了。
赵立夏本以为这一年都会这样过去,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似乎是从方怡大病的那一场开始,好运似乎接二连三地降临了,对于方怡的巨大变化,赵立夏并不惊讶,甚至是感同身受,因为他自己也是在决定扛起整个家的那一刹那成长起来的,方怡的成长只是来得晚了点儿,并不稀奇。
而且,他也更喜欢现在的方怡。
正想着,肩膀突然一沉,赵立夏侧过头,原来是赵立秋耐不住困倦睡着了。
看着这个弟弟,赵立夏的眉眼十分地温柔,没有人能明白赵立秋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恐怕连找赵立秋自己都不知道,在最艰难地时候有一个最亲近的人始终站在你的身边,那仿佛就给了你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希望。
等到了城里,天才刚亮,白城山看到他们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毕竟前天才来过的,后来一听是来送猪腿的,这才笑道:这大热天的居然也能给你们碰上野猪,还是个受了伤的,可真是好运气。
没伤着吧?赵立夏也笑起来:没,只是王大哥的脚崴了一下,今儿已经消了肿,所以就没过来。
这两条猪腿是给你和柳叔的。
白城山看着那两只壮硕的猪腿,怕是有好几十斤,啧了一声:这么多我哪里吃的完,柳叔家里也就他跟那两个书童,这种天儿两天就要坏掉了。
赵立夏道:家里头还有一大半儿呢,我们也吃不完。
叔要觉得多,可以给朋友送些去尝尝么。
白城山失笑:你倒是想得远,这东西送人多可惜!等会儿我去酒楼问问去,看他们收不收,这可算是野味儿了,比寻常猪肉要贵许多。
听到这话,赵立秋一脸肉痛:哎呀!早知道就让王嫂子别腌渍了,全拖来卖了多好,回头再去买家猪的肉吃也好啊。
白城山哈哈大笑:全拖来又太多了,野猪该有一百多斤肉吧,能腌还是腌了慢慢吃的好,吃了对身体好。
再说我也就认识两三家儿酒楼的掌柜的,这种天气他们也要不了太多,一二十斤差不多了,这不刚刚好。
赵立夏道:这咋行,叔你留着自己慢慢吃。
没事儿,我留个蹄膀就好了,给你们柳叔也留个,多余的他也吃不了,剩下的都卖了去。
白城山说完,转头就吩咐了店小二几句,那店小二目光扫了眼那两条猪腿,露出眼馋的神色,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赵立夏心下着急,大老远的跑来,就送个猪蹄膀给柳叔,会不会太寒蝉了?不过等到他真拎着那猪蹄膀上门去的时候,柳叔顿时笑弯了眼,手里那柄描摹山水画的扇子扇得愈发的欢快:我这几天正没胃口呢,这蹄膀来的正好!来来,跟我去你们白叔店里,要说这蹄膀啊,还是你们白叔烧的好吃!色泽诱人,味鲜松软,一口咬下去,啧啧,实在是美味啊!就这样,赵立夏很快又被柳叔给推回到白城山跟前,手里的猪蹄膀都还没放下呢。
白城山一脸的我就知道是如此的神色,笑道:我就说只要一个猪蹄膀就够了吧,这两孩子还给你割了一整条猪腿过来。
柳叔笑得满面春风:这孝心我领了,这多余的肉拿去卖了吧,大热天的,也吃不下多少,别浪费了。
正说着,那头被店小二通知了的酒楼掌柜的冒着汗赶了过来,一眼就瞧见赵立夏手里的猪蹄膀,眼睛立刻就亮了:哎呀,蹄膀真不错,我要了!白城山还没开口呢,柳叔就急了,一把把赵立夏往身后一拉:这蹄膀是我的,你想要,喏,那头还有好多呢。
那掌柜的一看,可不是,两大条猪腿都摆在那儿呢,只是蹄膀都被剁了去,顿时一阵肉疼,这蹄膀才是好东西啊!白城山笑道:这可是野猪腿,是我侄子特意送来孝顺我的,我是瞅着太多了才想要卖你些,不然你可连猪腿都没的了。
那掌柜的瞪了白城山一眼,佯怒道:你这是知道我没侄子诚心地来气我!我哪敢啊,这不是实话实说嘛!我侄子孝顺,还不许我夸两句啊。
两人说说笑笑,那掌柜的最终前腿后腿各自买了十斤回去,脸上还有些肉疼,像是很想要把这两条猪腿全给买回去,只可惜天气实在太热,放不长久。
送走了这位,很快又来了两位,两条猪腿都被分了个干净,白城山把那七百多个铜板儿放到赵立夏手里,拎着那两个大蹄膀就往后头走,嘴里叮嘱道:我这就去烧蹄膀,你们也吃了再走。
柳叔摇着扇子:我先回屋里呆着去,等会儿你们来喊我一声。
赵立夏连连点头,等到人都走了,他才颠了颠手里的铜板,露出一丝欣喜。
赵立秋小声地感慨道:没想到两条猪腿都能卖这么多!比猪肉要贵多了。
嗯,这是野味儿,能卖贵些也是正常。
赵立夏把铜钱收进怀里:光凭我们也卖不了那么多,是白叔的人脉好。
赵立秋道:这个我知道。
两人也没闲着,帮着那店小二收拾铺子里的东西,天气太热,生意也不好做,外头街上都没瞧见几个人,但是货品还是要整理的,不能让人瞅着蒙了灰似的。
过了不多时,白婶儿拎了些菜过来,看到赵立夏两人笑了笑,去后院儿给白城山帮忙去了。
白城山平日里下厨不多,只会做几个拿手菜,其他的一概不会。
等烧好蹄膀,白城山就从厨房里退出来了,外头这会儿正大太阳,把桌子搬到通风的堂屋里,招呼赵立夏去把柳叔叫来,顺便给了他一小碟子的蹄膀,让拿去给那两个书童。
不多时,柳叔就晃悠悠地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坛子酒,看到桌上那一大盘子蹄膀,两眼直放光,却到底还是忍着没动筷子:嫂子也来了吧。
白城山正往外头端菜,笑道:没事儿,咱们先吃,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吃饭的时候,柳叔还要赵立夏也喝两盅,却被白城山给拦住了:立夏等会儿还要驾马车回去,喝酒不安全。
柳叔却道: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喝酒的?这回就算了,下回可要喝两盅!赵立夏暗自记在心里,琢磨着家里头还有爹爹留下来的两坛子酒,找时间可以试试。
白城山的蹄膀确实烧得好,满满的两大盘子,他们几个人啃得满脸油光,赵立秋本来还想着少吃些,到最后完全忍不住,直接拿手抓着吃。
白城山笑道:不急,后头还有呢,只管放开了肚皮吃。
等吃过饭,已经是正午时分了,赵立夏记挂着家里,带着赵立秋就要告辞,白城山要给他们包剩下的蹄膀,赵立夏愣是没要:叔,我家里还有两只呢,你这些带回去也不够他们吃,你留着还能再吃一顿好的。
白城山笑了笑:那成,你们早点儿回去,路上小心些。
从白城山家里出来,赵立夏又去买了些盐巴和糖,想到家里头的存粮也不太多了,又买了些玉米面红薯面回去,想了想,又拿了一小袋子白面。
怀里还没揣热乎的铜钱又出去了不少,不过赵立夏倒是不心疼,以前是没办法才给弟妹们省着饿着,如今有钱了,当然要让他们吃饱吃好些。
中途赵立夏还在一个小摊子上停了会儿,赵立秋探头好奇地瞧着,过了会儿,捂着嘴偷笑。
回到村里的时候,最热的功夫已经过了,不少人都无精打采地扛着农具从家里晃出来,准备去地里干活儿了,看到赵立夏的马车哒哒哒地驶回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心里头还在感慨,到底是年轻啊,这么热的天儿还去城里。
等回到家的时候,方怡正在把洗干净的葡萄放到竹筛子上晾干,看到他们带了这么多回来有些吃惊:白叔又给了这么多东西?赵立秋抢着开口:不是,方怡姐你猜猜看!方怡想了会儿,笑道:是不是白叔把你们送过去的猪肉给卖掉了,然后你们买了东西回来?赵立秋瞪圆了眼:方怡姐你这都能猜到!方怡轻笑:你们就带了几十个铜板过去,若不是白叔送的,那自然就是卖了野猪肉的钱,又不难猜。
心里头却有些意外,原来古代的野味也值钱啊!早知道该多带些过去卖了,卖了钱回头再买肉吃也划算啊。
赵立夏把怀里剩下的几百个铜板递给方怡:野猪肉卖了750文,我买东西花了287文,这是剩下的,你收着。
方怡很自然地接过来:糖买了吗?酿葡萄酒可要用上不少糖。
买了十斤,不够下回再去买。
赵立夏看着院子里那几个放满了葡萄的竹筛子:这些都是准备拿来酿酒的?方怡点点头:等皮上的水都吹干了就可以开始了。
赵立夏看了眼屋里的方向,叫住正要离开的赵立秋:立秋,过来帮我把这些都搬到隔壁去,酿酒还是在人少的院子里酿比较好,省得不小心给弄坏了。
方怡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赵立夏的意思,不由暗恼自己疏忽,这葡萄酒在古代可不是人人都会酿的,虽说那三人目前看来都是很老实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是技术专利这种来钱的活计!等把那些葡萄和其他工具材料都搬到方怡院子里,方怡开始着手准备了,这葡萄酒其实酿起来很容易,她在现代的时候每年都要酿上一回。
把先前就洗干净晾干了的陶罐子拿过来,把洗干净晾干了水的葡萄抓在手里,细细捏碎,等铺上一层之后再往里面撒点糖,然后再铺葡萄,再撒糖,这葡萄和糖的比例最少也要五比一,如果喜欢更甜点儿,可以适当多加些糖,不过也不要太多了。
等到陶罐子里装了三分之二的时候就可以停止了。
被方怡留下的赵立夏心情很好,认真地看着方怡忙活,在一旁捧着糖罐子按照方怡的要求往里头放糖。
等到方怡说好了,立刻把那罐子拿去封口,他以前帮着爹酿过酒,知道怎么封口子。
家里头的坛坛罐罐着实有不少,等到把这些野葡萄全部搞定之后,院子里已经摆了一片,方怡反手捶了捶腰:好了,这些坛子要放到阴凉的地方,等半个月就能喝了。
赵立夏道:那就放到地窖里去吧。
这边儿正忙着,那头赵立秋跑过来,只看到方怡,没瞧见赵立夏,连忙道:方怡姐,大哥呢?赵家出事了,三牛哥被秀才先生给赶回来了,这会儿正闹着呢,里正叔让大哥赶紧过去。
赵立夏正在地窖里摆酒坛子,听到声音探头道:我在这里,等我把坛子摆好了就去,你也来帮忙。
赵立秋心里头也不着急,听到这话,连忙也钻进了地窖里,看到这么多封了口的坛子,不由道:这么多啊,回头要是味道好的话又可以拿去卖钱了。
赵立夏笑道:可不是。
等放好坛子,再把地窖口子封住,两人拍拍身上的尘土,连忙往老赵家的那边赶过去。
老远的就瞧见那边围了不少人,赵立夏和赵立秋刚跑过去,就听到老秀才气得发抖的声音:此等逆徒,老朽要不起!作者有话要说:^_^····63暗道不好赵立夏跟赵立秋从人群里挤进去,只见老秀才站在门口,气得满脸通红,里正跟他的两个儿子正在旁边劝着,赵老爷子一家子站在那儿,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赵三牛站在赵老爷子旁边,一脸的不服气。
瞧见赵立夏来了,里正连忙冲他招招手:立夏,来,把先生请你家里去坐会儿,这大热天儿的,别热着了。
老秀才吹着胡子,梗着脖子不肯动,赵立夏看了眼老赵家的这些人,看到赵家二叔二婶儿都在给他使眼色,让他帮帮忙,当下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先生,我屋里凉快,先去喝口茶歇会儿再说吧。
赵老爷子也开了口:先生啊,这是我大孙子,他们家是青砖大瓦房,你去坐会儿歇歇气儿,咱们再说啊。
老秀才顿时露出一脸朽木不可雕的神色,这一家子都是这副德行,会教出那样的儿子也不稀奇!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才大老远跑来跟他们争这个理儿!罢罢罢,这家子人他还是躲远点儿的好!眼看着老秀才转身就走,里正急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求上这老秀才教村里头的孩子,这要是让他这么受了一顿气回去,这以后村里头的孩子也不用再想要启蒙了!他之所以叫赵立夏过来,为的就是老秀才对赵立夏的印象还不错,好歹能替老赵家的拉回点儿颜面,没想到根本不顶用。
赵立夏其实并不想趟这趟浑水,而且他也不明白把老秀才请他家里去有什么用。
难道还要再把老赵家的那一群人都请了去?那万一要给他们看到家里有那么多的家禽和野猪肉,岂不是都要被明抢了去!赵家二婶儿看到赵立夏杵着不动,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低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把先生请到你家里去,等他去去火我们再去劝劝!赵家老二也道:好生招待着,别怠慢了他!赵立夏皱了皱眉,却碍于这么多人都在,不好多说什么,上前几步追上老秀才,那边里正刚劝了几句,老秀才的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些,他其实也不想闹这么僵,毕竟赵家村儿是大村,他手底下的学生有三分之一是赵家村儿来的,真闹翻了不值当。
于是,赵立夏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赶鸭子上架,又莫名其妙地请了老秀才回屋,路上一个劲儿地担忧家里头的那些东西。
赵立秋跟在后头,脸色同样很不好看,这叫什么事儿?他们自己得罪了先生,居然往他们家塞!再说了,他们是多蠢笨无知啊,居然连先生都敢得罪!他们对柳叔不知道有多尊敬呢!里正的儿子走在后头,小声地跟赵立秋说了事情经过,让他们心里头也有个底儿。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自从娶了亲,那赵三牛是愈发的看不见人了,好像自己真的是多能耐似的,上课公然打瞌睡,下课就欺负其他小孩儿,没事儿各种使唤,但到底也没出啥大事儿,老秀才就都忍了。
到了这夏天,天气实在是热,不少孩子的父母特意送了些西瓜过来给老秀才解渴,老秀才心地好,把西瓜镇在井里,每天都切了分给学生吃,本是个当老师的好心,可是看在赵三牛的眼里,就当这西瓜是该给他吃的了!这一日,老秀才因为有事,安置了学生自己念书之后就出去了,结果那赵三牛热的难受,自发的走到后头,把井里头的西瓜给捞上来吃了,吃了不打紧,西瓜皮也不收拾,就那么随便的往地上一丢,等到老秀才回来给孩子们下了课,让他们去玩会儿,一个孩子没留神,一脚踩着那西瓜皮,摔了一跤,把脚都给崴了。
真正让老秀才生气的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始作俑者居然一点儿悔意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去扶那孩子一把,连老秀才数落他的时候居然还一口咬定他没错是那小孩儿自己走路不看清摔着了。
这下子可是真的触了老秀才的逆鳞了,他带着赵三牛回家,想要当着他家人的面教训,结果却不想老赵家的这一群人居然也一心向着赵三牛,觉得老秀才小题大做,还冤枉错了好人。
这一下,老秀才真真是一口老血卡在嗓子里,要不是里正得了风声赶过来,那老秀才怕是要给气晕过去。
赵立秋听得义愤填膺,气鼓鼓道:太不像话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先生!这声音一下子没控制住,让走在前头的人给听到了,里正顿时一阵忧心,怕老秀才听到之后又想起那恼火的事儿来。
却不料老秀才居然回头赞许了一句:不错,你倒是个知礼的。
语气听着倒是没刚才那么恼火了。
被夸了一句,赵立秋有些羞涩,他摸摸头,露出一个讨喜的笑容,看得老秀才也忍不住放柔了脸上的神色,浅浅地笑了笑。
赵立夏倒是有些心不在焉,他记挂着家里头那一大堆的肉呢!还担心老秀才回头看到方怡,会不会怒斥她不守规矩,不懂礼仪。
事实证明,方怡是个极聪明的,早在赵立夏被喊走之后,她就跑到赵家,把那些猪肉猪油全部都搬到了自己屋里,连那几只老母鸡和兔子也都赶了过来,就怕被老赵家的人瞧见,顺手给牵走了。
等到赵立夏纠结地推开院门,看到空了大半儿的院子,顿时心里一松,暗想方怡果然比他想的要更聪明,不止猪肉,连母鸡和兔子都想到了!等老秀才看到这一屋子乖巧可爱的半大孩子,心里头的火气顿时就给浇灭了,忍不住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这些都是你的弟妹?是的。
放下心头大石的赵立夏整个人都轻快起来,微笑着应道,转头冲几个小的招招手:来给先生打个招呼。
赵立冬赵立年方辰挨个儿站得笔直,乖巧地说:先生好。
赵苗苗也跟着脆生生地说了句。
可算是把老秀才给哄开心了,里正也暗自松了口气。
过了会儿,赵立秋端了碗菊花茶过来,放到老秀才面前:先生,喝口水吧,这是菊花茶,可以清热解火,最适合夏天喝了。
老秀才笑着接过碗:你们倒是有心。
里正这才松了口气,笑着接话:这家的孩子都是些乖巧懂事的。
老秀才点点头:瞧得出来。
赵立秋又给里正和他两个儿子端了菊花茶,然后就陪在一旁,听着里正跟老秀才唠嗑儿,说的都是村里几个孩子的品性和悟性,老秀才说的很婉转,乡野间想要找出好苗子很难,从小就在外头野惯了的孩子,冷不丁要他们坐得端端正正地念书,基本上十之□都会厌弃,剩下的那一两个又不一定是悟性好的。
里正到底是见过些世面,听到这话也不觉得沮丧,继续跟老秀才说着,七弯八拐居然扯到了方辰身上,老秀才听到方辰五岁就会被出几句三字经了,不由来了兴致,再细看方辰,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这孩子的模样生的可真精致,以后长开了定是一位翩翩少年郎,特别是那双眼睛,目似点漆,灿若星辰。
来,背几句我听听。
方辰有些腼腆,先冲老秀才笑了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又抬头看了眼赵立夏,见他微微点头,这才背起小手,摇头晃脑地背起来。
此刻若是方怡在的话,一定会大感头疼,因为方辰早就不是当初的方辰了,这几个月来,在柳叔的悉心教导下,所有人的学问都增长了许多,而方辰是最突出的一个,用突飞猛进来形容完全不夸张,方怡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方辰是不是传说中智商过百的天才。
随着方辰背诵的时间越来越长,赵立夏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再看一眼老秀才和里正的神色,心下一沉,连忙冲方辰摇摇头。
方辰虽然摇头晃脑,但还是注意到了赵立夏的的动作,又背了几句,然后就停下了,红着脸小声地说:后面的记不住了。
这小模样一看就是心虚了,生性善良的方辰还是不习惯撒谎,不过却并不是固执的人,柳叔一早就教过他,做人要懂得藏拙,要审时度势,不能贸贸然把自己所有的底细都掀开了,这样就没有悬念,也不容易让人印象深刻,所以他刚刚才会先看一眼赵立夏,得到首肯才开始背诵的。
可是老秀才和里正却被骗过去了,只当他是因为记不住而羞涩,不过这完全不是重点,老秀才满脸惊讶,他没想到这乡野间居然真的能找出好苗子!这孩子比那些城中家族里的孩子也毫不逊色啊!毕竟他没有正式的启蒙老师,只不过是跟着过世的爹爹学了几句,居然还能记得这么多,背的这么顺畅,吐词清晰,字正腔圆,真真是难得啊!如此学生,当真是难得!对老秀才来说,功名什么的早已是浮云,能教出一个好学生,是他最大的愿望,没想到老天爷居然听到了他的祈求,当真送了个好学生到他的面前。
里正是彻彻底底的被惊住了,他是知道方辰去城里学过东西的,却没想到短短这些日子居然能学这么多,他记得当初在祠堂的时候他只背了十来句啊,这会儿背了有好几十句都不只了吧?到底是方辰太聪颖,还是那先生教的好?在里正看来,怕是头一条更可信吧!瞧见这两人的神情,赵立夏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果然,就见老秀才一时心动,忍不住伸手拉着方辰的小手,脸上的笑容近乎谄媚:辰辰,你愿意做我的徒弟,让我教你读书识字吗?就在这时,院门突然被推开,门外的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屋里的情形:你要收他为徒?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刷了半小时后台,终于让我给刷开了!打滚求奖励,嘤嘤嘤太苦逼了64比一比看到来人,老秀才顿时沉了脸,冷冷地哼了一声,手里却还抓着方辰的手没放开。
赵三牛一脸怒容,觉得自己被彻彻底底的欺骗了!刚刚在老秀才走了之后,他被家里人好好劝了一番之后,决定不计较老秀才对他的冤枉,好好跟这位老师道个歉,然后再送他回家,没准儿还能赢得一个好名声呢。
却没想到,老秀才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又开始收徒弟了!老秀才还从来没有用过这样温和的语气跟他说过话!那个方辰凭什么!赵三牛当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几乎整个老赵家的人,其他几个人同样听到了老秀才的那番话,脸色也很不好看,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方辰比赵三牛可差得远了。
赵立夏赵立秋等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老赵家的这群人到访,因为他们的到来,打断了老秀才的收徒,也给了些时间让他们好好想想对策。
方辰当然不可能去当老秀才的徒弟,但是这话不能直接说,必须要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不能扫了老秀才的颜面。
里正现在是一看到老赵家的几个人就觉得脑壳儿疼,他本来想着,等老秀才的气儿消了,天没那么热了,就让赵立夏用马车送他回去的,在他看来,即便那个赵三牛真是个读书的料,看他的品性也不是个会有大出息的,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人得罪了老秀才,连累整个赵家村的孩子。
赵三牛得不到老秀才的答复,怒冲冲地跨进来,走到老秀才的面前,指着方辰问道:你要收这个小子当徒弟?方辰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眼底满是疑惑,他明明按照柳叔说的藏拙了呀,那三字经他早就背熟了,还能全部默写出来呢!他刚刚都没有背完就说自己不会,为什么老秀才还是注意到他了呢?这可怎么办?他已经有柳叔这位先生了,虽然还没有正式拜入门下,但是他已经把柳叔当先生了,怎么能再去当老秀才的徒弟呢?正想着,却突然被人指着鼻尖儿,他抬起头看了眼赵三牛,微微皱了皱眉,柳叔说了,不能拿手指对着别人,那是不礼貌的,难道这个赵三牛都没有学习礼仪吗?老秀才怒斥:我教过你的东西你都忘了吗?赵三牛抬着下巴,骄傲道:我当然没忘。
老秀才被噎住,满腔的怒火顿时化作深深的无奈,他跟这愚昧无知不懂礼义廉耻的人计较什么!平白降了自己的身份,还让人看了笑话去!想通之后,老秀才摆摆手:老朽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你另找名师去吧。
赵三牛却不肯罢休:你想要踢了我,收这个小子当徒弟?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可不是我们赵家的人,他姐姐是赵立夏的未婚妻,还没过门呢,就天天带着弟弟往这边跑,村里头谁不说他们,这样的人你也肯收作徒弟,你也不怕传出去坏了名声。
这话真是越说越离谱了,里正一拍桌子,怒道:什么你啊你的,他是你先生。
老秀才已经对赵三牛死心了,听了这番话居然一点儿都不意外,他道:罢了罢了,我已经不是他的先生了。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老秀才心里也清楚今天是不适合跟赵立夏和方辰谈收徒的事了,只能改天再说。
里正张了张嘴,想要让赵立夏用马车送老秀才回去,可当着老赵家的这群人的面,他又犹豫了,他不能再加深他们的矛盾了,不然白城山说的话,可能真的会兑现。
里正打心眼里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赵立夏这一家子和方辰都是他看好的,保不准将来真会有大出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了赵家祠堂啊。
听到赵三牛的那番话,赵立年立刻拉住了方辰的另一只手,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别听他的。
方辰点点头,他才不生气呢,柳叔说了,遇到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们,让他们自己去蹦跶,老赵家的那些人都是小人,他才不理他们!赵三牛被无视得彻底,心里怒火中烧,可碍于里正在场,他多少有些害怕,只狠狠地瞪着面前的这些人。
赵家二婶儿心里头着急,不住的拉扯着赵家老二,这下可怎么办!老秀才真的不要他儿子当学生了,那三牛以后去哪儿读书学能耐去啊!赵家老二心里头也乱着,暗恼赵三牛不会说话,就算意见再大,那也不能对着老秀才说啊!那好歹也是他的先生不是!可如今的赵三牛已经根本就不听人劝了,哪怕是他这个当爹的,也说不上话了。
赵家老三和赵家三婶儿闷头看戏,心里有些微妙的畅快感,自从赵三牛当了老秀才的学生,在家里头那是趾高气扬,连带着二房也比他们三房高了一截儿,处处的打压他们,这下子可好了,老秀才不要他当学生了,看他们还怎么蹦跶。
眼看着老秀才就要离开,赵家老二终于忍不住上前:先生,三牛他就是这么个直爽性子,有口无心的,你别放在心上。
是啊,他一直都很敬重先生的,总是说先生怎样怎样。
老秀才摇头笑道:老朽已经说了,老朽没什么可以教你们儿子的了。
赵家老二还想再说些什么,那头赵三牛吼道:你们还说什么!老秀才摇摇头,叹了口气,直接走出去了,身上却莫名地轻松了许多,这一天,他潜意识里也盼了很久了吧,有这样一个学生,才真真是丢了他的老脸啊。
不过也幸好,遇到了小的,想到方辰,老秀才有高兴起来,今天时间紧迫,只听了方辰背诵,回头还要再看看另外几个孩子,瞅着都是不错的,一起教教也无妨。
这头里正看到老秀才走了,也连忙跟了上去,走到门外又回头看了眼,担心赵立夏他们吃亏,当即叮嘱大儿子在这里等会儿,等老赵家的那些人走了再离开。
里正如今年纪大了,不少事都让大儿子也插把手,有些提携的意思在里头。
看到里正走了,赵三牛顿时嚣张起来了,抬着下巴不屑地扫过赵立夏一家子人,嘴里阴阳怪气:不要以为老秀才想要收方辰当学生就觉得有多了不起,不过是个野孩子,算什么东西!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不敬师长,目中无人,脏话连篇,满脑子的浆糊。
方怡板着脸从屋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刘三娘。
赵三牛脸色铁青,抬手指着方怡,半天说不出话来,还是赵家二婶儿先回过神,冲上来张口就要骂,却被方怡抢先一步:怎么,又想骂人?你除了骂人还会什么?你觉得我说错了?你觉得你儿子很能耐?行啊,今儿就来比比,你也好好地看清楚你儿子是个什么货色!赵家二婶儿被这么一堵,到了嘴边儿的话给咽了回去,毫不犹豫反击道:比什么?我还想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呢!今儿要是你比输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方怡冷笑:如果你儿子输了,就让他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别到处丢人现眼!赵家二婶儿气得两眼发红,转身扯了一下赵三牛的衣袖:三牛,去跟他们比。
赵三牛露出些许不自在的神情,不耐烦道:跟这群黄毛小儿有什么好比的!回头还要说我欺负弱小。
方怡继续激他:怕了就直说,找什么借口呢,你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儿,你爹娘不清楚,你自己还能不清楚么?赵三牛到底年少气盛,几个月来又一直被人捧着,当即脑子一热,梗着脖子道:比就比!方怡拍拍方辰的肩膀:辰辰,你跟三牛哥比比,不用害羞,只管放开了比就是。
方辰眨了眨眼,乖乖点头:好。
三牛哥,你要比什么?三字经,百家姓,还是声律启蒙,四书五经的话,嗯,也可以的。
方辰说完,默默地在心底祈祷,三牛哥可千万别选四书五经里的,他只学了一点点,会的不多呢。
赵三牛顿时就有点儿懵,他哪里听过这些,老秀才一直以来都在教他们三字经的,学来学去都是那么几句,他都不高兴听了,字也认的不是很多。
方怡斜眼看着赵三牛装模作样的沉吟片刻,最后才故作不屑地说:那么麻烦做什么,就三字经吧,也省得说我欺负你,你先背。
方辰一听,紧绷的小脸儿顿时放松了,眼角还弯了弯:好!说完,又背起小手,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来,这回他没了顾虑,顺溜地一路从头背到尾。
赵立夏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却不经意移动了身子,站在了方辰的侧前方,半挡住了方怡。
这会儿听到方辰朗朗背诵的清脆童音,眼底带了些许自豪和满足。
直到方辰背完,屋子里都静悄悄的,老赵家的那几个人都有些绷不住了,赵三牛更是脸色发白,他只听过前几句,后头的完全没听过啊!方怡笑眯眯地看着赵三牛,只觉得浑身舒爽,抬手又拍了拍赵立年的肩膀:立年,你也背一遍来听听。
赵立年点点头,也朗声背起来,他背诵的语速比方辰要快上一些,跟倒豆子似的,带了点儿别样的轻快韵味,很快就背完了一遍。
方怡又拍拍赵立冬的肩:立冬,你也来试试。
赵立冬的神色就认真得多,但是却并不慌张,自从跟赵立年和方辰分开学习之后,他的状态好了很多,虽然资质比两个弟弟差了不少,但是他很认真,几个月下来,也扎扎实实地学了不少东西,三字经自然是早就已经背熟了的,当下一板一眼认认真真地背诵了。
眼看着方怡还想要赵立秋和自己都来一遍,赵立夏忍不住打断了她,要见好就收,没看到老赵家的这些人脸色都已经发青了吗?嗯,叔,婶儿,这天气热,别在外头站着了,到屋里来坐会儿吧。
赵家老三和三婶儿倒是真想进去坐坐,不过瞧见二哥二嫂那脸色,还是算了吧,他们可不想回头又给人当了出气筒。
赵家二婶儿就是再天真也瞧出自家儿子不对,哪里还坐得住,门外头已经传来隐约的笑声了,她摸了摸头:哎哟,我头晕,三牛,快扶我回家去吧。
赵三牛这回倒是不拿架子了,连忙转身搀扶着自家老娘,抬腿就要往外走。
方怡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她上前一步,扬声道:三牛哥,婶儿头晕该在屋里头歇歇才是,你这三字经还没背出来呢。
这话刚说完,就见赵三牛和赵家二婶儿飞快地走出去,再也顾不得其他。
守在屋子外头等着看戏的那些人终于瞧见了自己想看的情景,天知道这老赵家的往日里有多得瑟,把那赵三牛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原来是个大草包!连他那几个孤儿弟弟都不如!唯独里正的大儿子一脸震惊,这才几天的功夫啊,赵家的这几个小子居然都这么能耐了!作者有话要说:^_^65醉酒等到人都走光了,赵立秋关上门,一屋子的人顿时笑开了,方怡冲几个小的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不错!真长脸!今晚我给你们烧猪蹄吃!三个小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三字经什么的真的是太弱了好么!不过能有好吃的当奖励真是太棒了!果然读书识字什么的是最幸福的事了!刚刚从白城山那里饱吃了一顿回来的赵立夏和赵立秋则默默地垂下了视线,莫名地有些心虚起来,自己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让弟妹们在家里挨饿,真是太不该了!这么想着,等方怡烧好猪蹄膀之后,他们愣是没吃几个,专门给几个弟弟夹去了。
几个小的倒是啃地满嘴油,只觉得真是太好吃了,恨不得连骨头也咬了去,两只小黑狗也蹲在桌边,哼哧哼哧地啃着骨头,画面别提有多温馨有爱了。
因为昨儿累了一天,夜里又睡得晚,再加上王满仓的腿也崴了,所以今儿连王来银也都被留在家里歇着了,一直都在屋里头呆着没出去,外头发生的事却都听得一清二楚,心下震惊万分,他们心里头一直都觉得这屋子的孩子都是会有出息的,但是这个念头是建立在白城山的基础上,因为孩子们品性都很好,白城山肯定会继续帮着他们,所以才会有出息,可到了今天他们才明白,白城山对他们的好,或许是因为看出了他们本身就会有更大的出息!这些性子单纯可爱乖巧的半大孩子,居然懂得这么多!连老秀才都夸口说好,连那老秀才的学生都比不过他们!方怡并不知道她让几个小的打击老赵家的同时也给家里头的这三位立了威,以至于在将来无数的岁月里,他们一直都是一心一意地对着他们,从未有过二心。
为了防止老赵家的杀回马枪,那些肉和猪油就全部放在了方怡的屋子里,反正两家就是隔壁,拿起来也方便,至于那些兔子和母鸡,兔子的个头都长得差不多了,等夏天过了就可以拿去卖几只,母鸡就留着下蛋吧,如今赵立夏再也不说拿鸡蛋去换盐巴的话来了,方怡隔三差五就会弄几个鸡蛋给孩子们补补。
事实上,方怡这回是真心想多了,老赵家的自顾都不暇呢,哪里还顾得上找方怡他们的茬儿,况且也不敢来找茬儿啊!赵三牛当众落跑的事儿早就在村里头传遍了,天天都有人特意路过老赵家的门口,大声地嘲笑着,各种明里暗里的讽刺,他如今都没脸出门了。
赵老爷子这一回也给气得不轻,却是气那老秀才,若不是他跑来折腾一番,哪里会有如今的事!里正是个聪明的,在听了大儿子转述的话之后,立刻就替赵立夏他们婉转但坚决的回绝了老秀才,赵立夏虽然说的只是跟白城山的朋友学识字儿,但是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能把赵家几个小的都给教会了这么多,那绝对就不是普通的先生,或许是白城山特意专程请来教导他们的也不一定。
里正并没有轻视老秀才的意思,但是在他看来,老秀才肯定还是比不上城里的那些先生,不然他又何必放着城里不住,搬到这村里头来呢?更何况,老秀才手下的学生实在太多,教导起来肯定有些力不从心,他总不可能每天都只教赵立夏家的几个吧,所以还是算了。
等这边跟老秀才都说清楚了,彻底断了老秀才的念头,里正这才又去了一趟赵立夏的家里,把事情跟他这么一说,果然就见赵立夏满脸的感激:叔,真是太辛苦你了。
听到这话,里正心里头很是舒服熨帖,觉得自己没白忙活,至少人孩子心里头是明白的。
方怡瞧见里正来了,偷偷从后门回了趟自己屋里,捞了两条腌渍好的野猪肉,回头让赵立秋拿去送给里正。
不多时,里正就拎着猪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赵立夏转身笑着跟方怡说了这事儿,方怡默默感慨,这里正可真是个通透的人啊!难怪这么大的村子都能让他治得井井有条。
放下心头的大石,孩子们又恢复了原来的日子,该读书读书,该练字练字,该抄佛经抄佛经,哪怕是炎炎夏日,也没有给他们带来丝毫烦躁消极的情绪,所有人都是轻快而明媚的,就如同冉冉升起的朝阳一般,那么鲜活,连带着方怡都觉得自己年轻了。
这一阵子,村里的人对赵立夏他们也都和善殷勤多了,话语间还带了些许巴结讨好的意味,毕竟有几个会读书的弟弟,也实在是件值得人羡慕的事,有些个心思多的,还绕着圈儿地想要打听那几个孩子是从哪儿学来的东西,他们自家孩子跟了老秀才学了好几个月了都没会几句,实在是不甘心啊。
赵立夏倒是不在意,依旧跟以往那样温和的应着,不骄傲,也不亲近,对于他们的探究,一律回答是跟城里的白叔的朋友学的,并没有拜师。
村里人自然是不信,可不信也没法子啊,赵立夏确实是好几天才去一趟城里。
是以,赵家这些孩子在村里人的心里,莫名地就显得独特了起来,多了一分神秘的感觉。
自从拿回送了野猪肉过去,杨婶儿他们又恢复了跟赵立夏方怡他们的来往,每天都会送些豆浆过来,不多,也就一人一碗的样子,不过送豆浆来的是虎子,三妞儿依旧还在家里呆着。
听到虎子说他的姐姐心情已经好多了,就等着过阵子风头彻底过去了再出来,方怡听了,心里也不由高兴起来。
等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方怡把赵立夏喊到自家后院儿,准备开葡萄酒了,因为不确定野葡萄跟现代的葡萄有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方怡让赵立夏先搬一坛子最小的出来,先尝尝再说。
屋里的小子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这会儿正齐齐围成一圈儿,一眨不眨地望着赵立夏手里的坛子,等到坛泥被拍开的瞬间,一股子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所有人都忍不住皱了皱鼻头,咽了口口水。
方怡看得好笑,道:不急,要先把上面浮着的葡萄皮捞起来。
等会儿你们也不能喝多了,这东西再甜腻,那也是酒,你们还小,喝酒是不对的!几个小的又皱了皱鼻头,露出些许不满的神情,年纪小不能多喝什么的真是太亏了!等到捞干净葡萄,方怡把酒倒了三小碗出来,然后才慢吞吞地端起其中一碗,轻轻晃了晃,这香气没有问题,接着就要看味道了,小小的喝了一口,方怡露出一个略带得意的笑容,味道也没问题!到了这会儿,大家都有些忍不住了,赵立夏也端了一碗,学着方怡的样子晃了晃,喝了一口,满口水果香甜的气息,却又夹杂了一丝涩涩的、酸酸的滋味,真是美妙独特,他还是头一回喝到这种滋味的酒,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旁边儿的赵立秋见状,也迫不及待地端了一碗。
好吧,总共就三小碗,三个大的一人一碗,剩下四个小的眼巴巴地望着,嘴角都撅起来了,呜呜呜,他们也想喝!方怡失笑,把手里的小碗递到他们嘴边:第一口少喝一点。
几个小的挨个儿一人喝了一口,有的一脸满足,有的则是皱巴着小脸儿,这葡萄酒虽然香甜,但到底也是酒,是酒就会有人不喜欢,而方辰就是其中一个,他含着葡萄酒,小脸儿皱了半天,终究还是咽下去了,转身就去抓了葡萄吃,心里十分困惑,为什么这么好吃的葡萄做出来的却是那种味道,一点都不好喝!至于赵苗苗,那更是只舔了一下就再不肯喝了。
赵立秋喝完手里的这一碗,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瓣,谄媚地冲方怡笑道:方怡姐,这葡萄酒真好喝!再给我来一碗吧。
方怡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特意挑了傍晚开酒,一边又给他到了一碗,一边道:这个喝多了也会醉的,到时候头疼可别赖我。
嗯嗯,就喝一点点,不会有事的。
听着这语气就知道赵立秋的心思没在这儿上。
那头赵立夏也难得的伸出手,墨黑的眼亮亮地看着方怡,嘴角微微翘起,带了点儿撒娇的意味:方怡,我也要。
方怡一看,哟,脸都红了呢!白里透红,瞧着可真水嫩,忍不住就想掐一把啊!外表萝莉内心阿姨的方大律师有些不淡定了,狼爪子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要伸出去的冲动,又给他倒了一碗。
赵立冬和赵立年分了那半碗,也眼巴巴地还想要,方怡想了想,也给他们倒上了,喝吧喝吧,都喝吧,回头醉了难受了,下回就知道不喝那么多了。
于是,在方怡有意的纵容下,那兄弟四个就这么把那一坛子酒给分着喝光了。
等方怡又去地窖里搬了一小坛子出来,给王满仓他们三个送了一些过去,让他们也尝尝,再回来时,院子里的那四个已经东倒西歪了,赵立年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赵立冬还抱着酒坛子不撒手,赵立秋正拉着方辰在说话,看着还挺正常,如果语速不那么快的话,而赵立夏,咦,人呢?方辰看到方怡,立刻指了指屋子里面:姐姐,立夏哥刚刚进去了。
方怡点点头,走进屋里,很快就找到赵立夏,他正坐在炕上,眼底泛着水汽,嘴角微微嘟了起来,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
方怡走过去,抬手戳了戳赵立夏的脸颊,手感真不错,笑着逗他:你坐在这里做什么?赵立夏慢吞吞地扭过头,目光中带了些困惑,半天才出声:方怡?方怡笑着点点头,手指又戳了两下:是我,怎么了?赵立夏伸出手在怀里摸索着,半天捞出两根红色的细绳,又抓了方怡的手,把细绳放到她手里,慢吞吞地说:给你的!方怡屈起拇指,摩挲着掌心的红色头绳,唇角泛起温柔甜蜜的笑意,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啊,每天都要往怀里摸几遍,害她还以为是偷偷存了私房钱心里不安呢。
也许是因为收了礼物,方怡没有再继续逗弄他了,半哄着把他送回自己的家,又喊来王满仓他们,把几个小的也弄了回去,喝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大家都能安生。
夜里,方怡开始琢磨另外一个问题,这葡萄酒拿去卖是没问题的,但是该怎么卖呢?总不能直接拿着这些坛子去卖,里头还飘着葡萄皮儿呢!这样的东西肯定卖不出好价钱!而葡萄酒一旦开封就很难保存,这里又没有真空泵,这可真是个麻烦的问题。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法子,方怡觉得有些热了,起身在屋子里走动着,眼角扫过箱子上的小篮子,里面正静静地躺着一个小荷包,她走过去,把荷包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两根红绳,还有那个顶针。
做鞋子的事自从刘三娘来了之后就不用方怡操心了,不过她还是偷偷把顶针拿了过来,好歹是赵立夏送给她的,白白给了刘三娘用,方怡莫名地就觉得不愿意,后来趁着去城里又买了个给刘三娘才作罢。
原地愣了会儿,方怡突然用红绳穿过顶针,然后系在了脖子上,等做完这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由捂着脸,真是鬼使神差啊!这样下去可怎么了得!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方怡刚进门呢,就听到嗷嗷叫唤难受的声音,忍不住摇头轻笑,贪嘴吧,今儿知道厉害了吧!到厨房里用温水兑了些盐水,端过去给那几个人喝了,嘴里说道:我早说喝多了不行,现在知道难受了吧?赵立冬抱着脑袋:方怡姐,我以后再也不要喝酒了!赵立年嗷嗷叫:我也再也不喝了!赵立夏还有些呆呆的,赵立秋相对要好多了,方辰看着,小脸儿上满是庆幸:我就说不好喝,幸亏我没喝!等到他们都清醒过来,这一天都快要过去一半儿了,只能等明儿再去找白城山了。
在尝过了葡萄酒的味道之后,赵立夏赵立秋他们觉得这回又可以多一个进项了,瞅着天还不算晚,准备再去趟山上摘些葡萄回来,方怡哪里肯让他们去,万一再遇到什么危险可怎么办!钱再重要也没有健康重要!到最后,双方各退一步,等明儿跟王满仓王来银他们一起去好了,在此之前,还要先去趟城里,看看这个葡萄酒能不能卖上价钱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_^66卖葡萄酒葡萄酒能不能卖个好价钱,当然是能卖好价钱的!别人不知道,方怡还能不知道么,葡萄酒自从传入中国以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可都是贵族才能喝得上的!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方怡不确定这里的朝廷有没有规定这葡萄酒只能贵族喝!如果是的话,那是绝对不能拿去卖了,还要偷偷的喝,不然可是重罪。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方怡不顾酷热,跟赵立夏一起去城里了,随身只带了两坛子葡萄酒,如果不能卖的话,那就给白城山尝尝鲜吧,至于那柳叔,给不给要看白城山的意思。
白城山对于他们的到来很是欢迎,结果还没来记得出声呢,就被赵立夏神神秘秘地拉到了后院儿的屋子里,然后就见赵立秋和方怡一人抱着一个小坛子跟进来,他笑着问道:这回又是什么稀罕东西了?莫不是泡菜?方怡笑道:这回白叔你绝对猜不出来。
哦?那我倒是要好好猜猜了。
白城山绕着那小坛子看了半天,正要伸手端起来摇一摇,却被方怡给挡住了:叔,不给端。
白城山笑吟吟:不给我端?难不成是酒?还是醋?总不会是酱油吧。
赵立夏笑道:叔真厉害,是方怡酿的葡萄酒。
白城山笑容僵住:你说这是什么?是葡萄酒!赵立秋早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炫耀了,当即讨好似地端起一坛子递到白城山面前:叔你也来尝尝,可好喝了!白城山认真地点点头:打开我尝尝。
这两坛子酒是今早才开封的,方怡用纱布过滤了一遍,把葡萄皮和一些渣滓都去了,然后才又装好带来的,葡萄酒的香气比早上那会儿更浓郁,刚一打开就充盈了整间屋子。
饶是见多识广的白城山也不由目瞪口呆,这香气,不会错的!他在好几年前曾经尝过一次,那滋味真是说不出的美妙!如果说之前的艾糍是意外的惊喜的话,那么这次的葡萄酒简直就是震惊了,天降黄金也不过如此!白城山抱着酒坛子深深地嗅了老半天,这才满脸陶醉地倒了一小碗出来啜饮,砸吧着嘴,幽幽叹了口气:自从那年喝过一杯之后,我做梦都在想着这一天呐!没想道居然梦想成真了!方怡看着白城山这反应,抿唇偷笑,想不到平日里沉稳的白叔居然是个好酒的!还好的是葡萄酒这一款!白城山慢悠悠地把那一小碗葡萄酒喝光之后,这才终于从神游状态回过神来,眯起眼看着方怡:这是你酿的?真不错!方怡点头道:前阵子立夏哥他们采了些野葡萄回来,我偶然间想起以前娘跟我提过一回这葡萄酒的酿造方子,忍不住就试了一试,没想到居然真的被我酿出来了。
叔,这味道还成不?很好!很好!白城山一连说了好几个好,猛地一拍大腿:快,快去把你们柳叔请过来,还是算了,我自己过去找他!赵立夏方怡赵立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白城山一手捞着一个坛子,兴冲冲地往对面的书店里去了。
不多时,赵立冬赵立年和方辰就被赶了出来,满脸懵懂地看着自家哥哥姐姐,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呆愣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齐齐地坐在白城山的院子里看书温习,等到晌午过了,柳叔的一个书童跑过来,看到赵立夏他们,无奈道:我就猜到你们还在这里,我家少爷和白掌柜的还在品酒呢,怕是要不醉不归了,你们还是先回去吧,改天再来。
方怡有些哭笑不得,这一个两个的不至于这么夸张吧!谁知道,更夸张的还在后头,第二天,方怡正在屋里陪赵苗苗午睡,外头传来马儿嘶鸣的声音,她心下一动,连忙起身查看,却看到白城山和柳叔居然来了!刘三娘正手忙脚乱地请他们进屋,看到方怡从隔壁过来,立刻松了口气,又跑到厨房里倒茶去了。
还不等方怡开口,白城山就问:立夏他们呢?方怡道:去地里了,立冬也跟了去,立年和辰辰苗苗在屋里睡觉。
柳叔耐着性子听了两句,立刻迫不及待道:那葡萄酒你可还有?方怡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这是昨儿没喝过瘾,今儿还想上门来继续喝?这葡萄酒有这么好吗?面上有些愣愣地点头:啊,还有的。
柳叔脸上的神情立刻放松了下来,摸出挂在腰上的纸扇,慢悠悠地扇着风儿:嗯。
嗯?嗯了一句就完了?大老远地跑过来,难道不该是要再来一点儿吗?方怡默默地吐槽了两句,非常自觉地接话:在我屋里放着呢,要不我过去再端两坛子过来?却不料柳叔居然摆了摆手:不必了。
方怡满脑袋的问号,闹不清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不多时,方辰和赵立年也都醒了,爬起来就瞧见老师正坐在屋里,差点儿没从炕头栽下来,让先生看着自己睡觉真是太不该了!两个小家伙紧张地爬起来,脸上的小汗珠都没顾得上抹一把,麻利的跑到柳叔跟前儿,挺着小身子站得笔直,小脑袋勾着,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柳叔不由轻笑:好了,午睡而已,又不是犯了错,不必太拘谨,去喝口茶清醒清醒。
这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过去了,一直到赵立夏他们从地里回来,方怡都没弄明白这白城山和柳叔是干什么来了,要说是为了葡萄酒,她不都说了还有吗?难道是想等到晚饭的时候再喝?总不至于看她是女孩儿不好意思开口吧!看到屋里的人,赵立夏也明显愣住了:白叔,柳叔,你们怎么来了!怎么也没去地里叫我一声。
白城山笑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过来瞧瞧你们,对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
听到这话,方怡还能说什么呢,果然是想等着晚饭的时候再喝一顿的!当即主动请缨去弄晚饭。
家里头的食材不多,只有野猪肉和一些豆腐青菜的,不过弄出几个下酒菜还是比较容易的。
王满仓他们三个听到白城山说要住一宿,心里头顿时有些不安,努力回想自己有没有什么事做的不妥当,虽然赵立夏才是他们的东家,但是毕竟是白城山把他们买回来的,在他们心里,对白城山的畏惧远大于对赵立夏的。
等到开饭的时候,王满仓和王来银说什么也不肯往桌上做,白城山道:这些日子多亏有你们照顾着这些孩子,我也放心了不少,孩子们喜欢你们,一起吃饭也是应该的,坐吧。
王满仓和王来银稍稍松了口气,听着白城山的语气,似乎并没有怪罪他们。
后来方怡又去端了两坛子葡萄酒过来,等一人倒上一碗,这气氛又融洽了不少,席间赵立夏有些担心柳叔会不愿跟下人坐一起,不过看柳叔的神情似乎并不在意,还主动跟王满仓王来银说话,询问一些农耕方面的事情,这让赵立夏对名士又多了些许感悟。
这一回,白城山和柳叔倒是没有多喝,四个人只分着喝了一坛子,酒足饭饱之后,白城山终于说出了来意:明儿我跟你们再去一趟山里,多摘些葡萄下来,让方怡再多酿点儿葡萄酒来。
方怡一脸囧态,不是吧!这是不好意思直接拿,所以亲自替她准备好原料,让她帮着做?那头赵立夏道:这可使不得,叔若是想喝,直接开口便是,地窖里还有一些呢。
白城山挪揄他道:你倒是大方,那可都是方怡酿的!赵立夏脸上微微一红,极快地看了眼方怡,说不出话来了,赵立秋见状,立刻帮自己大哥解围,笑嘻嘻地凑过去,道:白叔,你说这葡萄酒若是拿去卖会有人买么?白城山哈哈大笑:就知道你们打的这主意!这葡萄酒虽不至于千金难求,却也绝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得出来的,只有那些贵族手里才有会酿造葡萄酒的人,可也并不是很多。
你说这有没有人买?方怡问出了心里一直记挂的问题:既然只有贵族才有酿酒的人,那我这个若是拿出去卖,会不会有麻烦?白城山看了眼柳叔,柳叔摇着扇子笑道:西域有不少能人能酿造这葡萄酒,每年都有人为了钱财千里迢迢带过来卖,不过是贵一些罢了,不是什么稀世珍宝。
不过,你们这一群半大孩子肯定是不能拿这葡萄酒去卖的。
方怡笑道:这是自然!我只负责酿造,这卖酒的事还要劳烦白叔才好。
白城山道:这回我还真不行,若是请得你们动柳叔出面,保管能赚个满盆。
方怡愣了愣,还没想好措辞,另外那五个就已经自觉地眼巴巴的望过去了,赵立年和方辰更是蹭了过去,一边一个讨好地望着柳叔,那意思不言而喻。
柳叔合起扇子在掌心一敲:罢了罢了!我先说了,帮你们卖酒可以,我要收回扣的。
赵立夏连忙道:那是自然,进账我们对半分。
柳叔看了他一眼:谁要进账了,我要葡萄酒,每个月都要给我留两坛子!以后若是酿了别的酒也要先送来我尝尝。
白城山笑骂道:说的好似这回没送给你尝似的!柳叔斜了白城山一眼:那可不是,你带过来的时候有一坛都已经开封了!这件事就在谈笑间给定下了,众人心里都高兴地很,等到第二天一大早,白城山果然就拉着一屋子的人说要上山摘葡萄去,就连柳叔也在一旁跃跃欲试,方怡抹了一把额上细密的汗珠,默默地无言,这酒的魅力该是有多大啊!这么大热天儿的非要跑到山上去遭罪!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是除夕夜了哟大家过年快乐呀·····因为比较忙,所以这几天不能多更啦,争取继续保持日更····67、分家吧有了上回野猪那一遭,虽然收获了一整头大野猪,但方怡对上山之行还是多了些担忧和排斥,后来也一直不再提上山的话,葡萄酒固然能赚钱,但是在方怡看来,再多的钱也比不过这些人的安全。
不过这回又多了两人,白城山还是个会功夫的,应该会安全很多,就连赵立冬都屁颠屁颠地背着竹篓跟了上去。
被留在家里的赵立年和方辰很不甘心,那小嘴儿撅得,都可以挂个油瓢了,赵苗苗也抱着方怡的腿,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一起去!方怡颇费了些功夫才哄好家里的这三个小的,甚至还不惜顶着烈日带着他们去小溪边抓虾玩儿,虽然最后什么也没抓到,不过好歹是让他们满足了。
这一天,方怡一直等到太阳都快碰上地平线了才等到白城山他们回来,差点儿没被狂跳不止的心给跳出心脏病来。
看着白城山和柳叔得意地晃悠着手里的成果,方怡狂想吐槽,这平日里严肃的人一旦疯起来,那真的是跟孩子似的,不,比孩子还幼稚啊!经过这一遭,赵立冬对白城山的敬佩更是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热切的望着白城山,就差扑过去抱着他的腿狂摇尾巴了。
就连赵立夏和赵立秋的目光也带着显而易见的敬佩,看得白城山愈发地得意起来,而方怡则是愈发地无语。
方怡姐,白叔真厉害!箭法真准,那些野鸡野兔他一箭就能射中!还有一只鸟儿呢!这得是多无聊才会去射那些天上飞的鸟儿啊!又没几两肉!还浪费箭支!方怡继续默默地在心底吐槽,面上却很配合地露出惊讶敬佩的神情:真的吗?白叔真是太厉害了!面对着这一群半大孩子们晶亮晶亮的眼神儿,白城山无比的受用,他有多少年没有被人这么真诚直白地夸奖了?男人嘛,没有谁是不崇尚力量的,因为武力值而被人敬佩,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件愉快地事情。
白城山当下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去烧些水来,我给你们露一手!方怡还能说什么呢?事实上,还不等她说什么,其他几个人就已经很自觉地忙活起来了,赵立年和方辰更是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白城山,小脑瓜子上一刻不停地往外冒着小星星。
柳叔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着,看似身体瘦弱的他居然也背着满满一竹篓的葡萄,跟着白城山他们在山上跑了一整天,这会儿也没露出疲态,这让方怡有些意外,都说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最是无用了,没想到面前这人竟然是个例外。
方怡觉得自己越来越有些看不透这柳叔了,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这人不简单!通常,越是聪明的孩子就越难教,特别是刚启蒙的时候,因为聪明的孩子都会有自己一套独特的思维,一旦这套思维被启动,他们会提出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问题,饶是方怡这个受了十多年现代教育的人都时不时会被方辰和赵立年问住,连哈哈都打不过去,可是柳叔却从来没有被问住过,他总能有办法解答那些奇思妙想,哪怕是绕过去了,也没有引起两个小家伙的注意,还只当是自己没想明白呢。
光是这一点,方怡就觉得很佩服柳叔了,他没有一味填鸭式的教育,而是真真正正地因材施教,孩子们能有这样一位启蒙老师,方怡觉得很庆幸。
仿佛察觉到方怡的注视,柳叔突然偏了偏头,看了方怡一眼,脸上依然是浅浅的笑容,但是方怡却觉得自己仿佛被看穿了一般,那双眼睛太精明,太睿智,实在是跟他的年纪不大相符。
这一刻,方怡的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柳叔不会也是穿越的吧!厨房里,等水刚一烧好,赵立夏和赵立秋立刻就屁颠屁颠地拎到后院儿去了,白城山正高高地挽着袖子,给几个小的示范自己的手艺,说的眉飞色舞,几个小的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画面别提多有爱了,当然,前提是得忽略掉地上那几只可怜的动物。
这天的晚饭也是由白城山亲自操刀,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香气扑鼻,好似过年一般,再来一坛子葡萄酒,真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今儿摘回来的葡萄一早就被方怡拖到自家院子里去了,若是放在这里,回头被酒气一冲,只怕就要烂掉了。
等吃饱喝足,天又要黑了,白城山和柳叔又留宿了一宿,顺带讨论了一下葡萄酒的销售问题,柳叔摇着扇子问方怡:这装葡萄酒的罐子也是有讲究的,跟寻常的酒坛子不同,另外还有一种是用酒囊装的,你看用哪种比较好?还有用酒囊的?方怡认真思索片刻,道:还是用坛子吧,酒囊的密封效果不如坛子,这葡萄酒若是香气溢出去了,味道也就差了,还容易坏掉。
你们觉得呢?柳叔意味深长地看了方怡一眼,不止是方怡对他很好奇,他对方怡也同样很好奇,这小姑娘似乎给了他不少意外,不过是山野间的一个小丫头,居然会懂得这么多的东西,倒真是有趣的紧。
饶是如此,他也并没有打算探查深究,小丫头的品性很合乎他的口味,就且看看将来还会不会有更多的惊喜,有意外的人生才有乐趣不是?白城山道:那就用酒坛子吧,需要怎样的坛子,我去找人定做一些。
方怡道:这个我就不懂了,还请柳叔帮这个忙了。
柳叔点点头,把这事儿给应下了,这年头,不论是当名士还是走仕途,哪怕是拜名师,没有钱财铺路都是行不通的,这一屋子的孩子都是有灵性的,若是因为钱财不够而被埋没,那就太可惜了。
难得他们如此勤勉努力,他便帮他们一把吧!等到第二天下午,白城山和柳叔才一道回城里去了,临走时那柳叔还道:这里倒不失为一个避暑的好去处。
白城山点头,满眼留恋地望了眼远处的山林:是啊。
白老哥,不如我们隔几日便来一趟如何?左右这大热天的也没多少生意,你也放松放松。
白城山眼睛一亮:如此甚好!方怡满头黑线地看着他们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未来的新计划,心里头实在是哭笑不得,谁说古人都很古板来着,面前这两位可真是个随性的主儿啊!于是,这每隔几日的聚会时间就由城里改为了赵家村儿,对此,所有人都很开心,方怡是想着小家伙们终于不用赶着大热天的往城里跑了,还能跟柳叔多亲**近,而其他的几个则是高兴又能有好吃的了!对的,就是好吃的!白城山真不愧是老猎户的侄子,对山林的热爱比几个小的还夸张!逮着机会就往山上跑,美其名曰摘葡萄,实际上,地窖里已经摆满了各种酒坛子!不过都换成了大酒缸,都是白城山送来的,自家那些大小不一的小坛子则是拿来酿好了专门给白城山和柳叔解馋的。
方怡忍不住想,这山里头的野葡萄怕是快要被他们给摘光了吧!……这头日子过的欢快充实,那头老赵家的却不好过了,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太难熬,当初他们在村里头有多张扬,如今人们戳他们就有多凶,眼看着都过去大半个月了,这声音还不见消散,赵三牛自从在赵立夏那儿被打击了那一回之后,整天地闷在屋里,话也不说,人也不理,地更是不下,就连他老婆他都不碰了。
从赵三牛被老秀才收为徒弟开始,赵家老三一家子就一直被打压,如今眼见赵三牛是个脓包,还被人给当众戳破了,他们心里头怎么能不畅快,眼见他还在家里一副大爷模样,忍不住就要说话了:我说二**,这三牛既然读不上书了,那就让他下地啊,总在家里坐着总不是事儿。
赵家二婶儿一听就拉长了脸:什么叫读不上书了!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老秀才一个能教书的,我家三牛将来可是会有大出息的,怎么能种地?等过几天我再去给他找个先生!听到要找先生,赵家老三心里不满了,如今还没分家呢,之前赵三牛跟着老秀才去读书,不干活儿不说,每个月还平白分了不少钱过去,如今明明都知道他学出个名堂了,居然还想要再找先生!真当他们是死的吗?当下就道:二**,那天你也在场,三牛跟着老秀才学了有好几个月了吧,连几个小娃娃都比不上,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踏踏实实地种地才是正事儿。
赵家二婶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是说我家三牛还不如那几个野孩子?我家三牛只是懒得跟他们小屁孩计较!哪里是真背不出来!赵家三婶儿冷笑一声:二**,如果真跟你说的那样,三牛会在屋里躲这么些天?要不你现在叫他出来,只要他能背得出三字经,你就是专门去给他请个先生过来,我也绝不二话!你!赵家二婶儿气得发抖,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能无助地看向自家男人。
赵家老二板起脸:老三,这是你的意思?赵家老三看了眼赵老爷子,却见他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心下一沉,又有些发酸,赵老爷子偏心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有老大一家子在,他好歹可以安慰自己,他不是被偏心得最厉害的,如今老大夫妻走了,留下几个小的也都很硬气,让他连个对比的都没有,再加上赵三牛长了出息,赵老爷子的眼里更是看不见他们一家子,他儿子的亲事赵老爷子连问都不问一句,对赵三牛的亲事却忙前忙后!以前是不敢闹,现在明明已经知道赵三牛是个草包,赵老爷子却还是对他一味纵容,这让赵家老三的心彻底的凉了。
是我的意思。
赵家老三的话音刚落,赵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去把三牛给我叫出来!一屋子的人被吓了一跳,赵家二婶儿满脸忧心忡忡,却还是迈着小步子去了房里,赵三牛一直在屋里,自然也听到了之前的那番话,这会儿见到赵老爷子发了怒,哪里还敢拿乔,连忙就跟在自家老娘身后乖乖地出去了。
赵老爷子看着赵三牛,短短时日,原本白白胖胖的脸颊全部都瘦下去了,眼底带着浓浓淤青,头发跟草窝似的,落魄极了,心里不由一阵心疼,连语气都轻柔了下来:三牛,跟爷爷说说,你还想不想读书?赵三牛本以为会挨骂,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果,连忙大声道:想!赵老爷子眯起眼,满意地点点头:我家三牛就是有出息,既然想读书,那就再去找个先生。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赵家老二一家子是高兴地,而老三一家子则是震惊的,而后便是无边的愤怒,赵家老三握紧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赵家三婶儿气得眼圈儿都红了,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片刻后,赵家老三道:三牛想读书,想当人上人,那自然是好的,只可惜,俺家福分不够,只怕攀不上这份福气,这样吧,爹,我们也不沾三牛的光了,咱们现在就分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年初一,给大家伙儿拜年了哟?????恭喜发财,红包拿来~~~~?68异想天开赵老爷子怒道:我还没死!赵家老三脖子一缩,却并没有退缩,犹自倔强地沉默着,这模样把赵老爷子气得不轻,他没想到向来老实木纳的老三居然也敢来反抗他了!这真是反了天了!他瞪着眼哼哧哼哧地呼着气,突然举起手里的拐杖就朝着老三拐了过去。
赵家三婶儿见情况不对,怕自家汉子惹怒了赵老爷子,回头一分钱都分不到,忍不住低声哭道:爹,别打了,爹!他身子不好啊!赵家老二也顾不上生气,连忙上前拦着赵老爷子,赵家老三自小身体就不好,赵老爷子生气起来不管不顾的,万一不小心伤着老三可就麻烦了。
爹,你先别生气,老三身子骨儿不好,可不经敲。
赵老爷子喘着粗气,指着赵家老三就骂: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老子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分家了!三牛是你亲侄子!他就你一个亲叔,等将来出息了能少得了你的好处?别就知道盯着眼前这点儿东西,做人要看得长远才行!赵家老三挨了好几下,身上抽抽的疼,连带着心里也疼了起来,这个老爹,实在是太偏心得紧了,如今还老糊涂了,赵三牛是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从小就是好吃懒做,自从跟了老秀才之后,更是连凳子倒在面前都不扶一下的!况且还目中无人,在家说话跟大爷似的,有时候连赵老爷子都敢说,这样的人,就算是有出息了,又能怎么样?眼里又能看得见谁?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本事!跟着老秀才学了这么久,居然连个三字经都背不出,连老大家那几个小孩子都比不过,这还能有个什么出息?眼看着赵家老三犯了倔,赵家二婶儿心里头着急了,她可不想分家!这没分家,赵老爷子明显偏心他们一家子,家里头的钱也由着他们用,等分了家,那可就没那么好了,她可是打听过了的,再请一个先生可是要不少钱的呢!怎么的也要让老三家的跟着一起出点儿吧!这么一想,赵家二婶儿连忙也跟着劝,却是对着三婶儿去的:我说弟妹啊,你可别犯糊涂,赶紧的劝劝老三,我们这么亲,咋能学别人闹分家呢!人家那是妯娌过不下去才闹腾,咱两谁跟谁啊,等三牛将来出息了,可不得把你们都得供起来!赵家三婶儿哪里不知道二婶儿打的主意,心里头冷笑,说出来的话也没太客气:二嫂,之前你可是去问过的,这十里八乡除了老秀才可再没有别的教书先生了,要想给三牛找老师,那就只能去城里头找,城里头的老师那是我们请的起的吗?一个月就要二三两的银子呢!咱们家的家底儿就是全拿出来也不够几个月的啊!我也是当娘的,我们大壮的婚事到现在连个着落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安心?赵老爷子冷哼:你这是在埋怨我没替大壮着想?赵家三婶儿撇了撇嘴角,没敢回话,赵家老三却接了话茬:大壮是我儿子,他的亲事也该是我这个当爹的来操心,不敢埋怨其他谁谁。
赵老爷子的火气又上来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赵家老三心一横:爹,我生不出三牛那样有出息的儿子我认了,但我不想我儿子连房媳妇都娶不上,如果爹你眼里还有大壮这个孙子,那就把家分了吧,也省得我们一大家子伤了和气。
赵三牛冷眼瞧着这一屋子的人闹腾,心底冷哼,不就是不想出钱给他请先生吗?等他将来出息了,看他不眼红死他们!到时候别指望从他这里讨到一个铜子儿!老三,你这是认真的?问出这话的是赵家老二,他没想到自家三弟居然这么不懂事,居然就因为他们想给三牛请先生就闹着要分家!难道三牛出息了,他们还会吃亏不成?赵老爷子气得哆嗦,这一个两个的都那么不省心!老三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一旦倔起来,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会儿赵老爷子反倒不敢再说什么了,他当然不想分家!分家就意味着他这个一家之主的低位没有了,也意味着他持家的失败,这怎么能行!赵家老三看着面前的赵老爷子和赵家老二不吭声,那姿态也明显,就是要分家!赵家老二这会儿也没话了,他同样知道老三的性子,还真怕把他惹急了。
屋里僵持半天,赵老爷子冷着脸哼了一声:睡觉!有事明儿再说!赵家老三还站着没动,赵家老二却连忙扶着赵老爷子进屋了,临了暗示般地看了自家婆娘一眼,赵家二婶儿硬着头皮堆起谄媚的笑容:天儿不早了,早点儿睡吧,我去给你们端热水。
赵家三婶儿轻轻扯了扯老三,低声劝道:他爹,先睡吧。
赵家老三站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转身进了另一间屋子,在赵家二婶儿端着木盆进来的时候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吃了一鼻子灰的赵家二婶儿恼怒地瞪了紧闭的房门一眼,暗自磨牙,得瑟什么!等三牛出息了,看我不甩你满头满脑的灰!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一大早,赵家二婶儿就起来了,张罗了一顿丰盛的早饭,甚至还不惜炒了两个鸡蛋,等到赵家老三一家子起了,连忙笑眯眯地招呼他们来吃饭,赵家老三坐在桌前,并不动筷子,更没搭理二婶儿,等了会儿,赵老爷子也起了,一屋子人坐在桌前,一声不响地吃早饭,赵三牛瞧见有炒鸡蛋,立刻就下了筷子,眨眼地功夫就夹走了一半儿了,正要继续,却见那盘子炒鸡蛋被端了起来,尽数倒进了赵大壮的碗里,赵三牛顿时不乐意了:娘,你做什么呢!你全给大壮了我吃什么啊!赵老爷子难得地开口:你已经吃了一半儿了,剩下的一半儿给你弟弟也是应该的。
赵三牛撇了撇嘴,沉着脸闷闷不乐地扒拉碗里的糊糊,吃的呼呼响,自从他当了老秀才的学生,这些东西哪回不是由着他吃的啊!今儿还要分一半出去,不就是他们要分家么,分就是了,还省得他以后出息了麻烦呢!吃过饭,赵老爷子道:昨儿我想了一宿,也是我们都糊涂了!既然是咱们自己请先生,那当然是可以让大壮也跟着三牛一起学的!这还分什么家?说完,他扫了一圈儿老三一家子意外惊喜的神情,心下觉得十分满意,这才继续道:至于三牛的亲事,从今儿起就开始张罗!保管不会委屈了大壮!若是方怡在此,一定会感慨,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这赵三牛是个草包,那赵大壮又好到哪里去了?这一屋子教出来的,还能出个什么好的不成?分家的风波顿时一扫而光,赵家二婶儿虽然心里头不满,却到底也没表现得太明显,转眼瞧见自家儿子脸上那显而易见的厌恶之色,还暗自轻踢了他一下。
赵家老二的脑子可就灵光多了,先生肯教,那也要大壮学的进去才行啊,到时候一起上课,三牛却比大壮抢了百倍,那先生肯定更喜欢三牛,对他的栽培也更尽心!这是多好的事儿啊!这么一想,赵家老二可积极了:那这先生该怎么请呢?我们几乎都没怎么去过城里,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去找呢?赵老爷子不紧不慢道:急什么,不是有那白城山吗?回头跟我去趟立夏那儿,让他载我们去城里找白城山,咱们三牛那么出息,还怕他不肯帮着忙?听到这话,众人面上又是一喜,随即又想起祠堂门外那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两人,心里头又有些不确定起来,白城山到底是城里人,不一定会肯帮他们吧。
不过这话却没人说出口,反正白城山不帮也得帮,实在不行就赖在他家好了!于是,打着想要赖在白城山家里主意的老赵家的这群人浩浩荡荡地冲向了赵立夏的家中,可把一屋子的人吓了一跳,赵立夏下意识扫了一眼院子和屋子,心里头暗自庆幸,幸亏这酿酒的地方挪到了方怡的屋里,不然若是给这群人瞧见,那可真是完了。
赵立秋刚巧从茅厕里出来,听到动静立刻缩着身子,把院子里前两天晒的没吃完的三串腊肉统统收了起来,偷偷摸摸从后门出去,送到了方怡的屋里,这才又摸回来,装作刚从茅厕里出来的模样,走进屋里。
老赵家的这群人心里头装着事儿,也没主意太多,一进屋就把来意给说明了,把赵立夏连同一屋子小的给听得目瞪口呆,得到风声特意跑来趴在门外偷听的方怡更是差点儿摔进门去,这是多奇葩的一家子啊!居然想从城里请先生到这小山村里来教那两个大草包!这是坑爹呢!最可笑的是居然还想着让赵立夏用马车送他们进城去找白城山,让白城山帮他们请个先生,这一屋子的人到底是什么脑回路!火星来的吧这是!地球人哪有这么彪悍的思维!方怡正蹲在墙脚听得起劲儿呢,连身后马车来了都没留意,直到白城山略带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丫头这是在偷听什么呢?啊,白叔,柳叔!方怡被惊得小跳了一下,扭头瞧见两人,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老赵家的那群人来了,要立夏哥带他们去城里找白叔你呢,想让你给他们家三牛大壮请个先生。
白城山下意识就皱起了眉,这家人还真是没完没了了!柳叔问道:就是上回那个被老秀才踢出师门的那个?柳叔知道这事儿还是方辰告诉他的,当然也包括了老秀才问他的学问,还想收他当徒弟,小家伙对外人会耍点儿小心眼儿,对心里头认定的先生却没有半点隐瞒,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听得柳叔笑个不停,没想到这山野间也有这许多的趣事。
方怡点点头:那是赵三牛,赵大壮是他堂弟。
当初被踢出师门之后,很是安静了一阵子,本以为会认清赵三牛的本质,却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想请先生了。
柳叔摇着扇子,眼底闪着光,勾着唇角,似笑非笑道:这么一说,我倒是颇有些兴致。
如此锲而不舍的精神,可着实是不多见啊。
方怡默默无语,这段日子,她已经彻底看清了面前这位的本质,也前后试探过几回,很肯定他从灵魂到躯体都是土生土长的,只不过那性子比穿越人士还要活泼跳脱!难道说所谓的名士都是如此的恶趣味吗?虽说很幻灭,但他那满腹的学问却是令方怡打从心底敬重的,也让她明白,学富五车这成语,真不是空穴来风,夸夸其谈!外头几句话的功夫,里头似乎谈崩了,赵老爷子拍桌子的声音响起,随即听他道:这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只管去套了马车送我们去城里见白城山就是!白城山再也忍不住,把虚掩的院门一推,冷声道:是谁指名道姓地要见我白城山?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各处拜年,各家吃饭·实在是不得空家里头小孩儿也多,指明要看动画片···各种泪牛满面···先更一章,争取等会儿再写点儿69无耻之极白城山这一下来的太突然,屋里的人齐齐被吓了一跳,赵老爷子默默将拍在桌上的手收了回去,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情,等老赵家的其他几个人回过神来,脸上立刻就堆起讨好的笑容,赵家老二道:是白兄弟来了,快进屋坐!哎,这大热天儿的,白兄弟一路过来辛苦了吧,快来歇歇!立夏,还不快去给你们白叔端碗茶水来!……柳叔站在门边儿,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瞅着这几个热情得好似这是他们自己的屋子一般的人,方怡站在他旁边,跟看猴戏似的看着屋里头的动静,反正有白城山和柳叔在,不怕赵立夏他们吃亏,她也好好的休息一回,看一回好戏。
白城山被簇拥着走进屋里,在那桌前坐下,面前是赵立夏端来的一碗菊花茶,他当即咕噜咕噜一口喝了一半儿,这一路赶来还真是有些渴了,略微一抬眼,就见那头赵立秋已经端了一碗给柳叔,这才有了心思应对面前这些人。
老赵家的几个人热切地盯着白城山,赵家二婶儿心里头最是着急,却不敢开口,只暗地里扯了老二好几下,那头老三家的也差不多的情形,赵家老二老三也急啊,耐着性子等到白城山放下茶碗,连忙道:白兄弟,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一直以来也对我们那几个侄子挺照顾的,所以今儿,我们才想要来找你帮个忙。
方怡听着,忍不住又乐起来,这家人真是有趣,人白城山对他们侄子好关他们什么事儿?要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厚道点儿,还需要别人来对他们侄子好么?这都能拿出来当做是巴结的借口,不愧是火星来客!白城山不动声色,淡淡道:我不过是一介平民,怕是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赵家老二老三连忙道:怎么会!白兄弟的能耐早就传遍了我们赵家村儿!连带着我们这几个侄子都风光了不少,谁不知道立夏他们是跟着白叔去城里头做买卖去了!赵立夏忍不住道:二叔三叔,我们是去白叔店里帮忙的,不是去做买卖的。
这事儿可不能认了。
赵家二婶儿恼怒地瞪了一眼不识相的赵立夏,这不是吹捧白城山么,多嘴什么!赵老爷子也哼了一声:大人说话,小孩儿插什么嘴?赵立夏抿了抿唇,看了眼白城山,不做声了。
白城山心底冷哼,面上愈发地冷冽起来。
就连柳叔都不由啧了一声,轻笑道:打着别人的旗号,却还不让人说话,这可当真是有趣的紧。
老赵家的人恼怒地扭头,却看到门口走来一个斯文俊秀的年轻人来,手里还摇着扇子,那周身的气度比白城山又要强上不少。
几个人立刻就老实了,赵家三婶儿甚至还有些脸颊发烫,默默地往里头缩了缩身子。
赵家老二老三一时间没出声,倒是赵老爷子开了口:你是谁?柳叔摇着扇子,安抚般地扫了眼面露急切的赵立夏几人,不紧不慢道:在下不过是白大哥的朋友罢了。
听到这话,赵老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头只觉得这人真是太不懂事,没看到别人正在说正事儿吗?居然就这么插、进来,真没规矩!赵家老二笑道:既然是白兄弟的朋友,那也是我们的朋友,快进来坐。
柳叔奇道:我记得这里是立夏的家吧,怎的你们反倒比立夏还像主人?方怡在门外差点儿笑出声,这柳叔也太直接了吧,居然上来就打直线球!老赵家的几个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我们是立夏的爷爷亲叔亲婶儿,立夏的家可不就是我们的家么!柳叔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虽然你们跟立夏有亲戚关系,但是从律法上来讲,这间屋子的主人就只有赵立夏和他的几个弟妹,而能够当家作主的就只有赵立夏,你们这样,算得上是鸠占鹊巢了。
鸠占鹊巢是什么意思,老赵家的几个人是不懂得,不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有心想要请人出去,可想到还有求于白城山,又只得强自忍下这口气,一时间,面上的神色乍青乍白,好不有趣!到最后,他们默契地选择无视柳叔,继续跟白城山说话,至于那什么律法,真是好笑了,他们当长辈的还不能在晚辈面前做个主,这怎么可能!赵家老二这回没再绕圈子了:白兄弟,我就直说了吧,我们家三牛之前是被老秀才看中的人才,说是将来会有大出息的。
后来我们看那老秀才家中学生太多,也学不到什么,所以我们想要再去城里请一个先生过来,就专门教三牛和大壮。
方怡在门外笑得打跌,这是要多强韧的神经多神奇的思维才能如此坚信那两个草包真的是人才啊!白城山也被这家人给逗笑了,赵三牛他当然见过,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根本就懒得提,这样的人要是都能有大出息,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了!柳叔笑得眉眼弯弯,眼底愈发的明亮,这一家子人可实在是太有趣了!白城山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笑意,道:我不过是个开店的,哪里能认得先生?更何况,城里的先生一个月的束脩少说也要一两,那还是在城里,你要请到家里来,若是不高出半两,恐怕没有先生会肯的。
什么,要一两那么多?还是一个月的?赵家老三一个没忍住,下意识就问出声。
赵老爷子和赵家老二的脸色也十分的难看,他们本以为一个月顶天也就半两的,没想到一个月就要一两多!家里头总共也就几两银子,岂不是连半年都请不够?柳叔继续火上浇油:你们以为先生是那么好请的么?白大哥说的还只是秀才先生的束脩,若是想要更好点儿的老师,这点钱可不够看。
这,这个,我们还是再商量商量吧。
白兄弟,你今儿不急着走吧,回头我们再来找你啊。
白城山道:我又不认识教书的先生,你们找我也没用。
那几个人却是听不进白城山的话,匆匆忙忙就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柳叔感慨:请你帮忙居然连口饭都不请你吃一顿,白老哥,你这身价可真有点儿低啊!白城山笑道:他们的饭我可吃不了,肚子太小,装不起啊。
柳叔拿扇子点点下巴:你说他们回头会商量出个什么结果来?横竖不会是什么好结果了,咱们等着接招就是。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白城山这话就应了验。
赵家老二道:白兄弟啊,我们商量了一宿,觉得吧,这立夏立秋他们也是我们老赵家的孩子,既然请了先生,总要让他们也跟着学点儿东西不是?那方辰也是个机灵的,当然也要一起学,你看看能不能请个便宜点儿的先生啊。
回头我们三家摊钱,也能多学两年不是?白城山挑眉问道:三家摊钱?哪三家?赵家老二一脸理所当然道:我们跟立夏还有方怡三家分摊啊。
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啪啪响啊,都绝了!这么无耻的话这人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白城山的眼底闪过怒火,他知道老赵家的这群人黑心,却没想到他们居然黑心到这种程度,居然无时无刻不打着从赵立夏身上割肉的盘算!这还不够,现如今居然还把注意动到了方怡的头上!方怡听着这话,已经完全无力吐槽了,因为槽点实在是太多,不得不说,老赵家的这群人真是极品到了一定境界,是当之无愧的极品中的战斗品!赵立夏的面色却很平静,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淡淡道:二叔,我爹我娘孝期还没过,我们是不会请先生的,辰辰也不会,况且,我们也没钱!赵家老二面色一沉:这种没出息的话你怎么说的出口!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不读书,光靠着几亩地你们能有什么出息!先生我们是不会请的,你们要请,自己去请吧。
赵立夏说完这句,转身走到赵家老大夫妻的牌位面前,上了三炷香。
自从那次的事件过后,赵家老大夫妻的牌位就一直供奉在堂屋了,这会儿赵立夏当着赵家老二的面给上香磕头,让赵家老二后头教训的话尽数憋进了肚子里。
方怡也从门外走来:我倒是不知道原来赵二叔心里头这么记挂着我们家辰辰呢!不过不好意思,我们辰辰就算请先生,也绝对不会跟一个连三字经都背不全的人共请一个先生!赵家老二的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狠狠地瞪着方怡。
柳叔奇道:三字经都背不全?三牛多大了?方怡笑容甜美:今年端午前才刚成亲呢!柳叔哦了一声,却什么话都没说,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神色,看得赵家老二又是一阵气血翻滚,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不起他儿子吗?三牛不过是启蒙晚了点儿而已!等他将来有出息了!看他不狠狠嘲笑这群没眼力劲儿的!白城山不愿意跟他们再啰嗦,当即道:我不认识城里的先生,帮不了你们,你们还是另找他人吧。
立夏他们孝期未过,不能拜师,你们若真念他们是你的侄子,就别再做这些会让他们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儿了,一旦传出去,对三牛的声誉也有影响。
赵家老二好不容易才揽下这劝说的活儿,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却没想居然被拒绝了,这请先生的好事儿赵立夏和方怡居然不肯!白城山居然也不肯帮忙,反倒还把他说了一通,真是气煞人了!等到赵家老二离开,白城山不由皱眉,他真是有些小看了老赵家的这群人的无耻程度,这事儿怕是还没完,得想个法子断了他们的念头才是。
柳叔道:不如就带他们去一趟城里,让他们彻底认清赵三牛和赵大壮是什么德性也好。
这个可不太好办。
刘老弟可是有什么好法子?柳叔笑道:怎么不好办?不是想请先生么?直接带到私塾里去,让先生评判一番不就是了?以他们的资质,不会有私塾肯收的。
若是一个先生的话他们不信,回头多去几间私塾多问几个先生总能成的,若到最后还不信,直接让他去考童生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_^70好买卖那赵家老二被白城山堵回去之后可安生了好一阵子,白城山和柳叔只当他们已经放弃了这异想天开,心下暗自叹息,白想了个折腾人的好法子。
这段日子,白城山之前跟人预定的酒坛子都已经做好了,被装在马车里头分批带过来,不显山不露水,方怡家地窖里那些葡萄酒也早就酿好了,就等着装坛拿去卖钱了。
结果突然就出了老赵家的这档子事儿,把一众人的好心情都给弄坏掉了,方怡更是小心翼翼地,就怕一个不小心,让葡萄酒的香气儿给传了出去,被老赵家的那些人给闻到了。
为了避免意外状况,也为了保证葡萄酒的品质,方怡每天都是等到半夜温度最低的时候才开坛取酒,用纱布过滤掉杂质,再装进特质的细长的酒坛子里,最后封口,看着这特制的酒坛子,方怡不由感慨,这柳叔当真是个聪明有见识的,这做出来的酒坛子可不就跟现代装葡萄酒的瓶子差不多么。
方怡负责过滤装坛,赵立夏和赵立秋则是负责封坛口,因为葡萄酒不能跟空气接触太久,否则口感会差,所以动作一定要快。
方怡也是看过之后才知道酒坛子的封泥是这么来的,先用厚棉布铺在坛口上,再盖上瓷盖,盖紧之后,再用和好的黄泥封住瓷盖四周的缝隙,最后再用布把整个坛子口都包住,捆好。
三个人蹲在地窖里,四周放了一圈装了凉井水的木盆用以降温,旁边再点上一盏油灯,三个人就着微弱的灯光忙活着,额头渐渐起了细密的汗珠,却一点儿都不觉得辛苦。
只要一想到这些酒坛子很快就能换来银子,那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少睡点儿觉又算得了什么呢?装好了葡萄酒的坛子也没急着搬出去,要等到白城山和柳叔准备回城了,然后才搬到马车里去,四周照例要放上几桶凉井水,温度太高也会影响葡萄酒的品质的。
一次也没搬太多,也就七八坛子的模样,按柳叔说的,这是稀罕物,得吊着人的胃口来卖,才能卖出更好的价钱!那空出来的大酒缸又可以再酿新的葡萄酒,山里头的野葡萄已经被摘了好几拨了,得亏这赵家村儿的人不爱往山里跑,不然还真不够他们摘的。
饶是如此,剩下的也不太多了,再往上就是深山密林,保不准儿会有黑熊大虫之类的猛兽,还是不要冒险了。
白城山琢磨着从别处再买些来,不过听方怡说这葡萄要刚摘下来的新鲜的才好酿酒,放久了口感就不大好了。
听了这话,白城山问道:最长能放多久?方怡道:最好不要超过一天,若是成串摘下来,头天摘第二天入缸也勉强可以,若是超过两天那就真不好了。
白城山道:若是一天半的功夫,那就只能是我们自己去跟人收了就回来,等人送怕是不行了。
赵立夏立刻道:白叔,你认识卖葡萄的吗?我和立秋可以驾马车过去买。
赵立秋也跟着连连点头:我跟大哥去跑就成。
白城山笑道:如此也好,我这也是朋友介绍的,回头等我同他一道去看了再说,到时直接约好时间,让他们提前摘好了葡萄,咱们上门去取就是。
解决了葡萄的问题,众人心里头一阵轻松,当晚,柳叔和白城山又找着了喝酒庆祝的理由,方怡哭笑不得地搬出一小坛子的葡萄酒,暗想这贪酒的人可不都跟孩童似的么!第二天,柳叔和白城山就带着好几坛子的葡萄酒离开了,临走时还被方怡一人送了一小坛子,当即笑得是眉开眼笑,看得方怡满脸囧态。
这一回,他们离开的日子有些长了,直到七八天后才来,来的时候还是在傍晚时分,白城山直接就把马车驱到后院儿门口,招呼道:立夏立秋立冬快出来,先把车里头的葡萄搬进去,今儿刚摘下来的,可水灵了,趁着天还亮着,早点儿洗干净了。
王满仓兄弟两个在地里干活儿还没回来,刘三娘正在厨房里忙活,几个孩子都在屋里头练字,方怡刚帮赵苗苗洗了个澡,这会儿正在帮她擦头发,听到后头的动静连忙都跑了出去,一眼就瞧见了马车里那几筐葡萄。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那些葡萄搬下来,方辰和赵立年负责把葡萄一个个摘下来,赵立冬则负责搬运,把摘下来的葡萄端给赵立秋和赵立夏去洗,洗干净后就由方怡检验顺带摊开在大竹筛子里头,之后再一起搬到隔壁的院子里凉着,那些个葡萄本来并不少,但是架不住人多啊,一忙活起来效率十分的可观。
白城山和柳叔看着一院子的半大孩子忙的热火朝天,画面十分的温馨和谐,脸上不由泛起浅浅的笑容,这些孩子,总能让帮了他们的人感觉到阵阵的暖意,他们身上那股子积极乐观的奋斗劲头也实在是讨喜的很,哪里看得出他们才经历过痛失双亲忍饥挨饿的大难?等到都忙完了,柳叔才不紧不慢地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在众人面前晃了一晃,笑着问道:猜猜看之前那几坛子葡萄酒卖了多少?听到这话,所有人的眼睛顿时就亮起来了,呼啦啦就围到了柳叔的四周,眨巴着星星眼亮晶晶地瞅着他:柳叔,卖了多少呀!柳叔卖了好一会儿关子,非要让人猜,结果那价钱就从一两涨到10两再涨到30两,却不想他还在摇头,方怡心里微动,想起曾经似乎有见过有诗词里说葡萄酒千金难买,当下试探般的问道:难道是一两黄金?不会吧!柳叔还没出声呢,几个小的就已经瞪圆了眼,在他们看来,银子已经是最大的钱了,金子那可都是大家族里才会有的东西呢!柳叔点点几个小家伙的脑袋,笑道:亏得我教导这么些时日,你们还不如方怡呢!这下子,所有人是真的愣住了,连带方怡在内,她那一问只是随口问的,心里并不相信她酿的葡萄酒能卖那么多钱的,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卖那么贵了!那可是黄金啊!那是大户人家才会有的东西呢!柳叔被小家伙们的表情逗乐了,把荷包往方怡手里一放:自己看看去。
方怡连忙接过荷包,拉开口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居然有两片拇指盖大小的金叶子,虽然很轻,但好歹是金子啊!另外还有三颗银豆子:怎么这么多?柳叔笑道:这可不光是那几坛子的价格,还预定了十坛,等半个月后再给他们送过去。
我给你们算了下,一坛子酒也就二两出头的样子,再多恐怕有些难了。
方怡哪里不知道这道理,她本觉得一坛子能卖上一两就顶天了,没想到柳叔居然能卖到二两的价格!当下诚恳道:辛苦柳叔了!白城山笑道:你们可要好好的谢谢柳叔,这几坛子酒他比他那些书还卖的上心呢。
赵立夏道:应该的,回头给柳叔再装几坛子葡萄酒带回去慢慢喝。
你拿着方怡的东西做人情倒是做的顺溜。
白城山笑着打趣。
眼见赵立夏又红了脸,方怡几乎下意识道:白叔也辛苦了,也要多装几坛子回去才好。
白城山哈哈大笑:你这是在拿酒塞我的嘴呐!方怡的脸皮可比赵立夏厚多了,当即装作听不懂白城山在说什么,晃了晃手里的荷包道:我先把这个收起来,白叔,咱们的帐回头一起算,我都记着了。
急什么,先记着吧。
这天过后,方怡的劲头更足了,一坛子葡萄酒就是二两银子,一百坛就是两百两啊!这玩意儿的成本比开心糍可少多了!不说别的,光是人力资源就节省了很多!这要坚持两年多酿一些,就能攒够钱去城里买间小别院了,也更方便孩子们读书不是?去城里的念头很早以前就在方怡的脑子里扎根了,要想出人头地,窝在这山野间可不行,要去城里见识更多的人和事才好,而且,也能摆脱老赵家的那群火星来客不是?说到那老赵家的一群人,他们真的就放弃了吗?当然不是!只不过他们也不敢再去烦白城山,虽然嘴里说的是想赖着他,可真对着白城山那张冷脸,他们又没了那个胆子。
一家人思前想后,最终还是转移了视线,除了白城山,这村里头还有谁对城里是比较熟悉的呢?那当然是里正大人了!于是,他们就拎着东西找上了里正。
里正听完他们的来意,被噎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不说别的,就冲他们这样不懂得尊师重教,还想请先生专门来教他们那儿子?且不说他不认识什么城里的先生,就算他认识,他也不可能去搭这个桥!老赵家的这些人实在是太不知道好歹了!虽然很想说你家三牛大壮这样的,请了先生也是白请,可里正到底是里正,怎么都不可能说这话,只得饶了圈儿地敷衍着:城里头的人我认识的也就那么几个,还不都是为了咱们村里的粮食能卖个好价钱才结交的吗?至于先生,我真是一个都不认识。
里正是个厚道的,并没有把白城山已经帮赵家小子请了先生的事儿说出来。
赵家二叔有些着急:怎么会一个都不认识呢?白城山说不认识,你也说不认识,那我们该找谁去?里正心里一惊:你去找过白城山了?赵家二叔点点头,把自己去找赵立夏遇到白城山的事儿都说了,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末了还要说几句赵立夏和方怡的不是,骂他们眼窝子浅,就只看到眼前的事儿。
倒是里正一个不注意,又被实实在在的噎了一把,胸口堵得发慌,这到底是谁眼窝子浅哟!憋气的不行的里正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摆摆手: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吧,这事儿我是帮不上你们的忙了。
等人走了,里正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这样下去,立夏他们指不定都要改姓了!这老赵家的怎么就出了这么一窝子糟心肝的!作者有话要说:^_^明天好朋友结婚,可能没时间更了,后天肯定更·71立夏病倒方怡坐在桌前,认真地数着面前的几颗银裸子和一串串的铜板儿,关于银子的重量问题她至今还没弄明白,相比之下她更喜欢铜板儿,八百个铜板儿就是一两银子,拿绳子串起来放一边,算起来可方便了。
方怡一面数着钱,一面微微翘起嘴角,这几个月来,他们着实攒了不少钱,虽然这剩下的就只有二十余两,但是买了3个下人,还改善了全家人的伙食,那些钱也都是这里头拿出去的,另外还有请短工的钱,能攒下这么多,方怡已经很满意了,毕竟普通农户一家人一年的开销也不过那么二三两而已,这二十余两银子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方怡把成串的铜钱银裸子连同那两片儿袖珍金叶子都仔细地数了一遍,然后把金叶子银豆子装进小荷包里,把那一串串的铜钱放进布袋子里,再放到一个小木箱里,拿出小账本儿,开始记录今天的进项和余额。
想到地窖里那些葡萄酒很快就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方怡一面欣喜,一面又开始发愁,这古代可没有银行,更没有银行卡,银子什么的就只能藏在家里,你说拿去钱庄换银票?银票就那么轻飘飘的一张纸,还不如银子好收藏好么!况且,就他们这样半大的孩子,贸贸然揣着大把的银子去钱庄,谁知道会不会被盯上?这太冒险了!到了这会儿,方怡总算是能理解为什么很多老房子里头都能拆出钱来,因为她此刻就想着在屋子里哪个地方挖个洞,把这小木箱给藏进去!藏哪儿好呢?方怡在屋里屋外转了好几圈儿,终于把目光落在了地窖的方向,与其在屋里头挖个洞,还不如去地窖里头挖个洞埋起来!然后再在上面压上一口大酒缸!这样就不怕会被人偷走了。
打定主意之后,方怡从小木箱子里又拿了两串铜钱出来,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都放好了,然后把赵立夏和赵立秋找过来,钻进地窖里头,找了个不靠边儿也不靠中间的位置,挖了个半米的小土坑,把那小木箱子放了进去,然后盖上土,踩结实了,最后把才放进葡萄没多久的大酒缸搬了一缸过来,正正地压在上头。
赵立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笑道:方怡姐,你这法子真好,藏这里,保管谁都想不到!以后咱们都这样藏!方怡笑了笑:只要我们不说漏出去,一般人想不到的。
不过,等以后再有了银子,咱们得换个地方藏,可不能全放在一起,这叫以防万一。
小小的地窖里放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缸酒坛子,咋一看,还真不会有人能想到这下头还埋了银子的。
赵立夏环顾四周,道:这个地窖太小了,得再挖一个才好,今年秋收的粮食我想多存一些。
方怡想了想,觉得再挖个地窖也不错,粮食什么的,能多存一些那是再好不过了:既然要挖,那就索性再挖个大点儿。
赵立夏点头道:等会儿我跟王大哥王二哥商量一下,看他们会不会,趁着这几天功夫先给挖了,等过阵子就是农忙时候,那会儿可没时间做这个。
被赵立夏这么一提,方怡这才猛然惊觉,眼下已经是七月底了,不知不觉间夏天就已经过了,夏天过去了,秋天还会远吗?秋天对于靠土地为生的人意味着什么,早已经不需要多说!再过一个月就要秋收了吧!方怡脸上的笑容十分明媚,比得知葡萄酒能卖钱还要开心,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几个月,足够方怡重视起脚下的土地,秋收的粮食才是生存的根本啊!其他的都只是外快而已,外快随时都有的赚,但是粮食却只有土地才会给!在这古代,在天灾**面前,没有粮食储存,光凭手里的那点儿钱财,那是什么都买不着的!辛苦了大半年的土地眼看就要收获了,赵立夏也很开心:是啊,我想今晚跟白叔和柳叔好好谈谈,从明儿起,我和立秋立冬也要去地里忙活了,这些田地是爹娘留给我的,我不能怠慢了。
应该的,一年那么长,除掉秋收的两个月,还有十个月的时间可以学习,不急于这一时。
听到方怡这么说,赵立夏心里一暖,目光都水润沁透了起来,他本以为方怡会责怪他分不清轻重,居然为了秋收而停止学学问,没想到方怡居然这么支持他,这么通情达理!方怡被赵立夏这么盯着,忍不住有些脸红,转身往地窖外头钻: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赵立秋笑嘻嘻地看着自家大哥跟方怡的相处,只觉得无比的开心,哪怕即将开始辛苦的劳作,他也一点儿都不厌烦,秋收呢,就算累死他也愿意啊!白城山和柳叔在听了赵立夏的打算之后,没有半分不悦,反而夸赞了赵立夏几句,能分出轻重缓急是相当不错的。
总而言之,秋收最重要!因为秋天的来临,整个赵家村儿都明显忙碌了起来,连八卦都没人有心思去说了,就连老赵家的也不得不暂时放下了给赵三牛请先生的心思,整日地埋在地里。
秋收前是最忙碌的时候,各项工作都要准备好,时刻都要观望着,不只是看地看作物,还要看天!赵立夏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忙秋收,去年这个时候,赵老大正在家里病着,赵立夏根本没心思也没功夫管地里的事儿,再加上天灾,基本上就是捡了点儿粮食而已,今年却不同了,今年的年岁到目前为止还算是不错的,地里的庄稼都长的很可喜,只要秋收顺利,肯定会是一个丰收年!从那天商量好以后,白城山和柳叔过来的次数就明显的减少了,每次来也都是傍晚时分过来,天亮就走了,并没有给大家添麻烦。
家里头的短工早早的就已经请好了,不仅有赵家村儿的,还有附近村落的,方怡又接手了烧饭的工作,因为刘三娘不顾劝阻,坚持跟大家一起下地,众人拿她没法子,也只得由着她去。
几个月的功夫,赵苗苗长高了不少,小脸儿也圆润水嫩了起来,前前后后地跟在方怡的身边,还会帮她喂鸡喂兔子,再拿小扫把把粪便扫到一起,乖巧懂事极了,至于方辰和赵立年,则是每天都要往地里跑两趟,给大家伙儿送茶水。
方怡在家里也没闲着,每天天不亮起来做早饭,白天还要给家里的牲口喂食,母牛的肚子一天天的鼓起来,方怡对它的照顾也越发的上心,基本上不再让它下地。
之前最后那一批的葡萄酒已经差不多该酿好了,方怡抽了空就要去地窖里瞧瞧,尝尝看有没有酿坏掉的,至于过滤装坛,因为赵立夏和赵立秋没功夫,方怡一个人也做不来,只得等过阵子再说,横竖这玩意儿不会坏,之前也装了好几十坛子,足够柳叔慢慢卖了。
还有后院儿的菜地,刘三娘下了地,这些菜地就都归方怡拾掇了,平日里还没觉得,这会儿亲自动手,方怡才发觉刘三娘当真是个勤快的,居然开了这么多的菜地,随便折腾一下半天的功夫就过了。
越是忙碌的日子过的就越快,当日历翻到八月的时候,天气突然就变坏了起来,连着下了好些天的秋雨,气温以可见的速度下降,所有人都有些惴惴不安,去年才经历过一场大天灾的人们实在是没有能力再迎接第二场天灾了。
赵立夏更是着急上火,嘴唇一圈儿都是水泡,眼窝子一天比一天深,整个人都消瘦了,今年不同往年,地里种了许多的棉花和芝麻,要再这么继续下下去,不说别的,光是这两样就该全泡汤了!家里头已经一丁点儿的存粮都没有了,如果今年再不能收些东西上来,明年就更难熬了!前些日子还满是喜气的村子如今也变得沉重起来,在迷蒙的秋雨中愈发的萧索,人们依旧每天都去地里,披着厚重的雨篷,一遍遍地查看着自家地里庄稼的情形,心里默默地祈祷上天能早日收回这一场雨。
雨,依旧在下,赵立夏彻夜难眠,眉宇间的神色越来越憔悴,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方怡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阵地发疼,他不过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肩上却担着那么重的担子。
其他人的脸色也同样不好看,赵立秋好不容易圆起来的脸颊又陷下去了,赵立冬急得两眼发红,那三个小的懵懵懂懂,却也跟着不安起来。
王满仓王来银和刘三娘更是忧心忡忡,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了几天好日子,若是今年又没有收成,他们无法想象来年会有怎样的日子在等着他们。
这场雨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尖儿上,如针扎一般。
在村里田间遇到的时候,那一张张朴实的脸再也露不出分毫的笑容,只有浓浓的无奈和深深的恐惧,赵立夏不顾方怡的劝阻,固执地往地里跑,一趟又一趟,家里其他人也下意识跟着他跑。
方怡满心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地煮着姜汤,每天逼着他们每个人喝下,饶是如此,依旧还是有人病倒了,第一个病倒的人是赵立夏,在那天傍晚不小心摔进田埂里被王满仓背回来之后,他就病倒了,高烧不退,赵家方家两家的擎天柱瞬间轰塌了……作者有话要说:^_^72照顾屋里乱成一团,压抑的哭声充斥着四周,连赵立秋都没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下来,整个人都惶恐不安,王满仓王来银皱着脸满脸苦涩,刘三娘抱着赵苗苗泪如雨下,每个人的脑海里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年前的情形,赵家老大也是这么突然的病倒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看着昏迷过去的赵立夏,方怡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爆开了,有种天晕地转的眩晕感,但她没有乱,她也不能乱。
用力掐了掌心两下,方怡深吸几口气,暗自告诉自己不能着急!伸手摸摸赵立夏滚烫的额头,耳边是他烧糊涂了的喃喃低语,方怡果断转头看向王满仓:当时是什么情况?立夏只是摔倒了吗?身上有没有受伤?王满仓摇摇头:就是脚滑了一下,当时还走了一段路,后来是立秋瞧见他神色不对,摸他的脸才发现烫得吓人,我才背他回来的。
方怡稍稍松了口气,只是感冒发烧的话会好办一些,她扫了一圈儿屋里的人,沉声道:王大哥帮忙生盆火来,王二哥帮忙再仔细检查一遍立夏的身体,看有没有哪里的骨头伤着了,王嫂子去烧几锅热水,再用红糖熬一锅浓姜汤,立秋去把你爹的那两坛子白酒拿来,立冬先带着立年和辰辰先去洗澡,水要足够热,泡久一点,洗热乎了过来帮我做事。
一屋子的人抬头看了看方怡,立刻就忙活开了,唯有赵立冬愣着没动,大家都有事儿做,却让他去泡热水澡!方怡瞧见他这模样,解释道:你们的身上都已经湿透了,这热水澡人人都要泡的,立年和辰辰最小,你先带他们去泡,等会儿再让立秋王大哥他们去。
家里已经病了一个,无论如何不能再病第二个了!方怡的口吻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赵立冬不敢再耽搁,担忧地看了眼赵立夏,一手一个牵着赵立年和方辰去了厨房旁边儿专门用来洗澡的小屋子里。
赵苗苗被方怡抱着放到炕头上,小丫头刚刚哭得狠了,背心都冒汗了,方怡找了条干净的帕子塞到她的后背心儿里,轻声哄了哄:苗苗乖,不哭,立夏哥哥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赵苗苗哭得满脸都红了,水汪汪地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方怡,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害怕。
方怡重重地点头:真的!他一定会好起来的!赵苗苗吸了吸鼻子,朝着赵立夏的方向挪了挪,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赵立夏的脸,抽抽搭搭的。
王来银正一寸一寸地摸过赵立夏的身体,没有发现有红肿或是骨头明显错位的地方,再细致的他就摸不出来了,毕竟他也只是跟着赤脚大夫学了两手而已。
饶是如此,却也足够了,赵立夏只是滑了一跤,应该不会有太细致的伤,方怡伸手摸了摸赵立夏棉被下的身体,只摸到一片干爽,这不行,受了风寒必须要逼出汗来才能好。
王来银被方怡大胆的举动给吓到了,一时间都忘了转开眼,他知道赵立夏和方怡已经订了亲,但是还没成亲呢,怎么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摸他呢!被子底下的赵立夏可没穿衣服呢!方怡可没功夫去猜王来银的心思,那头赵立秋已经捧着两坛子酒小跑进屋了:方怡姐,酒拿来了,是要给大哥喝吗?不是喝。
赵立秋问道:那是做什么用?到了这会儿,方怡突然迟疑了,赵立夏患的是风寒,能用酒精擦身体的方式来降温吗?方怡皱着眉,努力地在记忆里搜寻相关的信息,却一无所获。
在现代,感冒发烧是再普通不过的病症了,各式各样的感冒药层出不穷,甚至连医院都不用去,根本就不值得人去投入太多的关注,方怡也只知道用酒精擦身体能降温,但是这到底是治疗热伤风还是治疗风寒的却不清楚,古代不比现代,这里可是连最普通的风寒都能要人命的地方!方怡不敢冒这个险,最后只道:先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赵立秋不疑有他,立刻把酒坛子放到桌上,又凑过来看赵立夏,听着他迷迷糊糊的低喃,不由又皱起脸:方怡姐,要不我去城里请大夫过来瞧瞧吧。
方怡摇摇头:天太晚了,又下了这么大的雨,不安全,等明儿再看吧。
我可以驾马车过去,很快的。
方怡正色道:不行!你才刚学马车几天,万一出了什么事儿,那就真要送了你大哥的命了!赵立秋急了:可是大哥这个样子,等到明天病情加重了怎么办?方怡道:不会的,他目前只是发热,并没有咳嗽或是喘不过气来,还不算严重,等会儿喂些姜汤下去,若是能发出汗来,病情就不会加重。
我今晚会守着他,要是半夜里情况不对,咱们再去城里。
听到这话,再看看方怡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赵立秋这才点点头:我陪你一起守。
好,等会儿立冬洗完了澡你也去泡泡,可别你大哥还没好,你又病倒了。
这会儿功夫,王满仓已经生好了火盆,烧得旺盛的炭盆往屋里头一端,顿时驱散了室内的阴寒。
不多时,赵立冬端了一碗热姜汤进来:方怡姐,姜汤熬好了,晚饭也烧好了。
大家先去吃饭吧,立秋立冬留下帮我。
王满仓张了张嘴,本想说让他来,却被王来银拉了出去:哥,我们先去吃,完了再来换他们。
王满仓觉得有理,转身端起饭碗大口地吃起来,却味同嚼蜡,只吃了两口就咽不下去了,心里头沉甸甸的。
几个小的捧着碗没动作,眼里水汪汪的,立夏哥还迷糊着呢,他们吃不下!赵苗苗也扁着嘴冲刘三娘摇脑袋,看得刘三娘也跟着红了眼圈儿。
屋里头,方怡端着姜汤坐在炕头,赵立秋和赵立冬合着把赵立夏的头抬高了一点点,才烧了这么会儿的功夫,赵立夏的嘴唇就已经干得不像话了,好几道裂口,微微张开的嘴里呼出的气息也是滚烫的,方怡舀了一勺子姜汤,吹了两下,拿唇碰了碰,觉得这温度不会烫着嘴了,这才喂到赵立夏的唇边。
即便是生病中,赵立夏也乖顺的很,只是那紧皱的眉心透出了些许痛苦的神情,看得面前三人心酸不已,方怡的手有些抖,她吸了吸鼻子,开始找话说,免得也跟着哭了出来:这加了红糖的姜汤是驱寒的,趁热喝下去就能逼出些汗来,体内的寒气也就随着这汗出来了,风寒就会好了。
赵立秋和赵立冬连忙道:那多喂些!也不能一下子喝太多,等会儿你们吃过饭,给他擦擦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好好的睡一觉,明儿或许就好了,就算没怎么好,也不会加重病情。
赵立秋连忙道:若是明早没好,咱们就去城里,不请大夫过来,直接就带大哥过去。
赵立冬道:不管好没好,都要去看大夫!万一落了病根怎么办?方怡扯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嗯,不管好没好,咱们都去看大夫。
大半碗的姜汤慢慢地喂进了赵立夏的肚子里,干涸的嘴唇得到了些许滋润,颜色好看多了,面上却依旧潮红,就跟喝醉了酒似的。
许是喝过姜汤舒服了些,赵立夏不再说胡话了,安安静静地仿佛睡着了一般,这让三人稍稍松了口气。
外头王满仓和王来银只趴了半碗糊糊就吃不下了,坐在桌前愁眉苦脸了好半天,这才想起换方怡他们来吃。
方怡给赵立夏拢了拢被子,喊了赵立秋和赵立冬先去吃饭,走到外头瞧见赵立年和方辰碗里的糊糊都没动,不由有些心疼,走过去摸摸他们的小脑袋,劝慰道:放心吧,立夏哥刚喝了半碗的姜汤下去,能吃的下东西就表示会好起来,你们也要多吃些才好。
两个小家伙吸了吸红红的鼻头,点点小脑袋,乖乖地拿起筷子就要吃饭,却被方怡按住了。
方怡一摸碗边,果然都有些凉了,拿到厨房里换了两碗热腾的过来,又把刘三娘怀里的赵苗苗抱过来,一口一口地喂饱,自己也跟着吃了些,却实在是没胃口,喉咙里跟堵了什么似的,难以下咽,方怡无奈地放下筷子,一抬眼,看到面前赵立秋和赵立冬同样没吃下多少,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终于不再劝他们多吃些了。
吃过饭,方怡把赵立秋和王家兄弟都赶去泡了个澡,换□上湿润的衣服,从厨房里拿了些醋架在火盆上头烧着,希望能起到杀菌消毒的效果,不要让家里其他人被传染到。
虽然这几个月家里的伙食改善了许多,但是身体不是一朝一夕能养起来的,方怡实在是不敢想象若是这些小的也病倒了会怎样的情形!等赵立秋洗过澡后,刘三娘第二锅姜汤也熬好了,家里每个人都被灌了一大碗,原本没吃饱的肚子这会儿也被水给塞满了。
王满仓王来银本想留下来守着赵立夏,却被方怡给推去睡觉了:立夏哥病倒了,地里的活儿就指望你们操劳了,有我跟立秋立冬守着,不会有事的,要真有事儿肯定会喊你们的。
这话说的在理,眼下虽然秋雨不停,可地里的庄稼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这种时候真是一点儿都松懈不得,否则一年的功夫就全泡汤了。
过了会儿,赵立年和方辰赵苗苗也被安抚着去另一间屋子睡了,方怡耐心地把他们都哄睡着了,这才回到赵立夏的屋子。
方怡姐!大哥他好像在出汗了!赵立秋赵立冬喜形于色,方怡连忙凑过去,伸手在赵立夏身上一摸,果然有湿意,她转身去厨房打了盆热水又拿了两个帕子过来:你们帮他擦擦身子。
好。
怕掀开被子会加重病情,赵立秋和赵立冬几乎是趴在被子里给赵立夏擦的身子,等帮他擦完,他们自己也累出一身汗来,又被方怡赶着换了身干净衣服。
等折腾完,方怡摸了摸赵立夏的额头,似乎没有刚刚那么烫了,不过这里没有温度计,方怡也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就开始退烧了,但是得了风寒能逼出汗来总是好事!眼看着赵立夏的睡相安稳了不少,方怡道:你们先睡会儿,等会儿我叫你们,半夜可能还要再擦一回身体。
两人一齐摇头:没事的,我们不困,也睡不着。
见状,方怡也没再多说,转身去了趟厨房,抓了两把米洗干净,又洗了几个红枣,切了一些细姜丝儿,准备熬点粥,等会儿喂给赵立夏。
房里生了火盆,方怡拿了铁钳架在上面,把砂锅放在铁钳上,开始熬粥。
夜已经深了,耳边只能听到外头淅沥沥的下雨声,因为怕吵着了赵立夏,三个人并没有交谈,赵立秋和赵立冬起先一眨不眨地盯着赵立夏,时不时地摸他一下,等过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忍不住开始打瞌睡了,他们这些天同样也没有休息好,天天都有跟着赵立夏去地里,晚上也跟着失眠,如今又是担惊受怕了这么久,到这会儿身体也快要到极限了。
赵立秋正昏昏沉沉点着脑袋,突然肩头一重,是赵立冬熬不住睡着了,赵立秋轻手轻脚把他扶到炕里头躺好,又扯了床被子给他盖上,自己转头继续盯着赵立夏。
方怡仔细地熬着粥,心里头却是七上八下,乱七八糟的什么念头都有,却又什么都没想到。
等回过神扭头看向炕头的时候,只看到三张沉睡的容颜,她起身帮赵立秋盖好了被子,坐在炕头仔细地看着赵立夏。
面前的这张脸是那么的年轻,谁又能想到这年轻背后所背负的沉重?他才十六岁啊,本该是年少飞扬的时候,却让他深陷在生活的泥潭里,上天实在是有些不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_^73夜半梦话方怡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赵立夏的脸颊,眼底是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疼爱,突然,赵立夏的眉头皱了起来,身子也轻轻地挣扎起来,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方怡按住赵立夏的双手,俯□侧耳倾听,好一会儿才听明白,眼底却渐渐湿润了。
爹,不要走,爹!因发烧而沙哑的嗓音带着些许委屈和无助,仿佛迷路的孩童一般,听得方怡一阵心疼。
知道赵立夏是做噩梦了,方怡柔声喊道:立夏,立夏。
赵立夏闭着眼,双手挣扎不开,只不住的摇头,声音愈发的凄苦,听起来都快要哭了一般:爹,娘,别走,娘!方怡松开手,转而轻晃赵立夏的身子:立夏,醒醒,立夏。
双手得到自由的赵立夏凌空挥舞了一圈儿,终于捞着了方怡的身体,立刻紧紧地抱起来,脸颊下意识地蹭了上去,嘴里含含糊糊道:别走,别走!方怡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反抱住赵立夏,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柔声道:乖,我不走,永远都不会走的。
呜……赵立夏发出无意义的呓语,埋首在方怡的肩上,声音哽咽:娘,我好想你。
方怡低下头,只能看到赵立夏发红的眼角,她努力睁大眼睛,却依旧无法阻止眼泪的落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带着哭腔:乖。
才吐出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只任由眼泪一颗颗的滚下去。
赵立夏似乎没有听到方怡的劝慰,呜呜咽咽地哭了好久,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他也是隐忍的,仿佛独自舔舐伤口的幼兽,将悲伤统统含在嗓子里,直把方怡肩头哭湿了一大片。
方怡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抱着赵立夏,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地陪着他落泪,曾几何时,她也如他一般,人前坚强,人后落泪。
这一年来,赵立夏承受了太多太多,却从没见他抱怨过什么,那张年轻的脸上永远都是沉静乐观的面容,那精瘦的身躯永远都挺得笔直,因为他的身后还有嗷嗷待哺的弟妹,他不能让生活的重担落到他们的肩上。
以至于连方怡都时常会忘记,面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距离他变成孤儿也不过才短短一年!也不知哭了多久,赵立夏才慢慢安静下来,不知不觉在方怡的怀里睡着了,方怡把他放平躺着,看着他哭得红肿的眼睑和脸上的泪痕,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擦过去,又俯□亲了亲他的额头。
睡梦中的赵立夏睡得并不安稳,睫毛轻颤,眼珠也时不时会动一下,眉心也皱的很紧。
赵立秋被惊醒地时候,刚好看到方怡这一举动,一时间有些怔住,再一看赵立夏红肿的眼,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弹坐起来,紧张地问:大哥怎么了?方怡抬起手臂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泪,轻声道:没事,刚刚可能做了噩梦,哭了一场。
赵立秋是个聪明的,没有询问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道:方怡姐,你也睡会儿吧,接下来我照顾就好。
方怡摇摇头:他刚哭过一场,身上又出了汗,得擦干了换身衣服,我去端热水来。
等方怡离开,赵立秋伸手摸了摸赵立夏的额头,又低下头用额头碰了碰,温度真的降下来了!赵立秋高兴的同时又担忧起来,大哥居然哭了,是因为太难受吗?方怡姐是因为大哥哭了所以也哭了吗?看着赵立冬睡得香甜,赵立秋实在是不忍心叫醒他,可他一个人没法儿帮赵立夏擦身子换衣服,最后还是把他摇醒了。
赵立冬迷迷糊糊地揉揉眼,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居然照顾大哥照顾睡着了,当即羞愧得不行,懊恼地都想拿脑袋撞墙,最后听到方怡说赵立夏的病情开始好转了,这才转悲为喜,麻利地跟赵立秋忙活起来。
粥已经熬成了糊糊,透出大米特有的香气,惹得人发馋,方怡等赵立夏的衣服被换好,往粥里加了些盐巴和白糖,搅拌均匀了,准备给赵立夏喂下去。
这大半夜的,闻着食物香甜的气息,赵立秋和赵立冬的肚子也有些饿了,方怡道:你们先叫醒他把粥喂了,我去给你们烙两张饼。
说罢,也不等那两人开口,转身就去了厨房。
赵立冬摸摸脑袋,纳闷地看向赵立秋:方怡姐不在,我们谁给大哥喂粥呢?赵立秋想着方怡的话,抿着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方怡姐不是说了,要叫醒大哥再喂吗?大哥醒了就不用我们两个一起扶着了。
赵立夏并没有睡着,一直都处于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状态,被赵立秋摇醒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沉甸甸的,难受得紧。
大哥,你染了风寒,都发热了,哪里难受吗?赵立夏眨了眨眼,反应很是迟钝,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还好。
赵立秋问道:饿不饿?方怡姐给你熬了粥,让我们叫醒你吃点儿。
听到方怡的名字,赵立夏想起刚刚那个模糊的梦,他在梦里居然抱着方怡大哭,还被方怡亲了!刚一想,脸上的温度又上升了些许,不过眼下正是发烧的状态,是以赵立秋和赵立冬并没有瞧出不对劲来。
见赵立夏不说话,赵立秋只当他不想吃,忍不住又劝道:吃点儿吧,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多少东西了,吃点儿会舒服些,这还是上回柳叔带来的白米熬得粥,里头还放了红枣,很香的。
是啊,大哥,方怡姐熬了好久的呢,你尝尝看。
赵立冬已经端着碗,舀了半勺子,讨好地送到赵立夏的唇边。
赵立夏其实不太想吃东西,不过看着面前那两张殷切的脸,最后还是张嘴吃下了,本以为会吃起来很平淡,却没想居然还有些滋味,咸咸的又带了些许甜味,熬成糊状的大米几乎入口即化,甚至不用咀嚼就能咽下去了,原本有些发苦的嘴里顿时舒服了不少。
刚咽下一口,唇边又有半勺子递了过来,赵立夏下意识就张了口。
方怡站在厨房里,因为烧了炕,灶里的火不算小,方怡本想烙饼的,可到这会儿却决定还是下面条儿吧,汤汤水水的吃起来也舒服些,如果赵立夏胃口好的话,也能跟着吃点儿,这样想着,她又往玉米面里头抓了把白面。
生病的人大都胃口不好,但吃的下东西对身体才有好处。
揉好面擀成面饼,再切成一指宽的细长条儿,丢进沸水里,又下了些青菜进去,等煮熟了,方怡先捞了一碗起来留给赵立夏,剩下的才又放了些猪油和肉片,每个碗里都滴上几滴醋。
等方怡下好面条儿端过去,赵立夏已经吃了大半碗的粥下肚,方怡道:粥先别吃了,来吃两口面条儿再喝点儿热汤,再发发汗。
剩下的粥还有一碗呢,方怡本想让赵立秋和赵立冬吃了,他们却摆摆手,表示要吃面条,那粥就留给明儿给那三个小的吃吧。
赵立夏的面条儿是赵立秋喂的,方怡自顾吃着面条儿,看都没看赵立夏一眼,赵立夏心虚得很,也没敢往方怡的方向看,心不在焉地居然被喂了不少面条下去,只吃的肚子都要鼓起来了,不过胃里却暖烘烘的,身上也渐渐热起来,他刚想要把手伸出被窝,却听到方怡的声音:在被子里躺好,就算出汗也不能伸出来!这不是赵立夏第一次染风寒,上一回染上风寒还是好几年前的时候,当时是他爹抱着他连夜给送到城里看了大夫的,后来还是白城山驾了马车送他们回来的,赵立夏记得很清楚,而这一回,爹娘却都已经不在了。
思及此,赵立夏的心里又难过起来,生病中的人本就脆弱,最易伤感,平日里越是坚强,大病起来就越敏感,赵立夏就是最好的写照。
方怡也想不到自己只是随口一句叮嘱,居然让赵立夏整个人都情绪低落起来,心下叹了口气,语调不自觉就温柔了起来:你染了风寒,要出些汗,把体内的寒气湿气都排出来才会好。
赵立夏抿了抿唇角,露出些许不情愿的神色,扭过头,露出红扑扑的耳朵和脖子,身子往下缩了缩,连带下巴都被棉被给盖住了,这罕见的孩子气的动作看得方怡心下一阵好笑,有精神闹孩子气,那应该还不错。
吃饱喝足,昏昏欲睡,没多久赵立夏就又睡了过去,这一回却睡得安稳多了,面上的潮红也退了,到这会儿,方怡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风寒只要能好转,那问题就不大,接下来只要好好的看着他,让他在屋里养着,直到彻底痊愈,应该就不会有事。
至于要不要去城里找大夫看看,方怡觉得暂时还不用去,在方怡看来,并不是所有的病都要急吼吼的去找医生开药来吃的,像感冒这样的病,能自己痊愈那是最好不过了,省去吃药的苦楚,还能让身体更加强健。
如果赵立夏明儿就退了烧,恢复地很好,那就暂时不去城里了,至少也要等天晴了再去,下雨天,就算有马车也不安全。
心里挂着事儿,方怡竟不知不觉就守到了天亮,一夜未合眼,她也不觉得困顿,看到王满仓他们过来还有些意外:王大哥,你们怎么起这么早,立夏哥他没事儿,已经好多了。
王满仓凑到赵立夏面前看了看,脸色确实比昨晚好看多了,而且睡得很香,心下也松了口气,风寒可大可小,闹不好就要出人命的,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东家,没事就再好不过了!地里的活儿就交给我们吧,你们在家照顾立夏,顺带自己也歇歇。
方怡点点头:辛苦两位大哥了,你们自己也要注意身体,这雨总会停的,到时候可不就能收粮食了?所以还是身体最重要,要弄垮了,回头有粮食咱们也收不着了。
王满仓道:这个理儿我们懂,就是去地里瞧瞧,没事儿我们就早些回。
屋里三个小的也起的很早,衣服还没穿好就往赵立夏屋里跑,心里头都记挂着立夏哥哥呢!方怡一个个帮他们穿好衣服,低声道:别吵醒立夏哥了,他正在睡觉呢。
三颗小脑袋鸡啄米似的点着,小小声地问:立夏哥好些了么?好多了,夜里还吃了半碗粥半碗面条儿呢!身上也不那么烫了。
继续问:那还说胡话么?不说了,早就不说了,你们自己去听听。
于是,三个小的跑到炕边儿,踮起脚,眼巴巴地瞅着赵立夏,竖起耳朵听着,果然听不出什么了,那紧绷的小脸儿这才松了下来,瞧得方怡心里暖暖的,这些小的没有枉费赵立夏的一番心思,真好!作者有话要说:^_^74天晴了赵立夏这一觉睡得很香,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脑袋依旧有些昏沉沉的,但是比之昨晚还是舒服了不少,刚动了动脑袋,耳边压低了的读书声便消失了,接着便是方辰略显稚嫩的童音响起:立夏哥哥你醒了!还觉得难受吗?乖,不难受了。
方辰立刻笑弯了眉眼:太好了!我去喊姐姐来,立年你陪着立夏哥哥。
赵立年挺挺小胸脯:好。
……方怡正在门口跟王满仓说话:地里怎么样了?王满仓摇摇头叹了口气:今年的收成怕是难得好了,别的还好,棉花和芝麻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哎,特别是芝麻,都快要被雨打没了。
方怡没下过地,不过大概也知道芝麻是什么个情况,快成熟的芝麻最怕的就是雨和风,一打一吹那些芝麻就都掉光了,眼下虽然没起秋风,可这么多天的雨,那些芝麻应该都被打到地里去了吧,不知道明年会不会长出新的来。
不过看着面前的壮汉子愁眉苦脸的样子,方怡也只能安慰道:还没到最后时候呢,保不准儿明儿天就晴了。
王满仓道:也只希望如此了,不过若是天晴的早,再晒上几天,还是能收上不少粮食的,而且我看那棉花大都还没炸开。
如此就最好不过了,只要存到足够我们吃的粮食和种粮,明年再来也不迟。
听到这话,王满仓不由笑了笑:粮食和种粮肯定是够的,只是再想多的话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方怡让王满仓王来银先进屋歇着,把泛着湿气的衣服换下来,再喝点儿热姜汤驱寒。
这靠天吃饭就是这么无奈,谁都摸不准老天爷的心思,前一秒还艳阳高照,后一刻就暴雨倾盆,连现代社会里的高科技都拿老天爷没法子,在这科技落后的古代,农民能做的除了听天由命还是听天由命。
目送两人回房,方怡正要去厨房给刘三娘搭把手,就见方辰小跑出来,说是赵立夏醒了,方怡连忙去厨房又端了碗红糖熬的姜汤,一进屋就看到赵立夏已经坐了起来,赵立年正举着衣服笨拙地帮赵立夏穿着,方辰也正撅着屁股往炕头上爬,看样子是要去帮忙的,方怡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把手里的姜汤往桌上一放,走过去就要接赵立年手里的衣服:我来吧,你们去把立秋立冬他们叫起来,准备吃饭了。
赵立夏的衣服套了一半,这会儿被方怡一左一右拉着,就像是被她环抱着一般,这让阳光小少年觉得十分羞涩:还,还是我自己来吧。
方怡瞧着他满面通红的模样觉得挺有趣,愣是没松手,拉拉扯扯地帮他穿衣服,嘴里义正言辞道:你是病人,应该被人照顾。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赵立夏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昨晚那个迷迷糊糊的梦,本来就没想清楚到底是个梦还是真的抱着方怡哭了还被方怡亲了,这会儿被方怡这么照顾着,更是脑子一团浆糊,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机灵劲儿,只觉得脸上烧的越来越厉害了。
调戏阳光小少年的感觉还真不错!方怡心里喜滋滋的,在给赵立夏穿好衣服后,忍不住恶作剧心起,下意识就凑过去想要亲亲他的额头,却忘记了自己这会儿才14岁,站在炕边儿给赵立夏穿衣服已经是很吃力了,还想去亲他的额头,根本完成不了这么高难度的动作,结果这一下就落在了赵立夏的脸颊上,顿时两人都愣住了!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安抚般的亲吻就这么生生给扭曲成了小恋人之间甜蜜的亲吻,这变化要不要太大啊?最终还是方怡先回过神来,她匆匆忙忙地丢下一句:我去帮王嫂子做饭。
看着方怡落荒而逃的背影,赵立夏呆呆地摸了摸脸颊,后知后觉地想,他好像已经被方怡亲了两下了,他才是当丈夫的!怎么能总是让妻子主动呢?(阳光小少年,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错了?)吃饭的时候,赵立夏还是坚持下了炕,他觉得自己的风寒已经好了很多,至少比昨晚要好太多了,以至于在听到赵立秋坚持要送他去城里看大夫的时候,坚定的拒绝了,理由有很多,但最有说服力的是他已经好转的事实,昨晚的高烧已经彻底的退了,这会儿只是觉得有点点脑涨而已,并不值得冒着大雨跑一趟城里。
好说歹说,最后还保证等天晴了一定要去趟城里找大夫确诊是否真的好了,赵立秋才终于点了头:大哥,这阵子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地里有我们呢,天大的事也抵不上你的身体重要!看着面前这张脸上透出的关切而坚定的神色,赵立夏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只拍拍赵立秋的肩,笑着点点头。
这一晚,方怡终于也被赶回家去睡觉了,其实这阵子她也同样没怎么睡好,熬了这一天一夜,人也累得不行了,洗了个澡基本上倒头就睡着了。
那头赵立夏赵立秋白天睡了一整天,这会儿倒是睡不着了,躺在一起说着话,其他人都被赶到另外的炕头睡着去了,怕被赵立夏的风寒给传染了。
赵立秋侧着身子,屈起手臂垫在脑袋下面:哥,你昨天吓死我们了,方怡姐很关心你,昨晚她都哭了。
方怡哭了?赵立夏心里一软,又有些轻微刺痛: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她哭得厉害吗?赵立秋想了想:刚把你背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哭了,方怡姐却没哭,还让我们照顾你,不过夜里我和立冬睡着了,方怡姐抱着你哭得很伤心,我不小心瞧见的。
昨晚那场梦不是梦吗?方怡真的抱着他陪他一起哭了?后来还亲了他的额头?赵立秋又道:哥,我越来越喜欢方怡姐了,感觉就想亲姐姐似的,你要是能马上就娶她就好了。
赵立夏低声道:我也想,可是孝期未过,这样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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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说错话了。
比邻有魚(罗密兜)赵立夏伸出手,摸了摸赵立秋的肩:没有,还有15个月就出了孝期,到时候我们的日子就能更好了。
赵立秋用力点点头:一定会的!哥,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我听王大哥他们说,咱们今年的收成不会太差的,至少足够我们明年吃的了,如果天气晴的早的话,还能收上不少呢!我知道,是我太心急了,以后不会了。
赵立秋说着说着,眼圈儿红了:哥,就算收成不好,咱们不是还有别的挣钱的法子么?总不会饿着的,你以后别这样不顾身体了,你要出了事我们怎么办?爹娘不在了,我们就全靠着你了。
赵立夏喉咙一哽,倾身过去,揽住了赵立秋:不会有以后了!以后我一定会顾及自己的身体,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赵立秋趴在赵立夏的肩头又哭了一会儿,觉得心里头轻松多了,这才吸吸鼻子,他倒是没觉得不好意思,当弟弟的跟哥哥哭一场有什么!兄弟两又说了会儿话,便沉沉地睡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被王满仓激动的喊声给惊醒了:天晴了!终于晴了!不知是王满仓,整个赵家村儿都被惊醒了,当朝阳从天边儿探出一点儿头来的时候,被连绵阴雨笼罩了十来天的人们已经激动得不能言语了,只能兴奋地跑进屋里,把家里每一个人都推醒,感受着这久违的晨光。
当方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整个儿跳出来了,她看着从窗户缝门缝里透进来的阳光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欣喜一层层地迷漫上来,她从未向今天这般如此渴望着阳光,她猛地从炕头跳起来,连衣服都没顾得上穿,一把拉开房门,任由阳光洒进屋里,无数灰尘在阳光中飞舞,这熟悉的景象看的人热泪盈眶,直到秋风吹到身上,方怡才回过神来,打了个哆嗦,反身拿了薄袄子穿上,炕头的方辰也醒了,看到阳光高兴地欢呼起来:姐姐,雨停了!天晴了!方怡的脸上是大大的笑容:是啊,天晴了!快起来,咱们去晒太阳!太阳出山,整个村子都活泛起来了,隐隐约约能听到说话的声音,伴随着犬吠声,听在耳里别样的舒坦。
王满仓兄弟两一大早就跑到地里去了,赵立秋赵立冬也都跟了过去,赵立夏有心想去,却被赵立年和赵苗苗一人一边拉住了手,再一想昨晚答应过赵立秋的,生生将心里的念头压了下去,还是先养好身体吧!几个人一直在地里呆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回来,一回来就高兴地说:这日头可真劲头!想必会晴上好几天,等土晒干了之后咱们就可以陆续地收粮食了。
方怡道:可以先挖些洋芋出来看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时候洋芋应该已经熟了。
这也是方怡昨晚才想到的,土豆好像并不需要彻底的成熟就能吃了,大点儿小点儿应该都能吃的,要是早点儿想到,或许这场大雨之前就能收获了!也不知道这么一场雨会不会让土豆烂掉。
王满仓一口应下:明儿我先去挖点儿出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_^75秋收咯等到第二天,王满仓果然就挖了一篮子的洋芋回来,个头都有拳头大小,外面被黄泥裹着,依稀能看到里头深褐色的表皮,瞅着有些湿润,不过并没有烂掉的痕迹,方怡打了盆水把洋芋洗干净,随口问道:你们挖洋芋的时候烂掉的多不多?赵立秋蹲在旁边帮忙,笑嘻嘻道:这东西可真好!我们每块地里都挖了几个,没瞅见烂的呢!我跟王大哥琢磨着,趁着其他的还没熟透,先把这洋芋都给挖了去。
方怡忙道:别!这洋芋还是等地里都被晒干了再挖比较好,不然容易烂掉,还会长出芽来,那就不能吃了。
啊,那我去跟王大哥说说。
赵立秋说着连忙跑回屋里,正碰上王满仓在跟那几位短工说挖洋芋的事,正好给截住了。
方怡把那一大篮子的洋芋都洗干净了,想了想,决定晚上给大家做个洋芋面片,剩下的再埋到灶里,等烤熟了吃,也是很香甜可口的。
晚饭由方怡操刀,刘三娘之前并没有见过洋芋,也不知道该怎么弄,在一旁看着方怡忙活,先给洋芋去皮,然后切成片儿,等锅里的水烧开了,把洋芋片儿放进去煮,再加点儿盐巴,把之前和好的面擀成面饼,再切成菱形的面片儿形状,等放了洋芋的汤煮沸之后,把面片儿都放进去,搅拌一番让他煮着。
刘三娘看在眼里,心里纳闷,就这样就好了?这洋芋这么硬实,这么会儿功夫能煮好吗?看出刘三娘的疑虑,方怡微微笑了笑,并没有解释,对于从未吃过土豆儿的人来说,这样简便的做法已经足够让他们体会到土豆的魅力了,至于其他的做法,那当然要等秋收过后,大家心情愉快了,再慢慢来做给他们吃才好。
果不其然,晚饭的时候,大家在吃到洋芋的第一口就爱上了这味道,呼啦啦吃得是分外的香甜,再加上今天是天晴的第一天,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好,以至于方怡煮的那满满一大锅的洋芋面片被吃的干干净净不说,似乎还有些不够!看着几个小的摸着小肚子舔着嘴瓣儿意犹未尽的小模样,方怡笑道:别急,还有呢!说着,方怡跑去厨房里,把之前扔进去的那些个洋芋都扒拉出来,这么会儿的功夫已经都烤熟了,冒着热气儿,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子淡淡的香气儿。
方怡一人分了一个,叮嘱道:就跟吃烤红薯一样,把皮剥了吃,小心烫啊。
这话还没说完呢,赵立冬就已经麻利的剥了一块皮,咬了一口,烫的直咧嘴呵气,嘴边还沾了一点儿炤灰呢。
赵苗苗最着急,因为方怡姐没有分洋芋给她,眼看着哥哥们都吃上了,她急得头发都要白了,她伸出小爪子拉着方怡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她,软糯糯地喊着:方怡姐,方怡姐,苗苗也要吃!乖,姐姐马上喂你吃,等等哦。
方怡手里抓了一个洋芋,烫的不行,又扔了回去,结果赵苗苗就一颗心就随着那洋芋滚到地上了,都快要哭出来了,却在下一秒,唇边多了一个冒着热气儿的洋芋。
赵立夏蹲□子,把剥了皮的洋芋往赵苗苗嘴边送了送:吃吧,别咬太多,会烫的。
赵苗苗的脸上笑开了花儿,一把扔了方怡,转身扑到赵立夏的怀里,小口地咬了那洋芋一口,还没顾得上尝尝味道就把那洋芋又推到赵立夏的嘴边:大哥也吃。
那些短工吃过之后就匆匆回家去了,看起来似乎是想要告诉家人这洋芋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家里几个小的吃过之后还眼巴巴地望着方怡,似乎还想要,方怡却摊手:没有了。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王满仓,赵立年更是直接就蹭过去撒娇:王大哥,这洋芋太好吃了,你明儿再多挖些回来吧。
王满仓看了眼赵立夏和方怡,这才点头笑道:好,明儿再多挖些。
结果等到了第二天,赵立年居然早早地传好了衣服,也闹着要下地去,连带着方辰也一脸的跃跃欲试,对此,方怡倒也没反对,反正天也晴了,去地里瞧瞧也好,小孩子整天窝在家里并不好。
只是,这样一来,家里就只剩下她跟赵立夏赵苗苗三个人了,赵立夏明显地也不愿意呆在屋里了。
到最后,还是刘三娘主动提出留在家里,这事儿才得到了解决。
许是因为前阵子雨水太多,这天一放晴就晴了好些天,软绵湿润的泥土都渐渐的被晒干了,地里的庄稼也渐渐饱满起来,一扫前阵子被雨水冲刷的落魄,远远望去,一片金黄,满是丰收的喜气。
赵立夏的风寒在方怡半强制性的细心照料下彻底的康复了,连赵立秋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大哥看起来健康极了!完全不用再去城里找大夫确诊了。
得到方怡的首肯之后,赵立夏就如同得到了赦令一般大大的松了口气,虽然每天被方怡关心的感觉很好,但是眼看着秋收就要到了,一家子人都忙忙碌碌的,他身为一家之主却整天闲在家里无所事事,这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最先收获的是洋芋,当土地被晒得半干之后,一家子的人就开始挽起袖子挖洋芋了,短短时日,他们已经被洋芋彻底俘虏了,几乎每天都要吃上不少,虽然都是简简单单的煮洋芋和烤洋芋。
方怡并没有下地,她跟刘三娘在家里忙活着另外的事,这洋芋可不是收上来就完了,收获固然重要,但是收获之后的处理也尤为重要,这意味着粮食能不能在地窖里安安稳稳地呆到明年这个时候,特别是洋芋这种一个不小心就不能吃了的物种。
对于洋芋,刘三娘是不熟悉的,但是方怡知道啊,收上来之后,先摊开了晾晒一阵子,不能暴晒,也不能见水,要放在背阴通风的地方晾晒个几天,等表皮的水分干了之后,再装进袋子里,放进地窖里储存。
这几天,大家的心情都好极了,洋芋的产量大大超乎了预料,这种作物实在是实惠,不仅口感好易种植,还不受雨水的影响,那持续了十余天的秋雨竟然都没能让他烂掉,更重要的是它的产量还很高!这简直是比红薯还要好的东西了!等收完洋芋,刘三娘之前准备的大白菜种子也能下地了,到了这时候,才是真正的进入了秋收农忙的时刻,因为地里其他的粮食也都要开始收获了,家里的常驻人口只剩下方怡和赵苗苗了,连赵立年和方辰都跟着下地去了。
方怡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先帮着刘三娘一道做了足量的早饭,等大家伙儿都吃饱喝足干劲儿十足地下地去了,她才来刷碗洗锅,给牲口喂食,还要处理那一大片的菜园子,所有的菜全部都拿来做泡菜,另外还要摊晒收起来的粮食,等到中午时分,还要再做一顿午饭送过去,虽然平日里吃两顿饭还好,但这一忙起来,肚子装得再满也不经耗,起初只吃两顿的时候,每天下午回来时,大人还能忍得住,但是几个小的都饿的前胸贴后背,小模样可怜极了。
等第二天起,方怡就开始往地里送饭了,当然,背地里也没少被人说败家,不过她不在乎,其他人更是没时间在乎。
这一天下来,方怡干的活儿也不比地里的那些人少,但她却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反而觉得干劲十足,一年到头就盼着这一刻呢,就算是累死也愿意啊!赵立夏和方怡两家百余亩的田地,秋收起来格外的艰辛,经过之前那一场秋雨之后,所有人的心底对着雨水都有种莫名的恐惧,恨不得能趁着天晴一口气把所有的粮食都收上来才好。
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所有只能分配,剩余的那些洋芋就让年龄最小的赵立年和方辰去忙活,而其他人又分了两拨,一拨人多的去收芝麻,一拨人少的则是去收棉花,这两样都是经不起雨水的,要趁早收了才行。
棉花是个较为繁琐的,因为棉株吐絮的时间是不一致的,必须要一趟趟地收,每回只能收取已经吐絮了的,等收过一回之后要等上几天再来收下一回,不过相对的,也不用那么赶急赶忙。
收回来的棉花要在太阳底下暴晒,晒了几天后要扎成堆,以方便下雨时转移。
这棉花因为生长地段不同也有好坏之分,在棉株根部贴近地面的地方,那棉絮肯定是不太好的,而棉株顶部向阳的地方则相对要好很多,所以每次采摘的棉花都要分开了放,留作种的自然是要好棉,次一点的也要分离开来,到时候卖起来价格也是不同的。
不过比起芝麻,棉花真心的不算什么了,收芝麻才真心是个细致活儿!地里的芝麻虽然前阵子被雨水冲掉了一些,但总体长势还是不错的,尚未裂开的荚密密麻麻的挂在枝干上,一个个小巧而讨喜。
芝麻跟棉花一样,是陆陆续续熟的,靠近根部的地方通常要熟的早一些,越往上熟的越慢,所以不能等到全部都熟了才去收,那时候就收不到什么东西了,那芝麻得全掉进地里去了。
一棵芝麻杆上有五分之三的荚黄了就能开始收了,收的时候也要格外的小心,得一根一根地割,割完后还要拿到旁边儿的大竹筛子上抖一抖,把已经成熟了的芝麻抖出来,免得回头落到了田地里就可惜了。
抖过了的芝麻杆也不能堆在地上,得放在竹筐里装着,回头搁到板车上一起拖回去。
方怡第一次看到他们收芝麻的时候,差点儿没给愁死,这么大一片,都要这么收,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难怪芝麻这么贵!然而,等傍晚的时候芝麻被拖回到家里,方怡才知道,白天那些程序只不过是开始而已,后头还有呢!因为不懂怎么处理芝麻,方怡就在一旁专心地看着,先往地上铺一张大篾席,然后再把芝麻秸秆从竹筐里拿出来,放到篾席上,用棍子全部都敲打一遍,把芝麻秸秆上已经成熟了的芝麻都打下来之后,再用稻草将芝麻秸秆扎成捆,挂起来等他自然成熟。
每天傍晚都要拿下来放在篾席上抖一抖,直到上面的芝麻全部都被抖下来为止,一般都要七八天的样子才行。
而那些被打落下来的芝麻也要处理,把已经成熟的和还没熟透的分开了放,已经成熟的要摊开在太阳底下晒干,而那些没熟透的则要在屋里头放几天,等他熟透了才能拿出去晒干储存。
到了这会儿,方怡才终于明白农民的不易,看似普遍的一个小玩意儿,背后却需要这么复杂的劳动!也不由庆幸两家的院子都足够大,前后屋的空地也足够大,能够让他们摆上这么多的东西。
然而,很快方怡就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芝麻算什么,高粱小麦玉米都还没动呢!赵立年和方辰自从收完了洋芋之后就被留在家里给方怡帮忙了,主要是帮忙把芝麻分开,这可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
家里堆的东西越来越多,方怡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了,即便有赵立年和方辰,也依然很吃力。
几天下来,每个人都瘦了一圈儿,皮肤也晒黑了不少,但是精神气儿却是足的!方怡是第一次经历秋收,当初做开心糍的时候也很累,但是跟眼下一比,那当真算不得什么,好歹那会儿只要手动就行,眼下却是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不要动的,一天下来,全身累得都已经没有知觉了,几乎倒头就睡,等到第二天,又继续重复前一天的辛劳。
可明明都已经累得不行了,心里头却觉得十分的满足,看着收上来的粮食,顿时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仿佛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一般!这种身体跟心灵快要分离的感觉,若不是切身经历过,实在是难以形容。
原本方怡还想着藏着掖着点儿,到了这会儿却再也顾不上了,每天三顿饭的油水都放得足足的,只想着要保住孩子们好不容易才养起来的那点儿嫩肉,只希望那些短工能有良心一点儿,别到处去说才好。
等芝麻和棉花收完之后,就该是高粱小麦和玉米了。
这天傍晚回来,吃过饭后,王满仓王来银拿着大扫把把两家后院儿外头的空地又扫了一大片出来,估摸了一下,又跑到前院儿也扫了一大片出来,方怡看得不解,小声地问赵立夏,赵立夏笑了笑,也压低了声音解释:这是为了晒高粱穗子麦穗子用的。
方怡听后,微微瞪圆了眼,如今两家的屋子院子都已经堆满了芝麻棉花和洋芋,有不少还放到了屋外,而那一百亩的地才不过收了一半儿而已!等全部收完,那该是怎样一副情景?看到方怡吃惊的模样,赵立夏只觉得可爱极了,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愉悦起来,他当然知道方怡为什么会吃惊,可他就是不愿去解释,就想要看她偶尔露出来的可爱神情,四下看了一圈儿,见没有人注意他们,赵立夏抬起手,飞快地在方怡因为吃惊而下意识鼓起来的脸上捏了一下,笑眯眯道:等所有的粮食都收上来,你就可以当个小地主婆了。
作者有话要说:^_^76、满足感居然被这小嫩草吃豆腐了!方怡的脑子里终于飘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赵立夏早就已经收回了作乱的爪子,一本正经的看着院子里的棉花去了。
这小子!居然学会动手动脚了哈!方怡心里的小人儿叉起腰,摆出一副想要好好教训教训不听话的学生一般的架势,身旁却又有一个小人儿蹦出来,捧着脸有些羞涩,这小未婚夫居然敢调戏她了!什么小地主婆!她还没嫁给他呢!自从那日照顾赵立夏的时候不小心亲错了地方,调戏失败之后,方怡总觉得这阳光小嫩草看她的目光有了那么点儿变化,她还当是自己看错了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这小子,该不会是跟她学会调戏人了吧!她一直都知道赵立夏并不是一个迂腐的古人,但是应该也没开放到这种程度吧!到底,方怡还是没能及时的向赵立夏表明自己的立场,以至于从此陷入了被阳光小嫩草时不时调戏一把的命运中!那二十亩地的芝麻一收完,所有人心里头都送了半口气,这玩意儿实在是在折腾人了,哪怕是种惯了地的,也不大愿意种这种作物,虽然卖的起好价钱,但是太劳心劳力,还要看天。
另外一边的棉花也收过了一趟,等下一趟那是好几天之后的事儿了,暂时不急。
接下来,方怡有幸见识到了一把真正的秋收,纯手工的技术活儿!跟收棉花芝麻全然不同的方式,只见众人手握磨得光亮的镰刀,带上一顶斗笠,挽起衣袖,躬身埋首麦田里,也不见有太大的动作,只是所过之处,麦子齐刷刷的倒在地上,效率惊人,技术含量更是惊人,看得方怡惊叹不已,农民才是真正的能人啊!比起王满仓和短工他们,赵立夏兄弟三个的速度就明显的慢了下来,割下来的麦子也不如他们的整齐,到最后,索性也就不割了,转而去处理已经割下来了的麦子,将那些麦子收拢,成捆的扎好,堆到板车上去,等那小小的板车再也堆不下了,才由赵立秋带着赵立年和方辰两个小萝卜头一起押送回屋里,再由方怡把那些麦子重新打开,摊开在之前扫出来的空地上。
这比起之前的抖芝麻又是另一种辛苦,收芝麻算是精细活儿,而这麦收则就是体力活儿了,不过好在他们两家离村里其他人有点儿距离,四周的空地任由他们用,也犯不着跟别人去抢那麦场晒麦子,来回也省了不少脚程,不然还真忙不过来。
院子里的那些个畜生这阵子也是精神抖擞,鸡群更是热闹得不行,整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敞开了肚子来吃,芝麻麦粒,甚至连棉花都想要过去啄两口,方怡原本没在意的,可看到它们愈发的贪吃起来,最后就让赵苗苗去赶它们,别把收上来的粮食都给糟蹋了。
于是,小尾巴赵苗苗又多了个新任务,也不知从哪里抓了两根芝麻杆子,颠簸着小短腿儿跟在鸡群后头撵,只闹得鸡飞狗跳的。
之前带回来的那两只小黑狗,如今也长大了不少,那一身的毛皮黑亮的紧,可见平日里没少吃好东西。
这会儿看着大家都忙的脚不沾地,也很自觉地帮忙,遇到有贪嘴的鸟儿过来想要啄麦粒,立刻就扑过去,吓得它们叽叽喳喳地飞走了,就连那些母鸡,面对这两只的时候,也不敢太过嚣张。
这般热热闹闹地忙了几天,一天傍晚,杨婶儿过来了,脸上还带着余怒,家里头就方怡和赵苗苗两个人,方怡连忙扔了手里的麦,迎了上去:婶儿,你怎么来了?杨婶儿四下看了一圈儿,脸上的神色好看了许多,笑道:看你们这有模有样的,真不错!你们的身子骨儿还受得起不?别太累着了。
方怡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珠,笑得开心:不是很累,立夏哥请了十几个短工呢,还有之前白叔给请的三个长工,都是好把式,你看,地里的粮食都收了一半儿多上来了,现在就盼着能多晴些日子!这就好!看着这一家子过的好好的,杨婶儿也是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方怡又问:婶儿,你来有啥事儿吗?杨婶儿不由叹了口气,把事儿跟方怡说了,原来村里的麦场都是要提前占位置的,原本一直都是虎子去占的,今年也照例占到了位置,可后来三妞儿的手割了一刀,家里头心疼她,就让她跟虎子换了一下,让她看着麦场,结果就来事儿了。
三妞儿被人损了一顿不说,那麦场的位置也被人给强行占了去。
这眼下大家伙儿都忙着秋收呢,谁还能为了这个去跟人闹腾不成?说到最后,杨婶儿已经红了眼圈儿,他们哪里是因为秋收才不去闹腾,而是不想事情闹大,三妞儿再被人说一回,这被退了一回亲的姑娘就是这么的没脸面,上哪儿都要被人说的!方怡哪里会不清楚这其中的道理,当即道:那些人眼窝子浅,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婶儿,你相信我,三妞儿一定会有个好男人的!立夏哥已经跟白叔提过了,白叔说会在城里帮你们寻一门亲事,城里人不在意这些东西。
杨婶儿一惊:真的?方怡点头道:这事儿本不想这么早说的,因为也不确定啥时候能找到合适的,但是白叔的为人,我信得过,他说的话一定是作数的!杨婶儿连连点头:白兄弟是个实在人!他说会帮忙就一定会帮的!方怡笑道:是了,等回头三妞儿嫁到城里去,那些人还不羡慕死?婶儿,我们这边空着呢,你把你家的麦子拉到我们家来晒就好了,何必要去卖麦场里跟他们挤一堆!杨婶儿整个人都轻快起来,拉着方怡的手拍了拍:可不是,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茬儿。
直管拉来吧,我们这儿有苗苗帮着看场子呢,保管不让那鸟儿给啄了去。
赵苗苗听了,立刻挥了挥手里的芝麻杆子,骄傲地扬起小脸儿:苗苗帮婶儿看麦子!杨婶儿抱着赵苗苗亲了两下:苗苗真乖!婶儿家的麦子就交给苗苗了。
赵苗苗笑弯了眼:好!当晚,杨婶儿一家子就拖了两板车的麦穗过来,那会儿赵立夏他们都已经回来了,帮着杨婶儿他们把那些麦穗都摊开,不一会儿工夫就弄好了。
方怡瞅着三妞儿的眼还是红肿的,心里有些心疼这个小丫头,却也没说什么,任由杨叔杨婶儿道了谢,带着她一道回家去了。
第二天,三妞儿一大早就过来了,整个人的精神比昨晚好多了,看到方怡,立刻笑着凑过去:方怡,娘让我过来帮你晒麦穗。
方怡不知道是不是杨婶儿跟三妞儿说了什么才让她心情变好了,但她还是很高兴三妞儿能开心,笑道:好啊,不过我们家的麦子比你家要多一些,得辛苦你了。
有了三妞儿的帮忙,方怡明显地觉得自己轻松了,而三妞儿也惊叹方怡每天的农活儿之多,每天早中晚三顿饭外带一群牲口的口粮就不说了,单说那农活儿,两家后院儿开出来的那一片面积不算小的菜地里每天要过一趟,如果有熟了的还要洗干净晒干做泡菜,挂在屋檐下的芝麻杆子每天都要拿下来抖一抖,熟透了的芝麻要搬出去摊开了晒,那成堆成堆的棉花也要来回翻动两趟,洋芋剩的倒是不多,如今多了麦穗,不仅要帮着把送回来的麦穗摊开了晒着,快到中午的时候还要去地里送一趟午饭,赶在中午日头最毒最热的时候回来翻场,就是把麦穗整个儿的翻一趟,几乎一整天的功夫都没个空闲。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三妞儿都不会相信弱小小娇滴滴的方怡能做这些事。
要知道去年秋收的时候,她可是连把手都没帮的。
看到面前的方怡,三妞儿觉得有些陌生,好像跟她记忆里那个方怡不一样了,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村里人是自从退亲后才开始说她闲话的,而方怡,似乎从很早起就一直是被人指指点点,甚至后来没了爹娘,村里人还是对她指指点点,可她却从来不在意。
以前是躲在家里不见那些人,现在更是直接无视那些人。
连方怡这样可怜娇弱的人都能把日子过的越来越好,她只不过是被退了一回亲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心结就这么突然的被打开了,三妞儿脸上的笑容又恢复了昔日的纯真无忧。
方怡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样的好姑娘就该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三妞儿虽然跟方怡同岁,但是从小就跟着家里干活儿,再加上打小就能吃能睡,豆腐制品吃的多,身子骨儿比方怡可强多了,皮肤也水嫩的紧,翻棉花和翻场都比方怡要轻松些。
有了她的帮忙,方怡才能有个喘气儿的功夫。
杨婶儿一家的地不算多,就十余亩,不过家里头的劳动力也就他们夫妻两个加上三妞儿和虎子,秋收起来也一样忙的昏天黑地,方怡跟赵立夏商量过后,颇费了不少口舌,才终于让杨婶儿他们点头跟他们一起吃晚饭,毕竟累了一天再回家去做饭,实在是太辛苦了,倒不如就在方怡这里搭伙,反正三妞儿也能在旁边帮衬着,大家都能轻松点儿,至于口粮,这不都秋收了么,还怕没粮食呢?这种累并着快乐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好些天,方怡觉得自己都快要成了粮食城堡里的女王了,地窖里头塞了满满当当的洋芋,院子里堆满了白嫩嫩的棉花,屋里屋外飘散着淡淡的芝麻香气儿,屋子外头一圈儿都是满满一片金黄,方怡觉得,若是此刻能飞上半空往下看,绝对就是一个大大的向日葵!此外,方怡还吃到了许多以前从没吃过的好东西,每天夜里,吃过饭在院子里休息的时候,赵立夏就会弄一些饭后点心,比如挑一把麦粒还是软的的麦子,把芝麻秸秆点上火,把麦穗放在火上烤,一边烤一边转动,等到麦香四溢的时候,把麦粒抓在手心里,捏着搓几下,一口气吹飞搓掉的麦皮,剩下的就是喷香的麦粒了,味道说不出的香,即便肚子里已经撑的饱饱的,也还是忍不住要吃上一把又一把!还有那玉米,一般都要等长老了才会收获,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每天摘些新嫩的回来烤了吃,什么料都不用放,香软可口得很,比那些烧烤店里各种调料弄出来的玉米都要好吃多了!有的玉米跟也嫩得很,咬起来就跟甘蔗似的甜。
每当这时候,所有人的心里都带着浓浓的满足,连带着嘴里的食物也分外的香甜,方怡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如此的满足感,这是以往升职加薪打赢了官司都没法儿有的成就感。
方怡觉得自己似乎爱上了这种感觉,如果赵立夏不要成天拿看小地主婆的眼神儿来看她就更好了!这小子,调戏她上瘾了是吧!居然隔三差五就问她觉得够不够!够什么够!这么点儿粮食哪里够当小地主婆的!方怡心里轻哼,面上却不动声色,看在你辛苦的份上,让你得意几天!——作者有话要说:^_^77、卖粮食在麦穗和高粱穗堆满了屋子四周一圈儿之后,新一轮的棉花又来了,方怡真心觉得有些头晕了,之前收下来的麦穗,晒了三四天过后就已经差不多干透了,三妞儿从家里牵来驴子,拖着石轱辘一圈圈地从麦穗上碾过,把那些麦粒都碾下来,然后把光秃的麦秆子收起来,回头能当柴火烧呢。
碾下来的麦粒都扫到一起,等到起秋风了,再把麦粒拿铲子抛到半空,让秋风吹走夹杂其中的麦壳,剩下的就是黄澄澄的麦粒了。
这抛高的活儿方怡做不来,细胳膊细腿的举铁锹都是吃力的,而且暂时也没时间去弄这个,得趁着天晴把粮食都收上来才是正经的。
饶是如此,方怡也累得够呛,这小麦高粱加起来有三十亩,收上来的麦穗高粱穗都快能堆起一栋楼那么高了,这还是隔三差五就拿石头碾了一圈儿的结果,不然方怡还真发愁这么多该往哪儿摊。
许是前阵子把雨水都下光了,这会儿连着晴了大半个月了,天还干净的很,不像是会下雨的,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儿抢收粮食,至于看麦场的活儿,就全交给家里的老人小孩儿了,不过也有一家子是例外的,老赵家的全家都下地去了,看麦场的居然是年轻力壮的赵三牛。
这事儿没少被人拿来说道,不过眼下忙,就算说道也只是晚饭之后跟自家人念叨两句,谁也没这个闲工夫出去唠嗑儿不是?这些事方怡他们统统都不知道,他们住在村子一角,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快乐地活在自己的一片天地里,城里头的白城山也同样忙着,好容易才抽了一天的空闲邀了柳叔一道去赵家村儿瞧了瞧,结果老远的就被这排场给吓到了,他们一路驾着马车过来,看到了不少丰收的盛况,麦穗铺的到处都是,有的甚至铺到了路上,可都没有这一家子夸张,眼看着那澄黄的麦穗和那泛红的高粱穗整整齐齐地绕着那两屋子铺了一圈儿,像是画了个圆圈儿一般,一头驴子正慢悠悠地在那穗上走着,再往里看,是一个个白色的小山包,屋檐下还挂着一圈儿芝麻杆子,瞧着可真霸气。
正仗着两只狗狗的风光一路把鸡群撵了老远的赵苗苗瞧见了熟悉的马车,立刻迈着小脚丫冲着他们跑过来,嘴里叫着:白叔!柳叔!白城山看得欢喜,一个翻身从马车跳下来,几步跨过去一把抱起小家伙,亲了一大口,把她头发上沾到的麦壳儿给捻下来,问道:苗苗乖,在做什么呢?赵苗苗挥了挥手里的芝麻杆子:在看麦子。
哟,苗苗都会看麦子了?真厉害!那头方怡和三妞儿正在屋里头装芝麻,听到外头的动静跑出来一看,立刻就笑开了:白叔,柳叔,你们杂来了,快进来坐!白城山抱着赵苗苗走进屋里,柳叔还在外头晃悠,他还真没怎么见过这场景,感觉挺稀奇的。
这阵子忙得很,一直不得空,前阵子下那么长时间的雨,可把我们给愁着了,你婶儿天天念叨,非要我来瞧瞧。
哟,三妞儿也在呢。
三妞儿笑得有些腼腆:白叔好。
你们聊着,我去外头瞧瞧驴去。
方怡想了想,还是把前阵子赵立夏生病的事给说了,听得白城山大为紧张:那现在怎样了?这天晴了怎的也不去城里找大夫瞧瞧好了没,地里的活儿又不缺他一个人,这风寒可大可小,要是落下病根可就麻烦了!没事儿,就是有些发热,也没咳嗽,喝了些热姜汤,出了两身汗,第二天就退烧了,所以才没去城里找大夫。
我把他困屋里头好些天,直到彻底好了才让他下地的,等会儿你看了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白城山安了些心,这风寒就是个要养着的病,若是没好彻底了就跑去干活儿吹风,那真容易落下病根,听方怡这么说,是养好了之后才出去,那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
这么想着,嘴上却还是说:等忙过了这阵子,定要找大夫瞧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方怡笑着点头应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回头最好再跟大夫买些药丸来,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应对,不至于小病拖大病。
是我疏忽了,都忘了这茬儿!白城山说着,想起什么,站起身道:别光坐着说话了,既然来了,自然要帮把手,我来帮你。
方怡连连摆手:这哪使得!白叔你大老远的过来,好好歇着就是了,这些事儿横竖不是一天能做完的,不着急的。
白城山笑道:你可别小瞧了我,这农活儿我可也是个好手!正说着,外头赵立秋回来了,顺带了一板车的麦穗,两人连忙跑出去,三妞儿已经忙开了,柳叔也好奇地在旁边帮忙,赵立秋和赵立年方辰正在劝阻他,哪有让**帮徒弟干活儿的道理!看着两边跟打架似的拉拉扯扯,白城山哈哈大笑:你们柳叔这是头一回,你们就让他过过瘾吧。
柳叔也板起脸,佯怒道:反了天了!你们还想来管我不成?赵立秋几个立刻就不敢再说什么了,方辰最实诚,连手里好不容易抢来的麦穗都乖乖地递到柳叔的手边儿去。
这才让柳叔满意了:读万卷书不如行**路,你们不让我做农活儿,表面看是为了我好,实则不然。
我们知道错了。
三个乖宝宝立刻低头认错。
方怡满头黑线,这柳叔要不要这么童心未泯啊!你明明自己想玩儿,还怪人家阻碍你认识大自然了!等那一板车的麦穗都卸下来后,赵立秋拖着板车又去了地里,赵立年和方辰则是留在家中,不多时,赵立夏跟赵立秋都回来了,嘴里道:今儿麦子高粱都能收完了,没多大事儿,我们就先回了,明儿起开始收玉米。
白城山正好也要找赵立夏,当即把他和方怡叫到一边,说起正事来:我今儿来是为了你们的粮食,我已经帮你们都找好了买家,我记得你们村里的粮食每年都是里正拉去一起卖的,我这个价钱肯定比里正要高一些,但是越过里正自己去卖的话,又有些不合适,你们的意思呢?赵立夏和方怡对望了一眼,同时皱起眉来,要说能多卖点儿钱肯定是好的,可是人在世上很多时候不能只认钱,里正平日里帮了他们不少,若是为了这些钱跟里正生分了,不值当,可若是全部都托里正去卖,这么多的粮食,算下来也要亏不少钱。
沉思半晌,赵立夏道:不如这样,棉花和芝麻就白叔你帮我们去卖了,村里头也只有我们一家种了,至于其他的,还是继续让里正叔帮我们卖吧。
说完,他看向方怡和白城山。
白城山倒是没急于开口,反而将目光转向方怡,方怡笑了笑:芝麻我们留着自己榨芝麻油卖,棉花倒是可以卖掉,其他的嘛,里正那边,咱们提前去说一声就好了,就说白叔有几个朋友需要一些,留一半儿给里正就行了,咱们不能跟钱过不去,你们说是不?赵立夏微笑着没出声,白城山哈哈大笑:你这丫头!就是个爱财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未有不可。
柳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看样子似乎听了有一会儿了。
方怡笑眯眯的,一点儿都不觉得爱财有哪里不对,只要不偷不抢,谁能说什么?白城山笑道:我也是这般打算的,香油就留着,高粱和棉花就归我去卖,那麦子和玉米就让里正去操心吧,横竖也差不了多少钱。
赵立夏点头道:那就这样,辛苦白叔了。
白城山店里还忙着,正事儿说完就要离开,柳叔却不肯走了,说什么也要在这里住上些时日,说要好好感受一把秋收农忙,众人皆是无语,白城山知道他的性子,当即也不多说:那成,你留下,给他们搭把手也好,我等过几天再来,立夏,这几日你抽个空去趟里正那儿,先跟他说一声,就说收棉花的是我朋友,高粱也是一个酿酒的朋友要,想必他不会有什么想法。
我知道了,叔,你路上小心。
白城山把带来的吃食从马车里拿出来,临走时又仔细打量了赵立夏一番:你之前的风寒可是都好了?身体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赵立夏笑道:没有哪里不舒服,已经彻底好了。
白城山点点头,也不多言,直接驾了马车离去。
当天夜里,赵立夏就提了几斤芝麻去了里正家里,把话给里正说了一番。
里正也是个聪明的,一听就明白,连忙道:既然你白叔开了口,那当然是交给他去帮你卖,他在城里人脉广,定不会亏了你。
看到里正一心为他思量,并没有半分不悦的神情,赵立夏心下有些感动:叔,白叔他的朋友就只要棉花和高粱,其他的还劳烦叔你多操心了。
里正道:这本就是我分内的事,说什么操心的话来。
赵立夏笑得老实憨厚,又道:叔,今年棉花都挺不错的,回头等晒好了,我给你送点来,做两件新袄子过年。
里正打心眼里喜欢面前这半大的小子,也没跟他客气,笑道:那成,叔就等着你的棉花做袄子了。
之后,两人又说了些秋收的事儿,赵立夏就告辞回家了。
里正一路送他到门口,看他走远了才回到屋里,心里不由感慨,看来白城山也很看重这群孩子啊,以前赵家老大在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上心过——作者有话要说:^_^,看在加更了的份上,要留言哟亲?????78、我家的地收完麦子和高粱,王满仓他们几个把之前种小麦和高粱的地整了一下,又种了些萝卜和大白菜下去,能赶在年前再收一茬儿。
剩下的就是玉米和红薯了,这掰玉米可是个辛苦活儿,方怡趁着送饭的功夫也去凑过热闹,不过没掰一会儿就觉得手臂发酸,再一看一早非要跟着赵立夏他们去的柳叔,果然也是一脸愁苦的模样,方怡心里暗自发笑,等大家吃完午饭,收拾了一下东西,道:柳叔,家里头我忙不过来,要不你跟立年辰辰一起去帮帮我?柳叔哪里不知道方怡是在找台阶给他下,当即也不客气,笑眯眯道:也好。
家里的事其实也有很多,不过比起掰玉米就要轻松许多了,至少牵着驴碾压麦穗高粱穗总不是个辛苦活儿吧。
玉米掰下来也是要晒的,于是,摊晒粮食的圈子又往外扩散了一圈儿,赵苗苗和两只黑狗狗也忙得很,一刻不停地四处驱赶前来偷吃的鸟儿,方怡时不时还要摸一把赵苗苗的后背心,就怕出了汗被风一吹给吹感冒了。
柳叔到底也没闲着,掰玉米没效率,捆麦秆子扫麦粒还是没问题的,看他这样认真的帮忙干活儿,方怡倒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家里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就算她从早忙到晚也做不完百分之一,十几个人收上来的粮食只有她跟几个小的在处理,就算是超人来了估计也搞不定。
到了这时候,村里头不少人家的秋收都已经完成了,麦场里整天都热闹的紧,有欢欢喜喜的,也有为了争石碾而吵闹的,如今的天气是一如既往的好,所有人都赶着在变天之前把粮食都处理了。
杨婶儿一家的粮食收上来之后,一直都在方怡这边晒着,没去凑那些人的热闹,效率竟比往年要高出不少,还能帮上方怡一把。
他们家除了小麦和玉米,还种了不少黄豆,毕竟他们是开豆腐坊的,这也是个要仔细伺候的。
这般又过了几天,地里的玉米收了一小半儿上来的时候,里正的大孙子跑过来了,冲方怡道:爷爷说,城里头已经联系好了,这阵子就能拖粮食去卖了,让我来跟立夏哥方怡姐说一声。
方怡塞了两个烤洋芋给他,笑道:回去告诉你爷爷,我们知道了,等我们家的粮食都弄好了就送过去。
里正的大孙子蹦蹦跳跳地走了。
没多久,白城山也来了,还带着几个人的车队,把那些晒得松软干燥的棉花都装了去,当然,留作种的早就已经被王满仓他们挑出来了。
到了这种时候,那三个人的好处就彻底的体现出来了,不仅是干农活儿的好把式,其他的也都想的周全,这些都是以赵立夏的年龄阅历所无法做到的,比如秋收过后再抢种一批短周期的作物,这就是赵立夏所不知道的,因为赵家老大往年并没有这般做过,他无从得知,还有挑选种粮,赵立夏也不如他们。
白城山听了方怡的话,心里头对那三个人也很是满意,这群半大的孩子,不懂的地方还太多了,有他们三个照应着,这才能过的更好。
当那一堆堆的棉花被拖走之后,方怡只觉得整个院子都空落了,之前实在是堵得慌!不过很快这空落的地方又被塞满了,因为下一批收上来的棉花又到了!王满仓他们把种子种下之后,并没有急着去收玉米,而是帮着把方怡他们扫到一起的晒好了的麦粒拖到下风口,迎着风铲起来,让麦壳儿都吹散了去,只剩下麦粒了,再装进袋子里扎好,等着回头拖去卖了。
这么多的麦粒要是再不处理了,回头再来场雨,那可就白收了。
那些收上来的玉米也要处理了,还没干透地得再晒晒,干了的就要进行脱粒了,抓了两根玉米棒互相摩擦,然后把上面的玉米粒一点点的搓下来,这是个辛苦活儿,方怡学着刘三娘的样子才搓了一会儿,手掌心就起了水泡,钻心的疼。
刘三娘见状,笑道:你去忙别的吧,这活儿我来就好,我手茧子厚,不碍事,你这细皮嫩肉的,会搓出血来的。
杨婶儿也笑:你跟三妞儿都去忙别的,我们两个老的来挫就成了,横竖不怕放久了。
方怡没逞强,拉着三妞儿去帮着装麦粒去了,起了水泡的手一握铲子,一个没留神给搓破了,疼得直吸气,一旁的赵立夏给瞧见了,连忙凑过来拉起她的手,看到掌心的血泡,满脸的心疼:怎么起水泡了还去握铲子?四周还有不少人看着呢,方怡的脸有些发红,抽了抽手竟没抽出来,低声道:没事儿,刚挫玉米棒子挫出来的,没留神给弄破了,睡一觉就好了。
赵立夏皱着眉,一脸严肃:那你去歇着,晚饭也别做了,等好了再说。
离得最近的赵立秋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听得方怡愈发的尴尬,用力抽回手,瞪了赵立夏一眼:我心里有数,你忙你的去!赵立夏还想说什么,却被赵立秋一把给拉走了,低声道:哥,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也收敛些,万一传了出去,对方怡姐不好。
这里又没有外人,不会传出去的。
赵立夏心里倒是清楚的很。
方怡懒得再听下去,扔了铲子转身回屋去了,柳叔抱着胸看得有趣,不愧是他教出来的!……赵立夏家种了棉花芝麻的事儿在村里头不算秘密,之前都觉得他这是败家,饭都没的吃了还去种这些东西,到了这会儿秋收的时候,却又纷纷有些羡慕,特别是当白城山带着几个人拉走了几车白嫩嫩的棉花之后,之前的羡慕已经变为嫉妒了。
老赵家的地不多,早早的就收好了粮食,这会儿瞧着赵立夏跟方怡家的百亩田地眼红的紧,却又无可奈何,去年的时候他们就干过上门收粮食的事儿,当时还闹到了族里头,今年他们可不敢再干了。
不能收粮食,还有别的法子呢!赵家二婶儿三婶儿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几回,转身就跟自家男人吹枕头风:立夏他们收了那么多的棉花,送点儿给咱们做件新袄子也好啊!咱家大壮眼看就要娶亲了,怎么着也要有几件新被褥新袄子不是?这不有现成的棉花,咱们去要点儿就是了。
于是,到了第二天,赵立夏刚去了趟里正屋里,跟他约好送粮食到城里去卖的时间,回头就碰上了赵家老二和老三,他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道:二叔,三叔,你们有什么事儿么?赵家老二老三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难道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们?方怡在一旁冷笑,老赵家的这群人可是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就算天降红雨也不可能没事儿上门的!赵立夏自然也明白自家这些所谓的亲戚的嘴脸,当即没搭腔,家里头的麦粒处理的差不多了,王满仓他们两个今儿又下地去了,虽说请的这些个短工都是实诚人,但到底还是要自己去了人看着点儿的好。
刘三娘正在挫玉米棒子,看到赵家老二老三过来,连忙放下棒子就要起身,却被杨婶儿给拉住了:别着急,先看看再说。
赵家老二老三吃个闭门羹,心里头很是不爽快,那赵家老二咳嗽了一声,假惺惺地问道:立夏,你们家的收成咋样了?地里的粮食都收上来了没?赵立夏道:已经收上来一大半儿了,剩下的就是些玉米和红薯。
那就好。
赵家老二没话找话,伸长了脖子就往屋里头看,一眼就瞧见了院子里堆得的那白白的一堆,当即眯了眯眼:那个,我瞅着你们还种了棉花,咋样,还好吗?赵立夏道:还不错,勉强够的上白叔的需求。
听到白城山的名字,赵家老二噎了一噎,心里头更加不满起来,这是个什么意思?他还没开口呢,就拿白城山来堵他!就没想着自己留点儿?方怡忍不住笑出声,这老赵家的这群人,还真是恬不知耻,连棉花都想要!他们到底还有什么是不想要的?赵立夏摇头:白叔那儿不够,不留了。
好人装不下去了,赵家老二道:就知道白叔白叔,你眼里还有我们这些长辈吗?到底谁是你的亲人!赵立夏理都不理,道:二叔,没啥事儿的话我要去干活儿了,家里头还有好多事儿没做呢。
赵家老二板起脸:你家里种了这么多的棉花,宁愿都给了外人也不想着给家里的长辈添件新袄子新被褥,你这是怎么当晚辈的!哟!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给了外人?白叔拿了棉花那都是给了钱的,给你们,你们会给钱吗?只要你们按市价给钱,我们也会给你们的!方怡重重咬着给字。
一看到方怡这小妮子,老赵家的人每一个不头疼的,赵家老二心事被点破,恼羞成怒:我跟我的侄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方怡抱胸冷笑:你们说话本来是没我的份,但是你想白拿的东西,是我家地里长出来的,我凭什么没有说话的份?——作者有话要说:^_^79住你家赵家老二怒道:这明明是我们家立夏的地里种出来的,什么时候成了你家地里种出来的了!赵立夏道:二叔,那棉花是方怡家地里种出来的。
赵家老二狠狠地瞪着赵立夏,心里恨铁不成钢,这个不争气的怎么就被这么个小妮子给拿捏住了!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还得了!赵家老二抖着手,半天没想出词儿来,人都说了,那东西是方怡地里种出来的,那还能怎么办?他们毕竟是男人,还做不到自家婆娘那样无理取闹,吹胡子瞪眼瞅了半天,还是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虽然人走了,但是大家心里清楚,这事儿,怕是没完。
不要棉花,还有其他的呢,芝麻玉米麦子高粱,只要他们想,都会来要的,这可不是个事儿。
柳叔将一切看在眼里,看向赵立夏的目光顿时多了些许关切,有这样一群亲戚在,这孩子还能有一颗赤子之心,当真是不易,而方怡的性子倒是情有可原了。
老赵家的这两人回去之后也只是把赵立夏他们骂了一顿,并没有继续纠缠棉花的事,因为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儿去办。
村里头卖粮食并不需要家家户户都去人,只需要把装好了的粮食送到里正屋前,轮流出人赶着牛车,同里正一道去城里就成。
至于是谁去,大都是自愿的,有些人想要亲眼去看看粮价那就跟着去了,而像赵立夏这样相信里正的,那自然是不愿意浪费这一天的时间往城里跑了。
这天一大早,赵立夏跟王满仓几个人把家里的粮食装了满满一车子,拉到里正屋前,老远就瞧见了老赵家的人,似乎正围着里正说什么,里正皱着眉,脸上的神情不太好看,却还是点点头,应允了他们的要求。
赵立夏把粮食交到里正的大儿子手里,趁着老赵家的那些人没瞧见,几个人麻利地溜走了,里正的大儿子摇摇头,心里愈发的觉得这赵家老大一家子可真不像是老赵家的人。
等过了一阵子,风声才渐渐传到了方怡这边,原来那老赵家的人还没死心,趁着里正要去城里卖粮食,软磨硬泡要跟了去,想去私塾里请先生。
方怡忍不住问:结果呢?请到了吗?杨婶儿啧了一声:哪是那么好找的?也是那私塾的先生性子好,听着他们说完,还问了赵三牛和赵大壮的学问,结果第二天赵家老二把人带过去一看,简直是一问三不知,那先生直接就把他们给赶出去了,当时村里那几个人都在私塾外头等他们,正巧都瞧见了。
方怡笑着摇头,这老赵家的也真是一群奇葩了,若是那赵三牛赵大壮真是个天才,如此锲而不舍或许还真会出人头地,可惜了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好高骛远是永远都不会有前途的!哎,就是这样他们还没死心呢!杨婶儿自从那日听了方怡的话之后,又见三妞儿恢复了昔日的开朗,心里的郁结就彻底的打开了,又恢复了人际交往,哪怕是农忙时刻,也没忘记跟人八卦:要我说啊,里正真是没的说!明知道那一家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肯帮他们打听城里头的私塾,一连带着他们去了三家,没一家肯收留那两个,这回,老赵家的该明白自家儿子是个什么货色了吧!你不知道,村里头都已经传遍了。
方怡听得很解气,再一想自家的几个,那可各个儿都是争气的很!一对比,这心情就更好了。
柳叔一直呆在赵家村儿不肯回去,这会儿也凑着一起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哪里还看得出半分读书人的清高气儿!地里的玉米都收上来了,屋外头又堆了满满当当的玉米棒子,之前的高粱和麦子,留下种粮还有自己来年要吃的,其他的交了税收之后,该卖的都已经拖去卖了,大把的银裸子铜板儿数的方怡手都软了,连夜装进箱子里,再埋到酒坛子下面去,就怕一不小心遭了贼,虽说这种可能性也很低,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点总是好的!白城山后来又来了两回,把高粱和棉花都拖走了之后,拉着赵立夏仔细交代了一番:这阵子我要出一趟远门,大概要过两个月才回,若是有什么事儿,只管跟柳叔说,我已经嘱托他代我照顾你们了。
赵立夏没有多问,只点头叮嘱道:那叔你路上小心些。
临走前,白城山陪着柳叔又喝了一顿葡萄酒,次日才离去,柳叔瞧着他那不放心的模样,略一挑眉,横竖这些也都是他的学生不是!他看中的人哪里能让别人欺负了去?这些都只是小插曲而已,对这群半大的孩子们来说,主旋律依然是秋收,特别是当有了大量的银子进账以后,所有人的热情又高涨到一个新的高度。
等玉米地都收完,王满仓他们又折腾了些种子种下去,那不要命的劲头仿佛这地是他们自家似的,眼看着地里的活儿都要干完了,短工们也都陆续离开了,赵立夏给他们结算了工钱,一人另外送了一斤芝麻,又约好明年再来的话,真真是两大欢喜。
等短工离去的第二天,方怡狠狠地烧了一锅子的肉,给辛苦了许久的大家给实实在在地大补了一顿,特别是王满仓他们三个,晒得跟黑炭似的,整个人都瘦了两圈儿,吃饭的时候,赵立夏一个劲儿地往他们碗里夹肉,让那三人受宠若惊,捧着碗感动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杨婶儿家的粮食收完之后,他们就开始帮着赵立夏他们忙活,那红薯挖出来之后也是要晾晒的,然后才能放到地窖里去,依着往年,这红薯一般都是全部留着慢慢吃的,但是今年因为种了许多的洋芋,而那洋芋显然又比红薯更讨人欢心,所以大家商量了过后,一致决定把这红薯再卖掉一些,当然,前提是价格要实惠,若是因为卖的人多导致价格下降,那还是留着慢慢吃吧,横竖也不过是多挖一个地窖的事儿,不费功夫。
到了这会儿,方怡觉得自己简直就跟那小松鼠有的比了,每到入冬前,那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就开始储存过冬的小松子儿了,而他们则是为了来年不停地往地窖里头塞各种丰收的粮食,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不错!因为去年那一场大灾,赵立夏决定今年至少要留两年以上的口粮在地窖才行,对此,一屋子的人竟没一个人反对!国人自古就是喜欢储存的,手中有粮,心中才不慌啊!与赵立夏家的好日子相比,老赵家的简直就是愁云惨淡,秋收的喜悦早就因为赵三牛被三间私塾拒收而被吹得七零八落,如果只是一个先生说赵三牛不行,还不足以令人信服,可是每个先生都觉得他不行,那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更何况赵三牛跟着老秀才学了好几个月,连三字经的头几句都背不出,更别说一个字都不会写了。
无论老赵家的这些人怎么难以置信,却也不得不接受赵三牛没有半点读书天赋的事实。
赵老爷子被气得不轻,觉得自己被老二一家子给欺骗了,赵三牛明明就是个草包,他们居然还把他当做是人才!老三一家子心里也不好受,为了赵三牛这个草包,他们可吃了太多的亏了!到头来什么没捞着,还成日里被人笑话,那赵老三是个木讷的,但是赵家三婶儿可不是个吃素的,当即就闹腾起来。
然而,最最懊恼的一个人,却是赵三牛的老婆,当初他们家可是听说赵三牛将来会有大出息的,这才下嫁的!却没想,这个有大出息的人竟然是吹出来的,这下子,小媳妇受不了了,睡觉都不让赵三牛近身。
可怜那赵三牛,本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人,再加上这大半年被一家子人供着,更是懒得连筋都要人抽了,如今却一下子被打倒尘埃,家里什么活儿都要他去干,每个人都不给他好脸色,甚至连他的爹娘也恨其不争。
若是换了别的有骨气的人,定会硬咬牙干活儿,可他天生就不是个硬气儿的,干了没两天就哭天抢地,都成了亲的人了,哭起来没脸没皮,只把赵老爷子给气得发抖,他当初到底是被什么蒙了心,居然会看中这么个没出息的!赵家三婶儿整日的冷嘲热讽,赵家老二只顾着抹眼泪,那小媳妇也开始摆脸色,家里头是越来越乱了,一天到晚,连口热汤都喝不上!这哪里像是刚秋收了的人家!到最后,赵老爷子一拍桌子:我去立夏那儿住,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我让你们闹个够!于是,赵立夏的家门口就站了这么一位,赵老爷子看都不看方怡一眼,抬着下巴鼻孔朝天:去把立夏给我叫回来,从今儿起,我就住这里了!方怡这会儿正在摊晒玉米粒,听到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儿扑到玉米堆上,她拍拍手,站起身:老大爷,您再说一遍?赵老爷子皱着眉,看向方怡的神情难掩嫌弃嫌恶之色:我这个当爷爷的要来长孙家里住,你快去把我的孙子叫回来。
方怡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柳叔却开了口:方怡,先去把立夏喊回来。
柳叔开了口,方怡自然是要听的,当即拍拍手,转身往田地里跑去了,心里头有些烦乱,这老不羞的是想怎样?发现那两个孙子是草包了,所以就要往听话孝顺的长孙这里跑?赵立夏兄弟几个都在地里忙活,等把这最后的几亩红薯挖完,就不怕老天爷下雨了,那些短工们都已经辞退了,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来收了,左右不算多,方怡去的时候,田埂边的板车上已经快要堆满红薯了,本该是值得高兴的场面,方怡却笑不出来,赵立夏远远地就瞧见了方怡,这会儿看到她的神情,不由有些纳闷:怎么了?方怡摇摇头,闷闷道:你爷爷来了,说要住你们家。
赵立夏微微瞪圆了眼,还当自己听错了:什么?你爷爷说要在你们家住下!赵立夏蹙眉: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要来我家住什么?方怡撇了撇嘴角:可能是知道赵三牛和赵大壮是草包,所以来找你了。
赵立夏笑了笑:别生气,先去看看吧。
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赵立夏跟方怡先推着那板车回去了,路上,方怡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他要真住进来了,那就麻烦大了。
赵立夏很老实的摇头:没什么好办法,他现在到底还是我的爷爷,他要来住,恐怕谁都拦不住。
方怡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儿,别说是古代,就是放到了现代,长辈要住晚辈的家,晚辈都不能说不。
这样一想,心里就更加的烦闷起来:若只是他一个人来住还好说,问题是他一来,你二叔三叔他们肯定也会找借口上门的,到时候什么都瞒不住了,家里头那些东西也未必保得住。
赵立夏哪里会想不到这些,只是就算想到,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偏生这会儿白城山去了外地,就算想要脱离了赵家也不可能了。
等两人回到家里,赵老爷子正跟那柳叔聊得愉快,看到赵立夏,脸上居然还带着笑意:回来了?累不累?这温和的语气让赵立夏和方怡齐齐打了个冷颤,这赵老爷子是想怎样?把人恶心死然后堂而皇之的霸占家产吗?赵立夏把板车停到一边,走过去,规规矩矩叫了一声:爷爷。
赵老爷子嗯了一声:从今儿起,我就住你家了,你给我随便拾掇一间屋子出来就成。
赵立夏问道:爷爷怎么突然想起来我这儿住了?二叔三叔他们不是还没分家么?村里头没有这样的先例,儿子还没分家呢,哪有跑到孙子家里住的道理?赵老爷子脸一沉:怎么?没分家就不能来你家住了?赵家还是我说了算!这钱还都在我手里抓着呢!赵立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来我家住,二叔三叔他们怎么说?别人不知道,会说他们闲话的。
赵老爷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哼了一声:有什么好说的?你二叔三叔都是大人了,你们还都是一屋子的孩子,我来帮你们管家,有什么不对?作者有话要说:^_^80训斥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方怡心里冷哼:感情这老东西是想过来捞财政大权了?骗的哄的全用了一遍不管用,现在是要来明抢了?做丫的青天白日梦吧!赵立夏抿了抿唇角:爷爷,我家钱财不多,不敢劳烦爷爷。
赵老爷子怒道:怎么不多?你们这么多地里收上来的粮食,买进卖出难道不是钱?别人看到你们都是些半大孩子,白白占了你们的便宜你们都不知道!还会念着别人的好呢!方怡忍不住道:老大爷,除了你们一家子,还真没有别人来占我们的便宜!赵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方怡没理他,转身去侍弄那些红薯去了,这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说的清的,还是先让赵立夏去处理吧。
赵立夏心里也难得的起了火气,抿着唇不做声,人也不动,就这么把赵老爷子晾在那儿。
赵老爷子气得一杵拐杖: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我拾掇拾掇屋子!赵立夏依旧没动,眼看着赵老爷子就要发怒了,看够了热闹的柳叔开口了:老爷子,你这样做可不妥当。
对于这个跟在白城山身边的年轻人,赵老爷子还是比较客气的,当即耐着性子问了句:怎么?柳叔道:你那两个儿子还没分家,你就这样带着他们两家的钱财住进了立夏家里,回头你那两个媳妇儿闹起来,立夏岂不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你若实在是不想跟你两个儿子住,想来立夏家里住也可以,只不过得先把家分了才行。
赵老爷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一心想着要离开那糟心的一家子,眼不见心不烦,却从没想过要分家,就算这会儿对赵三牛他们不满,但在他心里头,始终也是偏袒着他们的。
他原本想着趁着这机会来赵立夏家里住着,趁着他们还小,把这家里的事儿给握在手里,回头还怕不能让其他儿子都住进这青砖大瓦房?却没想到他还没进门呢,心里的盘算就被人给点破了,一下子对面前这人也讨厌起来了,真不愧是跟在白城山后头的人,跟他一样讨人嫌!赵立夏毕竟太年轻,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儿,听到柳叔的话,他才猛然惊醒,原来赵老爷子打的是这种盘算!心中的怒火高涨,当即顾不得孝顺不孝顺,梗着脖子道:爷爷若是想来我家住也可以,我去请里正过来,再当着大家的面,你跟二叔三叔把家都分清楚了,然后再来我家住,来了之后,也不许二叔三叔他们找借口往我家里跑。
方怡并没有走远,自然也听到了柳叔的话,心里一阵后怕,幸亏今儿柳叔在这里,不然他们要是稀里糊涂让这赵老爷子进了家门,可不就完蛋了!她再怎样也是从现代过来,并不知道在古代,一家之主可是握着家里头全部的钱财,这没分家就住到别人家里,回头可不就由得他们说了么!先是被外人点破心思,又被自家孙子顶撞,赵老爷子恼羞成怒,举起拐杖就要往赵立夏的身上招呼,看那方向,正是冲着赵立夏的脑袋的!方怡急了,几步窜过去,挡在赵立夏的身前:你这老头儿什么意思?这么不要脸的事都做了,还不许人说?你再撒泼可别怪我不客气!这里头可没有外人,就算把你打趴下了回头说是你自个儿摔的,也没人会不信!这彪悍的话语一出口,屋里屋外所有人都被唬住了,就连柳叔都楞得张着嘴,这小妮子,可真敢说!就冲着刚刚这话,直接打死都是轻的了。
屋里头的刘三娘杨婶儿更是瞪圆了眼,打死她们都想不到平日里性子温和的方怡居然这么,这么的大不孝!三妞儿倒是觉得心里头一阵畅快,这不要脸的臭老头儿,就该这么对付他!赵老爷子看着面前方怡的方怡,明明长了一副漂亮的小脸儿,却露出了与她的年龄不相符的狠辣和冷意,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丫头是个说的出做的到的,再一想前几个月在她手里头吃的亏,这口气就只能生生地往肚子里头咽!你这个小畜生!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赵老爷子杵着拐杖破口大骂。
这种话方怡完全不放在眼里,她抱着胸,冷冷道:你不也一样?要是有爹妈教,你会成天想着霸占自己亲长孙的家产?知道为什么赵三牛是个草包么?就因为你这个当爷爷的是个草包!上梁不正下梁歪!赵立夏担心方怡这话传出去,连忙从后头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别说了,还有人在呢。
方怡开口之前就想过了,今儿屋里头就六个人,加上赵立夏也就7个,杨婶儿跟三妞儿是不会说出去的,至于那刘三娘,更是不会说了,剩下的是柳叔,这段日子的相处下来,方怡明白他并不是个迂腐的人,只是口头上的便宜,他不会当真的,还有最小的赵苗苗,这会儿还在无厘头睡觉呢!赵老爷子听到赵立夏的话,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这个小畜生!方怡骂我,你居然还向着她!你老子是怎么教你的!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柳叔轻咳了一声,拿眼神警告般地看了方怡一眼,止住了她的话头,又对赵老爷子道:老爷子,您先消消气儿,这事儿,我觉得立夏之前说的没错,哪怕是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呢,更何况是叔侄?立夏也没说不让您来住啊,只说让您先把家里头的事儿都安顿妥当了,再过来安心地住着。
赵老爷子指着方怡扭头冲柳叔道:今儿你在,正好!她刚刚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这就去找里正,找族长,这样的人怎么还能留在世上!柳叔眨了眨眼,露出一个迷惑的神情:听到什么?方怡刚刚说话了吗?刚不是立夏才开了口的?赵老爷子没想到居然有人这样睁眼说瞎话,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好,好,好!我去找里正评理,我就不信了!等到赵老爷子走远,方怡和赵立夏都站着没动,柳叔等赵老爷子走远了,这才转过身,满面寒霜,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跪下!两声闷响,方怡只觉得膝盖被磕得生疼,却咬着牙没有出声,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又多惊世骇俗,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赵立夏被打,在知道赵老爷子心底的盘算之后,她只恨不得能把他赶得远远的,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柳叔冷冷的声音一字一句道:百行何为先?赵立夏朗声道:百行孝为先。
既然知道百行孝为先,那又为何要顶撞赵老爷子?赵立夏默然片刻,道:我知错了。
柳叔看向方怡,目光犹如实质,方怡咬了咬唇,抬起头,直视柳叔,道:柳叔,世上之事总要讲究一个理字,那赵老爷子明明就想着要来霸占家产的,还要一味的对他孝顺吗?难道为了一个孝字,连家产被抢都不能反抗吗?你也知凡事要讲究一个理字,你今日之行,可有过理?你句句话里带刺,明嘲暗讽,更威胁要打人,从哪里看得出是要讲理的?方怡抿了抿唇,无言以对,她确实没有讲理,因为她知道,跟赵老爷子讲理那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天方夜谭!她觉得自己没错,可此刻听了柳叔的话,她不由想,难道自己真的不对?方怡自幼便是孤儿,她不曾体会过亲情,那种不问缘由没有道理的亲密感情她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她也理解不了为什么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还非要去喜欢对方!尊敬对方!即便是对着同辈的陌生人,也该是先礼后兵,更何况是位年长者,还是跟你有婚约的立夏的亲爷爷,不出意外,将来也就是你的亲爷爷,你今日这番作为,换了任何一家,都决计不会再让你嫁进去。
若是再被族人知晓,拖去杖毙沉塘都不为过!赵立夏不忍心方怡被训,抬起头来想要帮腔,却被柳叔冷冷地扫了一眼,嘴边的话顿时被冻住,再也说不出。
方怡被这一通训,忍不住红了眼圈儿。
柳叔见状,话锋一转:你是长姐,将来还是长嫂,你的所言所行,一屋子的人都看着的,你就不怕让你的弟妹们学了去?今日我能偏袒你,他日谁来偏袒他们?这不孝之罪,便是天子,也担不起!作者有话要说:^_^元宵节快乐哟亲们····81釜底抽薪当头喝棒,方怡真真地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一点,她一直以为她是一个现代人,即便套着古人的身躯,她的骨子里也是一个现代人,以德报德,以怨抱怨才是她的生存法则,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这套生存法则是否适用于古代,也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是否会给那些孩子们造成影响。
她对老赵家的这群人凶狠,是因为她知道这群人不值得对他们好,但是对于其他的老人,她还是会予以谦让照顾的,可孩子们却并不知道,他们的三观还没有彻底的形成,若是因为她的行为而导致他们错误的认为,对老人是不需要太谦让的,是可以横眉冷对的,那将来会是怎样的下场,方怡想都不敢想!是因为一直以来赵立夏都对她诸多包容所以才让她忘了这古代的规矩吗?百行孝为先,短短五个字已经足以表明古代对孝道的重视,她怎么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自己的小聪明去挑衅这权威呢?此时此刻,赵立夏的心中同样震惊,身为兄长,他当然更要以身作则,他纵容方怡,是因为他也恨极了老赵家的人,恨极了赵老爷子的不公,可是他自己却不能反抗,所以愿意看方怡出头,稍稍整治那些人一番,却忘了方怡同样也是长姐,她的行为同样也能影响到弟妹!看着面前两人的神情,柳叔心知自己的话他们是听进去了,当下也不多言:你们自己好好想想罢。
眼看着柳叔走进屋,方怡和赵立夏却依旧跪着没起来,真心地在反省自己的过错。
方怡到底是现代人,也比赵立夏多活了二十多年,在知道自己的错处之后,立刻就重新调整了心态,其实她也真没必要跟他们死磕,不论赵老爷子想出什么样的招儿,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他们这边毕竟有这么多人呢!却说柳叔,进屋之后,看到院子里那三人,顿觉有些头疼,方怡刚刚那番话是断然不能传出去的,否则这小丫头就完了,可他实在是不擅长跟妇人交谈,不过据他这阵子的观察所知,这几个人倒是都跟方怡很亲近,想必不会说出去害了方怡才是吧?就在柳叔琢磨着该如何开口的功夫,杨婶儿把三妞儿拉到身边,恶声恶气地叮嘱道:刚刚的事儿你要烂到肚子里,跟谁都不能提,知道了吗?三妞儿不明所以,撅了撅嘴道:娘,我又不傻,这对方怡不好的话我当然不会说出去了。
杨婶儿这话是对着三妞儿说的,眼睛却是看着刘三娘的,她至今还只知道这三个人是白城山替他们找来的长工,为人如何还不清楚,毕竟时日太短,若是个多嘴的,那可就麻烦了。
刘三娘依旧在埋头干活儿,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从来这里的第一天起,她就被叮嘱过好几回了,不多事,不多嘴,这个家就绝对有她的立足之地,否则,话虽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刘三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一家的孩子对他们一家三口是打心眼里的好,她自然不会做伤害他们的事!这一打岔,柳叔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不用说了,那就不说吧,眼下还有别的事要紧,难怪白城山走的时候那么不放心,原来赵立夏的那些亲戚是如此的黑心,那赵老爷子此番受了气,定不会轻易算了,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断不能让这些孩子被欺负了去才好。
……另一头,赵老爷子怒气冲冲地找到里正屋里,那边也正在摊晒粮食,看到赵老爷子,只当他是为了赵三牛来的,心下不由一阵烦闷,这一家子人还有完没完了?里正更是连客套都省了去,直接在门口问:赵老爷子,你这是咋地了?赵老爷子一口气憋在心里,到了这会儿总算是能一吐为快了,当即唾沫横飞的把之前在赵立夏屋里受得气都给说了,连带着方怡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末了才道:你得给我评评理哟!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居然被那么个小丫头片子指着鼻子骂,还要打我!这可怎么得了哦!里正一家子人听得目瞪口呆,方怡当面骂赵老爷子,还要打他?赵立夏也在旁边帮腔?这怎么可能!且不说方怡会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就赵立夏那样的性子,也不可能是个会骂亲爷爷的!这人的心一旦开始偏了,那是无止境的,更何况这赵老爷子不是第一回这么闹腾了,之前不也有好几次说方怡骂他么?结果呢,人家小丫头负荆请罪上门跪了大半天,最后还被掐晕了去!你说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被人欺负了去?里正听完之后,道:还有这等事?我去看看,你先进屋歇着,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赵老爷子看出里正不大相信,怒道: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一只脚都踩到棺材里了,我还会平白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不成!里正只得扶着他:我也没说不信啊,得了,我在这儿陪着你,让我儿子去把他们叫过来,我好好问问话。
等里正的大儿子赶到赵立夏屋前的时候,老远就瞧见赵立夏和方怡在门口跪着呢,心下一惊,连忙跑过去:这是咋地了?怎么跪在这儿了?赵立夏原本就因为自己做错了事而懊恼,这会儿抬起头,神情沮丧,声带哭腔,把赵老爷子上门的事给说了,当然,方怡的话都给略去了。
里正的大儿子听得义愤填膺,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连忙上前扶起赵立夏:你没说错,犯不着跪着。
赵立夏摇摇头,看了眼一旁的柳叔,得到他的首肯这才站起身,因为跪得有些久了,膝盖有些发软,另一边的方怡也很快被扶了起来。
得知里正的大儿子的来意之后,柳叔和赵立夏一道跟他去了里正家里,方怡则是被留在家中。
赵立夏和柳叔这一去就去了好些功夫,直到地里干活儿的赵立秋他们都回来了,他们却还没动静。
方怡倒是不怎么担忧,柳叔是个聪明的,有他在,赵立夏应该吃不了多少亏,她只是担心赵老爷子的下限会不会又要刷新了,若是他真的一咬牙把家给分了,偏要住进赵立夏的家里,那可怎么好!趁着人还没回来,方怡带着赵立秋他们把家里的那几坛子猪油和没吃完的肉都搬到她的屋里,连带那些口粮也都搬了过去,只留了些红薯面和玉米面,要是被赵老爷子知道他们在家还有白米白面吃,那可不得了!……而此刻的里正家里,老赵家的人算是都到齐了,连带着族里的老人也被里正请了一位过来,这会儿还在交涉中。
赵老爷子一家子人寻思的好啊,不是要分家才能去住么?那就分啊!横竖他们一家才十几两的银子,加上今年地里收上来的粮食,总共也不到三十两,而赵立夏那一家,光是那八十亩田地收上来的粮食都不止能卖30两,怎么算都是他们赚了!只要钱被赵老爷子抓在手里,他们还怕得不到好处吗?听到两个儿子异口同声喊着要分家,赵老爷子既恼怒又欣慰,恼怒儿子们想要分他手里的钱,欣慰他们能想到更远。
柳叔不动声色瞧着他们一家子人把那算盘扒拉得噼里啪啦地响,等到赵老爷子很肯定的说要分家,然后帮赵立夏管家之后,他才慢悠悠地开口:老爷子这是考虑清楚了?当然考虑清楚了!赵老爷子已经沉浸在数钱数到手软的梦境里,等他掌了赵立夏的家,接下来就要把方怡那门亲事给退了!然后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柳叔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您老这么说我可就放心了。
还不等所有人明白过来呢,他就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抖开在众人的面前,立夏之前跟我借了八十两银子,既然您老替他管家,那这钱就该是您老还了吧。
这下子,不仅是赵老爷子,连赵立夏都愣住了,不由侧头看向那张借条,还真是他的字迹!只是,他可不记得他有写过这张欠条,饶是如此,赵立夏也没有吭声,他相信柳叔的为人,而且这个法子,却是是个好法子!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的赵老爷子手又抖了:这怎么可能!他借那么多银子做什么!柳叔道:去年立夏的爹娘重病,立夏借了这钱给他们治病的,我念他是个孝子,所以便借了,期限是一年,再过一个月就要到期了,所以我才住在立夏的家里,方便要账嘛!不只是老赵家的一群人,就连里正也被这张借条给唬住了,八十两啊!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金额啊!只是,与赵老爷子的恼羞成怒不同,里正的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看得赵立夏一阵心暖。
仿佛还嫌事儿不够多似的,那柳叔又补了一句:这只是我的一份,白老哥那儿还有两张呢,只是他最近事儿多,托我帮他看着,等过阵子他再来。
老爷子,立夏还是个孩子,我不好直截了当的讨债,您老可是一家之长,这钱您看什么时候方便给我了呢?……事后,赵立夏回到家里,跟方怡赵立秋他们说了这场景,饶是向来稳重的他也笑得开怀:真不愧是柳叔,直接就把爷爷他们一家子人给吓跑了。
方怡叹为观止,比起她的小打小闹,柳叔才真是釜底抽薪,一击必中啊!你不是想来捞钱吗?我便告诉你,你眼里的金山银山其实都是别人建的,你想挖?可以,先把欠了的钱补上再说!赵立秋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问道:柳叔怎么会有借条的?赵立夏还没来得及解释,方辰却已经开了口:柳叔会模仿人的笔迹,模仿的可像了呢!赵立秋逗他:那辰辰有没有学两手?方辰抿了抿唇角,一本正经地摇头:我还没学会,柳叔说我学的四不像。
众人又笑了起来,方怡转过头,看了眼正坐在院子里跟王满仓说话的柳叔,心下满是感激。
柳叔,谢谢。
不仅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更谢谢你让我意识到,照顾孩子并不仅仅是让他们吃饱穿暖能读书就够了的,作为长辈的言传身教也同样重要!直到这一刻,方怡才真真切切体会到,长姐不好当!长嫂更难为!作者有话要说:^_^82从何得知赵老爷子好一番盘算落了空,又当着族里老人的面出尔反尔,那老人虽然没多说什么,神情却是极为不满的,觉得老赵家的这些人实在是丢进了赵家村的脸面,不就是八十两银子,哪怕是八百两,该应下的就要应下!平白无故让外人看了笑话去,传出去还以为他们赵家村儿的人是个借了钱不肯还的!里正却只觉得老赵家的人真真是眼窝子浅,若是趁着这机会把赵立夏他们欠下的债都给担了去,岂不是正好能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凭着赵立夏家的那八十亩田地,还怕这些银子还不上吗?眼下这样一闹,只怕赵立夏想要脱离赵家的心思该越来越重了!老赵家的这群人可没心思去看别人的脸色,他们这会儿还在后怕呢!他们是真没想到那赵立夏看着小小年纪,居然敢这么败家!八十两的银子啊,说借就借了,还是为了那治不好的瘟疫!不对,还不止八十两呢,白城山那儿还有两张借条儿呢!难怪白城山带着他们去城里干活儿,感情是要他们做工还债啊!赵家老二道:爹,咱们还是离他们远点儿吧,别回头给他们沾上了,那债要我们也跟着一起还,那可就麻烦了。
提到钱,赵家老三可不木讷了,连忙道:是啊,爹,咱们可没那么多钱去填他们的大窟窿,他们自个儿借的债,让他们自个儿还去!赵老爷子这会儿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呢,听到这话,点点头:这我当然知道!从今儿起,别跟他们来往了,你们也都收敛点儿!一屋子人立刻点头,转过身,回到自家小房间里去了之后,免不了又是一番讨论,赵家二婶儿叹了口气,一脸的肉痛:真是可惜了那栋青砖大瓦房,你说那赵立夏怎么就这么败家呢!赵家老二道:可不是!只希望那姓刘的和白城山是个实诚的,别把那房子和那地都要了去抵债,等过几年赵立夏把债都还完了,咱们还能再去住。
那么多的银子,哪一年才能还得完哟!……赵家三婶儿也是一脸的失落:这回可真是亏大发了,本以为能趁此机会分了家,还能再捞点儿好处,结果闹成这样!我大哥生了个好儿子,我们还能怎么办?好几十两的银子,他还真敢开这个口!哎,我还想着爹要是能住进他们家去,咱们大壮也能在青砖大瓦房里头娶亲了,哎!赵家老三啧了一声:现在这样算不错了!总好过住进去之后才发现欠了一大笔债,到时候咱们哭都来不及!就是可怜咱们大壮,回头结婚连间像样的房子都没有。
……这头,柳叔还在就此事教导几个小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出手之前要先找出对方的弱点,一击必中。
赵立冬方辰几个仰着小脸儿一脸崇拜地望着柳叔,在他们的心里,柳叔已经从先生上升到了英雄的档次,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老赵家的那些人,实在是太厉害了!柳叔泰然地接受着这份崇拜,继续住在这里,可把城里头那两位小书童给愁得,只想把那书店扔了,好过来念叨这不靠谱的少爷!从那天过后,方怡整个人都轻松了,老赵家的那群麻烦精这回算是半彻底的解决了,至少在赵立夏的巨额债款还清之前,他们是不会再贴过来了。
而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方怡觉得,他们完全有希望在两年内攒够去城里的钱,到时候就是那群不要脸的想贴,那也要看能不能贴的上!赵立夏跟着王满仓他们在地里赶急赶忙地抢收几天,终于趁着天晴把所有的粮食都收上来了,屋子周围摊满了红薯,其他的粮食早就该卖的卖,该留的都存进了地窖里。
至于这红薯,原本是打算卖掉一些的,但是正如方怡一早预计的那般,因为洋芋的存在,大家顿时就抛弃了吃了许多年都有些发腻的红薯,再加上因为去年是灾年,大部分人在今年年初的时候都选择了最易种植的红薯,于是,此时红薯的价格相对就有些低了。
赵立夏在问过里正之后就决定把这些红薯都留着,回家跟大家一商量,基本上也都同意留下,方怡道:红薯可以做成不少东西,回头咱们做成了再卖,能多卖上不少钱的。
这一提,刘三娘也想起了什么,小声地说:我也会做一些。
赵立夏道:那就都留着吧,不卖了。
只是这样的话,地窖就不够放了,得再挖一个才成。
王满仓笑道:这天还不算冷,挖个地窖也就几天的功夫。
一直慢悠悠听着的柳叔顿时来了精神:我也来帮忙。
眼瞅着赵立夏家的粮食都收上来了,杨婶儿他们也就没再留下帮忙了,方怡看着满满当当的几个地窖,心里头也觉得满满当当的,在一个多月前,家里头还空荡荡的呢,所有人都在为那一场连绵的秋雨而悲伤,如今却都是欢欢喜喜的。
到了此刻,这一年的秋收才算是真正的结束了,就在方怡觉得大家伙儿可以稍稍松一口气的时候,王满仓却又说出了下一步的计划:种冬麦!方怡忍不住道:小麦不是春天种的吗?冬天也有?不怪她少见多怪,实在是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有几个能知道这些的?这回是赵立夏出了声:有的,前几年家里都会种一些冬小麦,去年家里事太多,所以才没种上,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下种了。
方怡点点头,又道:会不会太辛苦了?这都好长时间没休息上了。
这话说的太窝心,王满仓脸上的笑容也不由温柔了许多:没事儿,咱们本来就是靠天靠地吃饭的,这点儿活有什么累不累的。
话是这么说,可这工作量实在是太大,自从秋收开始以来,这兄弟两个就一直没休息过,从日出干到日落,就是吃过晚饭还会帮着干些活儿,收完了粮食立刻就去下种,比赵立夏更像是主人一般。
赵立夏知道方怡的心思,道:这冬麦还是要种的,谁也不知道明年是个什么光景,多种些粮食总是好的。
如今家里也没外人,你做饭时多放点油水就是了。
一家子人依旧忙忙碌碌,方怡却稍稍得了空,原本想着好好休息一阵子的,结果再看到王满仓他们这么认真勤劳之后,她也不好意思不干活儿,当即开始琢磨芝麻的事儿来。
这芝麻可是好东西,直接卖了太可惜,自己榨油的话还能弄点儿别的,方怡就知道一种芝麻油的做法,不仅能提炼出上等的芝麻油,还能获得不少附属品,何乐而不为呢?这芝麻油的做法也算是个体力活儿,所以方怡把刘三娘留在家中帮忙,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柳叔和赵苗苗,其他的孩子们都跟着赵立夏去地里干活儿去了。
方怡先拿了些之前就晒好了的成熟芝麻出来,想到是第一回,也没弄太多,权当是试验了。
先把芝麻粒仔仔细细地筛除了一番,然后用清水漂洗两回,最后将芝麻浸泡在清水里。
把家里头的那个小石磨搬了出来,擦洗干净之后搁在院子里头晾干,又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儿,终于找了个顺眼的东西出来,比划了下大小,方怡扭头冲一直跟在她身后转悠的刘三娘道:王嫂子,帮我搭把手,把这小缸搬出来,等会儿要用。
刘三娘没多问,上前跟着方怡一起把那小缸搬到后院儿里,洗干净,倒立起来晾干。
这么折腾了大半天,估摸着那芝麻已经泡了快有一个时辰了,方怡把那些芝麻弄出来,放在那儿沥水,然后开始准备往炤里头加柴火了。
柳叔抱着赵苗苗,一路跟着她们看得兴趣盎然。
方怡也不在意,这个比不得葡萄酒,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弄好的,教刘三娘弄是必然,她一面往往炤里添柴火一边道:等会儿炒芝麻的时候,要先用大火炒,等都炒熟了再改小火。
刘三娘听得很认真,方怡没有避讳她,这让她觉得很高兴,一心一意想要帮方怡做好这事儿:炒芝麻我会,我劲儿大,让我来吧。
方怡本也是这个打算,炒芝麻是个既辛苦又细致的活儿,要不停的翻炒,才能让受热均匀,否则就会出现一边都烧焦了,另一边还是生的的情况,这是打算熬芝麻油的,可不能马虎了。
芝麻是个很神奇的物种,哪怕是生的,凑近了闻都能闻到一股子香气,更别提是炒着了,才下锅没多久,那香气儿就直往人鼻子里钻,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一口。
方怡瞅着柳叔那跟赵苗苗别无二致的眼馋模样不由好笑,等芝麻炒熟了之后,让刘三娘舀了一大碗出来,让他们解馋,剩下的往锅里里面撒了些冷水,让刘三娘继续炒,直到炒出烟之后起锅。
把炒好的芝麻倒进畚箕里,往半空抛起,扬去烟尘、焦末和碎皮,等温度稍稍降低了些,摸在手里还很烫的时候就准备开始用石磨把芝麻磨成芝麻酱了。
磨芝麻用的石磨要那种磨纹很细的小石磨,这样芝麻才能磨的细细的,磨成没有小颗粒的芝麻酱才好,磨磨的照例是刘三娘,方怡则负责往里面添加芝麻,这不论是磨芝麻还是添芝麻都是个细致活儿,石磨要磨地均匀,速度不能快了也不能慢了,而这芝麻的添加速度也要适宜,同样不能快了或是慢了。
等芝麻酱磨好之后,再倒入之前洗干净晾干了的小缸里,然后再倒入差不多是芝麻酱一半儿体积的沸水,用长勺不停的搅拌,起初的时候,芝麻酱粘稠的很,很难翻动,饶是刘三娘这样干惯了农活儿的人都觉得很是吃力,方怡见状,也伸手帮着使劲儿,起初的那股劲儿过了之后,搅拌起来就稍稍轻松了些,原本粘稠的芝麻酱也渐渐开始发生变化,肉眼都能分辨出其中的油,水和渣,等到有细微颗粒出现的时候,就要开始往里头加第二次的水了,依旧是沸水,只占了第一次加的的三分之一那么多,继续搅拌,到了这时候,之前的那些小颗粒渐渐变大,部分油也开始浮出面上,这般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再度往里面加了些沸水,到了这时候,大部分的油都已经浮到了表面上,而最底部的深色酱浆也呈蜂窝状,几乎不流动了,到了这时候,就是最关键的时刻了,因为这一次的加水量跟最终的出油率有很大的关系,加多加少都会有影响,方怡从一开始就在琢磨这时候该加多少水,这会儿也是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加,加过这最后一次沸水之后,搅拌的速度就不用之前那么快了,也相对轻松很多。
弄完这些之后,方怡拿勺子把上层的油都舀了出来,装进另外的罐子里,底下还有厚厚一层跟麻渣混在一起的油,方怡也舀了出来,装进另外的罐子里,再度用搅拌的方法使其分离。
柳叔一直安静的看到现在,这才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这种方法你是从何得知的?方怡早有准备,搬出一早就想好的说辞:我是看我娘做过才知道的。
用这种方法,不仅能出芝麻油,这底下的芝麻酱也是上好的调料,前些年家里境况还好的时候,我娘总要做一两回,这些年一直没见她做过了。
柳叔听过之后,果然就不再问了,心里却依旧吃惊,这法子他也曾有耳闻,据说这样弄出来的芝麻油分外的香甜,但也只是听说而已,却没想今日居然在这山间小丫头的身上瞧见了,让他如何不意外!作者有话要说:^_^,今天有点事,所以晚了点,不好意思呀·83 大材小用大材小用方怡看着最下面那厚厚一层浓香诱人的芝麻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想到了那怎么都吃不腻的热于面。
话说.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热于面如果没有的话.完全可以做热于面卖啊想吃就做一向是方怡的作风.更何况如今也有这个条件。
热于面的面条儿得用白面做才好吃.可是家里头小麦虽多.却都还没来得及磨成面粉呢.只有之前买的那些.剩的又太少了.做出来的还不够塞牙缝的。
瞅了瞅这天色.似乎现磨的话有点儿来不及.方怡只好打消了晚饭弄热于面吃的念头。
等赵立夏他们从地里回来.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芝麻香.几个小的眼睛一亮.立刻就蹦蹦跳跳地窜进屋里.找方怡要好吃的去了。
方怡果然有准备.把磨碎了的芝麻粉留了一大碗.又掺了些白糖进去.搅拌均匀.直接就可以拿勺子舀了吃.喷香扑鼻.带了丝丝甜意.对于这些几乎没吃过零食的孩子们来说.不啻于上等的美味。
赵立秋抱着碗.拿着勺子.一人一口.几个小的手拉手围成一圈.小腮帮子鼓鼓的.眼底是满满的笑意和满足感。
方怡瞧着他们这模样.微微一笑.叮嘱道:马上就开饭了.这个不能吃多.不然等会儿吃不下饭。
赵立秋含糊不清地应道:哦.那再吃两勺。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碗就被赵立夏给拿走了.顿时.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抬头望过去.赵立夏摸摸离他最近的方辰的小脑袋:乖.留着慢慢吃。
慢慢吃就不香了柳叔说着.居然也凑上来舀了一勺子.方怡满头黑线.赵立夏满心无语.这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不如赵苗苗赵苗苗下午跟着柳叔吃了不少.方怡说不能再吃了.小丫头就听话的不吃了.哪怕这会儿馋得很也没开口要吃.结果这年纪最大的反而忍不住了虽然吃了饭前小点心.但依然没有影响到大家的食欲.劳动最光荣也最辛苦.哪怕只是跟到地里去跑了一天.这会儿也该饿了.眼看着大家大口大口的吃着饭.方怡的胃口也大起来.人多吃饭才有劲儿啊吃过饭.方怡把那小石磨搬出来.让赵立夏磨点儿白面明儿做面条吃.王满仓伸手就要来帮忙.却被赵立秋推掉了:王大哥你们就歇着吧.我跟大哥来就成。
赵立冬也蹲在一旁.挥了挥手臂:我也有力气。
方怡拿了些晒于的麦粒出来.又拿了装白面的布袋子套在石磨出粉的那一边.然后看着那兄弟几个忙活。
小石磨虽然一次磨不了多少.但是磨纹细.效率比较高.赵立夏磨了一会儿就被赵立秋给抢了去.没多久.赵立冬也加入了抢夺.几个小的就挤在那儿.轮流往石磨里头加麦粒.赵立夏摇摇头.随他们闹腾去了.转身跟方怡聊天:怎么突然要白面?要包饺子吃吗?不是.最近都没时间去城里.家里头的肉都快要吃光了.怎么包饺子?方怡回道。
其实这附近村里也能找到卖肉的.价格比城里的肉还要便宜一点儿.但是他们从来没去买过.就怕被人给盯上了。
赵立夏想了想.确实有一阵子没买过肉了.就家里头吃的这些.还是白城山上次来的时候带来的.刘三娘都给切成片儿炒了.每人每天吃几片儿.饶是如此.如今也没剩多少了:要不.我抽个空去趟城里?想到家里头各项东西都不太多了.方怡点头道:那就去一趟吧.顺便把绣样给那掌柜的送点儿过去。
一旁的柳叔道:不急.这几天你们把芝麻油再弄点儿出来.回头我跟你们一道去趟城里。
赵立夏诧异道:你榨了芝麻油?方怡抿着唇笑了笑.神情略带得意。
赵立夏突然觉得.明明他才是天天跟着柳叔学学问能耐的人.为什么反倒越来越不如方怡聪明了呢?等磨了有大半袋子的白面后.方怡就让他们停手了.这小石磨少少的磨比较好.久了就吃力了.还是要去杨婶儿家用她家的大石磨来磨才好.而且还有现成的驴.不过那也要过阵子.如今杨婶儿家可有不少人都在排队等着磨呢.杨婶儿还能趁机赚点儿零花钱.他们辛辛苦苦养的驴可不是白给人拉的。
第二天方怡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了.心里头记挂着热于面.做梦都能闻到那股子香气儿。
来到赵立夏家门口的时候.里头已经有人起了.方怡推门而入.看到刘三娘正在院子里扫地.不由一怔:王嫂子.你这么早就起了?刘三娘笑了笑.小声道:习惯了.到点儿就醒了.睡不着。
方怡道:我们都习惯了晚睡.你多睡会儿没事的。
刘三娘笑着应了.听没听进去方怡就不知道了.她扫完了院子之后.又拿了农具往后院儿走:我去整整菜园子。
到这会儿.方怡才算是明白为什么她照顾起菜园子来这么轻松.原来刘三娘每天早上就已经整理过一趟了.她只要在白天抽个空浇浇水就好.方怡默默叹了口气.比起古人.她还是太懒惰了走进厨房里.里头暖烘烘的.方怡揭开锅盖.里头正烧着热水.她挽起袖子.把白面倒进盆里.又往里头添了些碱面.这才慢慢地揉起来.热于面的面比较有嚼劲儿.跟普通的面条做法是不一样的.添了碱面的面团揉好之后.再慢慢擀成一张饼状.用刀切成细长条.下到锅里煮着.煮到六七分熟的时候捞起来.装到沥筛里头.把昨天的芝麻油舀了一勺子淋上去.淋上去的同时用筷子不停的抖动.确保每根面条都沾上芝麻油.然后等他自然凉。
这热于面就算是做好了.剩下的就等要吃的时候下水烫一烫就好了。
弄好这面条之后.天已经亮起来了.屋里也渐渐有了动静.方怡笑了笑.转身去捞了些泡菜出来.把豇豆切成小丁状.黄瓜也切成小块儿小块儿的.热于面的调料也很重要.越多越好。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芝麻酱.最初做好的芝麻酱是极其粘稠的.方怡拿小勺子挖了几勺出来.又往里头添了些芝麻油.慢慢的搅拌.过了会儿再陆陆续续添些开水进去.直到芝麻酱完全化开.不再沾着勺子才等到刘三娘也来厨房帮忙的时候.屋里头的人基本上都起了。
看到方怡弄出来的那一堆面条.刘三娘有些惊讶:和面怎么不叫我来.这么多可不好揉。
岂止是不好揉.加了碱面的面团还不好擀呢.不过到了这会儿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方怡笑眯眯地把面条下进去.锅里顿时泛起一阵油花儿.刘三娘道:这面里怎的还有油水?方怡笑道:这叫热于面.跟平常的面条不一样.加了香油的.当然有油水。
面条还加香油刘三娘一脸的肉痛外加不赞同.这香油该是多贵的东西啊居然就这么加在面条里头.太浪费了方怡也不恼.价值观不同罢了.让刘三娘在吃食上奢侈一把.就好比让方怡在伙食上苛刻一般.都是难以接受的.反正如今家里头也有不少存银.赵立夏也支持她的.刘三娘就算肉疼也改变不了什么.日子久了.她总会慢慢习惯的。
方怡姐.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没?刚爬起来脸都没顾得上洗的赵立秋扒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问。
方怡扭头笑骂:好似平日里没给你好吃的快去洗脸.等会儿就有的吃了赵立秋嘿嘿笑着跑开.方怡麻利地把锅里的热于面捞出来.分几碗装了.然后加上酱油、醋、胡椒、盐巴.再来两勺子芝麻酱.趁热迅速地搅拌均匀.直到芝麻酱涂抹到每根面条上.然后再撒上葱花.添一勺子切碎了的泡菜.这热于面就做好了刘三娘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小小一碗面条.油水可真厚实啊还不等她感慨完呢.那方怡转身又从篮子里取了好几个鸡蛋.一连冲了好几碗的鸡蛋花儿.这下子.刘三娘是真站不住了:哎哟快别冲了够了够了我们不要方怡手脚不停.嘴上道:王嫂子.这热于面就要有豆浆鸡蛋花儿配着才好吃不然就太于了。
那我喝水就成了这太多了方怡不管不顾.一人给冲了一碗鸡蛋花儿才作罢.其中只有赵苗苗没有.不过没关系.跟她共着喝一碗就够了。
这顿早饭一端上桌.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就冲着这股子香气儿.就知道这东西绝对味道不会差了。
柳叔举着筷子.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问道:这面条上面可是那芝麻酱?文学城方怡笑道:不愧是柳叔.就是昨儿才弄好的芝麻酱。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唔好好吃真好吃厨房里的刘三娘听到这声音.心头又是一跳.重重地叹了口气.放了这么多的香油和调料.能不好吃么方怡抱着赵苗苗.夹了两根喂到她的嘴里.小家伙的嘴边立刻沾上了一圈芝麻酱.还没嚼上两口就一个劲儿地点小脑袋.表示好吃。
方怡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乖.慢慢吃.还有呢。
王满仓和王来银吃了一口就知道这里头的油水下的重.料也下得足.想着要省着点儿吃.可实在有些忍不住.等吃完了面前一大碗.方怡转身又去下了一锅.还说这面条没法儿剩.既然这样.那就吃了吧就连一向胃口不太大的柳叔也添了第二碗。
看到他们喜欢吃.方怡心里头也高兴.这热于面虽然需要的材料多.但基本都是自家产的.所以成本真心算不上高。
吃饱喝足.小家伙们又要跟着兄长去地里于活儿了.原本赵立夏是不舍得他们辛苦奔波的.但是柳叔却很坚持.他们本就是一群孤儿.只有一起吃过苦难.将来才更能共享荣华.所幸几个小的也都很愿意帮上兄长的忙.从这次秋收就能看出来.倒也着实分担了不少活儿。
等人都走了.方怡跟刘三娘又开始捣鼓芝麻酱芝麻油了.有了昨天的经验.刘三娘今儿的动作麻利多了.前面几个步骤几乎不用方怡插手.直到最后加沸水的时候.才是由方怡来加的。
柳叔依旧眯着眼在一旁看着.心里头也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直到方怡开始舀芝麻油出来了.才问道:这芝麻酱和那热于面能放多久?方怡道:芝麻酱放的时间久一点.热于面就只能放三四天.天气热的话估计就两天。
柳叔点点头:那便只能先卖芝麻酱了。
方怡喜道:柳叔.你认识会买这芝麻酱的人?柳叔似笑非笑:你白叔的朋友有几个是我不认得的?方怡连忙改口:不是.我只是觉得柳叔您不是一般人.芝麻酱这样的小东西劳烦您出手实在是大材小用。
84 白叔归来白叔归来被带了高帽的柳叔心情大好.捏了捏怀里赵苗苗粉嫩嫩的小脸儿.笑道:这东西便是你自己也能卖出去.只要送去那几家酒家.总有识货的人会要的。
但是我送去的价格可远远比不了柳叔你开口的价格啊。
柳叔笑得开怀:那你可要再做些好吃的孝敬我才好。
方怡满头黑线.这吃货不过.吃货也有吃货的好.至少吃货是最容易满足的群体了。
应几乎全家人的要求.方怡连着几天都做了热于面.导致家里头的鸡蛋直线下降.各种调料也纷纷见底.刘三娘每天都要长吁短叹.好似被割了肉一般.连她男人劝她的话都起不到作用了。
这也难怪.家里头下蛋的老母鸡只有4只.通常两三天才下一回蛋.好不容易攒了好几十个.结果这阵子每天都要吃上□个鸡蛋.哪怕到后来是两个人分一个蛋.那也是四个.满满一篮子的鸡蛋眨眼间就空了一大半儿.叫她如何不心疼方怡其实也是想给大家补补.这阵子秋收.家里每个人都变得又黑又瘦.看着就跟难民似的.之前养了几个月才养起来的那点儿肉全给磨不见了.她又如何不心疼?比起人来.那些个鸡蛋又算的了什么她之所以每天不怕费辛苦的捣鼓热于面.为的不也是能让大家多吃点儿吗?而且这热于面油水足.又都是芝麻油.比那猪油对人体更有益方怡的这些心思赵立夏都懂.所以他从来没说什么.甚至还帮着她劝刘三娘也多吃点儿.今年算是个丰收年了.一家人的这点儿吃食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般又过了几天.方怡攒了足足有六个小酒坛子那么多的芝麻酱.芝麻油也攒了几坛子.柳叔看了过后.一挥手.可以去城里了.鉴于地里头的活儿还没忙完.此番进城的就只有柳叔和赵立夏两人.最后临出发时.赵苗苗以为柳叔要走.扑过去抱着他的腿软软的撒娇.当即就被柳叔抱起来.一同带进城去了。
目送马车离去.家里其他人各司其职.下地的下地.磨芝麻的磨芝麻.等到傍晚时分.赵立夏回来的时候.满面欣喜:方怡.猜猜看今天那些总共卖了多少银两?方怡笑起来:我哪里猜得到.唔.两百文?赵立夏伸出手指摇了摇:芝麻油32文一斤.芝麻酱卖到了25文一斤呢这么多方怡都有些吃惊了.怎么会她知道芝麻油和芝麻酱不便宜.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贵她今天拿去卖的这些芝麻油和芝麻酱是大概60斤芝麻磨出来的.总共卖了将近650文.这还除去了他们这些天吃掉的.还有家里头留下的.这样算下来.一斤芝麻轻轻松松就卖掉了十文啊这可比直接卖芝麻要贵多了赵立夏笑着冲柳叔那边努了努嘴:多亏了柳叔.原本芝麻油是30文一斤.芝麻酱是22文一斤.柳叔一出面.那些酒楼掌柜的立刻就把价格抬高了一点。
文学城方怡心头一震激荡.家里头那么多的芝麻.若是全都磨成芝麻油芝麻酱卖掉.那可得有好几十两的进项呢这可真是赚大发了眼看着方怡高兴地都说不出话来.赵立夏不由有些得意.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头柳叔正把睡着了的赵苗苗包回房里睡着.出来时瞧见赵立夏跟方怡两人面对面的傻笑.不由摇头失笑.帮着把马车里的东西搬了进来.有新鲜的肉.还有各种各样的调料.另外还扯了一匹布回来.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凉了.王满仓他们还穿着赵立夏他爹的旧袄子.总归有些不合适.所以就趁着这回去城里的功夫扯了一匹布.给他们一人做两件新的.因为家里头多了个会做针线的刘三娘.所以直接买了布回来.回头就着家里头的棉花做新袄子。
刘三娘听说那布是给他们扯的.当即就红了眼圈儿.向来细声细气的人也忍不住大声说了一回:你们真是.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这不身上还穿着衣服吗日子可不是这么过的赵立夏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你们头一年来我们家.又是个丰收年.当然要做两身新衣服才好。
那也不用扯这么多.一件就够穿了方怡道:也不止你们三个人的.我们这几年也都在长个儿.衣服都有些小的.如今趁着自家种了棉花.怎么也得做一件呀。
刘三娘这才没说话了.那通红的眼圈儿却一路红了很久.直到王满仓他们回来.听说了这事儿也是一脸的意外.一身衣服也许并不需要太多的钱.但是这举动却很暖心.他们毕竟是被当做下人买进来的.除了刚进门的那天被赵立夏立了简单的几个规矩.一直以来他们的地位都并不低下.甚至绝大部分时候都会被当做长辈来看待.这对他们来说.真是莫大的幸运了。
布买回来.刘三娘并没有急着动手做新衣服.方怡也没催.横竖是要做了新衣服过年的.等过阵子再做也来得及.地里的棉花都还没收完呢等冬小麦的种子全部落了地.大家伙儿才算是松了口气.可以偷个小空闲了.趁着这功夫.方怡又给大家伙儿包了顿饺子来解馋.等今天过后.几个小的就要开始恢复功课了.趁着柳叔还住在这儿.得抓紧了时间多学点儿。
又过了几天.杨婶儿家排队磨面的人终于都磨完了.虎子立刻上门来通知了一声.让赵立夏随时有空就去磨了.赵立夏知道杨婶儿还等着石磨空出来做豆腐呢.当天就拉了一板车的麦粒过去磨面.顺带把方怡做的芝麻酱给送了些过去.杨婶儿听说是自个儿做的也没客气.回头等磨了豆腐再给他们送豆浆去喝。
日子就这么慢悠悠地往前滑过.柳叔在这儿也住得越来越舒坦.王满仓他们兄弟两个顾着地里的活儿.赵立夏他们跟着柳叔读书.方怡跟刘三娘则是忙活着磨芝麻.处理棉花.隔个十来天去一趟城里.给那几家酒楼送些芝麻酱外带香油.偶尔也带几坛子葡萄酒拿去卖.银子如流水般往家里进.方怡的账本儿上的金额越来越多了.每个人都笑开了颜。
直到一个月后.白城山回来了.一路风尘仆仆.在家里休息了几天之后.听着那小书童皱着小脸儿抱怨自家少爷住在赵家村儿都不肯回了.当即笑着架起马车去了赵家村儿.刚一进门.就见那几个小的扑过来.满脸欢喜.争相白叔白叔的叫着.小模样可讨喜了白城山哈哈大笑.挨个儿抱起他们亲了好几口.他自己的一双儿女被留在族里老父老母的跟前儿.太远了挨不着.这会儿看到这些贴心的小家伙们.更是欢喜的紧了:叔给你们带了好吃的.都是这边儿没有的东西.自己去车里找。
几个小的欢呼一声.争先恐后爬上那马车。
赵立夏正要打发赵立秋去杨婶儿家里把方怡找回来.白城山叫住他.从马车里拿出两个油纸包递给他:这个带去给杨婶儿他们.是我从南边儿带回来的。
赵立秋接了东西.一溜烟小跑着往杨婶儿家里去了.赵立夏帮着把白城山带来的东西都搬进屋里.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光是各式各样的零嘴儿就有二十来包.还有几包菜种子.另外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白城山道:还给你们带了些布料回来.回头都跟我去城里再量下尺寸.一人做身新衣服过年屋里顿时一阵哦哦哦的欢呼声.赵立夏把几个小的赶到一边儿吃东西去.自己挨着白城山说话:叔.这回出去你瘦了不少.路上不好走吧?白城山笑着拍拍他的肩:去年是灾年.道上有些不太平是正常的.没出什么大事儿.放心。
倒是你.秋收辛苦的很吧?也瘦了一圈儿啊。
赵立夏笑道:今年收成好.累点儿也值得。
是这个理儿.咱们男人就该顶天立地.吃得苦耐得痛白城山哈哈大笑.这才转头看向柳叔:刘老弟.这阵子辛苦你了。
柳叔笑道:光一句辛苦就完了?我可帮他们彻底解决了老赵家的那群人。
白城山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听赵立夏把他走后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听到最后.抚掌大笑:刘老弟.还是你能耐啊这种法子我怎么就没想到文学城柳叔也笑:白老哥你是实在人.哪里想得出这糊弄人的法子?我是个粗人.当然不能跟刘老弟相比了这回我去南边儿.给你带了几坛子好酒回来.回头咱们哥儿两慢慢喝。
听到这话.柳叔的笑容顿时亲切了许多:不愧是白老哥果然深知我心不用等回头了.明儿我就跟你回去喝.今晚让方怡给你做一顿好吃的保管你没吃过白城山一挑眉:哦?方怡又弄出什么好东西了?厨房里的方怡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刚抬手揉了揉鼻子.外头赵立秋就摸过来了:方怡姐.柳叔让你晚上弄热于面给白叔尝尝鲜。
这两个吃货哟方怡看了眼锅里的面条儿.笑容带了丝丝无奈:你看.我这不正下着呢白城山吃过之后.也是一脸惊讶:这面条的味道真不错比寻常凉面多了一股子嚼劲儿.这面不是普通的面条儿吧?方怡笑道:白叔你也是个厉害的.这面条儿里头加了碱面.所以比普通面条儿要有嚼劲儿些.另外又裹了层香油.然后再是芝麻酱.所以味道才好。
难怪白城山一口气吃了两大碗.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再吃肚子要撑着了。
吃过饭.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围了个圈圈.随意的聊着天.说着说着.白城山冷不丁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去城里?85 下雪了下雪了所有人都是一怔.赵立夏跟方怡对视一眼.才道:想过.只是眼下似乎还不到时候。
哦.怎么不到时候?赵立夏道:其一.父母孝期还未过。
其二.手中银两也不足。
其三.弟妹们还小。
所以我想再等两年.待我跟方怡的亲事办了.手中也有些银两.再去城里置办一间小院。
好好的.怎么突然说亲事了她又跑不掉.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么方怡暗自腹诽.却连自己都不知道.那张小脸儿已经因着这句话染上了红霞。
白城山看了眼方怡.挪揄地看向赵立夏.你这小子.就是为了成亲的吧难道还怕去了城里.方怡跟别人跑了不成?真是没出息赵立夏到底还年轻.脸皮还不够厚.被白城山和柳叔这么盯着.也渐渐红了脸颊。
笑了一会儿.白城山继续说正事儿:你这想法是不错.但是也不必等两年后。
一来.这城里的房子不好找.要找个地方好价钱又实惠的不容易.得托人慢慢看着;二来.方怡倒是有不少好手艺.完全可以去城里开家小店;这三来.立冬立年和辰辰他们既然已经开始启蒙了.住在城里总归是方便些。
之前你还要操心家里头的地.如今有了他们三个替你们看着.回头再请几个长工或是找几家佃户.只要隔三差五回来住一阵就好。
赵立夏认真听着.末了才为难道:可是孝期未过.我们不能离家.而且.我们存下的银子也不够买房子的。
白城山道:房子先看着.又不用你现在就去住.况且.一年的时间真过起来快得很。
到时候.你们是想在这里或是想在城里成亲都成的。
方怡本想开口说两句.结果听到这话.耳根一红.到了嘴边的话说不出了。
在她看来.能现在就开始买房子那当然最好不过了要知道房价这玩意儿.可是年年都在往上涨的啊.当然是要早买早好赵立夏当即道:那劳烦白叔帮我们看看了.就是不知道城里一间小院要多少银子。
白城山道:这要看大小和地段.银子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跟你柳叔不还揣着你的欠条嘛欠条上的银子总得补上不是?柳叔失笑:白老哥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精方怡道:那最好找个前面有个小店.后头有个小院的.回头想卖点东西也方便。
这是自然.小店还能稍稍大一些.你这热于面完全可以当招牌来卖了.做起来可麻烦?方怡摇摇头:不麻烦.都是寻常材料。
若是开店的话.我还能再想些别的一起卖。
柳叔的眼睛立刻亮了:还有什么?方怡不由有些好笑:这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起来.得慢慢来。
那等想到了.记得叫我帮你试试味道。
方怡无语地应承道:是.我知道了第二天一早.柳叔就跟着白城山一道回城里喝美酒去了.等送走他们.赵立夏转头问方怡:咱们如今攒了多少银两?方怡笑着举起手比划了一下:有一百七十两了赵立夏微微睁圆了眼:怎的这么多了?方怡算给他听:葡萄酒就卖了近70两.地里的粮食加棉花卖了近SD两.之前零零碎碎攒了有20余两.总数有一百七十两了。
地里粮食和之前的钱他知道.葡萄酒的钱柳叔都是直接交给方怡的.却没想到居然卖了那么多银两。
文学城方怡又道:我算过了.等咱们今年的这些芝麻都磨成芝麻酱芝麻油卖掉.又能有几十两进账.等到明年这个时候.若是不出大事儿的话.咱们最少能攒到五六百两.这么多银子应该够我们去城里买间小院儿了。
赵立夏默默盘算了一下.发觉似乎还是方怡挣得比较多.这下子.这位阳光小少年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他才是一家之主.怎么反倒还不如自己的媳妇儿会挣钱呢?这样可不行此刻的方怡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智慧创造财富啊光是葡萄酒一项.就盖过了这百亩良田一整年的收成啊虽然她的智慧也都是跟别人学来的.但是在古代却还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到了这会儿.她是真心的庆幸自己是个吃货.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工作之余去刷那些美食论坛.还加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群.闲的没事就自己捣鼓吃的。
事实证明.民以食为天.吃货才是万能穿越党啊原本遥远的进城目标瞬间被白城山拉到了眼前.方怡觉得自己又有奋斗的动力了.只要肯动脑.吃得苦.总能找到各种赚钱的法子.而方怡目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靠吃的赚钱上。
那晚白城山的话也同样被王满仓他们三人听在耳里.听出白城山对他们的信任和肯定.心里头也彻底的踏实了.于起活儿来也更加的卖力.想去城里买间院子可不容易.得多多的攒钱才行啊而白城山自从回城之后.也开始四处托人帮他们物色房子.这种前边儿是小店.后面是院子和住房的屋子只能是那些临街的.想买到合适还真不容易。
柳叔看着白城山忙忙碌碌.慢悠悠道:急什么.实在不行.在这条街上给他们找一家就是了。
白城山一愣:这条街?会不会太喧闹了?会影响孩子们读书的吧。
柳叔笑道:你没听过.大隐隐于市吗?读书在于人.能静心的人即便是身处闹市也能读书.心不静哪怕是放在大院儿里也一样没用。
况且.你找的那些临街的房子.又有哪里能安静了?这样一说.似乎也有道理.白城山摇头笑道:你看.我这都糊涂了.那我就在这条街上找吧.虽说贵了点.但是地段好.回头他们开间小店也能多赚些银两。
话是这么说.可这条街的房子哪里又是那么好找的?但凡来这条街开店的.多少都有些身世背景.一般买下了也就不会轻易卖了.除非是举家迁移.所以.还是得慢慢来啊。
日子就这么平静却充实地滑过.方怡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彻底的休息一天了.却意外地并不觉得烦闷.更没有现代的各种周一综合症.难道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彻底底地适应了这古代的生活?某天清晨.方怡醒来之后.习惯性的伸个懒腰.却在双手伸出被窝的时候被冻了一个哆嗦.她吸了口气.收回了这伸了一半的懒腰.起身穿上袄子.刚打开房门就被眼前的情景给吸引住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降落了.一夜之间.整个大地都被覆盖了一层雪白的被子.放眼望去.一片晶莹剔透。
回过神的方怡忍不住轻呼一声.扭头叫道:辰辰.快起来下雪了喊完.却不等方辰醒来.人已经跑到院子里.弯腰抓了把雪在手里.高兴地手舞足蹈.在雪白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小脚印。
两只黑狗也很快从狗窝里探出头来.许是头一次看到大雪.似乎也很兴奋.两只你追我赶很快就把平整的雪地踩得乱七八糟。
方辰很快也加入了玩乐的队伍.仰着小脸儿.鼻尖被冻得红彤彤的.脸颊上荡着可爱的小酒窝:姐姐.今年这么快就下雪了呢方怡笑道:今年日子过的顺.所以觉得下的早了。
两人玩了会儿才回屋漱口洗脸.然后就往赵立夏他们家去了.刚到门口就听到里头欢喜玩闹的声音.连赵苗苗都起了.赵立夏正在喝止赵立年往雪地里打滚的行径。
听到这声音.方怡微微笑了.前几天是赵立夏他们爹娘的忌日.家里头很是沉闷了几天.这场大雪来的太及时了.冲淡了孩子们对于故去的亲人的悲伤思念之情。
下了雪.过年还会远吗?答案自然是.不会这一天.家里的农活儿都停了.孩子们高高兴兴的在院子里闹腾.连赵立夏都挽着袖子拿着铁锹帮忙铲雪做雪人.几个小的围着他跑来跑去.别提多兴奋了.王满仓和王来银两个正在清理鸡舍牛棚上面的积雪.方怡翻出之前赵立夏去城里买回来的布匹.央着刘三娘教她做袄子.这天都下雪了.当然要做袄子了刘三娘做起女红来是个好手.耐不住方怡的软磨硬泡.她终于答应先给他们家三人做新袄子.然后再给方怡他们做。
这做棉袄说难难.说容易其实也容易.关键就是个手工.方怡看着刘三娘先在摊开的布匹上画出样子.然后再裁剪。
王嫂子.这是给你自己的还是给王大哥的?都不用比划一下吗?刘三娘笑了笑:这件是给来银做的.做得多了.尺寸都记着了.不用比划。
回头给你们做的时候就要先比划一下了。
原来是给王来银做的.说起来.刘三娘也是个长嫂.之前做鞋子的时候.她也是先给王来银做了一双.然后才给王满仓和自己做.这会儿做棉袄又是这样.平日里.他们夫妻两人也对王来银诸多照顾.看来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并不是说说而已。
方怡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暗想以后她也不能凡事总是把赵立夏放在第一.弟妹们才更需要照顾看着裁剪出来的样子.方怡依稀能猜到这棉袄该是怎么做了.剪好了样子.接下来就是缝制了.把晒好的棉花缝到布里面去就好了.方怡看着刘三娘塞的棉花并不是很多.忙道:王嫂子.这边儿冬天冷着呢.棉花要多塞些的好.你这太少了.回头该冷了。
刘三娘摇头道:你这是新摘下来的好棉花.暖和的很.不用那么多。
方怡皱眉:王嫂子.这袄子做一件能穿好几年.再说了.这是咱们自家种的棉花.又不是花钱买的.别那么省了.多塞点儿进去最后.在方怡的监督下.刘三娘愣是塞了比预料中多出快一倍的棉花进去了.做出来的袄子鼓囊囊的.看着就暖和的紧。
看着方怡笑眯眯的模样.刘三娘忍不住嘟囔:哪里用的了这么厚实回头都不好于活儿了方怡道:这件是不于活儿的时候穿的.当然要暖和.等会儿你再做件轻便的.等于活儿的时候换着穿。
刘三娘一惊:哪里要的了那么多于活儿就穿你们给的旧衣服就好了方怡早有准备.当下劝道:王嫂子.这衣服都是立夏他爹娘留下的.是想留着做个想念的.眼下有新布了.就多做一件吧。
刘三娘知道这家人的境况.也知道这群孩子的孝顺.当即点点头.不再说不要的话了。
刘三娘给他们三人一人做了两身衣服.后来又要给赵立夏他们做.却听赵立夏道:白叔前阵子已经托朋友给我们一人做了一身.够穿了。
于是.这剩下的布料就暂时留起来了。
裁剪衣服剩下的边边角角也被刘三娘仔仔细细地拼起来.回头可以拿来缝被子。
86招牌小吃自从那日下了第一场雪之后,这雪就多了起来,隔三差五就来一场,纷纷扬扬,整个世界银装素裹,方怡起初还很兴奋,看久了之后也渐渐习惯了,这地段偏北方,下雪是常有的事儿,这下多了还是个麻烦事儿,时不时得就要去扫雪,怕鸡窝牛棚被大雪给压垮了。
天气越来越冷,气温也越来越低,所有人都换上了厚实的袄子,屋里头烧起了炭炉,一进门就觉得暖呼呼的,一出门寒风刺骨,方怡尽可能地把一些活儿都搬到了屋里头来做,同时也不忘开着窗子,毕竟烧着炭火呢,房屋紧闭容易中毒的。
地里的活儿都是赵立夏和赵立秋跟着王家兄弟两个去干的,有时候刘三娘也会跟了去,赵立冬本来不肯留在家里,却被方怡指派了新的任务,于是也就乖乖听话了。
所谓的新任务,就是在家里磨红薯粉,之前一直忙着捣鼓芝麻油和芝麻酱,卖出去了不少,如今那些酒家暂时都不缺了,正好也停会儿,如今天气太冷,也不适合做那个,那就来磨薯粉。
自从决定在城里买房子开小店之后,方怡就开始琢磨再卖点儿什么东西比较好,她会的吃食有很多,但是大部分都很稀松平常,不够特色,她想要两三样招牌小吃,这样才能把名气做大,只有垄断才能赚大头啊!之前收上来的红薯都被切成片晒干了,这会儿正好拿来磨成薯粉,回头还能做成粉丝吃,味道可好了,不过这薯粉丝方怡不太会做,在现代的时候试过几回,效果都不太好,到最后干脆就直接去超市里买现成的了。
但是,方怡不会,刘三娘会啊,据说以前在家的时候还常常做了拿出去卖,那手艺必然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如今家里头存了不少红薯,若是能做了薯粉丝去卖,那也是一笔进项啊。
依旧是用小石磨磨的薯粉,赵立冬看着精瘦精瘦的,力气倒是有不小,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坚持每天打几套太极和拳法,拳法是白城山教给他的,才学了没几天就打的有模有样,白城山直夸他是个练武的好料子。
几个人坐在炭炉旁边,一边磨着薯粉,一边说着话,有时候赵立年和方辰会读会儿书,赵苗苗就托着小腮帮子,听得摇头晃脑的,再就着炭炉烤几个洋芋红薯,饿了就吃一个,小日子过的别提有多舒服了。
等薯粉磨好了,刘三娘就留在家里头做薯粉丝,方怡立刻凑在一边儿学着,先把薯粉用水化开,然后用筛子过滤掉渣滓,剩下的浆水放到一边,等个一两天沉淀凝固之后,再把上面的清水倒掉,底下的粉浆再用水化开,再把前阵子特意找铁匠定做的薄铁盘子拿出来,把稀释后的浆水倒一些到铁盘里,只要薄薄的一层就好,然后把铁盘放到沸水里烫一下,等铁盘里奶白色的浆水变成透明色之后,再把整个铁盘都放进开水里烫着,直到粉浆烫熟之后再拿出来,把粉皮整个儿从铁盘里剥出来,晾一会儿切成丝,再摊开在畚箕里晒干,这红薯粉丝就做好了。
方怡一直在边上看着,感觉跟自己先前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同,怎么做出来的效果就差了那么多呢?忍不住就问了刘三娘,刘三娘笑道:你这是做少了,我以前也做不好,加多少水化开,一次倒多少浆水,在沸水里烫多久,这些都是学不来的,得要自己试了才知道,等试的次数多了,就知道该怎么做是最合适的了。
确实如此,中国菜从来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各有千秋,无非就是各种细节方面的不同而已,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等薯粉做好之后,方怡立刻就给大家做了一顿酸辣薯粉,吃的大家鼻尖儿冒汗,一面哼哧哼哧的吐着气,一面还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
方怡吃着这薯粉,只觉得味道当真是不错。
等到第二天,立刻就让赵立夏带着剩下的那些送去城里给白城山和柳叔打打牙祭,顺便看看能不能卖点儿出去。
白城山哪里会不知道方怡的小心思,在亲自吃过一顿尝了味道之后,笑眯眯地让赵立夏只管往他那儿送,保管给找了人卖出去。
眼下离过年也就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这些东西还是有不少人家会买的,城里头不比村里,没田没地的,想吃什么都得买!这薯粉丝放在村里或许买的人不多,放在城里头,那可是紧俏得很,光是放在他自己店里头就能卖出去不少。
听到赵立夏带回来的好消息,方怡笑眯了眼:等下次去,可就不只薯粉丝了,还能有更好的东西!看着方怡俏皮的模样,赵立夏不由也笑起来,微微低下头看着她,问道:什么好东西?你又想出什么好吃的了?方怡心情好,没留意自己这会儿的模样远远看着就像是在赵立夏的怀里一般,自顾道:我也是看王嫂子做薯粉丝才想起来的,以前还吃过我娘做的一样东西,回头等我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若是能做出来,比这薯粉丝还要好吃呢!嗯,那真是不错。
赵立夏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眼角瞅见左右无人,迅速地伸手在方怡的脸上捏了一把,一击得手,迅速撤退:我先把马牵到后头去。
看着赵立夏逃也似的离开,方怡恼怒地跺了跺脚,这小子!越来越来劲儿了是不是?长得高了不起啊!看她将来不掐回去!方怡想出来的东西是凉皮,这东西虽说早在秦朝就有了,但是中间失传了很久,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若是没有的话,拿来当个招牌点心是绰绰有余的啊!这凉皮在现代的时候方怡一直是用的大米面粉做的,眼下家里头只有小麦面粉,想来应该区别不大。
先往面粉里加些盐巴,然后一点一点的加水搅拌,每次加的水都不多,直到搅拌均匀之后才加第二回,这样才能让面糊更光滑而没有小颗粒。
方怡估摸着面糊的粘稠度,觉得差不多了才停止了加水,随后又搅拌了一会儿这才停下。
然后把搅拌好了的面糊放到院子的屋檐下,等两个时辰过后再拿进屋,放在温暖的厨房里让它自动升温。
然后就跟薯粉丝的做法差不多了,先烧上一大锅的热水,然后拿出一个小碗,倒点儿香油进去,再添些水,然后把铁盘子拿出来,往里头刷一层油,舀一勺子面糊进去,让面糊均匀的铺在铁盘子里,然后把铁盘子放到锅里,盖上锅盖。
估摸着差不多的功夫,揭开锅盖,看到铁盘子上的面糊糊已经鼓起来了,那就是蒸好了,然后把铁盘子拿出来,拿到厨房外按进那一大盆子的雪水中。
等到那一层面皮儿凉透之后,再用刷子往上面刷一层油,慢慢把凉皮整个儿剥下来。
把那蒸好了的凉皮两面都刷上一层油,拿刀子沾些凉水,直接切成手指宽的长条儿。
就在刘三娘以为这东西也要拿出去晒干的时候,却见方怡直接把切好的面皮放到大海碗里,往里头加了些盐巴,醋,酱油,芝麻酱,还有几滴香油,搅拌均匀后就拿筷子夹了往嘴里送。
方怡尝了一口之后,满足地眯了眯眼:王嫂子,你也尝尝,味道可好了!刘三娘吃了一口,眼睛一亮:哎,这可真好吃!是吧?来,再接着做,今晚就吃这个了!方怡精神抖擞地拿起刷子,继续往铁盘子里刷油铺面糊。
于是,三天后,白城山和柳叔又吃到凉皮,柳叔吃过之后,立刻就想要收拾包裹继续去赵立夏家里头住着,却被两个小书童死死地拽住了衣角,声泪俱下:少爷,您真的不能再去了!再过两天,咱们就要回家了!晚了的话,少爷您是没事儿,我们两可要被老爷夫人责罚!白城山哭笑不得:刘老弟,还是回家要紧,立夏他们又跑不掉,以后的日子不还长着吗,不必急于这一时!柳叔想了想,觉得也有理,转头问赵立夏:这凉皮能放多久?回头多做些,让我带回家慢慢吃!赵立夏无奈地戳破了柳叔的美梦:这凉皮不比红薯粉,要现做现吃才好吃,这种天气,最多只能放个两三天就会坏掉了。
柳叔皱着眉,沉吟片刻道:不行,我还是要去住两天!两个小书童哭天抢地,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这才堪堪把他们的吃货少爷给劝住了。
赵立夏也是哭笑不得:柳叔,你要真喜欢,等后天我再多送些过来。
柳叔笑眯眯地点头:这才乖!等赵立夏回家说给方怡听,方怡也是一阵无语,早知道就等年过完了再弄,让柳叔这么挂念着却吃不到,实在是太残忍了。
凉皮短期内是不指望批量卖钱了,不过白城山也没闲着,等赵立夏送了凉皮过来,转身就往一些熟客家里头送了些,足够他们尝尝鲜,却又不够打牙祭,只把那些熟客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上门询问,结果一问之下,那牙口就更痒了,感情这玩意儿还不是随时能买到的啊!于是,盼望着赵立夏进城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有两回赵立夏还没到呢,店里头就已经有人等在那儿了,这原本不指望赚钱的凉皮也就这么卖上了。
对此,柳叔很不满,原本赵立夏是特意为了他才送凉皮过来的,结果被白城山一捣鼓,变成了送凉皮过来卖了,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来买,留给他的自然也就少了,这对吃货来说,是忍无可忍的事情。
眼瞅着柳叔就要为了一口凉皮翻脸,赵立夏连忙把满满一小篮子的凉皮送上,还不忘道:柳叔,这是方怡特意给你做的,比往日那些要厚一点,嚼起来更有劲儿,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一听说是特意给他做的,柳叔心里头立刻就舒坦了:你们倒也有心了,等会儿回去之前过来一趟,我院子里头有不少别人送来的肉,我不爱吃,你都带回去。
赵立夏自然知道柳叔到底爱不爱吃肉,当即心头一暖,笑着应了。
听说凉皮也卖出了好价钱之后,方怡高兴之余,又有些后悔:早知道那些麦子就不卖了,回头咱们还得再跟人买去,凭白的让人赚钱。
赵立夏笑了笑,劝道:咱家地窖里头存了足足两年的口粮,够用上一阵子了,村里头也有不少人家里头有存粮,回头若是不够去他们那儿买些就好,再说,地里头下了冬麦,等明年上半年就该有新麦子收上来了。
这样一想,倒也不怎么亏,方怡笑着点点头:不开店的话,应该是够了。
你三天两头往城里跑,路上也小心些。
那头赵立秋也觉得赵立夏一个人太不安全了,当即道:等这几天地里的萝卜白菜收上来,我跟大哥一起去城里。
赵立夏笑了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_^87送节离别这北方的萝卜是那种白萝卜,个头大的很,还水灵灵的,收获的时候先用脚轻轻踢踢,踢松四周的土壤,然后随手一拔就能出来了,几个小的可喜欢拔萝卜了,哪怕是小脸儿被北风吹得红扑扑的,十根手指头冻得跟小萝卜似的都不在意,仍然嘻嘻哈哈地踢着萝卜,方怡因为要忙着做凉皮,倒是没跟着出来,不然这会儿该心疼了。
方怡也没料到这凉皮会这么吃香,去白城山店里头预定凉皮的人越来越多,有不少还是大家族里的,一次就要买上许多,因为这凉皮放不长久,方怡只能提前一天做了,第二天一早就让赵立夏带过去。
也因为凉皮的缘故,连带着薯粉丝的生意也好了不少。
虽然屋里头基本没人,但是炭火依然烧着的,在方怡看来,一个家就该在最冷的季节暖烘烘的,这才更显得温暖,其实炭火也没白烧着,在炭炉上架一个罩子,把湿了的鞋子放在上面烘干,四周再放一圈儿洗了没干透的衣服,炭火里还能埋几个红薯洋芋。
除了磨薯粉,做薯粉丝卖以外,刘三娘还打算做些薯干,挑选一些表皮光滑细腻的,没虫孔破烂的个头不大的红薯,把表皮上的泥土都洗干净,然后放到蒸笼里蒸熟,在刚刚蒸过心的时候就要把红薯拿出来,剥去表皮,根据红薯的形状切成长条,然后把切好的长条摊开放在火坑架子上慢慢烘干。
等烘到八成干的时候就要取下来,彻底的凉透了之后,再放到瓦罐里头封好,据刘三娘说,等半个月后再打开,薯干外面就能有一层白霜,吃起来香甜可口。
这薯干方怡还吃过不少,但是自己做还是第一次,看过刘三娘做过之后她就明白这活计她短期内也是学不来了,全都是对火候的掌控,一个不对就不好吃了。
等地里的萝卜和大白菜都收上来,院子里头又堆了个满满当当,方怡跟刘三娘商量了之后,决定再做点儿萝卜干,萝卜皮,大白菜自然是拿来做酸菜了。
等那大萝卜收上来,方怡立刻就炖了一锅萝卜炖肉,这打过霜的菜味道好极了,甜甜的不说,还水润润的,下锅的时候才半锅子,结果等炖熟了居然有大半锅了,方怡又洗了些大白菜和小白菜,准备回头等肉和萝卜吃完了下进汤里吃,这会儿也不用桌子了,直接把那大锅架在炭炉上,四周围了一圈儿,都端着碗就着大锅吃,比起肉来,大家似乎更偏爱萝卜。
趁着大家吃饭的功夫,刘三娘又在厨房里蒸了一笼窝窝头,这会儿端上来,刚好解了馋,萝卜和肉吃多了,也要吃些主食才好。
等锅里的萝卜吃了个差不多,方怡又往里头添了些盐巴,下了菜叶子进去煮着,差不多也算是个小火锅了,就是食材的品种少了点儿,但是胜在质量啊,在现代可吃不到这么纯天然的菜了!这小日子过的滋滋润润,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年关就要到了,白城山托人给赵立夏他们做的棉衣也都做好了,是藏青色的,也都厚实的很,唯独赵苗苗的那一身是红色的,衬托的赵苗苗唇红齿白,白嫩嫩的,再把之前那管家送给她的精致小荷包挂在腰上,整个人可喜庆了,说是大户人家人家的孩子都有人信的。
刘三娘也拿了几双厚实的新鞋子出来,这都是她平日里抽了空做的,连方怡都不知道,她看起来有些扭捏:我也做不出什么好东西,这几新鞋子你们试试,看合不合脚。
赵立秋笑道:哪里话呢,王嫂子的手可巧了,比方怡姐强多了。
方怡笑骂:你这小子,居然敢嫌弃我的手艺,以后可别指望我给你做鞋子了。
赵立秋嘿嘿笑着,心里却想着,就算你给我做了,大哥让不让穿还是一说呢!还不如巴结王嫂子来的实惠!赵立夏脚上的鞋还是方怡做的,这会儿换上王嫂子给做的新鞋子,心里头还有点儿不舍得呢,虽说新鞋子要厚实很多,很暖和很多,但到底不如方怡做的好,要是方怡能再给他做双就好了。
这样想着,赵立夏不由抬眼看向方怡,却见她正笑眯眯地忙着给赵苗苗换鞋子,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心下顿时有了一丝丝的失落。
快过年了,很多东西都该准备了,不只是新衣服,还有更多其他的东西,村民们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忙着,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好好的休息一阵,大家能不重视么?赵立夏跟方怡商量了之后,决定全家人一起去趟城里,一来要趁着白城山和柳叔都还没回家把礼节给送了,二来也想去城里逛逛,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虽然这阵子隔壁村里一直都有集会,但是还不到去的时候,而且方怡他们也没打算去那儿买,至少各种调料还有鱼肉什么的,就不打算去那儿买,因为他们买的量对比普通人家实在是有些多了。
给白城山还有柳叔的礼节让赵立夏和方怡破费了些心思,以往这些都是大人在做的,如今得靠他们自己做主,在询问了刘三娘他们之后,方怡决定给他们两一人送两只兔子,外带两坛子酒,还有一篮子鸡蛋,另外就是刘三娘友情赞助的两双新鞋子。
这些都是自家的东西,既不会太寒蝉了,也不会太浪费,白城山和柳叔肯定是不愿意他们花钱去买礼物送给他们的。
等赵立夏他们带着礼节送上门的时候,白城山笑得都快要合不拢嘴了,直说要请他们吃顿好吃的,柳叔虽然没那么夸张,但那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半点遮掩,看得那两个小书童直瞪眼,自家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好打发了,就两只兔子两坛子酒就乐成这样!听说赵立夏他们还想去街上逛逛,白城山立刻推了一整天的事儿,亲自带着他们去采购年货,柳叔也跟着凑了个热闹。
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虽然眼下才农历十五,但有钱不买年关货,一些时间宽裕的人家已经开始置办过年的东西了,方怡他们走在街上,都有点儿目不暇接了,路边小摊小贩的还真不少,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
走了一会儿,路边有个卖风车面具的小摊,方怡想给三个小的一人买个风车玩儿,方辰起初还扭扭捏捏地说不要,只是那双大眼睛却滴溜溜地往那摊位上转,看得柳叔心喜,亲自挑了一个给他,方辰这才高兴地接着了。
赵立年和赵苗苗也一人选了一个,赵立冬对风车没兴趣,却对着面具爱不释手,赵立夏笑着让他也选一个,左右不过是几文钱的东西,能让弟妹们开心,他还是很乐意的。
结果掏钱的时候却是柳叔抢了先。
接下来又逛了会儿,方怡各种各样的调料酱买了不少,另外又买了些大米小米,准备等过年油水重的时候熬点儿菜粥清清肠胃,本想再买些鱼和肉回家做腊鱼腊肉的,却被白城山给挡住了:这个先别着急,我已经托了朋友帮我买,这两天就该有消息了,也有你们的份。
众人又逛了会儿,买了些烟花爆竹,原本不打算多买的,可看着孩子们各个儿激动不舍得的模样,白城山大手一挥,又替他们给付了账,方怡默默无语,感情他们的礼节都白送了,这不都给赚回来了么?至于那些窗花灯笼之类的,因为孝期未过,家里是不许贴的。
最后又买了些零食,因为家里最近伙食比较好,零嘴也有不少,小家伙们反倒对这些不太在意了,想着过年还早着呢,方怡也就没买多少,指不定刘三娘还会做呢,而且她自己也打算等过阵子再用土豆儿做些好吃的给他们尝尝。
逛完之后,已经大半天的功夫都过了,这冬天黑的早,白城山没多留他们,只约好了后天过来吃顿饭,临走时,柳叔送了不少东西给他们,各种各样,五花八门,想来是别人送给他的,赵立夏和方怡哪里肯要,却听柳叔道:后天的饭我是吃不成了,明儿一早我就要动身回家去了,这些东西我放着也是放,家里不稀罕这些东西,不过你送来的那些到是能带回去。
听了这话,赵立夏不由问道:柳叔要走了吗?柳叔笑道:是啊,要回家去过年,等正月十五过了再来。
几个孩子顿时露出不舍的表情,现在就走,等到正月十五过了,快有一个月了呢!柳叔不由失笑:都哭丧着脸做什么,天下本就无不散之筵席,更何况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方辰扬起小脸儿,扁着嘴问道:柳叔一定会回来么?柳叔摸摸方辰的小脑袋,笑道:我还有书店还在这里,还有你们这群小子没教导完,怎么会不回来?赵立年也红了眼圈儿:我们等你,柳叔你一定要回来。
原本只是随意的告别,竟被弄成这副生离死别的情景,这是柳叔万万没想到的,方辰不舍得他他能预料,只是赵立年平日里就顽皮得多,却也是这模样,心里不免有些酸涩,又很满足,自己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
当下认真道:我一定回来,君子一诺千金。
作者有话要说:^_^88杀猪宰羊回家途中,小家伙们的情绪都不高了,方怡心知他们是第一回经历这种与亲近之人的分离,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等过几天就会好了,所以方怡也没说什么,只想着等回家做些好吃的给他们,很快就能重新振奋了,小孩子嘛,情绪来得快去的更快。
赵立夏显然也懂得怎么让自家弟妹开心起来,一到家就把那些爆竹拿了几个出来让他们放着玩儿,一时间,院子里又满是笑声,毕竟爆竹这玩意儿可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放上几个,没有谁会不喜欢的。
方怡正在厨房里忙活,之前柳叔给了不少鱼肉,想必都是别人送的,有不少放的时间似乎有点长,幸亏这会儿天气冷,还没坏,不过也得赶紧地吃了,猪油一律割下来熬了油,方怡拿了十来个洋芋洗干净削了皮,切成块儿用水过一遍,等晾干了之后就下油锅去炸,炸到金黄之后,捞起来,沥干油,把盐巴捏碎了洒在上面,插上几根竹签让他们拿着吃。
几个小的吃的直咂嘴,连赵立夏都忍不住摸进厨房,让方怡再弄点儿。
方怡吃惊道:那么两大碗你们吃光了?赵立夏难得的露出一丝不自在的神情:嗯,挺好吃的,不知不觉就吃光了。
方怡笑道:洋芋很撑肚子的,晚上还炖了肉呢,吃多了该吃不下好的了。
赵立夏头一回觉得炖肉也不是那么吸引人了,闷闷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那身影看在方怡的眼里,就像是没讨到吃食的大狗狗一般般。
方怡不止炖了肉汤,还炖了一锅酸菜鱼,最后还难得地蒸了一锅大米饭,算起来,这差不多是方怡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顿大米饭。
这酸汤鱼刚一端上来,因为没吃够炸洋芋而闷闷不乐的小家伙们立刻来了精神,方怡忍不住叮嘱:鱼要慢些吃,小心鱼刺卡着了。
酸菜鱼是最下饭的菜了,那酸酸辣辣的汤水往饭里头一淋,再来一筷子酸菜,那饭就跟自己长了脚似的,不住的往肚子里滚。
许是因为地处偏北方的缘故,赵立夏他们鲜少吃大米,对大米也不是太感冒,比起米饭,他们更爱白面条,不过那是以前,这会儿他们都捧着碗,嗷嗷叫着明天还要吃大米饭呢。
方怡笑着应了,暗想等明儿你们吃了别的好吃的,保管就不记得这大米饭了。
一屋子的人吃的肚子滚儿圆,那一锅酸菜鱼被吃的干干净净,炖肉却乏人问净,也就王满仓他们兄弟两吃的多些,那也是看到孩子们喜欢酸菜鱼,所以他们才没放开了吃,饶是如此,这样的伙食也足够抵得上他们家里头往年过年的伙食了。
吃过饭,剩下的那些鱼和肉都被腌起来了,拿出大木盆,一层肉一层盐巴,盐巴要抹均匀,等过个三四天用草绳串起来晒干就是腊肉了。
比起腊肉,腌渍鱼的时候,盐巴就要放多些,常言道,咸鱼腊肉,那鱼还是咸点儿才好吃。
等过了两天,众人再度去了趟城里,王满仓他们怎么说都不肯去,赵立夏只得作罢,带着几个小的上了马车。
白城山请他们吃的这顿饭算是小年饭了,因为吃过这顿,白城山也该回老家了,比起柳叔,他的老家自然是要近了许多,不过过年期间也不会再回城里来,所以便提前请了他们吃饭。
因为见识过之前柳叔突然说离开时小家伙们那快要哭出来的情景,白城山这次就温和婉转得多,先用一顿丰盛的小年饭喂饱了他们的小肚子,然后一人给了一个小红包,里头装的是压岁钱,最后又把家里的那辆马车连同马儿都托给赵立夏照看,其实这几个月来,这匹马车一直都是被赵立夏照看的,但是此刻被白城山慎重其事的托付,一时间成功蒙蔽住了几个小的。
最后,白城山才表示他也要回家族里过年,等正月十五过了回来,等这次过后,他们也要好好的呆在家里,不能到处乱跑了。
这一回,小家伙们还真不怎么难受了,吃饱喝足又被白城山送了好多点心小吃,还有一个红彤彤的红包,想难受都酝酿不出情绪来。
于是,白城山顺利的交代完毕,最后才把帮赵立夏他们买的鱼肉给了他们,那猪肉足足有小半边儿,还有一条羊腿,鱼也有二十来条,个头还都不小,就连一向不嫌肉多的方怡都觉得会不会太多了,毕竟前天才从柳叔那儿拖了不少鱼肉回家。
白城山笑道:一年到头就盼着这过年呢,不吃点儿好的怎么成?再说了,你们家有十来口人吃饭,这些鱼肉不算多,你还得做些咸鱼腊肉呢,吃不完等明年慢慢吃,又坏不了。
这么一说,似乎也有道理,赵立夏和方怡也就不纠结了,直接掏出钱袋子给钱,另外之前欠了白城山的那几两银子也该还了。
白城山倒也没客气,直接说了价钱,方怡默默算了一下,确实要比外面卖的便宜,但是也不算太离谱。
正午刚过,白城山就让他们回去了,这年关到了,外头也有些乱,趁着正午人多回去才好。
回去的时候路过粮铺,赵立夏想了想,又下车去扛了一大袋子的大米回来,前天晚上的那顿香喷喷的大米饭给了他很深刻的印象,横竖这大米跟白面差不了多少钱,多买些也没啥。
想到这回过后,短期内都不会再进城了,方怡忍不住又去菜市场那边逛了一圈儿,买了些家里头没有的莲藕之类的菜,另外还买了一付猪下水。
等买好东西,一大家子人心满意足地挤在满满当当的马车里头回家去了,哪怕是生鱼生肉的血腥气儿也没法儿影响到他们的心情了。
等回到家里,赵立夏跟赵立秋赵立冬三个人,把马车从里到外擦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推到牛棚旁边盖好,那马儿也被安置在了牛棚里,想必短期内都不会再用的上了。
过年要准备的东西说来挺多,但是说穿了无非就是一个吃食,一家人齐聚一堂,合家团圆,然后就是大吃特吃,平日里不舍得吃的,没功夫吃的,这会儿全拿出来吃了,平日里嫌贵不舍得买的如今也全买了,家家户户都乐呵呵的。
到了这时候,村里头养了猪的陆陆续续也开始杀猪了,赵立夏虽然在村里头走动的少,但并不是所有人就忘记了他,毕竟赵家老大当初在村里头的口碑还是很好的,再加上他们如今隔三差五地就往城里跑,虽然现在大家伙儿知道那是因为欠了债所以做工还债,但那债总有还完的时候,白城山肯带他们去城里本身就是件让人眼红的事儿。
绝大多数的人就是这个样子,你陷入泥潭的时候,他们扫着边儿的走,但是你若是走的比他们远,他们却十分乐意锦上添花。
所以眼下,赵立夏收到了好几家的邀请。
这村里头杀猪可是件大事儿,杀猪之前要联系好屠夫,定好时间,然后找平日里跟自家走的近的那些人家问问他们要不要猪肉,这价格自然比外面卖的要便宜。
最后杀猪那天还要摆上一两桌简单的酒席,请大家伙儿吃一顿。
赵立夏收到的就是这样的邀请,这种邀请通常意味着那家的主人是拿你当朋友的,所以基本上不会有人拒绝,就算不缺也多多少少买几斤肉不是?然而,方怡却一家邀请都没有收到,很显然,在大家看来,方怡他们姐弟完全就是依附着赵立夏一家过日子的,对此,方怡也不在意,不在乎他们才好呢,省得回头请上门了,还要出双倍的钱去买肉。
赵家村儿是个大村,每年都有不少人家会杀猪宰羊,一到年底,村里头时不时就能听到牲畜嚎叫的声音,赵立夏几乎每天都要出趟门,回来的时候手里头就拎着几斤肉,五花肉,里脊肉,肥肉,蹄膀肉,各种各样的都有,赵立夏好说话,基本上都是人家都选地差不多了,他瞅着主人家还想卖哪些肉,再随便买几斤。
这样一来,大家伙儿看他的目光就更亲切了,不愧是被白城山带到城里去干活儿的,可真会做人!更有别村来的亲戚在打听得知赵立夏居然还没成亲之后,一脸兴奋地想要给他说亲,可把赵立夏给弄的哭笑不得,直说已经订了亲,等孝期过了就成亲。
这事儿赵立夏自然是不会跟方怡说的,更何况他也没放在心上,可是方怡到底还是知道了,得知之后,方怡吊着眼似笑非笑地瞅着赵立夏,没想到这阳光小少年的行情还不错啊,都订亲了居然还有人想往他跟前送女儿!赵立夏被看得心虚,琢磨半天都没个结果,还是赵立年那小子机灵,凑到自家大哥跟前告状:今儿三妞儿姐姐送豆腐过来,跟方怡姐说有人想要给大哥说媒。
赵立夏心里咯噔一声,再看向方怡的时候不免多了一丝心虚。
方怡看在眼里,心里直哼哼,心虚个什么劲儿!难不成你还真想娶别人?那可由不得你了!吃了我这么多的豆腐还想去找别人!等到第二天,赵立夏不出门了,把赵立秋给推了出去,赵立秋偏着嘴,一百二十个不乐意,那些人做的酒席还没方怡姐弄的好吃,谁乐意去吃啊!况且,大哥还有方怡姐这个订了亲的媳妇,他可什么都没有呢!真去了还不得被人烦死!赵立秋的担忧不无道理,他一出现,立刻就被各家大婶儿们给围住了,赵立夏是没指望了,可这赵立秋还没定亲啊!嫁给他照样能住进那青砖大瓦房!最后,赵立秋几乎是逃回家的,直接扑到方怡跟前哭:方怡姐,大哥他太坏了!让我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三姑六婆!我看他们恨不得直接绑了我去定亲!作者有话要说:^_^,JJ有点抽,所以更的晚了点89 送礼节送礼节年关越来越近.整个村里头都是喜气洋洋的.家家后院儿晒了咸鱼腊肉.山林里的那些鸟儿成群结队的出来啄肉吃.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听到叽叽喳喳的叫声.混杂着人们的呵斥声.好不热闹。
这些天.赵家的青砖大瓦房里照样热闹得紧.几个小的闲着没事儿.窝在家里头磨了不少红薯粉.然后就去方怡跟前儿邀功.眼巴巴地盼着她给弄些好吃的。
方怡也没让他们失望.每天变着方儿的弄吃的.红薯丸子.麻叶儿.藕夹……甚至还弄出了爆米花。
把之前订制的铁盆拿来.往里头倒些油.放上两把大米和适量白糖.然后盖上盖子.双手套着厚厚的套子.紧紧压着边缘.把铁盆架在大火上烧.一边烧一边晃动.里面能清晰的听到清脆的撞击声.一旁的刘三娘看得心惊肉跳.方怡却面不改色.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把铁锅从火上拿来.揭开锅盖.里面的大米全都变成了白嫩嫩的膨化状态.刘三娘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东西?方怡笑眯眯道:这叫爆米花.你尝尝看。
毫无意外的.爆米花成了孩子们最爱的零嘴.连炸土豆都被遗弃了.比起炸土豆和红薯丸子这类容易撑着肚子的食物.爆米花显然更适合当零嘴儿.一碗米能爆出一大盆子.足够小家伙们吃上半天了。
赵立夏这阵子倒是挺闲.除了时不时出去吃顿饭.其他功夫都没什么事儿做.就连磨红薯粉的活儿也被赵立冬抢了去。
不过他也没闲着.拿了炭笔就在纸上写写画画.如今送到店里的绣样都是他在画了.方怡只偶尔才画几张.都是赵立夏没见过也没想到的画面。
打小孩过小年.到了小年这天.几个小的乖极了.一整天都乖乖的.往日里叫着要吃这吃那的也不叫了.跑来跑去嘻嘻闹闹的也不跑了.方怡看在眼里.忍不住失笑.也没戳破他们的小心思.跟在刘三娘身后祭拜焐神.忙前忙后折腾了半天.直到晚饭吃完.她这才不紧不慢地掏出几个小红包.叹了口气:本来打了小孩之后要给红包的.可是你们今天都这么乖.都找不到打你们的理由了.这红包送不出去咯。
听到这话.几个小的顿时急了.原来挨打还有红包拿吗?往年可没有拿过呢要红包和不挨打这两项.选哪个还用说吗?明显是选红包嘛挨打只不过是痛一下下而已.可是有红包拿啊看着他们急得挠头抓耳懊恼不已的小模样.方怡心情大好.赵立夏也微微抿着唇角.眼底闪着笑意。
最后.还是赵立年最先耐不住.拉着方怡的手.撒娇道:方怡姐.那我让你打一下.你给我红包好不好?方怡继续逗他:就打一下?既然要打那可就要打好多下的。
赵立年立刻皱起小脸儿.那头方辰也纠结的很.要不要被打呢?相比之下.赵立冬就淡定的多.他虽然也想要红包.但是觉得自己现在也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儿了.所以不能挨打拿红包方怡看笑话般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屈起手在额前敲了一下:好了.打过了.红包拿着。
几个小的一愣.随即笑开了怀.又有一个红包了.今年拿两个了呢赵苗苗捏着红包.立刻就让赵立夏帮她叠起来放到小荷包里去。
小年一过.给老赵家送节的事儿也摆上了日程.不管怎么说.赵老爷子都是赵立夏的爷爷.这一年三节是少不了的.这过年的节更是重要.但是再重要.赵立夏也没打算多送了.最后割了一斤新鲜的瘦肉.又拿了几个鸡蛋和一篮子青菜送过去了。
送过去的时候.赵立夏连门都没进.开门的赵家二婶儿也没打算请他进去坐坐.就在门口说了两句话.赵立夏喊了赵老爷子一声就走了。
回头赵家二婶儿还在村里人面前抱怨:那立夏可真是个小白眼儿狼.自己成天东家吃到西家.不知道买了多少斤肉回去.结果送节就只送来一斤肉都不够塞牙缝的文学城听的人不屑的撇了撇嘴角.老赵家的这点破事儿谁不知道.那赵立夏已经算是顶实诚的人了.换了别人.送把青菜叶子就算不错了.这又是肉又是鸡蛋的还好意思嫌少了那赵家二婶儿却没自觉.犹自喋喋不休的埋怨着.好似赵立夏他们家的青砖大瓦房是从他们家抢去似的.最后有人忍不住说了句:他二婶儿.你家立夏可还欠着别人好几十两银子呢.能给你们又是肉又是鸡蛋的送.已经很不错了.做人呐.别不知足文学城赵家二婶儿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却听四周其他人也一起附和.话里话外都是向着赵立夏的.听得赵家二婶儿一阵火气.这是怎么回事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都向着赵立夏了不就是帮着买了你们家几斤肉么.那才多少钱啊.一个个的这么舔着脸往上凑的说到肉.赵家二婶儿心里又是一阵堵得慌.他们家也缺肉过年啊.可是村里头这么多杀猪宰羊的.却愣是没有一个上门来请他们的.这事儿太糟心了.他们又拉不下这个脸凑上去说要买人家的肉.最后只能去隔壁村里的集会买.那可贵了不止一点半点。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自从赵三牛在城里被私塾的先生赶出来之后.村里人对他们一家子就再也看不上眼了.这种杀猪宰羊的事儿也都不叫他们.真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呸给老赵家的礼节送了礼节之后.还有里正家.另外族里的那几位老人家里头也不能漏掉了.至于送礼的东西.参照老赵家的.一家一斤肉外加几个鸡蛋.毕竟就是个心意.再多就不像样了.另外.赵立夏让方辰也拎了一斤肉跟在他身后.一起去送节。
之前不论是里正还是族里的那几位老人.对方辰也都很是照顾.族长甚至还亲自夸奖了方辰.这可是很少见的.方辰当然也该去一趟。
那几家人可不比老赵家的.看到赵立夏和方辰过去热情的很.特别是里正.还非留着他们吃了顿饭。
这阵子年关将近.里正也忙的很.成天的有人请吃饭.算起来有好一阵子没跟赵立夏说过话了.这会儿免不了又是一番关心.就担心白城山和那柳叔把赵立夏手里头的钱全拿了去.让他们过不上一个好年。
赵立夏笑着说白城山和柳叔并不逼着要他们还钱.只说每年还一些就好了.所以这年还是能过上的。
方辰一直在一旁乖乖的听着.只有问到他的时候才开口.小模样愈发的讨人喜欢。
等从里正家里头出来之后.方辰被赵立夏牵在手里.扬起小脸儿道:立夏哥哥.里正叔是个好人。
赵立夏点点头:他一直都很照顾我们。
方辰低头想了想.又道:可是我们骗了他。
赵立夏明白方辰在纠结什么.里正是好人.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他们.可他们却还是欺骗了他.小家伙心里觉得愧疚不安了。
心里默默组织了一下语言.赵立夏才开口:辰辰.不是我们想骗他.只是有些时候.若是实话实说了.会给我们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这些麻烦也许会破坏我们目前的生活。
方辰眨着眼.道:我明白.这就是善意的谎言。
善意的谎言?方辰点点头:柳叔说过.人生在世.要想麻烦少.善意的谎言是必不可少的.只要不是欺骗别人的情感.没有损害别人的利益.都不算什么。
赵立夏没想到柳叔居然连这个都教过方辰了.所谓善意的谎言.说穿了还是欺骗.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方辰还这么小.万一想岔了怎么办?自从上次被柳叔那一通教训丨之后.赵立夏对几个弟妹的教育问题明显得上心多了.这会儿听到方辰的话.思索再三还是跟方怡说了。
方怡听了之后也有些意外.善意的谎言.这柳叔当真不是穿越的吗?作为一个传统的古人.还是位读书人.居然说的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稀奇.难道说.名士都是这么的不拘一格?至于赵立夏的担忧.方怡笑道:辰辰生性单纯.对人不设防.柳叔的这番教导也不无道理。
比起直言相对.不知不觉得罪了人.倒不如从小就教会他变通之法。
再说.有柳叔和我们在一旁看着.想必也不会让他走了歪路.不必太担心。
赵立夏想了想.觉得也对.这事儿便暂时按下了。
几家的礼节送完.两天的功夫又过去了.到了这时候.再不需要出门去了.每天一大早.方怡跟方辰两个踩着厚厚的积雪赶到隔壁的青砖大瓦房里.捣鼓着各种吃食.一家人围在炭炉边.说说笑笑.有时候念念书.炭炉里再埋几个土豆红薯.别提多有滋味了。
90 烟花过后烟花过后几天的功夫眨眼就过了.等到除夕前一天.方怡连夜就开始熬鸡汤.用的是瓦罐.放在最边上的那个焐孔里.拿小火慢慢熬着.一夜的功夫过后.那汤熬得又清又鲜.泛着金黄.骨酥肉烂.味道香醇浓郁.喝一口只觉得满嘴鲜香.真真是美味。
除夕最重要的就是吃年夜饭了.这年夜饭可是一年就这一顿的.无论如何都马虎不得.除了那鸡汤.鱼也是必不可少的.还得是新鲜的大鱼.家里的鱼还是小年的时赵立夏去隔壁村儿的集市上买来的.一直养到现在.比买来时要瘦了不少.不过却是新鲜的.刘三娘对此免不了又是一阵肉疼。
这鱼养了两条.其中一条拿来.先在油锅里煎得两边焦黄脆嫩.再加水煮酸菜鱼.滋味美得紧.另一条则是被用来做鱼丸子。
这鱼丸子方怡可早就馋得紧了.只是这边的青鱼价格有些贵.而且也不好买.是以方怡一直也都没提.这会儿趁着过年得好好吃一顿.先把青鱼身上的主刺剔除.剩下的鱼肉连同小刺都用刀剁碎了.直到成泥蓉状.然后放入盆里.加适量的清水和盐巴.另外再加些葱姜汁.然后用手顺着顺时针的方向搅拌.直到鱼肉全部跟清水融合.出现粘性时.再用手抓一把汤汁.从虎口的方向捏一个小圆球出来.再用勺子刮起来.放进清水里.若是丸子浮起来了.那表示可以了.若是沉下去了.那鱼水便还要继续搅拌。
一整条的青鱼做了快一盆子的鱼丸.那做好的鱼丸一个个白嫩嫩的.色泽柔软晶莹.浮在水面上.可爱又讨喜.只恨不得咬一口。
连锅带清水一起放在灶台上煮起来.这鱼丸煮熟了之后能多放几天.每回想吃了就往汤水里下几粒.方便又好吃。
有鸡有鱼当然也不能少了肉.既然都已经炖了两个汤汤水水的菜了.这肉自然要换种吃法.挑了些五花肉切成小块儿跟萝卜块儿一起红烧了.再剁些排骨来做糖醋排骨。
刘三娘嘴角动了好几回.直想劝方怡别弄那么多了.就算是年夜饭也犯不着弄那么多吧。
算起来.这也是方怡跟亲人过的第一个除夕.她自然很重视.一门心思忙活着.也没察觉到刘三娘的心思.这些都是主菜.另外还要做些别的.藕夹是前两天就炸好了的.回头放油锅里过一趟就好了.藕丸子得现做.把洗于净去了皮的莲藕擦成细末.然后用纱布兜住藕末.挤出大半的水分.再跟剁碎了的肉末混到一起.再加些蒜茸葱花儿盐巴之类的调料.搅拌均匀后捏成大小合适的丸子.下油锅炸到金黄色就可以了。
炸完藕丸子.方怡又就着油锅炸了些红薯丸子和洋芋块儿.最后还有最重要的蔬菜.大鱼大肉吃多了.得要来点儿素菜清清肠胃才好。
一时间.厨房里充斥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屋子里几个小的时不时就过来看一眼.馋得不行.这回方怡却不让他们吃了.得空着肚子吃年夜饭呢。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饭菜上桌的时候.几个小的哦了一声呼啦啦就往那大方桌上跑.赵立夏连忙拦住了他们:别急.要先供奉祖先的。
方怡跟刘三娘正在往桌上摆筷子和小酒盅.心里默默的想.这祖先如今也包括了这些孩子们的父母。
不过这话是说不得的.说出来.这顿年夜饭就不用吃了。
供奉了祖先过后.所有的小酒盅都撤了下去.一家人才坐上了桌.对着一桌子好菜.笑得见牙不见眼.开饭前.方怡叮嘱道:今天这一桌子的菜都不许吃光了.年年有余.年夜饭要剩过年的。
赵立秋笑道:方怡姐.这么一大桌看着都眼花了.哪里会盯着一碗菜吃光?其他几个也跟着嘻嘻哈哈的保证绝对不会吃光了.这才开动。
虽说是年夜饭.却是在下午的时候吃的.晚上还要吃饺子汤圆的.等吃过年夜饭.方怡和刘三娘稍稍收拾了一下碗筷就开始和面了.方怡准备了三种馅儿.两种咸的一种甜的.甜的包完饺子还能包汤圆。
下午的时候.王满仓兄弟两和赵立夏赵立秋都被方怡赶去睡了一觉.毕竟守夜是件很辛苦的活儿.特别是赵立夏.守夜过后一大早还要去拜年.不养足精神可不行.几个小的精神头太好.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方怡也就随他们去.倒是方辰主动要求去睡觉.小家伙心里头还记着自己是方家唯一的男丁.守夜得他来才行。
听到这话.方怡只觉得心里头暖融融的:好.你守夜.你先睡着.等会儿我叫你。
方辰高高兴兴地跟着赵立夏去暖呼呼的炕头睡觉去了.屋里剩下的几个都围着方怡和刘三娘帮忙呢.说是帮忙.能不帮倒忙就不错了.方怡一时兴起.包起了南方的饺子.包一个要好几下的功夫.几个小的看了也要学.结果时不时就把馅儿给挤出去了.赵立年更是发散思维.好好的饺子被他捏成了奇怪的形状.远远看着就跟小卷饼似的.其他几个瞧见了.立刻有样学样.一时间.各种五花八门的饺子都出现了。
刘三娘忍不住想叫他们别浪费了.却听方怡笑道:自己包的回头自己吃啊.不好吃也得吃下去赵苗苗忍不住踮起小脚也抓了一张饺子皮在手里:苗苗也要瞅着这天色还早.方怡弯下腰.把赵苗苗抱在怀里.手把手地教她包饺子.两岁多的孩子手指软软的.方怡握着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力道.却还是耐心地帮她捏着一边.让她把另一边的饺子皮捏紧.小家伙端着小脸儿.一脸的严肃.仿佛在做的是多了不得的大事。
不多时.赵苗苗在方怡的帮助下成功包好了第一个饺子.激动得小脸儿都红了:给姐姐吃。
方怡笑着亲了亲赵苗苗的小脸儿:乖.苗苗的第一个饺子难道不应该立夏哥哥吃吗?赵苗苗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记了大哥.可是饺子只有一个.她又想给方怡姐.又想给大哥.这可怎么办?小家伙皱着小脸儿想了半天都没想出结果.还是赵立年说了句:再包一个就好了.大哥和方怡姐一人一个。
赵立秋逗她:才只包一个吗?我们也是哥哥哦.苗苗都不心疼我们这些哥哥了。
赵苗苗立刻扑过去表忠心:二哥最好了那白嫩嫩的小手印在赵立秋的新袄子上.顿时就是一个个的白手印.可把方怡给愁得:苗苗.面粉都沾到立秋身上了。
赵立秋刚抱起赵苗苗.听到方怡的话低头一看.顿时也愁了.这可是新袄子今天早上才洗过澡换上的.一整天他都小心翼翼的.居然这会儿给弄上这么多的面粉.偏生罪魁祸首赵苗苗却还是一脸无辜的看着。
方怡眼看着赵立秋伸手去拍身上的面粉.还没来得及说不要.就见他身上那几个小印子瞬间变成一堆大印子.当下想哭的心都有了。
别弄.越弄越多.等我给你拍拍。
方怡拍拍手里的面粉.洗了个手.找了条于净的帕子.用力拍打掉赵立秋身上的面粉.这才让赵立秋松了口气.他还指望明儿穿这身新衣服出去拜年呢.要弄脏了可就麻烦了。
文学城打打闹闹一下午.不知不觉天就擦黑了.傍晚时候.天上又飘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给这个除夕更增添了一份节日的气氛.不少人家都笑开了怀.除夕之夜下大雪.可是瑞雪兆丰年呐好兆头哟等到准备快要下饺子的时候.方怡打发赵立秋去喊赵立夏他们起来.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饺子汤圆.吃过饭.赵立夏一人发了个红包压岁.连方怡都有份.不过他自己也收到了方怡准备的红包。
最高兴的莫过于几个小的了.今年一年.似乎收到了好几个红包呢虽然每个红包里头都只有几文钱.可是攒起来也有不少呢方怡笑了笑:压岁钱要压岁的.今晚睡觉的时候记得放在枕头底下啊。
几个小的高兴地应了.外头的雪越下越大.王满仓和王来银拿了铁锹出们铲雪去了.免得明天一大早都瞧不见路了。
赵立夏和赵立秋也去扫鸡窝牛棚上的雪.扫完之后又去了方怡的家里.帮她把门前的雪也都铲了。
等到天黑之后.方怡又生了个炭炉.把家里的剩饭剩菜分了一份出来.端回到自己家里.她跟方辰终究不姓赵.过年守夜可不能呆在别人家里头。
赵立夏他们帮着方怡把东西搬到方怡家里.还抱了几只鸡几只兔子过去.就在方怡的院子放起了爆竹。
这烟花爆竹什么的还得在夜里放才好看.没有任何灯光.在漫天星辰下看它耀眼的绽放。
方怡抱着手臂看了会儿.脸上满是怀念.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日子.可没有那么多的烟花爆竹给他们放.每个人最多就分到两三个.怎么都不舍得放。
赵立夏看着方怡被短暂的烟花印亮的脸.心里默默地想.这是最后一年了.从明年起他便不会再让面前的姐弟两孤零零地在这破旧的小房子里守夜过年了.他要让方怡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正想着.放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握住了.赵立夏想都没想.立刻反手握住了那只手.手很小.软软的.嫩嫩的.透着些许凉意。
牵着这只手.他的心里莫名地充盈起来.转过头.在烟花短暂的亮光中.他看到那张漂亮的带着笑意的小脸一闪而过。
这一刻.便是永恒。
91塌了直到许多年后,赵立夏都记得这个夜晚的这一刻,哪怕那时候他跟方怡已经放过无数次的烟花,却始终都忘不了这一眼的情境。
即便此刻他的心里已经很喜欢方怡,可是却依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再多的烟花爆竹也有放完的时候,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赵立夏带着弟妹几个依依不舍地回家去了,方怡带着方辰目送他们离开,关上院门,转身回屋守夜去了,两只黑狗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的身后,这一阵子,家里头的人吃的好,两只小狗也没差到哪里去,肉骨头几乎就没断过,一身毛皮愈发的水亮光滑,方怡没养过狗,不知道狗狗的品种,只觉得这两只看着就挺不错的,原本以为白城山给他们找来的是两只小土狗,现在看来越发的觉得这狗狗的品种怕是不会太差了。
原本清冷的屋子因着燃烧的炭炉瞬间就暖和了起来,方辰依偎在方怡的身边,两只黑狗蹲在他们身边,懒洋洋地舔着爪子,一副餍足的模样。
方怡一边给狗狗顺毛,一边跟方辰说着话,在方怡心里,这个乖巧懂事又聪明过人的弟弟是上天送给她的最好的礼物了,通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方怡渐渐也滋生出一股子跟方辰血脉相连的亲近感,这和对隔壁那一屋子的小孩儿的感觉是有些不同的。
方辰扬起小脸儿:姐姐,明年你就要嫁给立夏哥了,那家里是不是就剩下我一个人守夜了?原来小家伙从刚刚起就一副纠结的小模样是在想这个呢,方怡失笑:怎么会?家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我又是你的姐姐,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他们家的。
方辰眼睛一亮:真的吗?我也能去立夏哥他们家里?会不会于礼不合?方怡笑着捏捏他的小脸儿:你没问过柳叔吗?家中若是没有长辈,幼弟是可以随姐姐一道去姐夫家的。
只是这样的话,这姐弟两在夫家都不会有太高的低位。
不过这种情况显然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所以方怡也就没说,免得这心思细腻的小家伙等会儿又要纠结他的立夏哥会不会虐待他。
听了这话,方辰可放心了,刚刚放烟花的时候,他看到立夏哥偷偷拉着他姐姐的手了,小家伙立刻就想到明年姐姐就要嫁过去了,到时候过年守夜的时候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想想就好孤单好可怜!现在得知原来他也可以跟着姐姐去立夏哥家里,心里觉得开心极了,恨不得姐姐马上就嫁给立夏哥!说着话,再嗑嗑瓜子,这时间倒也不算太难熬。
另一边的赵家就热闹多了,打打闹闹的闹腾了好一会儿,结果刚过子时就全玩累了,昏昏欲睡,小脑瓜子都快要点到地上去了,赵苗苗更是直接就趴在赵立夏的怀里睡着了。
赵立夏把赵苗苗送进屋,把赵立冬和赵立年也赶进去睡觉去了。
最后就剩下他们四个在守夜了,赵立秋也有点儿犯困,连忙溜到厨房去,拿竹签串了几串丸子过来架在火上烤热了吃,王满仓和王来银往年守夜都守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多困,围在炭炉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心里都有些感慨,前年的这时候,还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守夜,去年那根本就算不得过年,直到今年,却又坐在这里,身边的人都换了,但总归生活是稳定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漂浮不定,吃了上顿没下顿,完全不知道日子怎么过下去。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方辰熬不住了,虽说下午睡了觉的,可到底还是几岁的孩子,哪里真熬得住通宵,方怡把方辰抱在怀里,调整了一下他的身体,让他能睡得更舒服些,屋子里暖的很,倒也不担心他睡感冒了。
两只黑狗趴在旁边,似乎也睡着了,方怡倒是不怎么困,因为她的工作性质,她经常会研究案子研究通宵,这会儿夜深人静,正好是想事情的时候。
这大半年来的点点滴滴,一点点从脑子里走过,换了以往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可事实就是这样的发生了。
也许她应该感激刚来这里时的贫困潦倒的日子,让她没时间去感慨不安,满脑子只想着赚钱赚钱,等到生活稍稍富足了些,她已经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这个世界,彻底的融合进了这个躯体。
若是此刻可以选择,她会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吗?方怡假设地想了想,发觉自己居然不是很愿意回到那个世界。
比起这里单调艰辛的体力劳动,现代社会丰富多彩的脑力劳动显然更有滋味,可当真如此吗?现代社会科技先进,可是人与人之间却越来越冷漠,别说是有竞争压力的同事,就连朋友都很少能玩长久的。
人们情愿对着电脑里面看不到模样的人表白示爱,也不愿意在看到对面的邻居时露出一个微笑,问一句好。
来这里不过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方怡发现自己已经有些记不清昔日同事的模样了,唯一让她想念的,也都是昔日孤儿院里认识的一些人。
正想着,不知何时传来细微的声响,几乎在同一时刻,两只黑狗睁开眼,猛地狂吠一声,咬着方怡和方辰就往外拖。
方怡心里一惊,条件反射般的站起身,拉着迷迷糊糊的方辰就往外跑,前脚刚迈出房门,身后就起了一阵不小的声响,一股子气浪扑到身后,并不疼,却足够吓人。
方怡顾不上去看发生了什么,只紧紧拉着方辰的手,踉跄着往院子外扑,就在两人跌跌撞撞往外跑的功夫,隔壁屋子的赵立夏他们也听到了动静,这会儿跑过来一看,就见方怡家的屋子塌了半边,几个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赵立夏猛地朝着隔壁冲过去,刚好看到方怡跟方辰惨白着脸跑出来,连忙扑过去扶住他们。
看到赵立夏他们,方怡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双腿顿时就软了,连声音都有些哆嗦:怎么回事?赵立夏道:今年忘了扫屋顶的雪,厨房被压塌了。
方怡这才回头看了眼,可不是,屋子都塌了半边!要不是两条黑狗叫得快,她这会儿还给堵在里面,刚好被压个正着,心里不由一阵后怕。
那头赵立秋抱着方辰,察觉到他身上抖得厉害,连忙道:先回屋再说吧。
赵立夏点点头,半扶半抱着方怡一道回家去了,直到坐在暖暖的炭炉边上,方怡整个人才渐渐缓过神儿来,赵立夏去厨房里把鸡汤热了,给方怡方辰一人喂了一碗。
方辰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睡梦中被突然拽醒,然后就被拉住往外跑,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感觉,冷,还有被方怡握着的手被捏的很疼,到这会儿喝了碗热汤下肚,这才眨巴着眼问道:怎么了?赵立夏摸摸他的头,笑道:没什么,最近雪多,我忘了给你们屋顶铲雪了。
忘了给屋顶铲雪?方辰继续莫名,却还是乖乖道:忘了就忘了吧,等过几天再铲也好的。
赵立秋忍不住乐了:不用铲了,半边房子都塌了。
方辰愣愣的,半天才啊了一声,随即皱起小脸儿:我家的房子塌了?那怎么办?赵立夏瞪了赵立秋一眼,把方辰搂在怀里:乖,塌了先住这儿,回头等天晴了我找人再给你们盖间新的。
方辰下意识抬头去看方怡,虽说他们家很小很破,可到底是他们的家,居然突然就塌了!注意到方辰的目光,方怡冲他笑了笑:没事儿,回头让你立夏哥再盖间新的就好了。
方辰这才点点小脑袋,往赵立夏的怀里蹭了蹭:谢谢立夏哥。
赵立夏摸摸他的头,柔声问道:身子暖和了吗?暖了再去睡会儿,等天亮了跟我去拜年。
方辰摇摇头:不困了。
这会儿天已经擦亮了,就算睡也睡不了多久,赵立夏也就不劝方辰去睡了:立秋,再去找些吃的过来。
赵立秋应了声,一溜烟跑去厨房里挑了些吃食过来。
赵立夏看向方怡道:等会儿我先去里正叔那儿拜个年,再跟他说一声,你和辰辰先住我们这儿,要辛苦王大哥跟王二哥挤挤,你跟王嫂子睡一屋,辰辰跟我们睡。
王满仓连忙道:不挤不挤。
方怡点头道:让苗苗也跟我睡吧。
除夕夜的晚上屋子塌了,这可真不是个吉利事儿,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方怡肯定不会因为房子塌了就觉得来年会不好什么的,而方辰到底还太小,只担心了一把自己和姐姐的住宿问题,得到妥善解决后也就没啥其他感觉了。
倒是清早起来的刘三娘得知后,心里头着实担忧了好一阵子,这可怎么得了,除夕夜垮了房子,这可真不是个好兆头!一大早,赵立夏就带着赵立秋和方辰拜年去了,最先去的是老赵家里,方辰在外头等着没进去,赵立夏和赵立秋就进去打了个转就出来了,随后就是里正家了,作为里正,家里头拜年的人着实有不少,不过大部分人都只拜个年就走了,毕竟大年初一要去的人家挺多呢,赵立夏他们三个等了一会儿,始终找不到开口的机会,还是里正的大儿子瞧见了,碰了碰里正的手臂,里正一瞧,他们还没走呢,连忙跟面前的人说了两句就把赵立夏他们带到后院儿里:怎么了?赵立夏道:叔,昨晚方怡家的屋子塌了半边,我让他们先住我屋里,特意来跟你说一声。
里正惊道:怎么回事?砸着人了没有?说着,把方辰拉到跟前仔细打量起来。
方辰摇摇头:姐姐拉着我跑出去了,没事儿,就是房子住不了人了。
里正啧了一声:都垮了的房子就是能住人也不能去住啊!好好的怎么塌了呢?赵立夏道:是我的错,这阵子雪大,忘了给屋顶扫雪了,大概是被雪给压垮的。
方家的房子里正知道,当时还是他帮忙给找的呢,那房子遇到大雪就要扫扫屋顶,不然确实很容易被压垮,还好这次没伤着人,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方家可就方怡跟方辰这么两根苗了,要是再出个什么意外,那可就真是……没伤到人就好,你也别太自责了,回头等正月过了再找人去翻修一下,到时候我帮你找人。
赵立夏道:谢谢叔,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屋子修好以前他们就住我屋里,我怕别人知道了又要说什么话来。
里正道:这屋子都塌了他们还能说啥?难不成让人住雪地里头?再说了,你家里又不是没大人,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从里正屋里出来,赵立夏又去了族里几位老人的屋里拜年,把房子的事儿再挨个儿说了一遍,那几位老人听后,也同意暂且这么办。
其实不同意又能怎样呢?这大过年的,难道让方怡姐弟去别人家里住着?谁家会肯?与此同时,方怡站在自家小院儿里,看着塌了半边的屋子,心里再度感慨昨晚的好运气,也不算好运气,得好好感谢那两只黑狗,如果不是它们狂吠不止拉着她往外拖,她估计也不会反应那么快,等回过神没准儿就已经被压了。
三妞儿和虎子一道上门来拜年的时候,看到面前的情境,狠狠地吓了一跳:哎哟,这是咋回事!好好的房子怎么塌了!作者有话要说:^_^92 没那么容易;方怡笑道:昨晚守夜的时候厨房那边突然塌了.幸亏跑得快,没砸着人。
听到没砸着人,三妞儿松了口气:这大过年的怎么出这种事儿啊,好端端的砸塌了呢?是不是忘了扫雪了?方怡点点头:这阵子一直在隔壁屋里呆的多,都没想到扫雪这一层。
这种事儿怎么能忘记也幸亏没事儿.不然可咋办方怡道:是啊.幸亏没事儿.我这也有些后怕呢。
三妞儿连忙道:回头踩踩火盆,去去晦气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方怡便拉着三妞儿去隔壁屋坐着.虎子倒是乖巧.一直跟着.也没出没两天的功夫,方家的屋子在除夕夜塌了的事便传遍了整个赵家村儿.正月里除了走亲戚拜年也没啥子大事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可不就是嗑瓜子唠嗑儿么。
哎.你们说那方怡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不然怎么早不垮晚不垮偏生除夕夜的时候垮了?这可多晦气谁知道呢这村里头可有好些年没被大雪压垮过房子了.还是大除夕的.这一年可要怎么过?前阵子我听说赵老爷子又被方怡气了好一顿.你说.她这好歹将来也是要当人家孙媳妇的人.怎么能三天两头的气长辈呢?也难怪会出这种不吉利的事儿。
那房子你们去看过没有?啧啧.垮了大半边儿呢.他们姐弟两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连油皮儿都没蹭掉一点.还指不定那晚他们窝在哪儿呢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啊那屋子一塌起来.可就是眨眼的功夫.他们两要是在屋里说是那两条狗叫了的.可狗又说不了人话.怎么一叫他们就知道出去呢?肯定在赵家小子那儿呆着呢.谁知道他们于了点啥呢。
哎呀.我说你说话也给人留点余地这不还没成亲呢这还没没成亲.除夕就到男人家里头过.啧啧哎.这样没皮没脸的闺女.那方家的脸都要给丢尽了她爹妈要是还活着.也得气死过去这些捕风捉影的话愣是被那群长舌妇传得有鼻子有眼.就好似她们那晚就在旁边瞧着的一般.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此刻的老赵家里.赵老爷子猛地拍桌:你说什么?真有这事儿?赵家二婶儿道:可不是我也是刚刚才听人说的.立刻就回来跟爹你说了.现在外头到处都在传除夕那晚那小妮子在立夏屋里头呢我们老赵家的清清白白的人家.如今全被这小妮子给毁了赵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去把赵立夏给我叫过来哎.我这就去赵家二婶儿连忙就往赵立夏的屋里头.那劲头十足.走路都带着风的满脸横肉的脸上也带着算计的笑容.这回看那小贱蹄子还能玩什么花样居然除夕夜都不回家.真是不要脸的浪蹄子还没走到赵立夏家的门口呢.就看到赵立夏赵立秋跟方辰三个拜年回来.赵家二婶儿顿时来了精神.上前刚抬手要指方辰骂两句出出气.却被赵立夏挡住了:婶儿.你怎么来了?是有啥事儿吗?赵家二婶儿一听到这话就来了气:怎么?这没脸没皮的小浪蹄子天天来.我这当婶子的怎么就不能来了。
要说这有些人啊.还真是贱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自家长辈就堵让进方辰听不懂赵家二婶儿的话.只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话.这赵家二婶儿怎么好端端地又来骂人了呢?柳叔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遇到赵家二婶儿这样的.就该躲得远远的才好赵立夏倒是听懂了.冲赵立秋使了个眼色.赵立秋连忙拉着方辰让他先进屋去.他们家的这些个亲戚.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的还从来没好事儿方辰立刻一溜烟钻进了屋里头.在他看来.老赵家的那些人都是蛮不讲理的强盗.能躲一定要躲开唔.立夏哥那么厉害.一定可以解决他们的方怡正在屋里跟三妞儿说话.听着村里人的风言风语.她都已经宠辱不惊了.发生这样的事儿.村里那些人若是不好好的编排她一顿.她才会吃惊呢只是居然扯到她的名节问题.这事儿可有点儿麻烦了.这古代.女人的名节就是一切.她该不会被抓去浸猪笼沉塘什么的吧?貌似这赵家村儿好像没有塘。
外头赵立夏听了赵家二婶儿的话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再次问了一遍:婶儿来有什么事儿吗?看到赵立夏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赵家二婶儿心里头就更来气儿了.却也知道自己再骂下去也不起什么作用.当即道:你跟我回去.你爷爷有话跟你说。
村里的流言赵立夏这两天也听到了不少.已经大致能猜到赵老爷子找他是为的什么.当下也没多说.跟在赵家二婶儿的身后往老赵家的走过去。
赵立秋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方辰进了屋.立刻跟方怡说了刚才发生的事.不过赵家二婶儿骂人的话他没说.他也记不清.他是堂堂男子汉.才不要去记女人骂人的话呢三妞儿听了.急得一把抓住方怡的手:这可咋办赵老爷子肯定是听了那些流言.要找立夏哥过去说话的.会不会是要立夏哥休了你?方怡笑道:不是会不会.是一定会那可怎么办?问这话的居然是方辰.小家伙皱起小脸儿.担忧极了。
方怡摸摸他的头:你立夏哥的爷爷从今年上半年起就想要立夏哥休了我.没事儿的.你去屋里找立年苗苗他们玩儿.我跟三妞儿姐姐说说话。
方辰点点头.冲三妞儿笑了笑.跑进屋里去了。
等方辰走了.三妞儿才问:真的假的?赵老爷子上半年就想休你了?你咋不着急呢?方怡道:我急什么?娶我的又不是赵老爷子.他想休我有什么用?啧你瞎说什么呢也不怕给人听了去到底他也是立夏哥的亲爷爷.他要立夏哥休了你.立夏哥也没法子的。
方怡摇摇头道:想休我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跟立夏可不是口头定亲.我们是有婚书的.无缘无故解除婚约.赵老爷子还赔不起这个钱。
三妞儿瞪大了眼.嘴巴都张大了:你们居然还有婚约那不是城里人才有的吗?方怡点头道:我爹我娘当初也是城里出来的.这婚书就是我娘临终前亲笔写的.上面还有里正的手印.他是媒人也是证人。
老赵家里.赵老爷子一看到赵立夏.当头就是一句:让他们姐弟两从你屋里搬出去然后把这门亲事退了赵立夏道:方怡那晚在是在自己家里过的除夕.她家的屋子是从厨房开始垮的.当时那两只黑狗反应快.早早地就叫起来.咬着方怡的裤腿往外拉.所以方怡跟辰辰才能逃出来.不是村里人说的那般不堪赵老爷子一拍桌子.怒道:我们老赵家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光了你怎么不想想.别人怎么就单单这样说她.怎么不这样说其他人家的闺女儿苍蝇不抱没缝儿的蛋.她要是平日MM目MM会有这些话传出来吗?本就不是个正经的东西.你却当了宝贝一样.你若是让她进了这个门.我老赵家清清白白的名声就要臭了我绝不可能让老赵家的好名声断在我手里赵立夏皱眉.沉声道:爷爷.我跟方怡清清白白.从来也没做过那些苟且之事.村里人爱说闲话你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就为了这个让我退亲赵家老二道:立夏.她若是个立身正的.也惹不来这些闲话。
好姑娘多的是.回头我们再帮你找就是.保管比那丫头要好的多眼看着沟通已经无效了.赵立夏也不再多言.当即道:我跟方怡是有文书的.若是退亲.就要补偿她钱财.如今我负债累累.已经没有多余的钱财了.这笔钱.你们能帮我出吗?一听这话.老赵家的人顿时变了脸色.赵家二婶儿声音都尖了:什么话你退亲的钱还要我们给你出你赚钱的时候咋不想想孝敬孝敬我们赵立夏木着脸道:自从我爹娘去世.我们家就从来没赚过钱.而且.一年三节我都送到了。
你当一年送了个三节就很了不起了?你也不看看你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也不嫌寒蝉赵立秋忍不住道:那些都是我们家最好的东西了赵立夏往右挪了一步.半挡在赵立秋的身前.趁着老赵家的人发火之前.开口道:总而言之.我不会退亲.一来我跟方怡清清白白.不怕人说.根本没必要退亲;二来我也没钱退亲。
93买房脱离跟老赵家的闹得不欢而散之后,赵立夏沉着脸,直接就朝着里正屋里去了:叔,我想找人现在就把方怡的屋子清出来,里头还有剩饭剩菜和炭炉,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方怡跟辰辰到底是不是在自己屋里过的除夕。
另外,我还要找出到底是谁最早说出那些坏方怡名声的话的人。
我们还想继续在这赵家村里住下去,不能就这么让人平白无故地往身上泼脏水。
叔,我知道眼下正月还没过,我提这个要求不合适,但是我真的没法儿等了,今天我爷爷让我过去,非逼着我退亲,否则就是大不孝,我进退两难啊!叔,你帮帮我吧!赵立夏的话说到这个份上,里正就算心里头有再大的不愿意,也是要点这个头的,更何况他也实在是心疼这一屋子的半大孩子,明明都是好孩子,怎么偏生就不能过上安安稳稳的好日子呢?至于那方怡,虽说性子是比往年变得泼辣了些,但到底也是个一心一意跟赵立夏他们过日子的,怎么这村子里头的人就这么容不下他们呢!里正前脚才把赵立夏送走,后脚赵老爷子他们几个就上了门,嘴里口口声声说方怡不守妇道,行为不检,要里正出面,让赵立夏休了方怡。
里正听得火气,难得没了好语气:休了方怡?成啊,订亲文书里写的清清白白,若是退亲,要赔偿方家田地银两。
你们舀田地银两出来,我去找立夏,保管蘀你们把这亲事给退了!赵老爷子张了张嘴,半晌才道:方怡不守妇道,行为不检,这样的人怎么休不得?里正冷哼:你们说她不守妇道,行为不检,谁看到了?你们看到了?这不是,这不是村里人都这么说吗?村里人都这么说,就是事实了?村里人说过的话多了,有几个是真的?你也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做起事来还这么糊涂!里正说完,摆摆手道:你们回去吧,等明儿我就找人去把方怡的屋子给拆出来,到时候就知道除夕那晚方怡到底是在自己家过的还是在立夏家过的。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里正就找了人到方怡的屋外,把那半屋子的废墟清理了一下,底下还能看到被压碎的盘子,还有那炭炉,炭炉里头甚至能扒拉出洋芋来,这下子已经不需要多说。
里正沉着脸,开始追问这话到底是谁先说出来的,赵家二婶儿支支吾吾,半天才把跟她说的那几个给供了出来,这一下子可真是热闹了,那几个被供出来的当即就不乐意了,叫嚷着说是从谁谁谁那儿听说了,那些被点名的人哪里会乐意,这些话本就是她们听来的,然后才传了开去。
于是,你说我,我说她,不多时还真给追到了源头,也就是最早说起那些话的人。
等问清楚那几个人都是谁之后,里正的脸就更黑了,因为那几个不是别人,正是赵家二婶儿和三婶儿跟着几个她们老赵家的亲戚。
赵立夏没有说话,可是那乌黑发亮的眼睛里却透着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怒意,垂在身侧的手握得紧紧的。
一旁的赵立秋在得知真相后也是一脸的愤怒,怎么能这样!老赵家的那群人到底还要不要脸了!流言很快就消散了,赵立夏却更沉默了,方怡在得知事情始末后,反倒还来劝赵立夏,这让阳光小少年更加的忧郁。
正月十五很快就过去了,白城山也从老家回到了城里,走了几天亲朋好友之后就带着好消息来了赵家村儿:你们运气真不错,才刚过完年就有人卖房子了,就在我那条街,铺子比我家的要大上近一倍。
听了这个好消息,赵立夏总算是露出了些许喜色:辛苦白叔了!只是你那条街上的铺子价格不便宜吧,买下来要多少银子?白城山道:价格真心不贵,那位小姐急着脱手,才580两就卖了,不然按她那铺子,最少也能卖个七百两的。
580两买一套相当于闹市中心的房子,那倒确实不贵,更何况,那房子比白城山的那套还大了许多。
方怡心情好,顺口问了一句:那么好的房子怎么突然就便宜卖了?白城山叹了口气:那位小姐也是个苦命的,本该是家族里头的嫡系小姐,却因为父亲去的早,母亲又孱弱多病,也没个兄弟能帮衬一下,她那几位叔叔还总想着霸占她家的产业,这不,年前硬是给她说了门亲事,想要把她嫁的远远的,结果她一咬牙,把手里的那些铺子宅子和那良田全都贱卖了,后头是打算怎样,我也不清楚的。
她好歹也是个嫡系小姐?怎么还会落得这般田地,那家族里的大人们都不管的?白城山道:管什么?她那几个叔叔又没缺她吃喝,也没少她下人,不过是想要她交出一些产业而已,那些产业本就是他们家的,她若是个男儿身还好,偏生又是个姑娘家,迟早是要嫁到别人家里去的,这么多的产业难道都带过去?想来不论古今,那些有钱人家的糟心事儿都少不了,方怡心里默默同情了那位小姐一番。
却听白城山又道:不过那位小姐倒是个有魄力的,光凭她一个姑娘家能从几位叔叔手里头保住爹娘的产业,就是个叫人佩服的。
那个家族这些年越来越落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嫡庶不分,烂帐一本。
赵立夏也是吃了长辈偏心的苦,这会儿听得认真,暗想以后他们绝不能这样!你们看看手里头有多少银两,不够的我先给你们补上,等明儿你们跟我一道去城里,趁早把这房屋过契的事儿给办了,免得又生枝节。
方怡立刻起身:我这就去数数银两。
等方怡离开,白城山看向赵立夏:我看你心不在焉的,可是发生什么事了?赵立夏当即把前一阵的事都说了,白城山起初一脸担忧,到最后听得怒火中烧:他们这也太过分了!姑娘家的清誉岂能由得他们这般败坏!亏得方怡是个心宽的,要换了别人,岂不是要想不开悬梁自尽了!白城山的话可把赵立夏吓得不轻:叔,孝期未过,当真就不能脱离了他们吗?我不想方怡再受这些委屈。
这事并非要等孝期过了才行。
我本想着,多等个一年半载,你的心思或许会淡下来,说到底他们也是你的亲人,可如今看来,这样的亲戚当真是不要也罢。
赵立夏道:柳叔说过,凡事可一可再不可三,他们已经几次三番地做出这样伤害我们的事来,我当真一刻都忍不下去了。
叔,你帮我这回吧,我绝不后悔!白城山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
等会儿你随我一道去找里正和族长。
不过,话咱们可以先说了,但这脱离本家的事还得慢慢来,最好是能拖到孝期过了再办。
立年辰辰他们将来是要去考功名的,谁都不知道将来这事儿会不会被人当做小辫子来揪住不放。
凡事要三思后行。
赵立夏点点头:我不求立刻能脱离,我只要他们别再来招惹我们就成。
那一日,我赶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屋子塌了,我觉得我的心都快被压塌了似的。
若是方怡和辰辰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不知道会怎样。
说到最后,眼圈儿都有些红了。
白城山拍了拍赵立夏的肩,劝道:都过去了,别想了啊。
好人自有好报,他们不是完好无缺地跑出来了吗?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你们都该高高兴兴地迎接这大福气。
赵立夏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他们都说,除夕夜塌了房子是不吉利的,还说方怡和辰辰他们活……白城山啐了一口,打断了赵立夏的话头:你听他们乱嚼舌根!这有什么不吉利的?这叫辞旧!等明儿再把那房子重新修葺一番,就是迎新了!大吉大利!这一阵子,赵立夏的心里头堵得厉害,总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沉甸甸的,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可是却不敢说出来,他更怕说出来之后,这不吉利的事儿立刻就要发生了。
这会儿听了白城山的话,这才觉得安稳了些,白叔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说是大吉大利,那就一定是了!看赵立夏这模样,白城山也猜到他这一阵子怕是心里头不好过,不免有些心疼,愈发的觉得这赵家村儿还是趁早的别呆了,等回头孝期一过,脱离了老赵家的那群人,赶紧的全搬到城里头去,眼不见为净!那头方怡仔细地把银钱又数了数,最终舀了个整数出来,零头的那些还是留在手里,也省得什么事儿都得跟白城山伸手,这可不好。
虽说拜年要赶在上午,但是白城山可不光光是为了拜年去的,所以一直等到晚上才带着赵立夏,拎了些东西去了里正屋里,给他拜个晚年。
里正现在一看到白城山就有些心虚,这位可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啊。
果不其然,客套话一说完,白城山就开门见山了:我今儿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劳烦里正大人。
里正心里一紧,暗道来了:啥事儿啊?白城山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放在桌上:里正大人,我这人性子直,也就不绕圈子了。
既然老赵家的那群人这么不舀立夏他们当亲人看,这些孩子也没必要非得谗着脸留在老赵家了。
我今儿来,是想跟里正大人商量商量,咱们是让立夏他们在你们赵家村儿自立门户呢,还是按这纸上写的,过继到我们白家?94看房子白城山的话已经挑明了,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说是选择,其实里正根本没的选,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赵立夏他们过继到白家去,那就只能是在这赵家村儿自立门户,这在以往也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只不过,眼下这情况有些特殊,赵立夏到底还没成家,只能算是个半大的孩子,这会儿他一门心思的想要从老赵家脱离开去,难保将来不会后悔。
可这事儿一旦定下了,上了祖宗祠堂,就算是后悔也没法子了,里正并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沉默半晌,里正看向赵立夏:立夏,这是你的意思?赵立夏严肃地点了一下头:里正叔,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白叔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见状,里正默默叹了口气,那老赵家的做的事也确实不地道,让他想劝都没法儿劝,最后,只道:这事儿是件大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定下的,我也做不了这个主,回头等我跟族里那边说一说,再看吧。
这话已经就有默许的意味了,白城山也不多言:那就有劳里正大人了。
这事儿我也觉得不必太急,最少能等立夏他们的孝期过了再上祠堂。
里正点头道:这样最好不过。
从里正家里头出来,赵立夏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白叔,你说里正叔能说服族里的老人吗?看着赵立夏一副情急的模样,白城山暗自笑了笑,到底还是年轻了些,遇到这种事就沉不住气了,嘴里却反问:你知道为何那里正对你一家诸多照顾?赵立夏有些纳闷,却还是想了想道:许是看我们一群孤儿可怜,所以便多扶持我们一把。
白城山笑着摇摇头:这村里头孤儿寡母远不止你们一家,你可见过他对别家的事这般上心?这其中固然有因为你们是孤儿怜惜你们的缘故,更多的却是因为你们的性子。
他看出你们的本性纯良,知恩图报,即便将来没有大出息,日子也必不会难过到哪里去,他帮你们,也许并不图什么,只图个心里头舒坦。
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总归是有原因的。
赵立夏道:这个道理我懂。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管里正叔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帮我们的,我都很感激他。
白城山笑道: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立夏,人生在世,总会遇到各种形形□的人,凡事要多想想别人的好,你自己的日子才会好过起来,若总是念着别人的坏,心怀怨愤,那便不会再有其他人对你好了。
赵老爷子就算再偏心不对,他也依旧是你的爷爷,没有他,就不会有你爹,更不会有你们。
就算将来你脱离了老赵家,你也不能忘了这点。
赵立夏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白城山,正色道:我不会忘记的。
每年三节我会继续送,但是更多的我不会做了。
白城山很欣慰: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
送走白城山和赵立夏,里正在屋里做了很久,直到他的大儿子忍不住催促他去睡觉,这大半夜的,炭盆的火也快要熄了,会冻着的。
里正长叹一声:想那老赵家的,亲爷爷亲叔叔都比不得一个外人啊!我本以为白城山是看中了几个孩子将来会有大出息才带他们进城,将来好过继到他们白家,没成想他是真心蘀那些孩子着想啊!里正的大儿子劝道:爹,白城山不会无缘无故给他们请先生,那几个孩子想必都是聪明的,将来保不准儿会考个秀才举人什么的。
说句不中听的,就老赵家的那些人的品性,立夏他们能脱离了也好,省得将来给他们惹出什么事儿来。
里正道:说的也是,罢了罢了,横竖是他老赵家的自己没眼光,好好的有出息的不要,非抱着个草包当宝贝。
等过两天正月过完了,你陪我去族长那边走一趟。
好,爹,天不早了,快洗洗睡了吧,等会儿该冻着膝盖了。
……第二天一早,赵立夏和方怡带着一屋子小的揣着那一百七十两的巨款登上了马车,跟白城山一道去城里了。
那套房子要五百八十两,足足差了四百一十两,这可当真是一笔巨款,赵立夏昨晚跟方怡计算了之后,心里头都有些愧疚,让白城山舀出这么大一笔钱来借给他们,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白城山却笑道:这钱又不是我一个人出,你们柳叔也要出一半的,这平摊下来也就不怎么多了,再说,你们赚钱不也快的很?回头等芝麻磨了酱和油卖了,可不就是好几十两的进项?还有那好几十坛子的葡萄酒,等卖了也是不少钱呢。
我都不愁你们不还钱,你们借钱的反倒蘀我发起愁来了!这么一说,车里头的气氛才热络起来,大家开始期盼着那城里头的房子是什么模样了。
虽说已经去过白城山和柳叔的铺子里好多回,也大概知道是个怎样的光景,可还是耐不住要想一想,期盼一下,白城山不都说了么,那屋子可比他家大了一倍不止呢!唯独方辰心里头记挂着柳叔,刚刚听到白叔提到柳叔也要出一半的钱,他的一颗小红心立刻就雀跃起来,本来想问问柳叔是不是回来了,却被其他人给打断了,看着大家伙儿都关心新房子的事,他也不好插话,只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小脸儿上满是急切。
等到了城里,方辰立刻凑到窗子边上张望着,老远地就瞧见那书店的门是开着的,小家伙立刻就笑眯了眼,两个小酒窝都冒出来了。
方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明白小家伙一路过来的急切是为的哪般,不由笑了笑,在方辰眼里,柳叔除了是老师以外,还是他父亲的蘀身吧,同样的温文儒雅,同样对他温柔教诲。
马车刚一停下,孩子们就陆续跳下去了,赵立年跑的最快,一眼就瞧见了书店里头的柳叔,下意识叫了一声:柳叔!扭着小身子就往那店里头跑,瞧着是真心的高兴,随后下车的几个也都跟了过去。
回家一个月,柳叔看着反倒清瘦了些,比起白城山的气色红润可差远了,看到这几个小的也露出笑来,挨个儿捏了捏小包子脸:这脸都鼓起来了,过年在家没少吃好东西吧。
柳叔,我们好想你!几个小的跟柳叔腻歪了好一会儿功夫,这才说起正事儿,银两柳叔一早就准备好了,舀出来的时候,赵立夏认认真真写了借条字据,还按了个手印儿,一张给柳叔,一张给白城山。
两人倒是没说什么,同样认真地收下了字据。
借了钱,白城山带着赵立夏去找那位小姐,然后去衙门里过契。
柳叔则带着方怡他们去了那家店铺,也是在这条街上,就在那个卖绣品的店铺的斜对面,距离白城山的铺子也不远。
这间铺子原本是卖布匹的,面积确实很大,有柳叔的书店两个大小了,而且整个铺子也没有隔开,更加显得宽敞,这会儿东西都已经搬空了,就剩下一个长形的高木桌和几个木架子,方怡走到铺子后门那边看了眼,整个后院儿可真不小!刚刚来的时候方怡在四周都看了一圈儿,似乎隔壁那间铺子并没有后院,然后对面也有间铺子没有后院儿,似乎这条街的布局就是这样,有的铺子是连着后院儿一起,有的却就只有一间铺子而已。
方怡他们买下的这套房子之所以后院儿大,是占了隔壁那间铺子一大半儿的面积,整套房子就像是个是小四合院儿,三面都有屋子,唯独空了一面,除了一个后门儿,旁边还有个马棚。
方怡对这套房子满意极了,难怪白城山说划算,五百八十两银子虽然说起来很多,但是能在这地段买到这样一套房子,当真是划算的紧了!几个小的也在屋里院子里跑进跑出,这里虽然没有他们家里的房子大,可是做的好有趣,比他们家直敞敞的房子要好看多了!柳叔笑眯眯地明知故问:这屋子怎样?可还满意?满意!满意极了!真是想做什么都可以!柳叔道:这前边儿你们可以开间小店,卖些吃食,后院儿里这么多屋子也够你们住了,南边儿那间最敞亮,回头可以舀来做书房。
方怡点头道:那边也最安静,舀来当书房最合适不过。
进屋去仔细瞧瞧吧,看看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地方,趁着还没住进来,先找人来改改。
……那头白城山他们也很快就过了契,彼此双方早就已经谈好了的,在衙门里走一趟就成了,办好事之后,白城山又跟着大家伙儿说笑了几句,便带着赵立夏看房子去了。
屋里方怡正在仔细地检查每一个角落,有几处地方都有漏水的嫌疑,地面的转也裂了几块,厨房里的灶台也有些小,水井就在后门边上,进出的时候得注意了。
白城山看着她这模样,笑道:回头找个好工匠来瞅瞅,你这外行哪里看的了那么多的问题。
方怡嘿嘿笑了两声:又要麻烦白叔了。
赵立夏把房契交给方怡,方怡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别小看这薄薄的一张纸,这可就是古代的房产证啊!等看仔细了之后,再小心地叠好,贴身放在怀里。
两人的动作自然,透着一股淡淡的亲昵,几个小的倒是没觉得不对,他们看多了,白城山和柳叔则是互看一眼,眼底露出些许心知肚明的笑意来。
房产证到了手,这套房子就彻底是他们的了!虽然还背了巨额债款,但这完全抵消不了买了新房子的激动之情,要不是这房子空荡荡的,赵立夏方怡他们还想着在这儿住一晚,体验一把城里的房子的感觉呢!有了新房子的感觉就是好,还是这黄金地段的商铺,方怡瞬间觉得自己暴发户了!95、开店咯几个小的也是激动异常,赵苗苗屁颠屁颠地跟在赵立年和方辰后头,听到他们说要住这间房,也凑过去道:苗苗也要住!方辰这才看到一直跟在他们后头的赵苗苗,连忙牵着她道:好,苗苗一起。
那头赵立冬已经选好了房间:这间最宽敞,我要这间,可以打拳!赵立秋拍了他一脑袋:笨,最宽敞的屋子要留给大哥住。
赵立冬傻乎乎地问:为什么啊?大哥又不爱打拳。
因为大哥屋子很快就不止住大哥一个人了!还有嫂子呢!赵立冬恍然大悟,连忙道:好,那我去第二宽敞的那间屋子!这两人说话虽然声音不大,却还是被不远处的赵立夏给听到了,他不动声色地踱着小步子,看似在打量整个院子,实际却慢悠悠地晃到了赵立冬之前看中的屋子外,看了一圈儿,心里很满意,这间屋子回头他跟方怡住最好不过了!……看完房子已经是中午时分了,众人依依不舍地从那屋子里退出来,白城山教赵立夏把屋子后院儿的门插上,然后又锁了店门,这才把钥匙递给赵立夏。
中午是白城山请吃的饭,不过很显然,一桌子的人都没有吃饭的心思,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时候能住进来,什么时候来开店。
既然房子都买了,这店肯定是要趁早开起来的,暂时就卖热干面和凉皮之类的就好,其他的等想到再说。
说这话的是方怡,既然房子买了,门面有了,当然要早早的开起店来做生意,也好早日还钱不是?白城山道:不必这么着急,开店可是个辛苦活儿,风里来雨里去的,你们如今还得住在家里头,每天来回的跑身体也会吃不消。
赵立夏道:如今天气也渐渐暖起来了,我们跟去年一样,早上过来,晚上回去,有白叔你的马车,也不算辛苦。
一直默默不语在旁边闷头大吃的柳叔,直到吃了个六分饱才放下筷子,慢悠悠道:别急着说开店的事,这正月一过,该是服徭役的时候了吧,这徭役可也有一个月的功夫。
白城山道:徭役能交钱抵人,到时候直接交钱就是了。
柳叔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这店就早些开了吧,年轻人吃点苦算得什么?白城山忍不住道:你这就是想早些跟方怡混吃食!哪里!我也是为了他们好,功课放松了这么久,也该好好抓紧一把了,回头要全忘光了,你可别跟我发愁。
听到这话,赵立夏忙道:那就找个好日子把这店开起来,我们也好跟柳叔学功课。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转而又说起别的事来,白城山道:方怡,你家那屋子既然垮了,索性就全推了,再盖一间小点儿的砖瓦房,也省得总要挂在心上,你看如何?这话虽然是白城山说出来的,却是赵立夏的意思,只是之前他提过一次,被方怡否决的彻底,觉得都打算去城里买房子了,完全没必要在这里盖间砖瓦房平白招人嫉恨啊。
作为一个现代人,脸面这种东西完全不如经济实惠。
所以这会儿,方怡依旧是那套说辞。
白城山和柳叔听过之后,再度露出些许吃惊来,这小妮子还当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别的不说,盖一间砖瓦房,不论大小,那都是给她和方辰留了条后路啊,如今看来,她却完全不稀罕,是年少无知,还是有自己的打算?白城山觉得方怡是真心依赖着赵立夏,所以没想过给自己留后路,只想着一起奋斗过更好的日子。
而在柳叔看来,他莫名地相信这小妮子心里头还有更大的盘算,至于这盘算到底有多大,那得慢慢看了才知道。
到最后,柳叔竟然生出些许感慨来,这小妮子若是个男儿身,事情该会有趣得多吧?方怡说的在情在理,且情真意切,并非口头推脱,白城山也不再坚持,甚至还帮着方怡说服了赵立夏。
至于他到底是怎么说服固执的小少年,那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来的日子,所有人都忙碌起来,这店铺可不是说开就能开起来的,首先这新买来的屋子要请人来修葺一下,那原本是用来卖布匹的店铺改作小吃店也要整改一番,布局什么的也要重新规划,还有那桌椅,碗筷之类的也少不得要操心一把。
另外,衙门那边也还要登记备案的。
赵立夏给家里头又多请了几位短工,把家里的田地一应都交给了王家兄弟两,经过这小半年的相处,两兄弟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随后,赵立夏又去了趟里正屋里,把他们两家的徭役的钱给了,说是白城山在城里头又开了家小店,让他们去帮忙,顺便几个小的也好跟着先生念书。
里正听了,自然是连连点头,收下钱,让赵立夏安安心心地过日子,独立门户的事他会努力争取的。
方怡每天都在店里转悠,一面在纸上写写画画,一面拿了东西在店里比划,努力地回想以前去一些所谓的百年老店里头的布置。
他们的店铺是开在最繁华的街道里,卖的又是仅此一家的特色小吃,若是装修方面再上点心,那回头每一份小吃的定价也能稍稍高上那么两三文,算起来只赚不赔啊!让方怡没想到的是,柳叔居然也是个中高手,每每听了方怡的计划,总会提出那么一些意见,虽不多,却一针见血。
到最后,方怡索性就拉着柳叔研究起来,两人从布局摆设讨论到桌椅造型,甚至连碗筷都想自己设计一下。
这让方怡大呼过瘾,她说的那些不过都是些轮廓,是皮毛,是看过之后复述出来的,并不能懂得其中的内涵道理,然而柳叔却懂,剔除不合适的,留下的都是方怡想要的那种。
这让方怡对柳叔的崇拜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对名士的认识也更进一步。
不过,也幸亏方怡说的只是个皮毛,不然柳叔真心就要起疑了,一个乡野间的小丫头居然能想出这么多的东西,试探过几次之后,发现方怡真的只是突然想到而已,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柳叔也渐渐开怀了,有方辰那般聪颖过人的弟弟,方怡的这点儿聪明也就不稀奇了,心里也愈发的觉得可惜。
白城山倒是不知道柳叔的感慨,他自个儿也忙着呢,在这条街上开店可不是说开就能开的,方方面面都要打点一下。
这店铺连同这套房子,对外全部都是挂在他的名下,这也是大家伙儿一致的意见,所以他都是一个人去跑的,连赵立夏都没带着。
大半个月过去之后,那套房子从里到外都整修了一番,店铺的门两边各开了一个窗子,左边那个比较大,到时候直接摆上一个案桌,可以放些芝麻酱之类的小吃食来卖,还方便人排队打包。
这样一来,整个店铺顿时亮堂了许多。
柳叔画出来的那些桌椅都已经找木匠定制去了,另外的小摆设则是柳叔自个儿去挑的,赵立夏和赵立秋一路跟着,回来的时候跟方怡直咂嘴,柳叔买的那些东西可真贵,不过可真好看!方怡笑而不语,就是又贵又好看回头才好让人心甘情愿的多掏钱啊!方怡就没去跟柳叔凑热闹了,她这会儿则是忙着列清单,开店要卖的小吃品种,需要的各种调料,这事儿刘三娘也在一旁帮着想,虽然她会的东西没有热干面凉皮那么独特,但是也弄出来的味道也是顶好的。
方怡决定主打热干面和凉皮,附带的还要有些别的,比如豆浆豆腐花之类的不能少了,搭着热干面卖绝对能火,这得找杨婶儿;还有凉面薯粉丝之类的,酸辣薯粉也是很好吃的小吃,另外饺子馄饨也要备着点儿,说到这个,方怡突然想起,可以再来点儿灌汤包啊!这可也是道有名的小吃,而且做起来一点儿都不麻烦,就是用料要足,这点方怡还是很舍得的。
杨婶儿在得知方怡他们打算在城里头开小吃店的时候,很是惊讶了一把,随后又听方怡说要跟她预定豆浆和豆腐花,甚至连豆腐也要,更是拉着方怡的手高兴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去年看着这些孩子受苦,她心里头也难过,如今终于给熬出头,能过上好日子了,她当然是高兴的,更高兴的是,这些孩子心里头也一直都惦记着他们一家的,不管卖什么东西做什么买卖都不忘拉上他们,当真是群好孩子啊。
这般又过了小半个月,眼看着选好的吉日就快要到了,店铺里的各种东西也纷纷就位,后院儿也专门腾了个小房间出来放材料。
一群人激动地都睡不着觉了,连向来最能精心的方辰也有些读不进书了,时常眼巴巴地望着柳叔,有些欢喜又有些担忧地问:柳叔,你说我们的店生意会好吗?柳叔摸摸他的小脑袋,反问道:生意在于人做,你觉得你姐姐的手艺如何?方辰当即道:姐姐弄的东西最好吃了!那不就是了,你们开的是卖吃食的,只要东西好吃了,生意必不会差的。
方辰点点脑袋,又开始掰着手指头期盼着能早日开张了。
然而,等到临近开张的日子,前来看望的三妞儿惊叹地把那屋子里外都逛了一圈儿之后,好奇地问道:你们的店铺怎么没有招牌,是还没挂起来吗?让我先瞧瞧呗!回去我也好跟我爹娘说。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齐齐傻眼,招牌!他们居然忘了招牌!——作者有话要说:^_^96所为何眼看着店铺后天一大早就要开张了,居然到这会儿才发现没想招牌!还有比这更坑爹的事吗?方怡觉得,好歹没在开张前夕才发现这个悲剧的事实,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他们还有一天两夜的时间。
然而,事实证明,这一天两夜的时间或许能做很多很多事,却独独不包括给店铺取名字,当初那开心糍的取名就已经争的面红耳赤,那还有个艾糍的名称作为借鉴,眼下却什么都没有,任何名字都可以,想想汉字那庞大的数据量吧,能组合出多少名称来,那真是想都没法儿想的。
三妞儿在得到了好一通夸奖感谢之后就被众人丢到一旁,她也不恼,凑到他们跟前努力地开动脑筋。
方怡很有自知之明,论创意她肯定是不够看,但是她有穿越外挂技能在身,还会输给这些古人吗?当即列出了一个又一个招牌名,还都是现代里耳熟能详的几个大品牌。
然而,这些名字刚说出来就得到了柳叔残酷无情的炮轰。
起初方怡还一个劲儿的继续想,到后来她很干脆的放弃了,她算是瞧出来了,不是她的名字本身有多不好,而是只要是她说的,柳叔都觉得不好!准确来说,除了他自己想的那个名字以外,别人说的一律被他批得体无完肤!争到最后,所有人面红耳赤,齐齐心有不安却又无奈地瞪着柳叔,没办法,在场诸位学问最好的就是他,偏生口才也是极佳,谁都说不过他!眼见大家都不吭声了,柳叔这才拍了拍衣摆,理了理因为太过激动而有些散乱的发髻,一副很是小人得志地模样:怎么样?都没话说了?还是觉得我想的名字最好吧!方怡默默抬头,四十五度望天,神情忧郁,她实在是没法儿吐槽了!柳叔想的招牌名,说潇洒那是真潇洒,说飘逸那是真飘逸,可是,这种名字挂上去,还有人敢来吗!谁会往一个卖特色小吃的铺子上头挂逸仙居这种招牌!难道就不怕人家仙人下来踢馆子吗!就算人家仙人不来,另外开了醉仙居的也该来控告咱们抄袭吧!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方辰皱着小包子脸,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耐不住良心的折磨,弱弱地开口:柳叔,这个名字好是好,可是不适合我们店啊,我觉得姐姐说的知味居挺好的。
柳叔恼怒地一瞪眼,方辰立刻缩了缩小脑袋,没骨气地捏着衣角躲到赵立夏的身后去了。
柳叔看了一圈儿:还有谁有意见?白城山张了张嘴,想到刚刚被柳叔训斥粗的靠边儿去,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罢了罢了,左右是个卖吃食的,招牌不重要!迫于柳叔的淫威,这家店铺的招牌最终确定为逸仙居上!想好了招牌,那就要去买牌匾了,柳叔兴致勃勃,表示这招牌上的字他要亲自写,这会儿白城山说什么也要跟了去,这名字可以随意,但是这招牌可绝不能随意了!以柳叔的性子,他绝对会选一个比本城最大的酒楼还要霸气的招牌,那可是绝对绝对不行的!你叫啥名字人家不会管的,顶多背后嘟囔几句,可这招牌若是太大了,可真就有人要上门来说话了!方怡默默忧伤了一会儿就释然了,店铺的招牌不重要,重要的是热干面和凉面,若是这两个名字能传开了去也不错!牌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好的,眼瞅着天色渐晚,赵立夏一行人就先回家去了。
刚进赵家村儿,就见里正的小孙子正守在村门口,看到马车立刻又蹦又跳地挥起小手来,生怕赵立夏没看见他,直接冲了过去。
赵立夏一向稳妥,驱赶马车也跑的不快,很容易就停下了,把那小男孩儿抱到马车上,问道:是我爷爷让你来这里等我的?小男孩儿最喜欢坐马车了,当下扭了扭小身子,摸摸赵立夏手里的鞭子,笑嘻嘻地点头:爷爷说有事找立夏哥。
说完,似乎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是急事!嗯,你先回家,然后再去找你爷爷,要不要跟我一起?小男孩儿毫不犹豫大声道:要!一起的话,可以有马车坐哦!赵立夏笑了笑,把小男孩儿交给身旁的赵立秋,让他看好,小男孩儿才四五岁,正是调皮好动的时候,万一不小心摔下马车,那可不得了!等回到家里,赵立夏去屋里抓了一大把红薯条,这才带着兴高采烈的小男孩儿去了里正家,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赶到里正家的时候,那头正要开饭,赵立夏就被留下吃饭了。
等吃过饭,里正把赵立夏叫道屋里头,这才道:立夏,这几日你跟族里的几位老人都说过了,他们的意思,还是想听你自己亲自说。
你也别嫌烦,你知道的白叔对你好,但是他到底姓白,不姓赵,凡事都让他出面也不好。
你说呢?听明白里正的意思,赵立夏道:我怎么会嫌烦?这事是大事,你们也都是为我好才会想要问清楚,我这阵子忙着给白叔帮忙,反倒总辛苦叔在帮我跑,实在是不该。
你能明白这个理儿就好,今晚你要是屋里头没事儿,就跟我去一趟那些老人的屋里,把你的想法和理由都说清楚了,他们才好做决定。
赵立夏点点头,跟着里正出了门,一路上,里正又叮嘱了一番,为了让赵立夏顺利从老赵家里头脱离出来独立门户,他跟族里几位老人说了他们在城里跟着先生念书的事儿。
族里的老人不比里正,他们一向沉稳,最忌讳这种对整个族里都会产生不好影响的事。
当初赵立夏的爹都没有提及此事,而赵立夏却要提出来,还是在他爹娘孝期未过的情形下。
光这一点,族里的老人就有些不喜了,况且,他提出来的事儿又有些大逆不道,纵然有千万般的理由,说到底那也是他想要抛弃他的亲爷爷!这种事儿,就是整个赵家的族谱上,也是很少见的!没有哪个族长愿意自己的手头出这种事儿。
里正心里头也是明白的,所以才提到了这些孩子们跟着先生念书的事,还特别点出这些孩子才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就已经能背诵三字经,还能写出不少字来了,族里的老人这才有了松动。
族里头已经有好几十年没出过一个秀才了,若是能出几个出息了,那可真不错!当组长的面子上就更有光了。
有了这一层,他们才算是认真对待这件事了。
这些过程里正都没有告诉赵立夏,但是赵立夏心里却是懂的,这其中也有白城山和柳叔的提点,此刻他听着里正絮絮叨叨地叮嘱,无一不是为了他好,心里暖意融融,只觉得自己想要继续留在赵家村儿当赵家男儿是对的。
这里有他的祖祖辈辈,也有这些真心对他好的人,即便将来他们一家要去城里,要去更远的地方,这里也永远是他的根之所在!那些族里的老人的态度算不上好,几乎是冷言冷语,开口第一句必是训斥,等到训够了,才问上几句,随后便挥挥手让他离开,从始至终都没个好脸色。
不过熟知他们性子的里正却劝赵立夏别担心,他们这模样,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同意了。
赵立夏知道里正从不说没根没据的话,知道独立门户的事有了希望,脸上难掩喜色,里正看得摇头失笑: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与此同时,城里头柳叔的后院儿里,两个半醉的身子晃悠悠的。
喝的满面通红的柳叔举起酒盅,笑道:我先前瞧着你对他们如此用心,还当是要让他们跟了你姓白,原来不是,是老弟小人之心了。
这一杯,我先干为敬!白城山摆摆手:我也不瞒老弟,起初的时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这日子久了,我渐渐忘了当初的打算,只想看看这些孩子将来到底能走多远。
以他们的性子,即便不姓白,心里头也必然是尊我一声白叔的,我又何必在意那些!白老哥当真是性情中人!老弟我佩服啊!白城山笑道:我这算不得什么,不过是顺手帮一把而已,更何况,他们的爹也是我的故交,还是我小叔的救命恩人,我做的这些微不足道啊!倒是老弟你对他们的悉心照顾,老哥我要替他们好好的谢谢你啊!柳叔干了手里的一杯酒,眯起眼也不知看向哪里,声音飘忽不定: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急,不急。
白老哥,我也并非无欲无求,那一张张宽阔的白纸任由人书写,任人横平竖直,任人龙飞凤舞。
传奇听多了,终归不如自己亲眼见证亲自创造来的有趣啊。
回应他的却只有一声高过一声的鼾声。
柳叔轻笑,抬手晃悠悠地又给自己满了一杯,一手端酒,一手捻筷,敲着碗边念念叨叨,似吟唱,似低喃……两个书童远远看着,齐齐摇头,自从教导那几个孩子起,他们的少爷开心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应该算是件好事吧?作者有话要说:^_^今天三八节,晚上要出去大采购``````97喜忧参半两日后的清晨,逸仙居顺利开业,方怡和刘三娘站在放着案桌的大窗子那边,穿着一样的青色衣服,头上包了块蓝色的头巾,身上围着同色的围裙,袖口还带着袖笼,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身旁的案桌上整齐地放着一排畚箕,上面分别摆放着热干面凉面薯粉丝还有普通的面条儿,畚箕的前面则是一排方形的小瓷碗,里面装着各种调料,另一边则放了几个瓦罐,里头飘着阵阵香气儿,这是方怡按照现代那些早餐店里想出来的,牛肉,三鲜,肥肠,还有酸汤,每样都来一点儿,相信讲究吃食的古人必然不会放弃一饱口福的机会。
除了这些熟食,还有泡菜豆腐之类的凉菜,琳琅满目,看着就喜人。
这店铺还没正式开张呢,光是店门一拉,那香气就传出了老远,惹得路人口水连连,频频驻足张望,却只看到一家新开的店铺,香气儿似乎是从那一家传出来的,只是那大开的窗子上架着的案桌上被盖了一层红布,不知是什么缘故。
方怡和刘三娘是大厨,赵立夏他们兄弟四个连同方辰那就是店小二了,清一色的青色袄子,模样一个比一个讨喜,脸上笑意盈盈的,哟,还漏掉了个最小的呢!赵苗苗穿着火红的小袄子,梳着两个朝天辫,长得白白嫩嫩,唇红齿白的。
白城山摆好架势,同柳叔一道等着吉时来临,只听柳叔突然一声大叫:开始!白城山立刻点燃手里的鞭炮,噼里啪啦,红纸四溅,难怪案桌上铺了红布,这是防止炮渣落到上面去啊。
等到鞭炮声落,方怡和刘三娘一道掀开了红布,这店就算是正式开张了!这刚一开张,就陆陆续续有人进了门,有不少是这条街上的掌柜的,其中就有方怡的老合作伙伴,收绣样的那位掌柜的。
这些人白城山可都熟着呢,当即热络地招呼起来。
这也算是这条街上不成文的规矩,新店开张,邻里之间总要上个门,恭喜一番才是,更何况方怡这间铺子是卖的吃食,不存在抢他们的生意,所以各个儿脸上都挂着笑:白掌柜的真是生意越做越大啊!恭喜恭喜啊。
白城山笑哈哈:想吃点儿什么不?不是我吹,我这店里头的东西,保管有你们没吃过的!吃过还想吃!听到这话,众人自然是要尝尝鲜了。
那头赵立夏赵立秋几个立刻就去方怡那边报数:热干面要四碗,凉皮要三份,另外还要两碗凉面,豆浆和豆腐花各五碗。
赵立冬脸皮薄,对着人总是张不开嘴,这会儿就在帮忙舀豆浆和豆腐花,舀好之后就放在面前的长桌子上,等着赵立夏和赵立秋端走。
这也是方怡的主意,用一张长桌把厨房和客人坐的位置隔开,既避免了客人跑到厨房边上来,又让客人们觉得很干净清爽。
这店里头的生意都是人带起来的,特别是卖吃食的店铺,路过的人们眼瞅着那一家店坐满了人,心里头就会想,莫不是特别好吃,所以人才多?于是便也要进去尝一尝。
有了第一批捧场的掌柜们,原本还在犹豫的路人也都进了门,方怡和刘三娘都是干活儿麻利的,刘三娘到底是紧吧惯了的人,放起调料来没有方怡大方,方怡索性就让她负责下面,她自己来调料,横竖也都要不了多长时间,务必要让进门来吃的人惊讶一回!这不同吃食用的碗也不一样,装热干面的,是大口的粗瓷碗,青色的碗衬得酱色的热干面更加的诱人,而凉皮则是用的陶碗,深色的碗里装着乳白色的凉皮儿,讨喜极了,至于那装凉面的,则更类似于盘子了,堆起满满一堆,瞅着就有食欲。
这些吃食一上桌,那些掌柜的立刻就笑了:白掌柜的这回是下了本儿啊!连这碗都花上心思了。
白城山笑道:我粗人一个,哪里想的来这些东西,这些可都是刘老弟的主意。
众人皆是一惊:刘先生?一直坐在角落那张桌子闷头大吃的柳叔放下筷子,一抹嘴,转过身,慢悠悠道:怎么?各位可有意见?没没,这碗配这吃食当真是赏心悦目,不愧是刘先生啊。
是啊,这碗装着这面,真真是相得益彰。
众人纷纷夸奖,心里头暗自抹了把汗,幸亏刚刚没有笑话这店铺的名字,想必也是刘先生的手笔!好好的一家卖吃食的店铺,居然叫逸仙居,实在是有些……听到这些话,方怡默默鄙视了一把众人,敢不敢说真话?闲话说了不少,终于是开吃了,方怡看着那些人的表情,提在半空的心终于是落下去了。
听着众人大呼好吃,刘三娘也抑制不住的高兴,凑到方怡面前低声道:真好,他们都喜欢吃哎!方怡笑道:可不是么!那些人吃过碗里的之后,有几个看看身旁的人面前的碗,忍不住又多叫了一份,白城山见状,笑道:我这一份的分量可足着的,一碗就够饱啦,想吃别的,等饿了再来!别点了吃不完浪费!那几人笑道:只听说不买的,你这还不卖呐!白掌柜的这是在勾人呢!让我们时刻惦记着。
等到付账的时候,听说那热干面要八文钱一碗,而凉面是六文钱一碗,啧了一声,却也没多说,吃了的人自然知道里头的用料十足,这几文钱花的不冤。
倒是那些原本打算尝尝的人听到这个价格,当即就选择了相对较为便宜的凉面,薯粉丝之类的,味道那也是相当不错的。
送走这一批掌柜的,接下来就都是真正的客人了,不过到了这会儿,大家已经不怎么担心了,只要东西够好吃,迟早会有人来的。
这开张第一天的生意总体来说算是不错,一整天都断断续续地有客人上门,有的吃过热干面和凉拌面之后会顺便再买些芝麻酱回去自己拌着吃,这样一来,收入就更高了。
白城山一整天都在店里头帮忙,柳叔则是坐在角落里听着客人们的议论声,脸上带着些许得意的神色。
想来听到的都是好话吧。
比起热干面,凉皮倒是卖得不错,许是因为最贵的那种不舍得,那便尝尝第二贵的那种,昨晚做好的那些全都卖光了,热干面倒是剩了不少,正好拿来当晚饭。
考虑到还要赶回村里,铺子早早就关了门,大家伙儿一起收拾屋子,不多时就拾掇干净了,方怡把装铜板的小木盒往马车里一般,一群人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等回到家里天还早着,王家兄弟去地里干活儿还没回,刘三娘一下车就忙着弄晚饭去了,方怡则是进屋数钱,这第一天的生意相当的好,营业额居然接近400文钱了,虽然有不少是这一条街的掌柜的来照顾生意,但是能有个开门红还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赵立夏他们几个看着方怡数钱,忍不住惊叹:这才一天就有这么多了。
方怡笑了笑:这只是总收入,我们还要扣掉成本的。
赵立夏道:除了那些调料,其他的都是我们自家产的,成本应该不多吧。
方怡一边往账本上记数,一边道:是不多,芝麻酱和香油固然很贵,不过咱们自家磨要不了多少芝麻,所以咱们的成本主要就是面,但是这面也是咱们自家地里头种出来的,成本自然也就少了,所以这379文钱的收入,咱们纯利润应该能有250文的样子。
一天能赚250文,那不是3天就能有一两了?赵立秋激动得脸都红了。
方辰也不住地点头:一个月有二十八天呢,能赚九两多!方怡笑着摸摸方辰的脑袋:算的真快,不错!这结果一算出来,大家伙儿高兴地饭都不想吃了,趴在桌上直盯着那账本儿瞧,好像那账本儿马上就能变出银子来!方怡瞧着好笑,一人脑袋上敲了一下:快去吃饭,吃完饭要早点睡觉,不然明天可没精神早起。
虽然多余的热干面都带了回来,但是并没有拿出来当晚饭,因为家里头除了他们还有自己,还有请来的那些短工呢,要是让他们瞧见了,那可不好。
所幸家里头的几个小的都是懂事的,虽然爱嘴馋,但是也不会吵着闹着要吃的。
吃过饭,赵立夏和方怡两人又重新把账目算了一遍,按照今天的业绩来算,一个月能有9两的收入,着实是有不少了,但是还不够,且不说这套房子欠着巨额债务,光是为了开店投资进去的钱也有不少了,开店之后还会有各项开支,税收,打点关系,还有时不时的礼节钱,按照这种收入,至少一年才能回本,这不够,远远不够!最初的兴奋早就已经退散了,赵立夏抿了抿唇角,神情有些严肃,他在账本上写下最终的金额,看了眼皱着眉的方怡,下意识劝道:这才刚开始呢,别急,我们再慢慢想别的办法,总会好起来的。
方怡点头:嗯,办法总是越想越多的,钱也会越赚越多的!夜里,躺在炕上的方怡再度失眠了,生意当真是不好做,还要再想法子才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_^98口碑等早上醒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慢悠悠来一套太极,方怡的心情又好了起来,犹记去年刚来的时候穷得一文钱都是好的,如今一天都能挣两百文了,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还更忧虑了?一口气吃不了大胖子,只要勤劳肯干,债总能还上的,何必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呢?要懂得知足,才能长乐。
心情好起来的方怡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干劲儿,这世上,再没有比为了一个家而努力地工作赚钱更令人觉得愉快充实的事儿了。
方怡现在住的是赵立夏的屋子,省去了叫方辰起床的步骤,打完太极,她直接去厨房里帮刘三娘捣鼓面条,热干面和凉皮是昨晚就做好了的,但是面条还是早上现做的好。
看着正在厨房里擀面的刘三娘,方怡觉得,她的小店能开起来,还真要多亏了刘三娘,不然依她这幅小身板儿,光是揉面擀面都吃不消!不多时,另外屋子里的孩子们也都醒了,最先起来的是赵立冬,照例跑到后院儿打了几套拳脚,虎虎生风,似模似样。
赵立夏和方怡两个人的担忧并没有传染给家里其他人,所以他们这会儿正斗志昂扬,爬起来洗了把脸也跟着赵立冬来了一套太极,小脑瓜子里却想着今天能再赚一个两百五十文!被几个小的高昂的情绪所传染,赵立夏也不由得轻松起来,钱慢慢赚总会有的,最重要的是开心!早饭吃的是热干面,因为还没来得及去杨婶儿家里拿豆浆,所以就冲了鸡蛋花儿,刘三娘把早饭端出来,转身又去厨房里忙活,那些短工晚点儿时候就要过来了,得先把他们的早饭做好了才行。
方怡看着大家吃得香甜,心里也觉得高兴,孩子嘛,就是要睡饱吃好,大口吃饭,呼呼睡觉,这样身体才棒棒的,个子也长得快!她记得刚来的时候,赵苗苗每顿连小碗一半儿的糊糊都喝不下,所以整个人瘦瘦小小,蜡黄蜡黄的,到这会儿,她一顿能吃下那小碗一大半的面条外加半碗的豆浆或是鸡蛋花。
虽然在方怡看来还是太少了,但好歹那小脸儿是渐渐白润起来了,头发也不再那么枯黄,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姐姐,我吃饱了。
听到怀里的小家伙喊饱,方怡摸摸她微微鼓起来的肚皮,满意地把她放到地上,这才继续吃起来。
吃过饭,方怡和刘三娘把热干面凉皮面条之类的都装好,众人爬上马车,先去了趟杨婶儿屋里,把豆浆豆腐花豆腐之类地搬到车上,方怡又把昨日的账目结算了一下,数够了铜板给杨婶儿,这是双方一早就说好了的,是以杨婶儿也没推辞,只叮嘱他们路上小心。
三妞儿站在杨婶儿身后,看向方怡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羡慕和渴望,可想到去年发生的事,她只得生生按捺住想要跟过去的冲动。
方怡看出三妞儿的挣扎,冲她笑着挥挥手,心道,再等等吧,等那捕快的孝期一过,他就会上门来提亲了,到时候,谁都不会再说什么了。
等赶到城里,天已经大亮了,铺子里,白城山和柳叔正在里头忙着,之前赵立夏留了套钥匙给白城山,为的是以防万一,却没料到他们居然一早就过来帮忙了,连忙道:白叔,柳叔,你们怎么忙起来了,这怎么好。
赵立秋几个也连忙下了车,纷纷接手了那两人手里的活儿,其实也没多少活儿,店铺昨晚众人离开之前就已经扫干净了,这会儿无非是把地面再过一遍,把堆在一起的凳子都搬开,分到各个桌子四周,再把桌子擦一遍。
几个孩子手脚麻利,很快就办妥了。
方怡和刘三娘则是忙着准备食材,那些小炉子重新点燃了,用小火继续炖着那些牛肉三鲜的汤料,面条都抖一抖,放在洗干净了的畚箕里头,然后等赵立夏帮她们打开那个大窗户,再把案桌往上头一架,各种小吃就位。
赵苗苗虽然人小,却也能帮上忙,把各种泡菜分到一个个的小碗碟里,然后放在长桌上,回头任顾客挑选。
这边还没彻底忙完呢,门口就有顾客上门了,方怡一瞧,可不就是昨晚来过的那些个掌柜的吗!我在外头可等了老半天儿了,瞅着你们快弄好了才上门的,快给我来一份,唔,我想想,来一碗热干面吧,等等,还是凉皮好了!哎呀,这可真不好选!赵立秋笑道:那掌柜的你这会儿先吃热干面,等中午再来吃凉皮就好了,等下午我们关门前还能再来一份牛肉面。
哟,你这小子,是想我一日三顿的都在你们家包上了是吧!那成!今儿我就试一回!先来热干面!……方怡本以为这第二天的生意会比第一天要差上一些,毕竟昨天有很多都是白城山的朋友来捧场,这可不能算是客户里头,却没想,那些个来捧场的掌柜的有不少今儿又来吃了。
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那可都不是寒蝉的主儿,也不在乎花个十文八文的吃顿饭。
若是他们真的喜欢上了方怡的手艺,那可就要成为这家小店第一批忠实的顾客了!随着天色大亮,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起来,就在别家店铺还冷冷清清的时候,方怡家的小店却热闹极了,远远就能听到里头人声鼎沸,再瞅着那大窗子里头飘出来的一星半点儿的热气儿和那诱人的香气,想不吸引人都难!赵立秋像一条滑溜的鱼儿,在店里头穿梭,小跑到长桌前端吃食的时候,还不忘笑眯眯地跟方怡报备:方怡姐,那边有好几位都是昨儿来吃过的呢!今儿又来了,还带了朋友过来!方怡笑着点点头,这就是卖特色小吃的好处了,一旦喜欢上了这种味道,那就不得不一趟趟地往店里跑了,因为别无二家啊!负责收钱的是方辰和赵立年,别看他们个子小小的,粉嫩嫩的,算起账来可不含糊,那口齿伶俐的,不少客人都忍不住想要逗他们两句。
等收上铜板,两个小家伙立刻跑到赵立夏的跟前,把铜板塞进小木箱里头,再蹦蹦跳跳去别的桌子收钱。
没几天的功夫,方怡的这家小店就传了开去,口口相传才是最给力的广告宣传啊。
那家店的热干面和凉面可真好吃!我以前都没吃过这样的,听说是家里头祖传的法子!是啊,可好吃的紧了,我家那孩子就前些日子带去过一回,现在每天都嚷嚷着要去那儿吃!不愧是祖传的手艺,那味道真不错!那家铺子还是一屋子半大的孩子给开的呢!大的也就十五六的光景,小的才三两岁,各个儿乖巧讨喜。
啧啧!那没去过的人就有些心动了:可是我听说里头的东西贵着呢!光是一碗面,又没个肉片啥的,居然就要八文钱一碗!会不会太黑了?哎呀,你去吃过就知道了!那哪是一碗面啊,那面上头还裹着香油呢!吃的时候还给拌了许多的芝麻酱,其他的调料也放得足!八文钱一碗值当了!再说了,你要觉得那热干面贵,也还有便宜的呢,其他的面条儿粉丝也都好吃的很,五六文钱一大碗,管饱!还有那豆浆也香得很呐。
这说得,人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是嘛!那我可真要去尝尝了。
可不是,去吧去吧,不去吃上两回就太可惜了!哎,等等,那家店叫什么名儿来着?刚刚还滔滔不绝的人顿时卡了壳儿:叫什么来着?哎哟,我还真不记得,那招牌瞅着是挺大气的,就是名儿太不好记了。
哎呀,你也别管是什么名儿,等你到了那条街,立刻就知道是哪一家了,那家铺子的香气儿啊,能把几条街外的人都馋到流口水!……于是,方怡这间小店铺的名声就这么传了开去,可是一路听了传闻找上门来的客人却没一个能说得出店铺的名字的,到最后,大家提到这件铺子,基本上就是拿热干面铺子或是凉面铺子给代替了。
等到柳叔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气得好几天都没来店里坐镇。
一屋子小的闷头乐呵,却没一个敢在柳叔面前提。
不管怎么样,招牌好歹也算是传出去了,这店里头的生意是越来越火爆,小小的一间屋子时常都坐不下那么多,后来,还是方怡想了个招,在隔着她们的长桌外面又放了一条长桌,再摆上一溜排的凳子,就跟那自助料理店似的,维度不同的,是长桌上没有传送各种食物的传送带。
这种新奇的坐法居然还引发了一阵小热潮,不少客人都觉得跟一堆人排排坐在这长桌上的感觉新奇又有趣,到最后,柳叔精心挑选的各种桌椅反倒遭人冷落,这一下,又将柳叔气了几天。
而在这段时间里,方怡也在不断的改进小店里的吃食,除了各种面食,又增加了灌汤包和蒸饺,这灌汤包的成本可就高多了,方怡本想要八个放一笼,结果算了成本之后,发现一笼得要二三十文钱才行,这也太贵了,于是改为用小笼子装,一笼子就放四个,十五文钱一笼,就是给那些家庭条件富足的人尝尝鲜的。
至于蒸饺就好说多了,一笼放六个,几个也能实在点儿。
除了这些,方怡还弄了在现代里最受欢迎的小吃之一:麻辣烫!麻辣烫最大的特点就是物美价廉,老少皆宜,万千搭配,不管你的口味如何独特,也不管你如何挑食,你总能在麻辣串里头找到你喜欢吃的!而且完全不必顾忌肚子是否有空地儿,花费是否会超出预算。
店里头每日的收入越来越多,与此同时,每天要忙的活儿也越来越多了,赵立夏他们到底是男孩儿,方怡不愿意让他们在厨房里忙碌,平日里揉面搭把手已经是极限了。
这倒并不是说方怡重男轻女,觉得厨房只该女人进,而是这里毕竟是古代,赵立夏他们将来还会有更大的前途,不能过早地困在厨房这方寸之地。
就算他们自己不在意,让别人看到了,还是平白会降低了他们的社会地位,这不是方怡乐意见到的。
就在方怡觉得越来越吃力,考虑是不是要再请一个帮手的时候,白城山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捕快前阵子出了孝期,这会儿已经备好了礼物,托他去杨婶儿他们家提亲。
作者有话要说:^_^亲们还有什么赚钱的法子,来点儿吧``99 天作之合白城山是知道三妞儿去年因为帮方怡去城里做买卖被村里人说闲话导致被退亲.所以此番也带了些许替杨家长面子的心思,礼物带的很足,却并不夸张,先是去了趟里正家里,表明了自己是替人来给杨家提亲的.并且想请里正大人出面做这个媒人。
里正很是意外了一把.回过神来之后.本着负责的心态又仔细将那捕快连同身世背景都问了个清清楚楚。
得知是个清白又孝顺的小伙子之后,里正放心了.再加上白城山的为人.他于脆地应下了这媒人的差事。
白城山特意把马车停在里正屋前.两手拎着东西跟里正往那杨家走.才刚出门就被不少人瞧见了。
等到那两人离开,立刻就有闲着没事儿的往里正屋里头凑.想要打听这城里来的白叔是于嘛来了。
那头.杨家的反应可比里正要夸张得多.杨婶儿甚至都忘了妇人不能多言的规矩.抢在杨叔之前开口.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高:白兄弟.你这不是唬我的吧白城山笑道:嫂子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唬谁也不会唬你们啊里正也跟着帮腔.把刚刚从白城山那儿问出来的底细都给杨叔杨婶儿他们仔细说了.末了才道:我瞅着这事儿还成.虽说十九岁的年纪是大了些.不过那也是为了给娘守孝.是个孝顺的。
再说.他是个当捕快的.吃公家饭的人.三妞儿嫁过去.那就是直接进了城.多好杨婶儿满脸喜色.都有些不能言语了.这真是天掉下来的好事儿呀虽说之前方怡也提过白城山在帮三妞儿找婆家.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给找着了.还是这么好的杨叔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好一会儿.才道:白兄弟.你为了三妞儿这么上心.我们真的要谢谢你。
不过.这有些事儿我还是想先问问.那个.那个捕快的性子怎么样?我家三妞儿你也是见过的.姑娘是个好姑娘.就是性子直了些.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
白城山知道杨叔的意思.等他说完.才认真道:这孩子差不多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他爹以前也是个捕快.只是很早就去了.他娘身体一直不好.他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能当上捕快也是他爹生前的朋友看他性子好给举荐的。
我从他光着屁股跟在捕快身后到处晃悠看到他现在自己成为捕快.他的性子我能保证.绝对是个实诚的孩子.脾气也好.总是笑眯眯的.那些以前帮过他家的人他都记着的.时不时会上门去瞧瞧人家。
这孩子配你们家三妞儿.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杨叔的眉头松了些.却继续问道:那他这好的条件.咋看得上我家的三妞儿呢?白城山叹道:他这条件在城里头哪里算的上好?家中连个长辈都没有.虽说有屋子.却也是老房子.也算不得大.先前为了给他娘治病.又欠了些债没还清.再加上年纪又这么大了.着实有些不好找.偏生他又不愿意将就.只想找个心思单纯的.愿意踏实跟他过日子的。
杨叔点点头.没再出声.白城山的这番话已经将好的不好的都说给他们听了.倒没有一味地说那人的好.倒是也不错。
眼看自家汉子似乎不打算出声了.杨婶儿这才又开了口:白兄弟.我能问问他欠着多少的债吗?白城山道:不多.他娘去世的时候似乎借了有四五十两的样子.如今只剩下我这里头的十几两没还清了。
嫂子你放心.若是你们看的上他.他跟三妞儿的亲事我保证风风光光.只要别人有的.他们半点都少不了杨婶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白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三妞儿到底是我的闺女.我也是怕她以后日子不好过。
其实只要人踏实肯于.那欠下的债还起来也快得很。
是这个理儿最后.杨婶儿做了几个菜.留着白城山和里正吃了顿饭.然后双方互相交换了两人的生辰八字.等找人看过之后再提。
这也算是成功了一小半儿了.回头等生辰八字看完.再请杨叔杨婶儿去城里看一看那捕快的家.这事儿就算差不多了。
里正心里头也觉得这桩亲事合适.对三妞儿来说.村里的姑娘嫁到城里头.最怕的无非是夫家看不起.而这捕快似乎不存在这种问题.只要三妞儿踏踏实实跟他过日子.两人肯定能过的好。
对那捕快来说.能讨一个三妞儿这样性子直爽心眼儿好的媳妇.也是件幸事。
从杨婶儿他们家里出来.白城山又将里正感激了一番.直说下回去城里好好请他一顿.说得里正面心里都极其舒坦。
另一头.杨婶儿和杨叔在屋里也商量着.想法跟里正差不多.对这门亲事总体还是满意的.当爹娘的给女儿女婿.首先选的就是人品性子.这直接关系到自家女儿嫁过去之后会不会被欺负.然后才会考虑家境。
这捕快虽说欠了些债.但那是为了给故去的娘治病.情有可原.再说了.如果不是欠了债.他也许已经讨上城里的媳妇了呢。
杨婶儿的家境虽说不是很好.但是也不算差.几十两的债务在他们看来倒并不算天文数字。
商定之后.杨婶儿决定明儿就去找人给他们两人的八字测一测.这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八字不合.其他再好也没用这一天的光景还没过呢.白城山替城里的捕快去杨家提亲的事儿就已经快要传遍整个赵家村儿了.下午的时候.几乎大半个村子的三姑六婆们都三三两两聚集到一起议论这事儿.话里话外都是一副羡慕嫉妒的口吻。
这也难怪.这赵家村儿虽说在这十里八乡是数一数二的大村子.可也仅限于这十里八乡了.跟城里的人一比起来.那是怎么都不够看的.赵家村儿这几年来也有嫁到城里去的.不过着实不多.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其中大都是嫁过去当妾的.这妾和正妻可不一样有人就酸了:你们呐.也别急着羡慕人家.谁知道那捕快是个啥样的人呢?保不准儿都三十了.就找三妞儿过去给他填房呢谁说的是个十九岁的年轻伙子.才出了孝的听说人还挺不错.这杨家真是祖上坟头冒青烟了.这种好事都能碰的上哎呀人就这么一说.谁知道是真是假?这三妞儿可是被退了亲的.还是因为行为不检才被退的亲.怎么可能还有正经人家要那可不一定.那捕快是城里头的人.保不准儿人家不知道三妞儿被退过亲呢哎这人比人呐.真是气死人你说这三妞儿有啥好啊.还不如我家花儿好看呢居然也能说到城里去谁叫你家花儿没去巴结赵立夏方怡他们呢要是巴结了.保不准儿也能让那白叔给说门城里的亲事。
这些酸话谁都会说.只是等转过身.却都是一阵捶足顿胸.羡慕得眼都发红了.那可是城里的捕快啊就算是去当填房也愿意啊杨婶儿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当下心里头别提有多得意了.至于那些个不好听的话.啐.谁理他们啊.这都是眼红呢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白城山回到城里的时候.逸仙居还没到关门的时候呢.他过去跟他们一说.一屋子的孩子都高兴起来.赵立夏决定晚上去趟杨婶儿屋里.也帮着劝劝.那捕快大哥他是见过的.当真是个不错的人.配上三妞儿再合适不过了方怡也高兴.一来高兴三妞儿终于能有个好老公.二来也能再带她来城里了。
然而.等到傍晚他们回家.才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去杨婶儿家打听情况呢.就有人摸上了门.这人还不少方怡连忙把厨房里头做了一半儿的热于面凉皮之类的藏起来.手忙脚乱中差点儿打翻了那一大袋子刚搬出来的白面儿。
等终于把厨房收拾妥当.一眼瞧不出异样后.方怡才扒在门口竖起耳朵听院子里头的动静.才刚听了一会儿.顿时就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感情都是看着白城山给三妞儿找了门好亲事.所以才找上门来.让赵立夏帮着吹吹风.给他们闺女也找个城里的好婆家只不过.这些人的如意算盘打的太响了点儿.赵立夏人小心眼儿可不少.哪里会这儿容易就被诓进去了?遇着谁询问都是一脸比她们更吃惊的模样:白叔今天来给三妞儿提亲了?我不知道啊.这几天白叔都不在店里。
到最后.反倒成了赵立夏跟他们询问了。
方怡在厨房里听着.肚子都笑疼了.那头赵立秋也压着唇角在帮腔.赵立冬端着脸.十分严肃.只是那微微发红的脸真的不是为了憋笑憋出来的?至于赵立年和方辰.早就躲进屋里头去了。
唯独最小的赵苗苗.那是真心的不懂这事儿.牵着赵立夏的手.仰着小脸儿听得可认真了.虽然十之□都听不懂。
等把那些凑热闹的人都送走.这天也晚了.再去杨婶儿家也不合适了.赵立夏叹了口气.直等到第二天一早过去拿豆浆豆腐之类的.才趁机劝了几句.因为要避着三妞儿.赵立夏也没说上几句.不过他的那几句却比白城山的那些更管用.杨婶儿的这颗心才算是真正的定下了.当天就拿着三妞儿和捕快的生辰八字找人看去了。
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这三妞儿和捕快显然就是前者.自从白城山正式登门提亲之后.接下来的事儿当真是顺理成章.顺当地不得了两人的八字测出来是天作之合白城山趁热打铁.赶紧地请了杨家夫妇连同里正来城里.这也叫相亲。
相亲的结果自是不必多说.所有人都说不出一个不好来中午的饭是在捕快家里头吃的.来烧饭的是左邻右舍.听说了今儿杨家要来相亲.连忙地过来帮忙.看得杨婶儿愈发的满意.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能有一群热心快肠的好邻居.那也是一件幸事相亲之后.这门亲事就算是铁板钉钉了白城山立刻提出择日不如撞日.于脆就把定亲的日子也给订了。
柳叔知道以后.笑话白城山这简直就是抢亲啊白城山哈哈大笑.直言好姑娘可不就要趁早地给娶回家才好赵立夏在一旁听着.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方怡。
赵家村儿的人眼睁睁看着一个月不到的功夫.三妞儿就跟那捕快订了亲.一时间.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但是那话里话外却无一不透出羡慕的意思。
低声下气了好久的杨婶儿终于又能抬头挺胸地走路了.只是她经过上次的事之后.她再也没那心情跟那些人深交了。
因为方怡每天都往城里跑.别人想逮也逮不住人.于是.被冷落了许久的三妞儿再度成为了不少闺女的手帕交.每天找着各种借口上门的人都快把她给烦死了.说是关心她.结果问的全是那捕快的事.三妞儿起初还有些害羞.到后来根本就懒得搭理.全部都说不知道。
眼见问不出什么.那些人又换了说辞.不住的套近乎.想让三妞儿也帮她们找城里的亲事.三妞儿只觉得莫名其妙.她自己都只认识三个城里人.上哪儿去帮他们找?等晚上的时候.三妞儿就要去赵立夏的屋里找方怡说道一番.听得方怡乐不可支.心情也愈发得好起来.结果三妞儿却不乐意了.她是想要方怡安慰她的.可不是让她笑话的。
方怡咳嗽了一声.勉为其难地安慰她:我知道你烦.所以把你的事儿跟白叔提了.立夏哥昨儿还见着那捕快了.他说不介意你跟我们去城里.白叔也让你去给我帮忙.你明儿就跟我们一起去把。
听到那捕快的名字.三妞儿立刻不闹腾了.微微红了脸:那怎么成.我娘说让我好好在屋里呆着.别又闹出什么事儿来。
方怡道:捕快大哥是城里人.不比咱们小地方的人.是个有主见的.他不介意这些事儿.其实.早在去年你去城里帮我们做开心糍的时候他就见过你了.不然怎么就认定你了呢?一听这话.三妞儿更加羞涩起来.弄得方怡忍不住又逗了半天.最后才道:放心.不是让你抛头露面.而是跟去年一样.在后院儿做开心糍卖。
三妞儿一愣:哎呀.我都忘了这茬儿了时间过的可真快.这转眼就一年了。
方怡笑道:可不是.去年咱们卖的晚.今年可得赶早了.还能多赚几个钱呢.你回去跟杨婶儿说说.她要是还不肯啊.回头我请白叔来帮你说。
提到城里.三妞儿也有些蠢蠢欲动:那成.我回家跟我娘说去。
就是嘛.你都订了亲的人了.要努力给自己多攒点儿嫁妆最后.三妞儿是红着脸跑出去的。
等到第二天一早.方怡就在杨婶儿的院子里看到了一堆新嫩的艾草.那是一大早他们出去割回来的。
瞅着方怡和三妞儿他们在忙着把艾草搬上车.杨婶儿把赵立夏叫到一边.低声问道:你当真问过他了?虽然没提名字.赵立夏却明白杨婶儿问的是谁.当即点头道:昨儿我跟白叔说三妞儿整日在家里.觉得闲得慌.刚好被捕快大哥听到.他当即就说让三妞儿多出去走动走动.白叔说让三妞儿去城里帮忙.捕快大哥说若是不觉得累.去城里忙活忙活也好。
杨婶儿这才放下心来.又看了眼那头笑得灿烂的三妞儿.道:那你多上些心.别让三妞儿在外头给人瞧见了.凡事小心些。
婶儿你放心.三妞儿只在后院儿帮忙做开心糍.不会去前边儿的。
最终.三妞儿心满意足地挤上了熟悉的马车。
100 瓷娃娃去年方怡他们的开心糍卖了个好价钱,短短一个月来月的功夫赚了十几两,也让不少人眼红了一把,这艾糍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只不过是北方这边没有罢了,而南边儿过来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要去卖吃食赚钱。
所以等到今年,这玩意儿可就不是方怡一家在卖了。
卖开心糍的地方改到了方怡的店铺里,左右也只隔了几步的距离,想必去年吃惯了今年想来买的人也能看得见的。
虽然是在方怡店里头卖,但是依然算了白城山的入股,跟去年一样,白城山提供材料,方怡他们做了去卖,然后分成。
白城山并不在乎这点钱,但是依然很高兴地应了,他在意的是赵立夏方怡他们的这份心意。
除了三妞儿,白嫂子也来帮忙了,她是一早就知道方怡开店的,之前白城山看到方怡他们忙不过来,也想过让白嫂子过来帮忙,但是想到家里头还有位老人要照顾,这念头最终还是压下了,不过端起帮着做做开心糍还是可以的。
虽说卖艾糍的多了好几家,但是他们的用料哪里能跟方怡比,不论是鲜嫩的艾草,还是里头分量十足的馅儿,那都是差得远了,真吃过了的人,一口就能尝出这其中的差别来。
逸仙居如今已经一些固定的顾客了,虽说数量并不是很多,但考虑到这家店不过才开了一个月不到,这结果已经很令人满意了。
随着开心糍端上门口那案桌,店里头的客人们又多了一笔开销,他们中有不少是去年就吃过开心糍的,今年有了,自然少不得要买一些。
至于那没买过的,自然更是要尝一尝了。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小丫头的开心糍虽说贵了些,但是滋味却比那些三四文钱一个的要好上不少。
赵立秋笑道:那可不是,我们家的开心糍,用的可都是上好的材料,那芝麻馅儿里头的芝麻是我们自家种出来,可香着呢!那肉馅儿的里头还放了蘑菇,别人家的哪里舍得放这些。
所以价格高一点也没办法,成本就要不少了呢!瞧瞧这小子,我才说了一句,这就说出一串来了!要是觉得不划算,我还天天往你们家跑什么呢?店里的客人们顿时笑成一团,那些没吃过开心糍的人立刻道:哟,这听起来很不错啊,那先给我来两个尝尝。
赵立秋立刻麻利地给端上两个,正要把笑脸的来由给说一番,却有相熟的客人抢先说了:你要想尝尝那几种不同的口味,两个可不一定够呢!这里头是什么馅儿他们自己都未必知道!说说笑笑间,又卖掉了好几个开心糍。
因为开心糍的加入,人手更加的不足起来,见状,柳叔再度暂停了授课,这样赵立年和方辰也都有功夫来店里帮忙了,其实方怡觉得,柳叔之所以暂停授课,为的就是给开心糍画笑脸!看他每天画的多高兴,甚至还弄了跟毛笔,直接就沾着粉末往上头画,时不时还来个创新。
方怡对他时不时冒出来的幼稚举动已经完全的无语了。
为了算清销量,卖开心糍得来的钱全部都单独装在一边的,等过了两天方怡一数,确实是比去年少了一些,不过却比预料中要好的多,毕竟今年比去年提早了将近一个月的功夫,去年可是在端午前几天才开始的,如今清明都还没到呢。
忙碌起来的三妞儿整个人的精神气儿都好多了,脸蛋儿愈发的白里透红,跟熟透的苹果似的,方怡看着都想上去捏两把。
那捕快大哥平日里有事没事就过来转一圈儿,却也没往店里头走,只冲着里面看两眼,若是给赵立夏他们瞧见了,再露个笑脸,然后继续巡视去了。
大家心知肚明他这是惦记三妞儿呢,心里头也替三妞儿高兴。
这般忙碌的日子又过了几天,眼看着清明就要到了,赵立夏和方怡商量了一番,决定关门五天,回去祭祖。
店里头提前了好几天就挂上了木牌,清明关店五日。
等到关门的前一天,方怡还特意多做了些热干面和凉面,等着卖给他们带回家自己去下了吃。
这一回,柳叔倒是没跟他们一起去,他也是要祭祖的,方怡他们这才知道柳叔居然也是本地人,只是家里一早搬去了别的地方。
今年祭祖的情形远比去年要好了许多,至少孩子们不似去年那般哭得凄惨,虽然神情依旧悲伤,眼底的伤痛却少了许多,就连最重感情的方辰也只是红了眼圈儿,并没有落下泪来。
方怡知道,这是因为日子过的充实了的缘故。
时间能治疗一切伤痛,前提是你的生活是在往前走的,若是停在原地,哪怕时间也无可奈何。
饶是心境比去年好了许多,孩子们的情绪依然不高,毕竟祭奠的是他们最亲的亲人。
方怡也没多说什么,趁着这几天的功夫,好好的休息了一把。
把账目也重新整理了一番,开店至今有两个多月了,收入远比预计的要高出许多,除去卖芝麻酱和芝麻油的收入,其他进项居然高达36两,哦,这还不算开心糍的钱,果然不论古今,这大城市里头,有钱人就是多啊,舍得花钱吃的也多啊!看来还是要继续想点儿新的吃食才好!主食有热干面和凉面已经足够了,再多也多赚不了多少,倒是点心方面还能再花点儿心思,看看麻辣烫就知道了,几乎全天都有人来买。
话是这么说,可这主意不是想想就能有的,得慢慢来,反正方怡也不急,照着目前的收益来看,他们今年秋收前就能把借条儿去掉一张了,若是今年再来个大丰收,没准儿就不用背债过年了!看着方怡高兴的模样,赵立夏也微微笑起来,不过他心里头想的可是跟方怡的南辕北辙,他这会儿正掰着手指头盘算出孝的日子,大约在秋收之前,虽然很想出了孝就把方怡娶回家,但是他不想用店里的钱来娶,这店是大家一起开的,赚的钱是大家一起的。
他要等秋收之后,用地里收上来的粮食换来的钱娶方怡,要给方怡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要让整个赵家村儿的人都羡慕她!两个人两样心思,却都笑得很开心,方怡若是知道面前这个模样端正的阳光小少年正琢磨着把她娶回家,保不准儿会怎么样呢!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逸仙居终于再度开张了,第一天的生意竟然比往常好了许多,看来断了五天,果然不一样!赵立夏去了趟白城山的铺子,得知他和柳叔祭祖都还没回来,便默默回了店里。
这几日,店里头时常有人议论那位大名士,少不得一番称赞,方怡听在耳里,想到去年这时候心里的期盼,不由有些感慨,那位大名士对他们而言终究有些遥远,方辰赵立年也许并没有这个高攀的机会。
如今有了柳叔如此细心地照料他们,倒也不错。
如此又过了两天,这一天铺子里的客人依旧不少,方怡正在调料,突然听到一个略带稚嫩的清脆嗓音怒道:你胡说!方怡转头一瞧,只见方辰的面前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半大的孩子,大的不过十来岁,小的比方辰高了小半个脑袋,两个人都生的漂亮,大的眉清目秀,小的更像个瓷娃娃,那一身月牙白的长衫看着就精细的很,更别提腰带上系着的玉坠,那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用的起的东西。
刚刚出声的正是那个跟方辰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儿,等等,这漂亮的瓷娃娃可不是个……方辰拧着手指,小脸儿涨的有些红,声音却不见小,依旧清亮,口齿清晰:我没胡说,你就是个女孩儿!原本还热闹不已的店铺顿时安静下来,那些客人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几个孩子,全然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就连跟那小瓷娃娃一起来的大点儿的孩子都在一边儿瞅着没吭声。
那瓷娃娃还从没见过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的人,当即气得跺脚,声音也愈发的清脆,一双还没完全长开的凤眼瞪得圆溜溜的,那白嫩的小脸儿气得红彤彤的:你凭什么说我是女孩儿!我明明就是个男孩儿!跟你一样的男孩儿!方辰被这气势逼得稍稍后退了一小步,却依然挺着小胸脯,小脸儿一本正经的:不,我是堂堂君子,你这叫女扮男装,跟我不一样!瓷娃娃被说中了心事,气得快要蹦起来:我跟你哪里不一样了?我穿的跟你一样的青色长衫,长得跟你一样的唇红齿白,连鞋子都跟你一样是布鞋,就连头发都束的相似,怎么不一样了!你说你是君子,君子动必有道,语必有理,求必有义,行必有正。
你哪里像个君子了!分明就是满口胡说!这一连串跟炒豆儿似的蹦出来的话一说出来,满座皆惊,连方辰都看出来这小丫头是女扮男装,在座的自然也看的出来,谁家的小姑娘会说得出来这样的一番话来?自从跟了柳叔读书之后,方辰便处处以君子自居,此刻被人否定,心里头也升起一股子怒火来,张口就道:我说你是女孩儿才不是信口胡言!其一,你虽穿的是男装,耳朵上却有耳洞,只有女人才会打耳洞,男儿才不会打呢!其二,男儿有喉结,你的喉咙上却没有喉结,所以你不是男儿!其三,男儿才不会无理取闹呢!说到其三的时候,方辰明显顿了一顿,别人不知缘由,方怡却是知道的,这小家伙本想说,女人的胸部比男儿大,可是看到那瓷娃娃平平的胸部,显然也知道这条不占理,立刻就换了说辞。
完了之后,似乎觉得还不够,小家伙又补上一句: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圣人诚不欺我!你当真是无理取闹!一屋子的人又惊又笑,这两个孩子当真是叫人吃惊,说出的话虽然句句在理,只是由着他们的口中说出来,却无端的让人觉得好笑来,特别是方辰,明明才七八岁的模样,却一副大人的口吻,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瓷娃娃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那双眼睛睁得更圆了,微微张开的小嘴儿都忘了合上,她没想到面前这小子居然还真能说出个缘由来!只是听到最后那几句,顿时就怒了:你才无理取闹!你自称君子,却盯着我一个姑娘看,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吗!这回轮到方辰瞪圆眼了:我才没有!要不是你那么无理取闹,我才不会对你另眼相看呢!谁要你对我另眼相看了!你分明就是不知礼仪!七岁不同席,我都八岁了,你居然还盯着我看!你这个登徒子!方辰顿时有些慌乱起来,连带着耳根脖子都红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刚刚确实因为她长得好看所以多看了她几眼,不然也不会看出她是个女孩儿。
眼看着方辰窘迫的不行,方怡正要开口解围,却见赵立夏从后院过来,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妹妹,我家小弟看你也是因为你长得漂亮,不一定就是心怀不轨哦。
姑娘家谁不乐意被夸奖呢?瓷娃娃一抬头,瞧见赵立夏的模样之后,没来由想到自家大哥,当即抿了抿唇角,轻轻哼了一声,再开口时,已全然没了刚才的针锋相对,隐约还带了些许撒娇的意味:是他先说我的!我不过是听说你们这里的东西好吃,才特意央了表哥带我来的,谁知道一进门他就说我是姑娘!赵立夏听了,立刻扭头对方辰道:辰辰,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姑娘家出门,女扮男装会安全许多,你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穿呢?岂不是让小姑娘平白失了脸面?方辰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委屈,本来他没想说的,是这小姑娘总要让自己喊她哥哥,他这才揭穿她的!不过再一想,对方是小姑娘,他是君子,自然要谦让一些,当下乖巧道:是方辰不好,我在这里给姑娘赔不是了!说完,还俯身作了个长揖。
小姑娘本就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见他这模样,心里头立刻满意了,抬了抬小下巴,骄傲道:既然你知道错了,本姑娘大人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作者有话要说:^_^猜猜小瓷娃娃是谁·····101 不远了两个小的一本正经装大人,却让周围的大人们忍笑忍到肚子都疼了,方怡觉得自己的肚子都要抽筋了。
赵立夏也是强忍着满腹的笑意,冲小姑娘道:今儿你们两位想吃什么,我们小店请客,就当是给小妹妹赔礼道歉。
这兄妹两站在专门给小孩儿准备的踏脚凳,小半个身子扑在长桌上,对着里面一溜排的吃食,吸了吸鼻子,小脸儿满是纠结,有些不确定要吃什么好,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
方怡见状,笑道:不如先吃碗热干面,等会儿再包一份凉皮带回家吃?瓷娃娃听了,立刻点点小脑袋:有劳姐姐了,那就一碗热干面,我还要吃灌汤包和开心糍!这孩子气的模样跟刚才可没有半分相似,方怡的笑容不由深了些许:开心糍是糯米做的,很撑肚子,你吃过热干面估计就吃不下了,等会儿我再给你包两个开心糍带回去,这会儿就先吃些热干面,再来一笼灌汤包,冲一碗甜甜的米酒蛋花汤,好不好?好!瓷娃娃心满意足,正要跳下踏脚凳,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又道:姐姐,我肚子小,热干面你给我下半碗就好,省得我吃不完,浪费了。
没想到这看似有钱人家出来的小姑娘居然能懂得勤俭的道理,着实让方怡有些意外,心里头也更多了几分喜爱。
等瓷娃娃点完自己要吃的,那个表哥才出声,言行举止虽然一副小大人的成熟派头,但那时不时扫一眼放食物的案桌的小模样还是透出了一分孩子气。
眼见热闹看完了,大人们又回过身去,继续吃自己面前的食物,时不时扫几眼那两个来历不明却透着贵气的半大孩子,暗自猜测他们的来历。
两个小家伙显然对热干面很满意,一口接着一口,举止却很斯文,看出是受了专门的礼仪教导的,等吃完之后,他们又跑到长桌那里,瓷娃娃高兴道:姐姐,你们店的东西果然好吃,不枉费我偷偷摸摸跑出来!偷偷摸摸跑出来!真的没问题吗?方怡忍不住关心道:你们自己出来的吗?家里人都不知道?会不会担心你们?瓷娃娃抬了抬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爹爹和大哥被人请去吃酒了,娘亲也不在家,不会发现的,而且,我们有带着车夫出来,等会儿就回去了。
好吧,知道带车夫出来,那还不算胡闹,方怡看着瓷娃娃亮晶晶的小眼神儿,心知她盼着什么,当即笑着拿了个小竹篮,装了四个开心糍到里面,这小丫头合了她的眼缘,送点儿吃食她倒是不心疼。
瓷娃娃见方怡在装开心糍,立刻道:姐姐,给我装一篮子吧,我带回家给我爹爹娘亲他们也尝尝。
倒是个孝顺的孩子,方怡笑着又要去装开心糍,一直竖起耳朵密切关注着这边的方辰抿了抿唇角,觉得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可以这么贪心呢!立夏哥都已经说免费请他们两个吃一顿了,居然现在还要姐姐装满满一篮子开心糍给她!那可是能卖好几十文钱的呢!等方怡装了一篮子开心糍,瓷娃娃又指着凉皮要了好几斤,刘三娘皱了皱眉,几番想要开口,却见方怡笑盈盈的,又生生按捺住了,这么多东西可不便宜呢!方怡不在意,方辰可生气了,正要上前声讨小姑娘得寸进尺的行为,却被赵立夏一把抱住,拉到后院儿,好一番安抚。
而前边儿,瓷娃娃还在继续到处指指点点,把但凡能打包的都打包了,分量还都不少,眼瞅着都快要把方怡的小店给搬回家了,长桌上的东西也越堆越多,店里头的客人们再度停止了用餐,扭头看向那瓷娃娃,刚刚赵立夏说的那番话大家可都听见了,原本看瓷娃娃吃的并不多,还道她懂事,结果转眼就点了这么多,该不会想要白拿走吧?不过看那掌勺的小丫头,似乎并不在意,连眉毛都没挑一下,这份气度倒真是不错。
等到又点了一小罐的芝麻酱和一瓶芝麻油,瓷娃娃终于满意的拍拍手:好了,就这么多了。
方怡依旧笑得甜美温柔:这些够了吗?够了够了。
瓷娃娃说着,看向方怡,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姐姐,你都不怕我直接拿了东西走吗?刚刚那位哥哥可说了今儿不收我钱呢!方怡笑道:我要是有个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妹妹,就是把我的小店吃空了,我也是高兴的!瓷娃娃滴溜溜地转着乌黑的小眼珠,嘻嘻笑起来:姐姐你真好!说着,拿起挂在腰间的小荷包,从里头拿出两颗金豆豆:我可是淑女,才不会吃霸王餐呢!姐姐你看,这两颗银豆豆够不够?方怡早在打包的时候就暗自算过价钱了,估摸了一下这银豆豆的大小,她几乎没有犹豫地说:不用那么多,一颗就够了。
瓷娃娃笑弯了眉眼,把两颗银豆豆放到方怡手里:我要是有个你这么好的姐姐,就是把我的私房钱都给你,我也愿意的!一旁一直淡定的瓷娃娃的小表哥听了这话,眉毛猛地一抖,这小祖宗该不会真的想要把荷包里的东西都给这位漂亮的姐姐吧!不要啊!那里头大部分可都是他的私房钱!方怡笑着捏了捏瓷娃娃的小脸儿,笑道:等下次来,姐姐做别的好吃的给你尝尝。
一言为定哦!我们虽不是君子,却是淑女,淑女一诺也千金的哦!方怡失笑:好,淑女一诺千金!两人刚说完话,门外急匆匆来了好几个人,为首的是位满头银发的老者,虽年事已高,却精神烁烁,身子也很硬朗,那双略显浑浊的眼底透着洞察世间的精明,迅速地扫了一圈儿小店,在看到长桌前那两个小背影时暗自松了口气:小姐,表少爷。
瓷娃娃猛地一惊,满脸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模样,看得方怡一阵好笑。
啊,总管爷爷,您怎么来了!老者扫了瓷娃娃一眼,成功让她讨好的笑容装不下去,这才开口:小姐表少爷既然已经吃好了,那就请跟我回家吧。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抬头看到方怡手里的两颗银豆豆,再一看长桌上那满满一堆东西,冲身后跟来的两人道:把东西搬到马车上去。
一直骄傲如同小凤雏一般的瓷娃娃这会儿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可怜兮兮地,只乖乖地跟在老者的身后,慢吞吞地往外头,临出门时,她回头冲方怡比了比手,暗示她不要忘了约定。
方怡笑着也比了比手,这小丫头倒真是可爱!也不知是怎样的人家才教的出这样灵动聪慧的小丫头。
方辰在得知那瓷娃娃最后还多付了钱之后,愣了好一会儿,脸上才渐渐浮出羞赧的红色,他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堂堂君子,居然还不如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姑娘!这个打击着实有点儿大,小家伙一连沉闷了好几天。
方怡一直都在等着那瓷娃娃上门,给她弄点儿爆米花尝尝鲜,谁知这一等就是好一阵,直等到柳叔祭祖归来,都没有再看到那瓷娃娃的身影,不过店里头却多了一个大客户,每次来都要买上不少东西,显然是大家族里头派来采购的。
这个大客户上门的时间却并不长,只在瓷娃娃离开之后,柳叔归来。
方怡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许是跟家里人一道回来祭祖的,想要再见面恐怕得等到明年了。
清明过后,端午就快要来了,方辰的情绪却再度低落了,原因无他,只因柳叔归来,听了那天发生的事之后,好生地笑话了一番,连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末了还说了句:辰辰,你摸摸你自己的喉咙,看有没有喉结。
等方辰呆愣愣地发现自己居然也没有喉结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柳叔却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架势,慢悠悠道:辰辰,这表示你还没变成真正的男人,只有真正的男人才有喉结的!方怡默然无语,看着快要哭出来的方辰,心里头哭笑不得,这柳叔什么都好,就是爱逗弄人,闲着没事儿就要逗逗几个小的,其中就属赵立冬和方辰上当最多!这天,看着方辰第三次差点儿在店里摔倒,方怡有些不放心了,抓了把米跑到后院儿厨房,弄了一锅子的爆米花来开导他。
小孩子么,心情不好,用吃的来哄最管用了!事实证明,方怡的做法是正确的,方辰抱着爆米花,阴了几日的小脸儿顿时笑开了,他可有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个了!自从开了店,方怡就再也没弄过爆米花,算起来有好几个月了呢!方辰自己吃了两个之后,立刻抱着一大盆子的爆米花去前头找其他人,有好吃的要分着吃才好。
这一跑不要紧,立刻就让店里的客人们给瞧见了,纷纷向方辰招收:哟,辰辰,你这是捧着什么好吃的呢!这叫爆米花,姐姐给做的。
乖巧的方辰从来都是有问必答,看到他们想吃,也没藏着,一人让抓了一把,满满一大盆子顿时少了不少,赵立年和赵苗苗连忙跑过来捞一把再说,几个大的到底还记着生意,把东西都送到客人跟前才抽空吃两口。
瞅着盆子里的爆米花越来越少,赵立年连忙把方辰拉到后院儿去了,谁知,正碰上从外头回来的柳叔,这下好,直接连盆子都被拿了去。
等赵立年和方辰赵苗苗一道苦着脸跑到方怡跟前,无声地诉说着被夺了零食的委屈,方怡真真是苦笑不得,只得又去爆了一盆子,弄的白嫂子和三妞儿止不住的担忧,这玩意儿这么大的声音,不会爆出来吧!炸着人了可怎么办!这偶然间露了一面的爆米花立刻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于是,方怡店铺里的小吃又多了一样,一大碗两文钱,价格也不算贵,只是一次也只能卖一碗的量,因为这样爆出来的爆米花只能现做现吃,时间一长,立刻就软了不好吃了,所以没法儿打包。
于是,方怡的铺子里每天又多了一群小孩儿光顾,时不时地跑过来三两个,拿衣服兜了一碗爆米花,再笑嘻嘻地往家里走。
对着这些孩子,方怡倒是喜欢的很,每回舀了一大碗之后,还要再额外送点儿,横竖这玩意儿的成本不高,两文一碗真心是很赚。
眼看着端午就要到了,来买开心糍的人也越来越多,三妞儿和白嫂子都有些忙不过来,方怡便让刘三娘也去帮忙,反正她这边只是需要下面条拌调料,一个人也能勉强忙过来,赵立夏不忍心,想要进去搭把手,却被方怡很坚决地挡在了外头。
最后还是三妞儿开口,让杨婶儿也跟着来帮几天忙才算是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只是这样一来,辛苦的就是杨婶儿了,她家里头还有个豆腐坊呢,这会儿快到了过节的时候,生意也好了不少,只能每天天没亮就起来准备,弄好了之后才跟方怡他们一道来城里。
后来,赵立夏提议杨婶儿把豆腐一起拿到城里头来卖,能多卖不少钱呢!端午期间,除了开心糍,艾草和鸡蛋也是能卖不少钱的,这种钱对于他们来说,几乎等于是白捡来的,当然不能不赚!于是,屋里头王家兄弟和杨叔虎子他们也都一起出动了,一群人忙的不亦乐乎。
逸仙居那原本并不算小的店面顿时被塞得满满当当,惹得前来吃饭的客人不住的笑话,却也实实在在因此而多卖了不少东西去。
没头没脑地忙了好一阵,只等到端午那天才终于有了喘气的功夫,白城山这阵子忙着自家铺子,对方怡这边倒是真的没帮上什么忙,所以端午这天,他亲自去买了许多的好酒好菜,又露了一手,做了满满两桌子的吃食,请了大家一起吃。
而后众人又去街上逛了逛,便早早的回家去了,一回到家里,方怡连洗澡都顾不上,立刻翻出钱箱子和账本儿开始算起账来,这小半个月的功夫还真是赚了不少,光是开心糍就比去年卖出的要多出一倍来,果然跟其他吃食搭着卖比较划算。
此外,店铺里的收入也越来越可观,半个月就有十两进账了,不只是店里的客人带动了开心糍的生意,循着开心糍来的客人也同样带动了店里的生意。
只是,店里的收入是高了,可因为太忙碌的缘故,芝麻酱的研磨也少了,导致这一块的收入又低了不少,这可不是小数目,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水代法算得上是独门工艺,不比其他吃食,方怡暂时还不想教给别人,就如同那葡萄酒的酿造法子。
眼看着天气渐热,白城山跟人预定的葡萄也都快成熟了,地窖里头的库存也正好光光了,方怡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葡萄熟了,意味着又有钱钱要到手了。
赵立夏同样也很高兴,端午过了,再过两个月他就要出孝了。
作者有话要说:^_^102 生病端午休息了短暂的一个下午之后,又要开始投入忙碌的赚钱大业中去了,这天方怡刚起床就听到前边儿传来惊呼声,还有隐约的哭声,她连忙跑过去,刚出房门就瞧见刘三娘苍白着脸站在赵立夏他们的门外,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方怡心下一沉,加快了脚步,眼看着就要跑到门口,之间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隔着门板还能听到里头的声音,纷纷乱乱的,还夹杂着哭声,方怡听出那哭声是方辰和赵立年的,心里不免更担忧起来,拍了拍门板,叫道:怎么了?先把门打开再说。
里头赵立夏的声音传来:方怡,你先去屋里呆着,立年病了,吹不得风。
听了这话方怡更着急了:什么病?你先把门打开,让我看看再说,里头没说话了,方怡身旁的刘三娘哆哆嗦嗦地开了口,声音还在发抖,显然是害怕得紧了:好像是,是天花!方怡心里一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天花!这个名字她当然不陌生,好好的,怎么会得天花!再开口时,方怡的声音也带了些许惊慌,当下也顾不得会吵到其他人,拍着门板叫道:立夏,快开门!让我看看!这时候,门开了,却是赵立秋带着赵立冬和方辰出来了,赵立夏和赵立年依旧留在里面,方怡正要进去看看,却被赵立秋给拦住了:方怡姐,先别进去吧,立年的病可能会传染,我们先去找大夫来。
方怡看了眼方辰,方辰立刻扑到方怡怀里,抽抽噎噎地说:姐姐,立年身上起了好多红色的水泡,痒得可难受了,立夏哥却说不能抓,一抓就会破掉。
方辰的话突然提醒了方怡,红色的水泡,那不是水痘么?这天花的初始症状好像跟水痘是差不多的,普通人哪里分得出?要请大夫来才知道的,赵立年肯定是出水痘了,天花那种恶性传染病哪会无缘无故的出现,方怡不相信他们会这么倒霉。
这样一想,方怡顿时就镇定下来,她拍拍方辰的脑袋,安慰道:乖,别哭,立年应该只是出了水痘,小孩子都比较容易出的,过几天就会好了。
立秋,你们先去梳洗一下。
方怡的话里头的赵立夏也同样听到了,他看着缩在他怀里哭泣的赵立年,心里头也有些赞同方怡的话,当即轻声哄了赵立年几句,准备赶紧去城里找大夫过来瞧瞧,不管是水痘还是天花,都是不能吹风的,还是在屋里呆着妥当。
守在外面的方怡见到赵立夏出来,连忙道:我照顾立年,你快去城里请大夫来。
赵立夏张了张嘴,想要劝阻方怡,毕竟赵立年到底是天花还是水痘还不能确定,他不想等请了大夫回来,家里头又病倒一位,可想到房里害怕得哭泣的年幼弟弟,赵立夏又不忍心他一个人在房里胡思乱想。
方怡似乎看出赵立夏的纠结,当即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天花不会无缘无故得上身的。
再说了,万一立年不幸染了天花,我们都在一个屋檐下,吃住一起,也都是逃不过的,不能同生,但能同死也不错。
原本只是一句安慰的话,听在赵立夏的耳里却是猛然一震,不能同生,却能共死,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诚挚热烈的誓言吗?没有。
浮躁跳动的心在这一刻平静下来,胸腔里只有弥漫其中的温柔缱眷和坚定不移的信念。
这一刻,赵立夏觉得即便是天花也无所惧了,能跟心爱的情人,亲爱的家人一起同生共死,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再开口时,赵立夏又是那个沉稳的一家之主:我去城里请大夫,你和立秋照顾立年,辰辰还小,让他陪着苗苗。
方怡叮嘱道:你路上小心,马车跑慢点。
赵立夏点点头,闻声出来的王家兄弟从两人的对话里猜了个大概,心中一片绝望,却还是强打起精神,上前一步道:我跟你一起去城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好。
赵立夏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刘三娘:王嫂子,早上就熬点儿粥吃吧,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刘三娘麻木地点点头,僵着身子往厨房里走。
赵立夏套了马车,很快就往城里奔去。
方辰被方怡安慰了几句,终于是不再哭了,洗了脸之后就坐在炕头上,看着还在沉睡的赵苗苗发呆。
方怡走进房里,赵立年正抱着被子呜呜咽咽地哭着,小小的身子不住的发抖,他虽然不知道天花是什么,可听到王嫂子尖叫的声音和大哥发白的脸色,想必也是很严重的病了,心里头怎么会不害怕!看到平日里虎头虎脑机灵古怪的小家伙哭成这样,方怡也心疼得紧,走过去抱住赵立年,轻声道:乖,不哭,你这只是出水痘,虽然痒得厉害,等过几天就会好了。
赵立年抬起头,眼睛哭得红彤彤的,声音也有些沙哑:真的吗?可是好难受,大哥说不能抓。
方怡抹去他脸上的眼泪,郑重地点头:我不会骗你的,我以前也出过水痘,浑身痒得可难受了,以为会就这样痒死,可等过了几天就好了,你看我现在一点疤都没有。
赵立年对方怡的话深信不疑,再加上赵立秋也笑眯眯地劝他,心里头的害怕终于驱散了一些。
方怡让赵立秋抱着赵立年,她自己去找了根羽毛过来,轻轻刷过赵立年身上发痒的地方,这法子虽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让赵立年舒服一些。
赵立秋原本还有些犹豫,但看着赵立年舒服的模样,再一想他以前还被方怡抓着洗过澡呢,当下也不再顾忌什么,把赵立年的衣襟拉开,让方怡给他刷一刷,能止止痒舒服些也是好的。
方怡看着赵立年身上密集的水痘,心里不由有些怀念现代社会的好来,那些预防针能减少孩子们多少痛苦啊!赵立夏一路赶到城里,天才蒙蒙亮,城门也是刚刚打开,先去了趟大夫的药铺里,发现还没开门,又去了另一家药铺,也是关门的,他抿了抿唇,转身奔向白城山的铺子里,对面柳叔的铺子也关着的,白城山倒是起得早,这会儿正准备开门,看到赵立夏的模样,心知必是出了什么事,果然就听赵立夏说赵立年浑身起了很多红色的小水泡,也不知是水痘还是天花。
白城山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想了想便道:这天花虽然凶险,但却是瘟疫一类,不是无缘无故就会有的,这几年来我还没听说有谁染了天花,立年出水痘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等会儿,我进去叮嘱几句就带你去找大夫。
听到白城山也这么说,赵立夏心里头松了不少,等到白城山再度出来,便跟他一道又折回到最初那家药铺。
白城山似乎跟这家药铺的大夫相熟,直接绕到后院儿那边拍起门来,不多时就有个十几岁的孩子揉着眼来开门,看到是白城山,便道:师父昨晚出了趟诊,这会儿还没起呢。
白城山道:那我自己去叫吧,你快去接着睡会儿。
那孩子点点头,转身往院子里其中一个房间走去,白城山让赵立夏在这儿等着,他自己跑过去敲老大夫的门,不多时,老大夫就拎着药箱出来了,临上马车前又折回院子里,抓了几样草药包起来,这才上了马车。
回去的时候是白城山驾的马车,速度自然比赵立夏要快多了,等赶回村里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赵苗苗的哭声,赵立夏心里咯噔一下,下马车的时候差点儿腿软摔下去,幸亏白城山瞧见不对劲儿,拉了他一把:别急,大夫都来了,没事的。
赵立夏点点头,却没吭声,下了马车之后又同白城山一道扶了老大夫下来,这才迫不及待地跑进屋里去,一眼就瞧见方辰的脸上也起了小水泡,明明害怕的紧了,却犹自强忍着,眼泪在眼里打着圈儿,一副要落不落的模样,更加的惹人心疼,连白城山都觉得揪心,赵苗苗被吓得不轻,拉着方辰的手哭得快要背过气去,方怡正蹲□哄着她。
老大夫只看了一眼,便道:别哭,这应该不是天花。
说着,往前几步走到方辰的面前,摸摸他的头,语气和蔼,乖,伸出舌头,让我看看。
方辰乖乖的张开嘴,老大夫仔细看了会儿,又问了些问题,方辰一一作答,老大夫满意地夸奖了他几句,这才冲身旁忧心不已的几个大人道:不是天花,只是水痘,我再瞧瞧那个。
等赵立年也被仔细检查过之后,所有人才松了口气,不是天花!那就不会有事!老大夫带来的草药很快就派上了用场,其中有一味是口服,一味是擦洗身子,然后又仔细叮嘱了各项事宜,这些方怡都很熟悉,她在孤儿院的时候看到过不少孩子出水痘,也帮着照顾过好多次,这会儿依然很认真地听了老大夫的话。
最后,老大夫又道:你们这些人除了立夏出过水痘,不会再被传染,其他人可能都会被传染,最好是隔开些,吃住别在一起,免得都被传染上了,这虽然不是多大的病,但是上了身终归要受一场罪,能免则面。
到了这会儿,方怡有些后悔当初没让赵立夏帮她再盖间屋子起来,不然这会儿该多方便!心里的大石落下,整个家里头都轻松起来,方怡挽起袖子,给老大夫做了些吃食,又让赵立夏去杨婶儿家里头拿些豆浆来,顺带要跟杨婶儿说一句,这几天铺子可能要拜托她们几个帮忙照看了,赚钱再要紧也不如孩子重要。
这水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留疤,方怡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那头杨婶儿本来纳闷今儿赵立夏他们怎么这么晚还没过来,正要叫虎子过去看看的,这会儿听到说是病了,还是出水痘,当下一脸心疼,这水痘出起来可真要命,浑身痒得要命又不能挠,这可怜的孩子哟!等老大夫吃饱喝足,休息了一会儿,又多留了些其他的药下来,若是发热的话可以吃一粒。
方怡满脸感激,付了诊金之后,又另外拿了些东西让赵立夏回头送老大夫回去的时候一并给了他。
白城山很赞成方怡和赵立夏留在家里照顾几个小的,当下把店里的事都应下了,大不了少卖些,赚钱也不在于这一时。
临走时,他还想把没感染的赵立秋赵立冬和赵苗苗给一并带去城里,可他们说什么都不肯走,非要留在家里陪着生病的赵立年和方辰,白城山感动他们的手足情深,也没多言,带着昨晚就准备好的凉皮和热干面上了马车。
直到送走的老大夫,方怡才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从穿越到这里至今,今天算是她过的最心惊胆战的一个清晨了。
不论穿越前后,方怡最怕的就是生病了,现代医生只知道让你检查检查,连一个小感冒都要各种检查,开药也都是怎么贵怎么来,小小感冒开出一大包,生怕人不会对药产生抗体一样!这古代的中医吧,虽然给力,但是在某些病症上,还是很无力的,医疗条件太落后的伤不起啊!作者有话要说:^_^刚刚死机了一下下,吓死人了,差点儿以为本本又出问题了····103小牛犊生病中的孩子总是最惹人怜爱的,特别是那些本就乖巧的小孩儿,比起另一类小孩儿哭闹不已的直观表达方式,乖小孩们那水润润总是含着泪的乌黑明亮的眼睛,那因为难受而微微扁着的小嘴儿,还有那或苍白或红的异常的粉嫩小脸蛋儿,无一不让大人们心疼又怜爱,只恨不得这病是生在自己身上!更别提那因为生病而更加脆弱娇嫩的小模样,总是怯怯地拉着大人的手指衣角,小小声地喊着难受,我怕之类的话,简直让大人们觉得这日子没法儿过了!看着生病中的赵立年和方辰,方怡的脑子里完全想不到别的,只依着大夫叮嘱的可以吃的东西尽量变着法儿地给他们吃,肉是不能沾的,其他刺激性的食物也不能吃,得吃清淡些,那就吃粥吧,要知道粥可是全世界食谱里头最安全的一道,包治百病(?)。
这照顾生病的孩子比开店可要累多了,更何况这出水痘真心是个麻烦事儿,既吹不得风,又不能太闷着了,床单被褥每两天就要换一次,衣服更是一天一换,房间也要时不时地通风,也幸亏这栋青砖大瓦房的房间够多,能方便两个小家伙转移,也幸亏眼下气温还算合适,洗了的被子也干得快,不然还真是个难题。
再者,因为身上痒的难受,方怡怕他们无意中挠破了皮,特意用棉布缝了两双直统统的小手套,没事儿就给他们套上,让他们想挠也挠不着,说是手套,其实更像个小布袋,赵立年和方辰病中作乐,没事儿就拍巴掌玩儿,还玩得不亦乐乎,看得方怡只觉得小孩子当真是最天真无邪的群体了。
最开始的两天里,方怡没敢往粥里头添东西,只拿小瓦罐慢慢熬了白粥,末了添点儿盐巴或是白糖,赵立年和方辰因为有些低烧,嘴里头没什么滋味,不过还是在哥哥姐姐们的喂食下慢吞吞地吃下了。
方怡看着他们撅着小嘴儿委屈的模样,心里有些心疼,又觉得有些好笑,只亲亲摸摸他们的脑袋:乖,等病好了我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两个小家伙儿齐齐点点小脑袋:好。
方怡又道:明儿咱们不吃白粥了,吃菜粥好不好?好。
除了哄小家伙们吃饭,还有个更艰巨的任务,那就是煎药喂药敷药,这敷药他们倒是喜欢,因为敷了之后,身上瘙痒的感觉能轻很多,甚至还能睡一觉,这喝药可就有点儿麻烦了,虽然老大夫开出的药方已经是很照顾两个小家伙了,但是离好喝依旧还是太遥远,方怡不忍心看他们含着泪喝中药的模样,每次都让赵立夏去喂,因为家里头只有赵立夏是确认出过水痘的,方怡的记忆有些断断续续,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染过,不过这么多天她都没被传染,想来问题是不大。
而家里头其他几个小的,则就要密切隔离开了。
度过了最初的几天水痘渐渐爆发出来的艰难时期,后头的日子就慢慢的好过了,水痘里面的颜色渐渐变得浑浊,瘙痒难耐的滋味也渐渐消退了不少,最后终于开始结痂,虽然看着是难看了些吓人了些,但是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因为这些看似丑陋的痕迹正意味着病情的好转。
到了这会儿,也不用太忌口了,方怡给他们下面条儿的时候,会再放点儿香油,再来两片儿肉片,但是也仅限于此,再吃多了可不行。
期间柳叔和白城山来过一回,一来探望生病的小家伙们,二来也确认一下其他的几个有没有被传染,不然还得再请大夫来一趟才行。
一进门,看着方辰和赵立年白嫩嫩肌肤上的一个个小红点点,柳叔很没同情心的笑了:这水痘长的可真是地方,整个人瞧着都比以往更可爱了。
方辰委屈地撅起小嘴儿,用眼神无声的控诉柳叔的无情,赵立年却要闹腾一些,当即就裂开嘴假哭起来:我们都要痒死了,柳叔还笑,你都不疼我们了!柳叔又笑了两声,这才过去一人摸摸脑袋,柔声安抚了一番。
比起柳叔,白城山可就靠谱多了,不仅带了一袋子大米过来,还买了些零食:我问过大夫了,这些都是能吃的。
方怡道:谢谢白叔。
白城山笑了笑:看着他们好多了,我也安心了,店里头有我看着,你们安心在家呆着就是。
正好过两天那边的葡萄也要熟了,你干脆把葡萄酒都酿好了再回店里,横竖也不缺这几天功夫。
我也是这么想的,酿酒是个细致活儿,没几天功夫也做不好。
那就这么定了,这几天你先该准备的准备了,回头我直接拖了葡萄过来。
好。
这般又过了几天,赵立年和方辰终于可以出去活动了,不必非要在屋里呆着,这下子可热闹了,阔别几日之久的兄妹几个,顿时上演了一场久别重逢的夸张好戏,虽然他们一直都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方怡和赵立夏却从不让他们见面,就怕一个不小心被传染了。
看着几个小的在院子里又蹦又跳又跳的,方怡忍不住摇头,提了几天的心到如今终于是落地了,再也不用担心他们会不会被传染了,两个小家伙的身上也不怎么发痒了,生病什么的还是不要再有了的好!看着两个小的身体好转,赵立夏抽空去了趟城里,买了许多方怡酿造葡萄酒所需要的白糖,另外又买了不少鱼和肉,这是为了给大家加餐用的,等到回家的时候,老远地就听到了家里的惊呼声,等他跑进门一看,原来是那头老母牛要生小牛了。
那头母牛辛苦怀胎十月,如今终于是要生小牛了,方怡对这个完全一窍不通,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几个小的更是一惊一乍,赵立夏连忙道:立秋,快去村头叫王婶儿过来,我先前就跟他说好了,方怡,你带其他人出去会儿,等好了我再去叫你们。
方怡心里头其实也有点儿想要看母牛生小牛,她可从没见过呢!但是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场景,立刻就打消了这念头,屋子里还有好多小孩儿呢,得避一避,当即抱起赵苗苗,赶着赵立冬赵立年和方辰跟他一起出去,只留了赵立夏在屋里。
很快,赵立秋就喊来了王婶儿,这王婶儿放在现代,可以算得上是个赤脚兽医,平日里谁家的牲口出了状况,或是要生产,都会叫王婶儿去帮忙。
方怡带着几个小的并没有走太远,老远就瞧见王婶儿跟着赵立秋进了屋,这才放了心,毕竟是自家养了好久的牛,万一生产的时候出个什么意外,他们可是要心疼的。
为了打发时间,方怡带着几个小的去摘新鲜艾草去了,这些活儿这几天都是赵立秋赵立冬他们在做,等到他们装满了篓子回家,院子里也都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母牛那圆鼓鼓地肚子消失了,身旁颤巍巍地站着一头小牛犊,鼻头湿润润的,一双眼睛也很水润,似乎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有些怯弱,紧紧地贴在母牛的身侧,几个人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小牛犊可真可爱!王婶儿还没走,赵立夏非要留她吃了饭再走,这会儿看到方怡他们欢喜的模样,不由笑道:这母牛被你们照顾的很好,生的小牛犊也是个壮实的,不过它才刚生出来,你们别急着过去,万一吓着它了,母牛可是会踢人的。
几个小的连连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头小牛犊,惊叹道:刚生下来就能站起来了?好厉害!赵苗苗也跟着一本正经的点头:是好厉害!方怡瞅了一会儿,便被赵立夏叫到一边,这才回过神,连忙挽起袖子给王婶儿做饭去了。
这会儿天还早,地里干活儿的人还没回,方怡就给王婶儿做了一碗面条,还放了几片肉,吃的王婶儿直夸他们懂事。
吃完饭后,王婶儿又细心教了方怡和赵立夏要怎么给母牛挤奶。
临走时,赵立夏又拿了几个铜板儿,那王婶儿却死活不肯要,赵立夏无奈,把她送出老远才回来。
一屋子小的还站在牛棚旁边盯着呢,甚至还时不时地跟那小牛犊说话,这孩子气的模样看着还挺可爱,两个大点儿的也就随他们去了。
白城山跟那种葡萄的约好拿葡萄的时间就是这几天了,方怡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酿葡萄酒的地点依然定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头,虽说屋子塌了半边,可院子还在呢,专门存放葡萄酒的地窖也还在院子里头呢。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白城山果然就带了一车子的葡萄过来,是今儿刚摘下的,新鲜的很,一屋子小的才终于放弃了跟小牛犊联络感情,开始帮方怡挑葡萄洗葡萄了,那头小牛犊依旧站在母牛的身侧,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面前忙碌的人。
要说那王婶儿什么都好,就是嘴里把不住风,这不,自从帮赵立夏给母牛接生之后,她逢人就夸赵立夏好啊,帮他们接个生,下了一大碗的带肉的面条儿不说,还非要给钱,这么好的孩子可不多见。
其实她本是个好意,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即就有人琢磨出其中的门道来。
不过是给母牛接个生而已,居然还给下带肉的面条儿!另外还要给钱!这些孩子可是有钱的很啊!到了这会儿,没有人会记得赵立夏欠下的那巨额债务,那毕竟是传出来的,眼下却有人实实在在吃到了他们的肉,拿到了他们的钱!再一想到前阵子白城山给三妞儿做的那媒,白城山对杨婶儿一家子都那么照顾,对赵立夏他们还能差了去?这下子,眼红的人就更多了!眼红归眼红,大家伙儿却忍着没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毕竟他们还想着让赵立夏他们给白城山吹吹耳边风,让他们也攀上一门城里的亲事呢!可自己不能说,可以挑唆别人去说啊!于是,老赵家的那些个人,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些风声,那赵家二婶儿跟三婶儿更是牙齿就快要咬断了!好你个赵立夏!对着外人你倒是阔气大方!又是肉面又是铜钱的!对着自家人就像结了死仇一样,莫说帮衬一二,怕是只恨不得他们这些叔叔婶婶早些死了干净!作者有话要说:^_^目前还在码字中,争取加更一章·104逗趣前阵子在听说了三妞儿的亲事之后,赵家老三和三婶儿就忍不住想要赵立夏也跟白城山说说,帮他们家大壮也找个城里媳妇,也不求多好的,比三牛那媳妇强就成!自从赵三牛和赵大壮去城里头求学失败,成了笑料,不仅村里头人的唾沫星子快要淹死他们,就连那平日里闷不吭声的新媳妇也开始翻脸了,在家里颐指气使,说起话来来,能刺得人心窝子发疼,赵家二婶儿那么尖的一张嘴都被她说的没了言语,赵老爷子那么狠的脾气也被生生压了下去。
可见这新媳妇有多厉害,当初可当真是小瞧了她!不过这也难怪,谁让他们当初想着要找最体面的亲家,到处海吹赵三牛多有前程,这才搭上了新媳妇一家子,那一家子人又哪里是省油的灯?家境殷实不说,还是出了名的滚刀肉,那家的婆娘在村里头那都是说一不二的,一言不合直接动手打脸的事也不是三两回了。
可以想见,这样的人家教出来的女儿会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更何况那家早早地就嚷嚷着要让自家女儿嫁个好婆家,结果却在老赵家这里吃了这么大的闷亏,会善罢甘休才叫怪了,不只是老赵家的被人戳脊梁骨嘲笑,他们的脸面也一并被人狠狠踩在了脚底下。
比起老赵家这群只知道欺软怕硬、坑害自家侄儿的人来说,那一家子人才是真的狠!光看那小小的新媳妇儿把整个老赵家闹腾的鸡犬不宁就知道了。
这会儿听到了赵立夏他们越过越好的话,这新媳妇难得的跟老赵家的这群人想到一处,凭什么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就让他们在这头喝西北风啊!到底他们是不是老赵家的人?到底他们还是不是他们的晚辈!于是,在得到了新媳妇的支持后,赵家二婶儿和三婶儿雄纠纠气昂昂地再度踏上了前往赵立夏家的大道。
方怡这会儿刚把洗干净了的葡萄搬到自家后院里头晾着,准备给母牛准备草料,如今这个家里头,母牛和小牛犊的地位貌似被拉到第一了,一到下午几个小的就开始催促她要给母牛准备晚饭了。
才刚把拌好了的草料倒进食槽里头,再趁机摸摸小牛犊的脑袋,前头就传来了许久没听过的熟悉的大嗓门儿。
方怡眉头一皱,这人又来做什么?赵家二婶儿三婶儿特意挑了个傍晚时分过来的,就是为了防止逮不着人,这会儿看到赵立夏,立刻道:立夏,你弟媳妇如今有了身子,她身子骨儿一向弱的很,如今怀孕了,得好好补补才是,你这个当哥哥的,也得关心关心弟妹不是?我们知道你欠了债,也不跟你借钱,你家奶牛不是刚产了小牛么,牛奶这东西最滋补了,给怀孕了的人喝最合适不过。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牛奶,听到是给三牛的怀孕了的媳妇喝,赵立夏不免有些心软,那个姑娘他之前看到过好几回了,瘦瘦小小,斯斯文文的,看着确实不像是个身强体壮的。
之前送王婶儿回家的路上,赵立夏也问过,说是一头母牛一天可以挤十来斤的牛奶,这还是留了不少给小牛犊的,回头等小牛犊长大些,能吃草料之后,还能再多挤好多呢。
十来斤的牛奶,他们一家人是喝不完的,送点儿给那新媳妇也不是不可以。
赵立夏到底还年轻,又是个心肠软的,想了想便道:那从明儿起,你让三牛傍晚的时候来我家拿吧。
赵家三婶儿没想到这么容易,正要开口应了,可赵家二婶儿却不乐意了:为什么要让三牛辛辛苦苦跑来拿啊,你这个做哥哥的,真是一点儿都不心疼自家弟弟。
赵立夏皱了皱眉,不愿再跟她们纠缠,当即道:那成,我给你们送过去,还有什么事么?赵家二婶儿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没事儿,没事儿了!就是那牛奶,家里还有几个小的,也想尝尝,婶子们也不是不体谅人的,一天送一桶就够了,再多我们也不要了。
一个孕妇一天喝一桶牛奶,你也不怕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撑着了?在一旁听了半天的方怡终于忍不住出声了,这一家子人的脸皮可真是比那万里长城的奠基石还要厚实了!赵立夏心软,看着那新媳妇可怜,想送些牛奶给她补补,方怡原本是不反对的,怎么说老赵家的那群人也是赵立夏的亲戚,举手之劳帮点儿就帮点儿,横竖他们也不怎么在这里住了。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人没脸没皮到这程度。
要牛奶居然还一要就是一桶!赵家二婶儿一看到方怡,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抹:我跟我家侄子说话呢,你这个外人插什么嘴!别以为你借着自家房子塌了,不要脸的赖在我家侄子的屋里头,就真当自己是半个主人了。
方怡还没开口,赵立夏就先出声了:二婶儿,方怡是跟我订了亲的,不是什么外人。
你要的那一桶牛奶,我也没有那么多,弟媳妇若是想喝,让三牛来拿,若是我们天天送了,回头会有人说闲话的。
赵家二婶儿一听,整个人怒火中烧,张口就要骂,却被方怡给堵了个正着:我说婶儿,您确定要站在这里开骂?赵叔赵婶儿可还在看着你们的。
方怡说着,微微侧身,在她身后的堂屋里,正摆着两个牌位,和那才刚刚上过的香。
曾经发生在这个院子里的一切,很显然深深地印在了赵家二婶儿的脑子里,所以这会儿一对上那牌位,整个人都抖了抖,冲到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赵家三婶儿也害怕的紧,生怕二婶儿不管不顾就要开骂,连忙伸手去拉她,刚碰到她的手臂,却发现她在微微发抖。
看着两人仓皇离开的背影,像是背后有狗在追一般,方怡得意地挑了挑眉,暗道,吓不死你们!正看得过瘾,面前却被人给挡着了,方怡一抬头,正对上赵立夏愧疚的目光,她不由问:怎么了?赵立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犹豫:我刚刚,就是听到她们说,想着我们牛奶也有不少,所以,所以才。
方怡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道:她到底也是你的弟妹,送些牛奶给她补补身子也是应该的。
这是方怡的真心话,可是听在赵立夏的耳朵里,却像是带了些许赌气的意味,阳光小少年顿时急了:方怡,我不是,我没有!我,我就是,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真的!我发誓!方怡愣住,随后才想到面前的小少年是误会了,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却又有丝丝甜蜜的滋味弥漫开来,这还是赵立夏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说喜欢她呢,这算是表白吧?这样一想,方怡的脸不由红了。
赵立夏却急了,忍不住握住方怡的手,声音里带了几分祈求:方怡,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没有想那么多你还说那么多?方怡忍不住又有些想笑,却依旧抿着唇,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不地道,可她没来由地就想要看看面前这人为她着急的模样。
眼见方怡怎么都不出声,赵立夏是真急了,情急之下连白城山都搬出来:不信你可以问白叔。
方怡终于绷不住了:问白叔做什么!他知道什么!白叔知道我的心意!我一早就跟他商量过了,等我们孝期一过,立刻就让他替我们主持结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_^,来的有点点晚哈,还有人在么···105求婚阳光小少年虽然有点点小腹黑,但到底还是太年轻,就这么轻易的把蓄谋已久的计划给说出来了。
方怡没料到居然会逗成这个局面,怎么突然就拐到结婚上头去了?赵立夏才17岁她才15岁喂,这年纪放在现代那就是早恋啊!距离法定结婚年龄可都差了五六岁啊!居然这就想着结婚了!可看着面前小少年的神情,方怡知道他不是在说笑,他是认真的,很认真地在说结婚的事。
所以,其实她不是被表白,而是直接被求婚了吗?眼看着方怡还是闷不吭声,赵立夏的心猛地一沉,难道方怡不愿意嫁给他了吗?是嫌弃他赚钱太少吗?还是不喜欢他了?方怡。
手被捏疼的感觉让方怡回过神来,她抬头就看到赵立夏悲痛的面孔,不由纳闷,好好的怎么这样了?赵立夏的声音透着悲伤和委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所以你不想嫁给我了吗?方怡几乎下意识就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年纪还小,现在就结婚会不会太早了?原来是在顾虑这个,赵立夏立刻大大地松了口气:我已经十七了,不算小了,你看三牛他去年就结婚了呢。
方怡抽了抽嘴角:可我才十五,我娘说过,女儿家太早成亲不好。
我们再等两年好不好?赵立夏眉头紧皱,几乎对方怡言听计从的他这次没有出声,他盯着方怡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可我不想等,我想早点儿把你娶回家,这样别人就再也没有借口说你什么了。
面对这样的赵立夏,方怡有些词穷,虽然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把他当半大的孩子来看待,可是在某些时候,这个半大的孩子却给了她一种成熟稳重可以依靠的感觉,还有恋人般的感觉,这些都是方怡无法忽视的。
其实这一年多的相处,方怡早就认可了这门亲事,在古代这种妇女地位趋近于零的地方,能有这么个夫家,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可是她真的不想这么早就结婚啊!才十五岁,这古代又没有避、孕、套,难道要她未成年就生娃儿?会死人的吧!一定会死人的吧!如果赵立夏知道方怡此刻的心思,一定会惊喜万分,原来方怡已经想到那么远了!可惜他不知道,对着沉默的方怡,他的心也越来越痛,好像被张无形的手给抓住了似的,疼的都喘不过气了,方怡不想跟他成亲!在他说了这么多的理由之后,她依然不想跟他成亲!这个认知狠狠地大家到了这位阳光小少年坚韧的内心。
看到赵立夏越来越难过的样子,方怡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她不是不想嫁给他,她只是不想这么早就嫁给他,她想再等两年,哪怕一年也好。
很显然,她的解释并没有被赵立夏听进去,或者说并没有被他理解。
这也难怪,在赵立夏看来,十五六岁结婚是再正常不过了,根本就算不得早,三妞儿若是不被退亲,去年年底的时候就该成亲了!想到这,方怡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儿什么,不然赵立夏一定会钻牛角尖的,虽然平日里他温和又好说话,可是性子却是有些倔的,她不想明明两个人是互相喜欢对方的,却还要因为误会而难过。
然而,赵立夏并没有等到方怡想好要说什么,他放开抓着方怡的手,轻声道:葡萄该晾干了,你去酿酒吧。
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子低迷沮丧的气息,方怡从没见过这样的赵立夏,心里一抽,疼得钻心,她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他,另一只手伸进自己的衣领里,拉出了那个一直被她挂在脖子里的简易项链:立夏,你看,这是你送给我东西,因为在孝期里,这红色的头绳我不能戴,所以就用它穿着顶针挂在脖子上了,从去年到现在,我一直都带着的。
我真的没有不想嫁给你,你那么好,我怎么会不想嫁给你呢?我要是不想嫁给你,我怎么会连自家的家都不要了,带着辰辰住进你们家呢?我要是不想嫁给你,我怎么会连私房钱都不存呢?赵立夏转过头,带着难以置信地惊喜,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问道,声音有些沙哑哽咽:那你为什么不肯跟我成亲呢?方怡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柔声道:我不是不肯跟你成亲,我只是想等十六岁再嫁给你,这也是我爹我娘当初的想法。
我跟辰辰如今就住在你家,天天都跟你在一起,难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既然我们都已经住在一起了,早点成亲不是更好吗?也省得别人再说你的不是。
这话题又绕回去了,方怡张了张嘴,突然有些懊恼赵立夏的精明,没事儿脑袋瓜子转那么快做什么!害她都不好忽悠了。
到了这会儿,赵立夏反倒冷静下来了,他问道:方怡,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是怕跟我成亲了之后,我会对辰辰不好吗?成亲后,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我待辰辰会如亲弟弟一般。
不是,我不是担心这个。
赵立夏道:那是什么?方怡纠结不已,对着赵立夏深情的目光,她甚至编不出一个好点儿的理由,她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欺骗赵立夏,到最后,她心一横,带了些许恼怒的意味道:成亲了就要洞房,还会有孩子,我还太小,不适合这么早就洞房生孩子!会伤身!这话一说出口,方怡的脸已经红透了,心里却长舒了口气,带了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她堂堂从现代大都市穿越过来的大律师,怎么能这么薄的脸皮!就算纠结也该让面前这土生土长的小少年去纠结才对!赵立夏也愣住了,他想了许多的理由,却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这个,在听明白方怡的意思之后,他的脑袋轰的一声,整个人瞬间就跟那蒸熟的虾子似的,头顶还有看不见的雾气在缭绕。
这时候,一直躲在后院儿紧张兮兮保护着母牛和小牛犊的几个小的们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前院儿的动静,心里头有些不安,当即探头探脑地张望,却瞧见前头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了,赵家二婶儿和三婶儿都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们当即就松了口气,她们走了就最好!刚刚在听到她们居然想要打母牛的主意,他们愤怒极了,又担忧极了,生怕她们不管不顾进来抢小牛犊。
正面对面比谁的脸更红的两人被轻微的说话声惊醒,当即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齐齐缩回了手臂。
方怡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四周,立刻逃进了厨房里,拍拍脸颊,开始准备晚饭,去地里干活儿的王家兄弟和短工门就要回来了,得赶紧的烧饭。
方怡是轻松了,赵立夏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一众弟妹们的围观,几个小的还有些担忧:大哥,你的脸好红,是不是生病了?立夏哥哥,你也发烧了吗?倒是赵立秋,刚刚眼尖的瞧见自家大哥跟方怡姐拉着手的情形,这会儿正暗自窃笑,唔,孝期就快过了,大哥很快就能娶方怡姐过门儿了!自从这天过后,赵立夏和方怡很是羞涩了一阵子,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还是刻意地回避着,就连偶尔不经意的眼神碰撞之后,也都是飞快地转开,同是悄悄红了耳根。
方怡觉得自己的那番言论放在这古代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哪有姑娘家还没成亲就想着洞房生孩子的!这要是换了别人,怕是要觉得她是个不要脸的轻浮女子了,更严重点儿的,或许直接就要退亲了。
赵立夏却觉得有些羞愧,方怡都想到了洞房生孩子的头上去了,他居然还只琢磨着要跟她成亲!其他的什么都没去想,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方怡的心里肯定觉得他是个靠不住的男人!不过幸亏这阵子家里头有忙不完的事儿,除了酿葡萄酒,还要磨芝麻酱和芝麻油,那白面也不多了,得再搬点儿麦粒儿出来磨碎了,这般忙忙碌碌的,两人倒也不觉得太尴尬。
等到赵立年和方辰身上的疤痕彻底的消退了之后,家里头的事儿也都忙得差不多了,方怡他们才再度回到了逸仙居,可把那些客人们给高兴的,自从两个小家伙生病后,这逸仙居虽然正常营业,可每天卖的东西品种少了很多,还都是限量销售了,来晚一点儿都吃不到了,而且那调料的分量也不如以前足了。
其中最盼着方怡的就是那些小孩儿了,自从有了爆米花的存在,他们可是三天两头就往这里跑,漂亮姐姐的爆米花好吃,人也好,只要多叫两声好姐姐,都能让她多给点儿呢,可这突然就没了,他们可失落了!没两天就馋得不行,几乎每天都要来张望呢!还有那几家酒楼的老板,在得知他们回来了之后,立刻亲自过来探望,说是探望两个生病的小子,实际却是想问问方怡有没有芝麻酱和芝麻油,他们可断了好一阵子的货了!被客人们这么惦记,方怡他们的心情自然很好的,当即笑得更甜美了,给每个人的分量都是超级足,芝麻酱更是一口气就搬了好几十坛子出来,保管要多少都够。
自从看过一次方怡爆米花之后,赵立夏就把这差事儿给揽了去,瞧着太危险了,还是他来就好,到后来,他也渐渐喜欢上了爆米花,感觉当真是有趣。
这一天更是几乎不间断,都爆了有十几大盆子出去了。
那些馋了好久的孩子们奔走相告,来了一批又一批,比店里头的客人们还要热闹!不过,最高兴的要属赵立年和方辰了,这次回来,他们因为生病的缘故被不少人问候了,还得了不少小玩意儿呢。
心里头暖呼呼的,只觉得这些客人们真是太好了!生活再度回到了正轨,方怡的心情也不由大好,忙碌的生活让她渐渐遗忘了那天跟赵立夏之间尴尬的对话。
可是方怡忘了,咱们阳光小少年赵立夏却没有忘,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方怡那天的话,最初的羞涩过后,他开始认真的考虑解决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_^106花前月下如今端午已经过了好一阵子了,艾草也渐渐长老了,开心糍也停止了销售,大家把账目算了一遍,今年的收益居然足足四十两,比去年要多出一倍来,虽说是因为提前了一个月的缘故,但是这种收益也足以让人惊叹。
三家人欢天喜地地分了钱,杨婶儿回到了村里头,三妞儿则是被方怡给留在店里帮忙了,按月给她银两。
这次方怡的回归,又给小店增添了几样新的吃食,不同于热干面和凉皮之类的主食,这次增添的是由牛奶制成的各种点心,也是方怡在家里那几天捣鼓出来的。
说到奶制品,那绝对是少不了奶茶的,用干净的纱布包住一小包茶叶,系好口子直接扔进牛奶里,再用小火慢慢煮着,等到那茶香味儿透出来就差不多了。
除了奶茶外,还有双皮奶,这个做起来也不麻烦,把新鲜牛奶煮开,趁热倒进碗里头,等到牛奶完全冷却之后,上面就会有一层奶皮儿,然后把碗里的牛奶慢慢倒出来,奶皮留在碗里,再往倒出来的牛奶里添加一些白糖和蛋白,拌匀了之后再沿着碗沿慢慢倒回有一层奶皮儿的碗里头,那层奶皮会慢慢地浮起来,然后再连同碗一起放到火上去蒸出第二层奶皮,于是,一碗双皮奶就做好了。
说起来虽容易,却也算是个细致活儿。
这双皮奶一端上桌,香气浓郁,奶味儿十足,光是问一下就有了食欲,再尝一口,香滑细腻,清爽厚道,真真是叫人喜爱。
自从这双皮奶一露面,这豆腐花的生意顿时一落千丈,虽然是同样的白嫩软绵,比起从未见过的双皮奶,这被人们喝惯了的豆腐花实在是没什么竞争力。
跟双皮奶一道热卖的,还有炸牛奶,那金黄的色泽,小巧可爱的模样,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咬上去时会有的香脆感。
这炸牛奶的做法也不算繁复,先往牛奶里头加些白糖和蛋清,再加点儿玉米淀粉进去,搅拌均匀后放到慢火上慢慢熬成糊状,然后吊到水井里头去。
等到凝结成块儿了,再拿出来切成小块儿,放到很稀的面糊里过一趟,再放到温油锅里炸成金黄色。
最让方怡得意的就是酸奶了!为了弄出这酵母菌,方怡没少浪费牛奶,连方辰都忍不住劝她不要再把好好的牛奶放到哪里等它坏掉了!做成双皮奶或是炸牛奶多好吃呀!白白浪费了好可惜!前前后后常事了四五天才终于等到了一碗酸奶,方怡满意极了,当即就弄了一大碗给他们尝尝鲜,这酸酸的味道喜欢的人那是相当的喜欢,而不喜欢的人那就是相当的厌恶,比如赵立冬和方辰,喝了一口咧着嘴直说这牛奶坏掉了!其他几个倒是喜欢的很,不一会儿功夫就把那一大碗给分光了。
看得赵立冬和方辰纠结不已,这坏掉的牛奶喝下去真的不会有问题吗?生病了怎么办?为了防止有客人不喜欢这酸奶的味道,方怡弄了一场免费品尝的活动,看着一半儿人大呼好吃,一半儿人龇牙咧嘴,几个小的捂着嘴偷笑。
也因为酸奶的这种独特性,它的销量比前面几样就少了不少,毕竟有一半儿人不喜欢吃呢!柳叔之前为了这逸仙居着实是忙碌了一阵子,这会儿吃到方怡特意孝敬给他的新吃食,心里头舒坦极了,只觉得两个小家伙没有白病一场!他也没有白累一场,吃饱喝足,舔舔嘴,他冲方怡道:以后有什么好吃的想法,只管跟我说就是,我帮你看店,你去好好琢磨!听得方怡哭笑不得。
到如今,柳叔已经不会再去揣测方怡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新奇法子,比起这个,他更期待方怡更多的惊喜,作为一枚吃货,没有什么比新鲜好吃的东西更重要了!这几样吃食都是精细活儿,方怡都教给了三妞儿,让她专门在后院儿做这些,也省得要往前头跑。
去年教给三妞儿的开心糍的做法,直到今年杨婶儿都还不会,是真不会,显然三妞儿并没有教过杨婶儿,方怡心里头只觉得暖暖的,这会儿教起三妞儿来也是毫不藏私。
人是群居动物,一辈子总要有那么几个贴心的朋友,能让你放心把心底深处的秘密与之分享,即便许久不曾往来,见面仍然能有无数的话题,不用担心会被出卖,也不用担心会失去这份友情。
毫无疑问,三妞儿就是方怡在这个世界的贴心朋友。
虽然天气越来越炎热,逸仙居里的生意却蒸蒸日上,虽然日子过的忙碌辛苦,可家里每个人的气色却都越来越好,各个儿皮肤都白嫩嫩的,几个小的那包子脸儿也都微微鼓起来了,看在方怡眼里,也愈发的满意,小孩子嘛,就该有点儿肉才好!自从上次赵立年和方辰病的那一场,方怡现在十分注重身体的保养,到了吃饭的时间,哪怕店里头再忙,客人再多,她也会让大家伙儿轮流去吃饭,包括她自己,而且还不许为了赶时间吃快了。
偶尔有等不及的客人们会嘟囔几句,不过到底也没觉得不满,这家店从掌勺到跑堂可都是半大的孩子,还都是群性子好模样讨喜的,他们怎么忍心苛责他们?等到天热的时候,他们又都换上了浅色的新衣服,虽然容易脏,但是却能让店里感觉清爽一些。
这几天方怡的心情出奇的好,因为他们的巨额债务刚刚减掉了一大笔!这其中有不少是柳叔的功劳,今年的葡萄酒酿造好之后,当即就卖出了三十坛,再加上开店攒下的还有那些卖给酒家的零碎东西,居然也凑够了两百两,赵立夏和方怡商量过之后,决定给柳叔和白叔各还一百两去,剩下的估计等到秋收之后就能还清了!重新写了两张欠条,换回原来的两张,方怡直接烧掉了,只觉得肩膀上的压力骤然轻了许多,想到开店之初的忐忑忧心,方怡再度感慨,赚钱说难难,说容易其实也容易,只要你肯花心思,肯去做,老天爷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瞅着方怡心情好,赵立夏自认终于等到了好时机,趁着晚上去地窖里装酒的功夫,再度开始了锲而不舍的求婚:你之前的话,我想过了,你的顾虑是对的,我们都还年轻,立年辰辰苗苗他们都还小,等我们再攒些钱,晚几年再要孩子也好,我们都能轻松些。
赵立夏说着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方怡的神色,只可惜这会儿是夜里,又只有两盏油灯照明,实在是看不太清楚,怎么感觉方怡好像板起脸来了呢?方怡在磨牙,赵立夏的话让她想到了那天丢人的举动,虽然当时觉得很不错,可事后只要一想起来就后悔得想要找块冻豆腐撞一撞,她明明都奔三的人了,居然还被这小嫩草给逼得没话说了!还厚着脸皮说出洞房生孩子的话来!真是丢死人了!好不容易借着忙碌给忘掉了,这家伙居然又提!啊啊啊,真想把这酒缸砸两个来出气啊!赵立夏可不知道方怡的心思,见她不吭声,想到上回交谈时的情形,方怡也是闷不吭声,他觉得这是方怡在害羞的标志,所以他暗自给自己打了打气,继续道:我想,我们可以先成亲,等明年再洞房。
话还没说完呢,这脸就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方怡此刻却突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滋味,她看了眼面前窘迫羞涩的小少年,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的想法,却从来没有去考虑过赵立夏的心情。
这个小少年是那么地喜欢她,一直都在用他那并不算宽阔的胸膛替她遮风挡雨,不想她再被人骂不清不白地住在赵家,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娶她,想要让她成为最亲近的家人,而她却只顾着纠结自己生孩子会不会有危险这样的事情,而把他的一颗真心随意放在一边。
这一阵子,这个小少年的心里想必是煎熬的吧,可他却什么都没说,每天都跟以往那样笑着。
心里的疼痛并不明显,却很尖锐,一下一下地拉扯着她,方怡的鼻头一酸,眼泪就那么不经意地滚落下来,为自己残忍自私的行径而懊恼,更为这个被忽视的小少年而心疼。
这样也还是不行吗?昏暗中响起的声音,带了丝期待,还有无法忽视的失落和沮丧。
方怡忍不住扑进面前小少年的怀里,哽咽道:没有不行。
我愿意跟你成亲,是我不好,我想的太多了。
赵立夏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把方怡紧紧抱在怀里:你真的愿意吗?等孝期过了之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方怡用力地点头:好。
这惊喜来的太突然,赵立夏还以为要再找机会才行呢,没想到方怡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好!我明儿就去跟白叔说!让他提前帮我们准备!我也问问他该准备些什么好。
方怡已经说不出多余的话来了,只想着好好抱抱这个小少年,好让心底的心疼和愧疚能稍稍消退一点。
高兴过头的赵立夏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我们已经是私定终生了,你可不能再反悔了。
方怡忍不住破涕为笑,捶了他一下:柳叔要听到你这话,得罚你抄书了,私定终生是这么用的吗?我们是有婚书在身的!对!我们这是花前月下!作者有话要说:^_^ 貌似比昨晚还晚了几分钟107出孝两人傻傻的在寂静的夜晚,昏暗的地窖里相拥,当吹啜泣声渐渐低下去,两人的心跳声顿时凸显出来,一下一下,跳的飞快,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
方怡觉得,若是能有这样一个人,一辈子这么静静地抱着她,陪着她慢慢走过,那该是多幸福的事。
身为一个平凡的女人,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找一个爱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今,就有这样一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方怡觉得如果她还不去珍惜,那将来一定会后悔莫及的,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所以不会允许有失去后再来后悔的事发生。
直到躺回炕上,方怡才惊觉自己刚刚居然答应了要跟赵立夏结婚,还是在地窖那种地方,既不浪漫又不美丽,可心里却觉得很高兴很满足,莫名地有种安定的感觉,仿佛飘浮了快三十年的身心终于有了一个温暖的归宿。
只是,对方居然是颗十六岁的小嫩草,真是,方怡怎么想都有点儿自己占了对方好大便宜的感觉!方怡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不大一会儿就睡着了,睡梦中还犹自翘着嘴角,似乎是个好梦。
那头赵立夏可就睡不着了,之前为了劝说方怡,他可是想了无数个晚上呢,如今梦想成真,他突然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前一刻方怡还不吭声呢,突然就扑过来答应了,唔,想到当时的情形,赵立夏的脸红了,这个可不能让别人知道,还没成亲就搂搂抱抱,会被人骂的。
年轻真好啊,失眠了大半个晚上的赵立夏清早起来的时候,依旧是精神抖擞的,哪里看得出半点睡眠不足的模样?方怡本以为赵立夏这回又要害羞好几天,却没想他居然不害羞了,时不时就看她一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喜,这下子,轮到方怡不好意思了,喂喂喂,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啊!还没成亲呢,要不要总是用这种看媳妇的眼神儿看她啊!等一行人到了城里,白城山和柳叔照例已经帮他们开了铺子,方怡一下马车,直接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趁着客人还没上门,先给大家伙儿做顿早饭,吃饱喝足才好开工呐。
据柳叔的那两个小书童说,柳叔以往不睡到日上三竿那是绝对不会起的,可自从逸仙居开张之后,他天一亮就醒了,之所以那么勤快地跟着白城山往逸仙居跑,为的可不就是这顿早饭么!说这话的时候,两个小书童那小模样小眼神儿可鄙夷了,觉得自家少爷真是丢人!当然,前提得忽略掉他们手里捧着的大碗,以及唇边沾着的芝麻酱。
每每看到这情形,方怡都要忍不住感慨,当真是什么样的少爷养什么样的小书童。
白城山一般吃完早饭之后就会回自家铺子忙一会儿,空闲地时候再过来转转,柳叔则大部分时间都耗在这里了,后院儿那间用来做书房的房间已经布置好了,柳叔直接就改在那里上课了,主要教导的是三个小的,赵立夏和赵立秋也没落下,店里头不忙的时候,赵立冬就会出来换他们进去学一会儿。
不同于赵立年和方辰的聪颖,赵立秋虽然也聪明,但是他不爱读书,对算术却情有独钟,柳叔发现之后就主要教他演算之法,至于赵立夏,到底是一家之主,心里记挂的事情太多,时间也最少,饶是如此,他还是坚持每天都完成柳叔布置的功课。
对于他的毅力和韧性,柳叔还是很满意的,读书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也并非就是为了考取功名,在他看来,读书更是一种乐趣,那种学海无涯的畅快感,真真是叫人痴迷。
到如今,他的乐趣又多了一样,就是教导这群有潜力的孩子们。
这天,白城山吃过早饭后就要回自家店里,却见赵立夏也跟了出来,心知他必是有事要说。
赵立夏跟着白城山走进店里,这才道:白叔,方怡答应跟我成亲了!白城山挑眉,看着赵立夏高兴的模样,也笑起来:你自己跟她说了?她没骂你轻浮?赵立夏嘿嘿笑了两声,脸上浮起羞赧的神色:嗯,没有。
对于这两人,白城山倒是喜闻乐见的,虽说两人私下里商量婚事于礼不合,不过他们父母都故去了,两人都算是家长,又有婚约在身,如此倒也没什么,当即笑道:那要恭喜你了,早些成亲也好。
赵立夏笑道:谢谢叔,后头的事少不得还要劳烦叔出面了。
白城山哈哈大笑:这是当然的。
对了,族里那边你最近去过了吗?脱离赵家的事也差不多该准备了。
提到这事儿,赵立夏收了笑容:去过了,族里那边已经都同意了,就等孝期过了,再上祠堂说这事儿。
嗯,先脱离了赵家,你再成家,不然少不得还有一番麻烦。
赵立夏正色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成亲是大事,我不想方怡在这时候都受委屈。
白城山拍了拍赵立夏的肩,赞许道:不错,男人大丈夫,当然要护得了自己喜欢的人才行。
……得到白城山的肯定,赵立夏心里头又轻松了许多,转头又跟柳叔也说了这事儿,柳叔可没有白城山那么好心,把赵立夏狠狠调戏了一把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他,心里也替他们高兴。
到了夏天的时候,这双皮奶和凉皮可算是卖得最好的东西了,把做好的双皮奶提前挂到水井里,拿出来的时候凉丝丝的,像是放进冰箱里冷冻过了似的,分外地解暑,再吃一碗凉皮,放得辣一点,可过瘾的很!因为奶制品的生意越来越好,家里头挤出来的牛奶有些不够了,而且自从上次赵家二婶儿三婶儿来过之后,虽然当时是闹得不欢而散,但是从第二天起,三牛每天一早就要过来装一些去,说是要给媳妇喝,赵立夏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任凭他拿来的盆再大,每次也只给了一海碗的量,再多就没有了,三牛每次都板着脸,十分地不满。
方怡对此都已经懒得多说什么,那一家子人都是极品,白白要人东西却比给东西的还要霸气,可到底也是赵立夏的亲戚,能忍就忍忍吧。
因为方怡想的这几样牛奶制成的点心在这边儿可都是稀罕物,价格自然也不便宜,利润可高的很,哪能因为牛奶不够这种理由卖缺货呢?就算他们肯,柳叔也不肯啊,他可是每天晚上都要吃一碗双皮奶才能睡觉的!都卖光了他吃什么?赵立夏原本是想去村里头另外两家去年也给牛配了种的人家问问,结果他们在听说是白城山店里要之后,提出也想去店里帮忙的话来,赵立夏自然没法儿答应,为此还被那两家人给埋怨了,说他只想着自己发财,不愿意拉一把同乡的人,真是不厚道。
赵立夏颇有些无言,却也没多说,回来只跟白城山说他们想留着自家喝,白城山何等精明的人,哪里会看不出赵立夏的隐瞒,当即也没多说什么,转而托人找了城里附近的另一个村子,每天定下了十五斤牛奶的量。
那户人家可高兴的很,这大热天的,每天十几斤的牛奶,根本喝不完,喂牲口都还有多的,有人肯花钱来买他们高兴都来不及,每天更给足了分量。
这都只是些小插曲,方怡并不知情,她这会儿正忙着呢,夏天到了,店里也该推出些新东西了,这样才能更好的留住客人,这酸梅汤肯定是要有的,另外绿豆汤银耳汤也是必不可少的,另外还有凉拌海带,酸辣土豆儿,凉拌粉丝。
麻辣串的生意倒是没见少多少,方怡也就打消了暂时撤下来的念头,不过那些牛肉三鲜之类的汤料都给撤了,大热天的,会吃这些的人着实不多,卖不完又容易坏,干脆就没弄了,这样一来,原本热气腾腾的店里头顿时就清爽下来。
方怡发现,撤下来这么多东西,店里头的收入非但没减少,反而增加了不少,她摸摸下巴,真想以后干脆都不要弄这些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忙碌而充实地滑过,夏去秋来,不过眨眼功夫,居然就快要到秋收了,而赵立夏的孝期也终于到头了。
在提前告知常客多卖出许多芝麻酱之后,小店再度挂上了暂停歇业的牌子,这一回,怕是要挂上好一阵了。
这一阵前后,村子里不少人都出了孝,出孝的时候还有些规矩,方怡和方辰到底还不是赵家人,所以并没有参与其中,而他们的孝期,则要等到秋收过后临近年关才能出了。
就在大家伙儿忙完了出孝之后,陆续开始准备秋收的时候,村里头又出了件大事,这件大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赵家村儿:赵立夏一家要从老赵家脱离出去,自立门户!作者有话要说:^_^晚点争取再来一发,要鼓励哟···108过继当赵立夏站在赵老爷子面前,一脸严肃地说要从赵家脱离的时候,老赵家一屋子的人全都愣住了,不是分家,而是直接从赵家脱离!等赵老爷子意识到赵立夏居然要脱离他们,顿时又惊又怒,他这是要反了天了了?连自家老子的老子也不认了?当赵老爷子的拐杖挥舞过来的时候,赵立夏早有心里准备,这一回,他没有站着让他打,往后一退,轻轻松松地避开了:爷爷,我只是提前来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等会儿,里正叔应该会来跟你们说的。
赵老爷子气得青筋直冒:什么准备!你以为搬出里正来我就饶得了你?你这个小畜生,你老子就是这么教你的?你是我老赵家的种,你居然敢不认我老赵家!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赵立夏原本就没指望他们能心平气和地听他说,可看着赵老爷子和赵家老二老三二话不说,一脸怒气,仿佛当真想要打断他腿的架势,让他的心底还是有些冷的,眼看着那些拐杖扁担就要打上身,他连忙往外头跑。
赵立秋听了赵立夏的话,正在外面等着,看到自家大哥狼狈的跑出来,后头跟着老赵家的几个人,当即明白这事儿闹大发了,正要开口,却见赵家老二的扁担已经朝着自己招呼过来,什么话也都来不及说了。
兄弟二人就这么被追着跑了老远,惹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围观,偏生赵家二婶儿三婶儿还嫌事儿不够大似的,扯着嗓子跟在后头骂,没多大功夫,这事儿就传开了。
等三妞儿听到风声跑过来跟方怡说的时候,赵立夏和赵立秋已经回家了,正在屋里头上药,方怡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他们提都没跟她提呢?赵立夏到底是想做什么?从赵家脱离?这怎么可能!这古代可不比现代,子女可以单方面跟父母解除关系,在这以孝为天的地方,怎么可能允许孙子一家脱离爷爷自立门户!还不等方怡找他们问清楚,那头里正就已经派人来叫他们过去了,除了赵立夏,家里几个小的也都被叫过去了,连赵苗苗也没落下,方怡知道这次的事儿是真闹大了。
赵立夏从方怡身边走过的时候,看到她担忧的目光,心里一暖,低声道:别担心,我都准备好了,不会有事的。
怎么可能不担心!方怡抿了抿唇角,目送他们离去,转身就想要去城里找白城山和柳叔,她一介女流,又是外来户,在这种事情上是根本就说不上话来的,远不如白城山,眼下还是先把他找来再说,赵立夏再怎么表现的胸有成竹,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最是容易意气用事的时候!眼看方怡就要往外跑,方辰连忙拉住她,小声道:姐姐,白叔已经在里正屋里了,你不用过去。
方怡一愣,低头问道:你怎么知道?刚刚来喊立夏哥他们过去的弟弟说的。
两人正说着话,柳叔慢悠悠地过来了,看到方怡站在门口,笑道:难不成知道我要来,特意来门口迎接我?方辰一看,三两步跑过去,乖巧地叫了声:柳叔。
柳叔摸摸他的头,看向方怡,道:别担心,白老哥已经在那儿了,立夏他们吃不了亏的。
连柳叔都这么说,方怡自然是放心了不少,静下心来一琢磨,立刻就觉出不对劲儿了,哪有这么巧的事,赵立夏才刚刚去老赵家说了那事儿,怎么转眼白城山和柳叔就从城里过来了,还直接去了里正屋里,再一想这阵子赵立夏总是吃了饭就往外跑,说是里正找,可哪有三天两头找他的呢?这不都已经忙完了出孝的事儿了么。
知道赵立夏瞒着自己弄了这些事儿,方怡又是松了口气又是觉得气闷,自顾纠结了半晌,终于一跺脚,决定不理会这事儿了,该怎么办怎么办吧!横竖她也是插不进去手的!柳叔一边跟方辰说话,一边留意着方怡的神情,心里微微一笑,赵立夏不想告诉方怡这些事儿,怕是想给她个惊喜吧,却不知,这也可能弄巧成拙。
不过,柳叔却没打算提醒,年轻人嘛,乱折腾一下没关系的!……里正屋里,气氛剑拔弩张,老赵家的一群人以赵老爷子为首,各个儿怒火中烧,直嚷嚷着要让里正评评理,还一定要去族里祠堂里说个清楚明白,这种要脱离自家祖宗的话都能说的出来,简直是太大逆不道了,绝对不能轻饶了!赵立夏闷不吭声站在一边,白城山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老赵家的这些人话里话外哪里有半分把赵立夏他们当自家人的意思!只恨不得立刻拖去祠堂把这群不孝的给活活打死啊!里正原本还觉得赵立夏一早就跑去跟老赵家的他们摊牌有些不明智,可这会儿瞧见老赵家的这些人疯狂的模样,心里那最后一点儿叹息也给磨灭了。
等了老半天都没等到他们消停,里正的耐心耗尽,一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先停一会儿,听立夏说说他的理由!赵老爷子怒道:他能有什么理由!不就是看到有人带他去城里头见识了一下,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连祖宗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赵立夏抬起头,眼睛黑亮黑亮的:是你当年不要我爹的。
什么!赵老爷子用力杵着拐杖,唾沫星子直飞:我是你爹的老子!还轮不到你来说我!要不是我当年把你爹送给猎户,你今天能有青砖大瓦房住?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平日里不孝顺我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想从老赵家的脱离出去!你也不怕遭天打雷劈!赵立夏握着拳,眼底满是怒气,这个人,明明当年就是他抛弃了自己年幼的儿子,居然现在还说他儿子用命赚来的房子是多亏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白城山拍了拍赵立夏紧握成拳的手,看向里正道:我终究是个外人,这事儿,还是劳烦里正大人来说清楚吧。
里正点点头,正色道:赵老爷子,你先消消气,好好回想一下当初那事儿,你当时是不是把赵家老大送给猎户当儿子了?还立了字据,按了手印?因为这个,你还在说好的价钱上额外多要了四两银子。
赵老爷子沉着脸,哼哧哼哧喘着气儿,就是不吭声,哪里还用回想,就算再不待见那个儿子,那也到底是他儿子,当年把他送出去的时候,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当时的事儿当然也记得清楚。
只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论是他儿子还是那老猎户都已经死了,这事儿还有什么好说的?在场的里正和白城山谁不是人精人精的,哪里会看不出赵老爷子的心思,且不说白城山心底一阵鄙夷,就连里正都有些看不起这赵老爷子了,若说是因为生活所迫卖儿卖女还情有可原,可这赵老爷子就是为了新娶回家的媳妇儿就把原配生的长子给卖了,这事儿做的实在是太不地道了!赵老爷子,你当初按了手印的那字据里,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从你拿了钱的那一刻起,你的大儿子就是老猎户的儿子了,当年老猎户人实在,没有马上就从族谱里把你大儿子过继到他名下,如今他们白家的人拿着字据找上门了,就算你不肯也没办法。
我们赵氏的人,从来没有言而无信的!赵老爷子忍不住道:那老猎户不都已经死了么?我家老大也已经去了,这字据里头的两个人都不在了,自然这字据也该作废了,还过继什么?里正道:赵老爷子你可真是糊涂啊!老猎户是去了,可他们白家还有人在啊!你大儿子还有一屋子的孩子在啊!怎么就不能过继了?赵老爷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赵家老二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当下就急了:哪有这样的?这过继不是要两边儿都同意吗?我们不同意,你们怎么能强行过继出去呢?赵老爷子当初立的那张字据不就是已经同意了吗?白城山见状,这才开口:赵老爷子,赵大哥当年就该是过继到我小叔名下的,这么些年了,不论是赵大哥还是立夏,对你们也都算孝顺,看在赵大哥的份上,咱们好说好了吧。
赵家老三一下子就跳起来了:什么好说好了!你现在拿着字据过来,不就是想要赵立夏过继到你们白家,然后你好吞了他的家产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好算盘!立夏,你看看清楚你这个白叔的脸面!别以为他是在帮你,他这是在害你!你这傻孩子!你们一群姓赵的,过继到白家一个死人的名下,你以为你会有好日子过?如果不是你爹给你留下的这套青砖大瓦房,还有那八十亩的良田,你以为他白城山会真么好心来帮你!他这是想要谋了你爹娘留给你的家产啊!到了这会儿,里正也算是看出来了,老赵家的这群人反应这么大,为的不是赵立夏这群孩子,而是赵家老大留下来的产业!口口声声说别人要谋害赵家老大的产业,其实最惦记这份产业的,是他们自己!如果赵家老大留下来的是一栋破茅草屋,他们估计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是这么反对了!赵立夏何尝看不出自家这群所谓最亲的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心里越发的薄凉,只觉得恨极了!他们家的这份产业都是他爹娘自己辛辛苦苦挣下来的,老赵家的连一块砖都没给过,如今居然还想惦记着这份产业!他就是平白送了人去,也绝对不会留给他们!里正已经不想再跟他们说下去了,横竖事情原由都已经交代清楚了,等会儿去祠堂里也不用再为了这个闹腾,当即冷声道:这事儿我已经跟族长说了,等会儿下午边上,我会召集村里人都去祠堂里,让族长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再说一遍,再把赵家老大从你们家的族谱上移除出去,你们先回去准备一下,记得下午去祠堂的时候把家谱也带上。
赵老爷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自家儿子拉住了,这事儿还得回家再商量商量,在这里再争下去也没什么用,赵立夏想要被过继出去那是他的事儿,可是他家的产业是姓赵的,可不能随了他一起带出去!作者有话要说:^_^又是两点····亲们久等了109欠债还钱傍晚时分,赵家村儿里头凡是姓赵的都被召集到了赵氏祠堂外,对此,大家伙儿一点都不意外,赵立夏居然想从老赵家的脱离出去,这不是要反了天去!也难怪赵老爷子气得追着他们打,这么大不孝的人打死都算轻的了!至于那些旁姓,则就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头,毕竟这是赵氏的家务事,有外姓人在场那就是家丑外扬,杨婶儿一家子也算是外来户,不能去祠堂一看究竟,心里又不踏实,只得去找方怡,看能不能问出点儿什么,怎么好端端的闹出这事儿来呢!赵立夏这孩子也不像是个忍不住事儿的呀!等赶到赵氏祠堂,所有人都是一愣,预料中的赵立夏跪在祠堂里等着受审的情景并没有出现,老族长连同族里的几位老人照例是坐着的,每个人都端着脸,看不出喜怒,白城山依旧是站在里正的身旁,再旁边就是赵立夏和他的一众弟妹,看他们的表情,除了严肃了些,也没别的了,反倒是老赵家的一家子人满脸菜色,这是什么情况?饶是心里纳闷极了,却也没人敢在这种地方喧闹,站在最前面的依旧是各家的男人们,其他妇孺则是围在后头,压低了声音议论着,这事儿来的太突然,她们还没来得及八卦呢,就被族长给召集到这里来了。
等到人都到齐,里正把事情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就是赵老爷子当年把赵家老大半卖半送给了猎户当儿子,还立了字据,如今白家来了人,要找赵老爷子兑现了。
言语间不带任何感□彩,就只是在陈述事实,至于听得人是怎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到了这会儿,大家伙儿才知道白城山居然是那个老猎户的侄子,难怪对赵立夏他们一家子这么好!啧啧,这城里人啊,就是精明!先一味的对他们好,又是带去城里干活儿又是借钱的,现在终于露出尾巴了,就是为了想要让他们过继过去,这一过继,赵立夏一大家子人连同那家产也都带去了吧!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家产啊!里正说完之后,又问了一遍双方,白城山手里拿着的是那字据,白纸黑字,无需多言,赵老爷子黑着脸,半晌才恨恨地点了下头。
眼见两边儿都承认了这事儿,里正也没再多说,转身看向族长,见族长点了头,这才继续道: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你们把家谱给我。
正捧着家谱的赵家老二听到这话,顿时缩了缩身子,抬手轻轻碰了碰赵老爷子,赵老爷子回过神,猛地道:等等,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办了!里正眉头一皱,这老赵家的又想闹腾什么事儿?族长倒是不动声色,咳嗽了几声,才道:说。
对上族长,赵老爷子还是有些惧怕的,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哆哆嗦嗦地出声:当年的事我认了,他要过继那就过继,可是在过继之前,咱们要说个清楚明白,他家的地,他家的房子,可都是我们老赵家的东西,他是要去继承白家的香火,给白家的祖宗磕头,我们老赵家的东西可得留下!这话一出,赵立夏几个人的脸色顿时一白,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到了这种时候,他们心心念念的依然是那些家产吗?赵老爷子看都没看赵立夏他们一看,只盯着族长,赵立夏过不过继他不在意,但是这老赵家的家产是绝对不能凭白地给了外人!祠堂一片寂静,最先开口的是族长:过继只过人,房子和田地要留下。
赵立夏身子微微一晃,怎么会这样!那明明是他爹挣来的产业,凭什么就要留给老赵家的!他身后的赵立秋也紧紧咬着牙,后面的赵立冬和赵立年就忍不住了,已经哭出声了,连带着赵苗苗也哭起来,他们的家要被抢走了吗?白城山早就料到不会那么轻轻松松就能让赵立夏从老赵家的脱离出来,此刻对上族长老谋深算的目光,微微一笑:赵老爷子说的对,过继之前,当然要凡事都说清楚,算清楚的好。
按理说,立夏他们也算是我的侄子,只不过,亲兄弟都是要明算账的,我这里自然也不能例外了。
老赵家的一群人还沉静在族长那句话的喜悦当中,房子和田地要留下!那栋青砖大瓦房和那八十亩的良田可就都要归他们了!终于给他们盼到这一天了!犹自兴奋的他们无视了白城山的话,心里只盼着能早点儿过继了去,好让他们早点儿搬进那青砖大瓦房!赵老爷子也露出一丝喜色,爽快道:当然是要算清楚了!有赵老爷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白城山笑了笑,又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这是立夏之前跟我借的一百二十两的字据,这些债是立夏作为我故友儿子的身份来借的,自然要在过继之前还清了。
不然回头他进了我们白家,我可就张不了这个口了。
什么!赵家老三一个没忍住,失声叫了一句:之前不是才八十两吗?怎么现在变成一百二十两了!赵老爷子踢了赵家老三一脚,连忙补道:你就算进了你们白家,不也是可以给你干活儿还债的吗?为什么要用我老赵家的产业来还债!白城山道:赵老爷子,你可当真是狠心啊,立夏现在还是你的长孙呢!你就当着全村人的面儿,就这么把他往火坑里推?我当初借他银两,是看在他一片孝心,再说又有这么多的田地,迟早能还上,若是真让他干活儿还债,岂不是要活活累死他?赵老爷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想要反骂回去,可想到族长还在这儿,若是他应了声,岂不就坐实了白城山说他心狠的话来?可这要是不应,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老赵家的产业归了那白城山?这时候,赵家老二突然出声道:谁知道这事儿是不是你跟立夏合计的,故意弄出这么个字据来,诚心想要把我们老赵家的产业都给骗了去!白城山顿时沉了脸,冷哼一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产业是赵大哥拼死拼活挣下来的,你们可是连一块砖都没给过,别一副这产业是你们的模样!赵老爷子怒道:我儿子的东西不就是我的!我告诉你,立夏年纪小不懂事,胳膊肘要往外拐我也没办法,但是你别以为骗了一屋子小的,就真当我们老赵家的没人了!我儿子的产业你一个子儿都别想碰!白城山扫了眼族里坐着的几个老人,眼见他们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模样,心底冷哼,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字据当初立的时候就是以两年为限,若是两年到了没还上钱,就要用田地房产抵债,你们若是不认,我立刻就告到官府里去!这一下子,赵老爷子不敢应声了,告到官府里,那确实是白城山会做的事啊,更何况,他之前还帮城里的捕快来给三妞儿提亲了呢,那要真的去告了,那他们可就完了!白城山轻蔑地看了老赵家他们一会儿,这才转身看向族长:我敬您是族长,这里的事儿还是要您做主。
虽然口口声声是要族长做主,可这话里头的意思是个人都听的出来,只要老赵家的不认了这借条字据,恐怕他立刻就要告到衙门里去了。
族长之所以不出声,倒也并不是有多偏袒老赵家的,在他看来,赵立夏做到这一步,多少也是被逼无奈的,赵老爷子一碗水端不平,老赵家整个儿就是一本烂帐。
他任由老赵家的胡扯蛮缠,为的也只是想要给赵立夏他们一个教训,这自立门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儿,要净身出户才成!不然这先例一开,岂不是人人都想要脱离爹娘自立门户了?可他到底是小瞧了白城山,这个人的背景太深,人脉太广,实在是不好得罪。
到最后,族长只得妥协道:欠债还钱。
赵立夏顿时重重喘了口气,短短时间,他的背心已经全部都汗湿了,他在意的并不是那八十亩田地和一栋青砖大瓦房,他在意的是爹娘对他的交代,他们辛辛苦苦一辈子挣下来的产业,不能平白无故给了别人,还是一群不值得的人!白城山满意地点头:除了我这里的一百二十两外,我的好友刘老弟那儿也有一张一百两的借条字据,等明儿一起清算一下,需要我去城里请两个捕快过来做个见证吗?族长没吭声,一直沉默的里正却适时开了口: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要劳烦外人,我给你们做个见证就是了。
白城山笑着冲里正躬了躬身:那就有劳里正大人了。
自从白城山威胁要报官之后,老赵家的一群人就不敢出声了,眼睁睁看着族长点了头,最后里正还同意要给他们做个见证,这,这不是要明抢了他们老赵家的产业吗?作者有话要说:^_^110算账回去的路上,白城山看着萎靡不振的赵立夏他们兄妹几个,心里叹了口气,道:立夏,别太难过了,就当是,你跟他们没有缘分,这世上可不止是爱情要讲究缘分,这亲人之间,也是要有缘分的。
赵立夏摇摇头,哽咽道:我不是为了他们难过,我是为了我家的产业,我爹我娘劳苦一生留给我们的东西,我居然没法儿保住!叔,才220两,能留下多少地啊!说着,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地滚落下来,分外地惹人心疼。
从没见过赵立夏露出如此脆弱悲伤的神情,白城山的心里也难受得紧:乖,别哭,产业再挣就有了,你爹娘在天有灵,是不会怪你的。
这种安慰的话实在是苍白,白城山自己显然也早已料到,可是没办法,能做的他已经都做了,规矩摆在那里,这里毕竟是赵家村儿,赵立夏将来还要继续在这里立足,他不能把事儿都做绝了。
直到回了家,赵立夏他们都没忍住眼泪,把等在家里的方怡方辰和柳叔吓了一跳,方辰更是眨眼就跟着哭起来了,立夏哥是不是给欺负的很惨,所以才会哭啊,他以前可从来都不会哭的!王家兄弟和刘三娘同样很忧心忡忡,对他们而言,眼下的日子好不容易才过好了一点,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如果赵立夏一家子不好过,他们就更难过了!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一屋子的半大孩子,看着他们受委屈,心里头也不好过。
白城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方怡当即就怒了:这是什么破规矩!什么叫他们家的产业!那老头儿四十年前就把赵叔叔给卖了,这过继就要从那时候算起,这一家子的产业都是猎户家的!哪里轮得到他们来说话!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柳叔沉吟片刻,道:是这个理,如今要过继的并不是立夏他们,而是赵家大哥,按理当从那时候算起,这一家子的产业自然也应当归到猎户名下。
白城山看了眼赵立夏,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如今的情形,过继只是一个幌子,帮立夏出户才是真,赵氏族人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非要故作不知,这个理我们争不了,如果拿去对簿公堂,那立夏必然就要改姓白了。
方怡不吭声了,刚刚在听柳叔说了之后,她就已经明白了赵立夏的心思,原先被隐瞒的气恼早就被心疼所替代,赵立夏并非想要过继到白家,他不想抛弃自己的姓氏,他想要留在赵家村,想要自立门户。
如此一来,这把柄自然就会被人拿捏住,况且在族里的老人们看来,赵立夏的这种行为显然就是对他们的挑衅,连赵家老大都没提的事儿,他却提了,如果直接过继出去了还好,偏偏非要自立门户留在赵家村儿,就如同一根刺扎在他们心上,时时刻刻都提醒着他们,这事儿是在他们的手底下发生的!他们又哪里会再偏帮赵立夏,所以赵立夏他们就落得了现在这个有理也不能争的下场!想通其中关节,方怡恨得牙痒痒,这一群老不死的!本以为就赵老爷子是个极品,没想到还有其他更极品的!想要逼他们走?没门儿!她还就要呆在这里了,让他们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怎样一步步发迹起来!要让他们眼红到死!在座的只有柳叔最冷静,他微微蹙眉,琢磨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想要保住家产,也并非没有法子。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落到他的身上,柳叔微微一笑,他们不是已经答应要先把所有事都算清楚吗?那咱们就算个一清二楚好了。
白城山急切地问道:怎么个算法?柳叔慢悠悠道:去拿纸笔来。
方辰反应最快,立刻跑到屋里,拿出纸笔,殷勤地摆到柳叔的面前。
柳叔提笔,沾上墨汁,慢悠悠道:这其一,立夏三年前跟我们借了220两为爹娘治病,按规矩,这借钱可是要算三分利的,三年下来可也有不少。
柳叔说着,手里已经开始算起来,过了会儿,才道:三年下来,连本带利该是483两三分四钱。
方怡目瞪口呆,三分利啊,真高!等将来有钱了,完全可以专门拿去房贷款收利息。
看着柳叔这么算,白城山也有些回过味儿来了,笑道:还是刘老弟你聪明,这一下子就翻出了一倍多来。
柳叔道:虽说多了一倍,但还是不够,如今要买一亩地需要多少银两?立夏家的都是良田,往年能卖十余两,不过前两年遭了灾,价格就降了些,如今要买的话,八两左右就能买下了。
柳叔点点头:八十亩田地就是640两,这青砖大瓦房是住过了几年的,折算一下,也就三十两上下,合计有670两。
唔,确实还差了不少。
赵立夏这会儿也已经擦干了眼泪,哭并不能解决问题,想办法保住爹娘留下来的产业才是最最重要的!就算不能全部都保住,那也要尽可能多的留住!赵立秋他们也都停止了哭泣,认真地听着柳叔他们盘算。
方怡之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如今听了柳叔的话,脑袋立刻转了起来,她在现代是干什么的?是律师啊!律师可不就是专门做这类钻空子的事儿的么!要说她可真没少帮人打离婚官司,不知道帮着多少被丈夫欺负的女人讨回了应有的那一份。
这会儿听着柳叔的话,她忙道:除了这些,还有后院儿的牛,地窖里头还存了不少粮食呢!白城山一拍脑门儿,叫苦不迭,这两样可也只不少钱呢!暗恼自己的疏忽,明知道赵立夏急切的想要从老赵家脱离出来,怎么就没提前帮着他把这些东西都处理了呢!说到底,他还是太信任里正和族里的那些人了,这赵家村儿会出了赵老爷子这样的人家儿,着实是有些道理的。
方怡也想叹气,要是赵立夏一早就告诉她这事儿,她保管能把这些都处理的妥妥当当,连跟毛都不给老赵家的留下!要知道她可是最擅长这种闹崩前暗地里财产转移了!柳叔道:那个不着急,这出户也算得上是件大事,等你自立门户之后还要请村里的人吃一顿,难不成连这点儿口粮都不给你留?赵立夏用力点头:若是他们当真做的这么绝情,那这赵姓不要也罢!保不住我爹娘的产业,我情愿过继到白家!到了这会儿,他已经对族里失望透顶,再也不想什么祖宗姓氏不能丢的话来,若是当真要他把爹娘的家产拱手送人,他情愿改了这姓氏!他心心念念不舍得放弃的族人,却都眼睁睁看着他的家产被强行夺走,这样的族人还有什么可留恋的!看出赵立夏的决然,柳叔和白城山有些默然,老天爷实在是有些不公平,如此优秀的少年,为何非要他面对这么多阴暗的事情?方怡可没功夫想那么多,她在屋里转了会儿,道:别急,咱们今年的税收还没有交上吧?地窖里的粮食就要扣掉税收的部分,另外种粮是肯定要给我们留下的吧,至于那红薯和洋芋,咱们剩的也不太多了,而且都在我家地窖里头搁着,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这母牛和小牛,对了,可以说是束脩!立夏你之前不是跟里正提过,白叔请了位先生在教立年辰辰他们吗?因为咱们家穷,拿不出银两来,这牛就是一年的束脩,等长大了就给先生送过去。
至于兔子和鸡,我在你们家烧饭干活儿,总不是白干的吧!就当是给我的月钱了!屋里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从柳叔的身上转移到了方怡的身上,就连柳叔都有些惊诧。
方怡却犹自不知,她还在琢磨着哪儿能抠出钱来呢,土地和房子加起来要760两,欠债利滚利的钱财483两,中间还差了将近180两,得再补点儿!脑子里转的飞快,眼睛也没闲着,四处乱瞄,冷不丁瞧见刘三娘,猛地一拍手:还有三个长工呢!王家大哥二哥和王嫂子,别人都只当是我们家的长工,可不就是长工么!你们是去年就来了,算上今年可是有一年半!这该算多少工钱的好?白城山立刻道:一年半的功夫,又都是干活儿的好把式,一人八两总是要给的,这就是二十四两了。
柳叔从惊讶中回过神后,立刻提笔,在纸上迅速地书写起来,方怡说的这些可都是在理儿的。
还有150,方怡暗自念叨,继续在屋子里转圈圈,一直沉默的赵立夏突然道:还有,你家的那二十亩地也是我打理的,所赚的银两也都借给我还债去了。
方怡冲赵立夏露出赞许的目光:不错!孺子可教也!众人绞尽脑汁,这样零零碎碎算下来,最终还差了八十两没法儿填补,等于是十亩良田了。
赵立夏脸上的神色已经好了许多,甚至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只是十亩地,没关系的,能保住另外的七十亩和这栋房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赵立秋也跟着道:是啊,只是十亩地而已,我们多辛苦一点儿就能再赚回来了。
你们能有如此想法,那是最好不过了。
柳叔拍拍他们的肩:人生在世,有所得则必有所失,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用十亩良田换你们全家一个自由洒脱,这买卖不亏!赵立夏心底最后一丝郁结也一扫而空,脸上的笑容又恢复了往日的阳光开朗,声音虽然还带着些许沙哑,语调却是轻松明快的:柳叔的教导,立夏必铭记于心。
……且说老赵家的一群人回到家里之后,先是将多管闲事的白城山狠狠骂了一顿,这才又眉开眼笑,指望着马上就接手赵立夏家的那几十亩两天和青砖大瓦房,至于那220两的债务,算了,就当是赵立夏那个不争气的没守住爹娘的产业好了!他家的地足足有八十亩!就算抵了那220两的债也还有多的去了!养他们是足够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足足兴奋到大半夜,赵家二婶儿甚至拉着三牛的媳妇迫不及待就收拾起了东西,想着明儿就直接搬进那青砖大瓦房住!至于赵立夏他们住哪儿,那不是有白城山么!都不是他老赵家的人,还管他那么多做什么!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赵家老二老三就爬起来了,接着把一屋子的人都闹醒了,今儿可是要去清算的时候了,早早的去,早早的算个清楚,然后把人过继了出去,他们也好住进那青砖大瓦房不是!里正一大早被堵了个结实,心情自然不会好,再一看老赵家的那副面孔,心里头只恨不得把他们扫的远远儿的!这群眼窝子浅的人啊!将来有他们后悔的!当老赵家的一群人簇拥着里正和他的大儿子一道,火烧火燎的赶到赵立夏的青砖大瓦房时,等待他们的,是写满的字的纸。
我们来好好的算个清楚吧。
作者有话要说:^_^111显灵什么!才十亩地!你们坑谁呢!想了一晚上的青砖大瓦房居然飞了,也难怪他们要失声尖叫了。
方怡在心里默默地接茬儿:坑的可不就是你们这群坑爹货么!这些是我们昨晚列出来的清单,我念给你们听。
赵立夏一板一眼地照着纸上写的一条一条的念:三年前借债共220两,本利共计385两3分4钱……里正父子连同老赵家的那群人已经彻底的懵了,显然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听着赵立夏一条条的念下去,仿佛看到无数银两从他们的口袋里飞了出去,到最后,连那心心念念地青砖大瓦房也都飞了!方怡抱着手臂,冷眼瞧着老赵家的那群人一副死了人的惨白嘴脸,心里头只觉得好笑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就不是他们的家产,却霸占得那么理所当然!那头,赵立夏终于念完了:总计余额,八十两。
里正最先回过神,心里不由赞一声好,他是知道白城山的心思,也明白这所谓的清单肯定是他和那位柳叔弄出来的,凭着这一屋子的半大孩子,哪里能想出这法子。
赵立夏一家子人和老赵家的一屋子人,里正心里头毫无疑问是偏向赵立夏他们的,只不过这一回是族长要让赵立夏吃些苦头,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虽说他是个里正,可他里正这个位置也是族长给的,他没办法啊!眼下能有这样的好法子帮赵立夏留住大部分家产,那是最好不过了!赵老爷子抖着手:你这个小畜生!你情愿把你爹娘的产业白白地送给外人你也不愿意留给我们老赵家!我们老赵家是做了什么孽哟,居然出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如今的赵立夏已经完全彻底的对老赵家失望了,这会儿听到这些话,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看也不看赵老爷子,自顾转向里正,道:里正叔,刚刚我说的那些,你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里正正要摇头说没问题,那头赵家老二挤了过来,怒道:当然有问题!赵立夏问道: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有什么问题?赵家老二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想合着骗走我们老赵家的产业,没门儿!这账重算!对,重算!哪里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赵家老三也跟着喊道,另外赵家二婶儿三婶儿也跟着叫了两声,要不是看到里正和他儿子在场,她们早就要破口大骂了,这一群不要脸的小畜生!成天的就想着怎么算计他们老赵家的家产!赵立夏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点头道:好,那就当着里正的面,我们再算个清楚明白。
片刻后,所有人都进了堂屋,围着那张大方桌,赵立夏和白城山各坐一边,里正坐主位,赵老爷子坐一边,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赵老爷子坐的那个方向是正对着那两个牌位的,只不过,眼下他们的心思都在家产上,完全没留意到这个,方怡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冷笑,趁着他们没注意溜到后院儿去了,要争家产是么?就让你们争个够!刚一坐下,赵家老二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你明明只借了220两,怎么过了一晚上就变成了384两?白城山似笑非笑道:这220两可是三年前借的,借钱三分利,莫不是连这你们都不知道吧?你不是他们的叔叔吗?借点钱居然还要收三分利!你黑不黑心?白城山道:我再怎么黑心,也比某些想要平白抢亲侄子家产的人要好。
赵老爷子脸色一变,拍桌怒道:这田地这屋子都是我老赵家的产业,那就是我说了算!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多嘴!里正脸一沉:你们到底是来算账的还是来吵架的!借钱本来就要出三分利,赵老二你嚷嚷什么?老赵家的众人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撇着嘴角暗自嘟囔了几句,少不得再瞪赵立夏几眼。
第二条是方怡那二十亩地的收入,双方又是各种争执,然而这点儿争执早就被算计在内了,算到最后,老赵家的人发现,这钱反而比赵立夏之前说的还多出了好几两来,这个发现让他们更着急,当即就想要按照之前说的来,赵立夏哪里会肯,里正也懒得理他们,直接按照算完的结果来,可把老赵家的一群人给郁闷的。
屋里头争的热火朝天,方怡在后院儿里也的很,方辰在一边帮忙,有些不明白这是做什么:姐姐,把这么多的硝石放到水里做什么呀?方怡故作神秘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柳叔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瞧着,心里也有些好奇方怡这是想做什么。
眼看着她往四个木桶里都放了不少的硝石,又倒了些水进去,然后就把木桶拎进屋里去了,柳叔挑了挑眉。
老赵家的那群人忙着争财产都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去管方怡的举动,更何况只是几个水桶而已。
方怡进去的时候,正听到他们在争论请先生的事。
赵家二婶儿终于坐不住了,怒道:好你个赵立夏!闷不吭声地请了先生,情愿让外人去学,居然都不想着让你的弟弟也去学学!你可真舍得!居然把你爹娘留给你的牛拿去抵了束脩!你也不怕他们在地底下不安生!白城山冷哼一声:就你们家那两个草包,哪个先生肯教?眼看着又要吵起来,里正一拍桌子,止住了老赵家那群人的话头:你们要再闹,这账就不用算了,直接按这里写好的来!方怡心底冷笑,使了个眼色,赵立冬赵立年瞧见了,连忙跟着她一道去了后院儿,然后听着方怡如此嘱咐了一番,连连点头,拿了方怡给的东西,又溜回了屋里。
屋里,老赵家的还在各种挑刺儿,什么方怡住他们家还没算钱呢,凭什么干活儿就要给工钱,什么一亩地哪里只能抵八两,分明能抵十余两,还有那青砖大瓦房,居然才三十两。
今日的白城山一门心思要替赵立夏他们讨回个公道,完全褪去了平日里的温和表象,每一句都戳得老赵家的那群人心窝子疼,半天回不了话。
争论中的众人,谁都没有意识到屋子里的气温正在下降,白城山倒是注意到了,他是习武之人,反应最为敏锐,心里有些纳闷,再想到方怡之前那句莫名其妙的叮嘱,顿时有些明白了,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嘴角,等着即将上演的好戏。
就在赵老爷子再一次不顾及形象,不要脸拍桌的时候,突然响起砰砰砰的声音,声音过后,屋子里顿时暗了下了,刚刚还通亮的堂屋,这会儿完全黑了下来,所有人的心里顿时一惊,赵家二婶儿三婶儿更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屋子外头,王家兄弟两个在前院儿,这会儿正拿了旧衣服堵着窗户,让一丝一毫地光亮都透不进去,而大门的地方,则拿一块大木板给挡着了,木板后头还搬了东西抵住。
赵立夏家的房子是青砖大瓦房,可不比泥房子,门窗封住,那可就真的一丝光亮都没有了,屋里头的人可不知道这些,只知道好端端的突然黑了天,这,这,这太诡异了!然而这才是开始,黑布隆冬的房间里,突然亮起了两道烛光,那两道烛光还是亮在赵家老大夫妻两的牌位前,这一下,可真把老赵家的那群人吓得不轻,赵老爷子更是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脸色苍白,连声音都哆嗦了:这,这是怎么回事!赵立夏的声音在这种时候显得更加的冰冷:怎么回事,难道爷爷不知道吗?我爹我娘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们,他们一直都在这里看着,看着我们,看着这个家,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他们供奉在堂屋?只听嗷的一声,赵家二婶儿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其他几个人也没见得好到哪里去,赵家三婶儿之前就见识过一次,这会儿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方怡和柳叔早就趁着刚刚的功夫摸进了屋子,躲在最里边儿专门堆放杂物的小房子里,外头就留给了王家兄弟和刘三娘,这会儿听到堂屋里的动静,方怡拿出一早做好的简易工具,递给柳叔,柳叔把这竹筒做成的奇怪的工具放到唇边,粗着嗓子,开始说话:爹,老二,老三。
作者有话要说:^_^···112自立门户赵家老大显灵了!这个认知浮现在在场每个人的脑海里,尖叫声就快要把耳膜给震破了,事实证明,男人尖叫起来,那杀伤力可不比女人差了多少,伴随其中的还有凳子和木桶打翻的声音,木桶里头冰冷的液体让他们尖叫的力度又拔高了些许。
方怡不由有些庆幸,幸亏这房子离村里头远着呢,不然还不吓着人了!柳叔和方怡咧着嘴,无声地捂着肚子,笑地打滚,堂屋里的赵立秋和赵立冬也扭头偷笑,刚刚那蜡烛就是他们抹黑点的,方怡姐这招实在是太厉害了!等笑够了之后,柳叔才继续出声:为什么,为什么要抢我的家产,为什么要逼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声音要多飘忽有多飘忽,要多哀怨有多哀怨,要多凄凉有多凄凉,要多恨有多恨!在密闭的环境里,用了特质的类似扩音器这样的东西,柳叔的这些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耳边低喃,瞧见时候差不多了,方怡摸到墙边,把昨晚就设置好的绳子一拉,一道白影立刻从对面房间里飘出来,迅速地滑到方怡这间屋子里。
堂屋那群人都快要疯了,这回是真要疯了,很快,一股骚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是谁吓尿了裤子?赵家老大上一回显灵的时候还是在去年年初,那会儿也只是在院子里吓了一吓,并没有这样显灵,如今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让人怎么不害怕,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赵老爷子也软了,跌在地上半天都动不了一下,那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已经完全没了血色,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让看戏的白城山不由担忧会不会闹太过,把这老爷子给吓死过去,要真这样可就麻烦了。
然而,白城山到底还是小瞧了赵老爷子的韧劲儿,他在僵了好一会儿之后,猛地梗着脖子怒吼:我是你老子!你的家产全都该是我的!爹,当年你对我娘做了,你还记得吗?这一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把赵老爷子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力量给砸飞了,甚至连他那坚硬如石的心都给砸开了,这么多年来刻意遗忘的记忆从尘封的角落里被翻了出来,当年那一幕幕,怎么会忘记!那个女人临终时的眼神,赵老爷子一辈子都忘不了!所以他才会恨长子,谁让他随了他的娘,长了跟她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正父子两也被吓得不轻,不过赵立夏一早就陪在他们身边,低声说了句:别怕,我爹娘只是来找他们的。
多多少少安慰了他们的一番惊吓。
听了赵立夏的话,里正暗自一想,自问这几年来对赵立夏一家子并没有什么亏欠,反而帮衬了不少,以赵家老大的性子,确实是不会怪他的,最初的惊吓过后,他也就渐渐放松下来,那头白城山不也是一副无惧的样子吗?静下心来的里正也有心思去听赵家老大显灵的话了,这一听之下,顿时一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当年赵老爷子当真对他那重病在床的婆娘动了手脚?赵老爷子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么狠心,莫不是因为心虚?那婆娘走的时候赵家老大已经有七八岁了,这年纪也差不多该是懂事的时候,会知道赵老爷子在做什么也不稀奇。
眼看着赵老爷子终于也晕过去了,这事儿也差不多该收尾了,方怡走到后边儿的窗户边,压低了声音喊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门窗都给关上了。
外头的刘三娘听到声音,立刻打发了方辰去前院儿通知王家兄弟,她自个儿则搬开挡着窗户的旧衣服,也跟着道:哎呀!这是咋地了!哎呀,可真邪门儿啊!很快,堵在门窗上的东西都被拿开了,王家兄弟飞奔到后院儿,把东西全部都丢进马车里,然后从后门溜出去,往地里的方向去了。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亮堂,赵立秋和赵立冬第一时间吹灭了蜡烛,收到袖子里藏好。
老赵家的五个人晕倒了两个,吓尿了一个,还有两个坐在地上不住的发抖,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最先出声的是白城山,他走到赵老爷子身边,探了一下他的呼吸,发觉有气儿,暗自松了口气,扭头道:来帮我把老爷子扶到炕上去躺着,等会儿再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这话惊醒了正发呆的某人,赵家老三尖叫道:不要去炕上!我要回家,回家去!里正连忙上前去帮忙,扭头叫住赵立年:立年,快去村里,再叫些人过来,就说是我叫的。
赵立年应了声,一溜烟儿跑出去了,剩下的几个也连忙上前,好歹也要先把他们从地上扶起来。
方怡瞧见这情形,突然生出些许后怕来,扭头问柳叔:不会出什么事吧?柳叔斜眼瞅她:现在知道怕了?方怡抿了抿唇角:我哪里知道他们这么不经吓,去年才吓了他们一回的,那赵老爷子还叫嚣着说不怕的。
柳叔道:回头等请了大夫来再看吧,回头记得把东西都处理了。
等他们走了我就拆。
……里正的话大家伙儿还是要听的,一路遇上赵立年的人都连忙赶到了赵家,一瞧见这情形,心里头咯噔一声,这是个什么情况?之前不还好好的,说要来算账,算好帐了就过继的吗?怎么转眼的功夫,就都给弄成这样了,瞧着似乎是吓的?很快,赵家老大显灵把老赵家的吓晕了好几个的事儿就在村里头传开了,传的绘声绘色,就仿佛自己亲眼见到了一般,有不少人还专门跑去里正屋里的和杨婶儿家里头的打听,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儿。
对于老赵家,村里的人是真的没几个喜欢的,就连他们自个儿的亲戚也不待见他们,这会儿听到他们为了上门去跟赵立夏算账被赵家老大显灵,幸灾乐祸地占了大多数。
白城山帮忙把老赵家的一群人送回家之后,立刻就坐上马车去城里头请了大夫过来,大夫一一看过之后,给昏迷了的赵老爷子和赵家二婶儿施了针灸,待他们悠悠转醒,又查看了一番,这才确诊,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好生休养就好,若是需要的话,他可以再开几幅安神定心的药。
听了大夫的话,所有人这才定下心来,方怡决定继续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因为担心出什么变故,白城山把大夫送回城之后,他也回到了村里。
吃过晚饭,听到方怡说后续计划的时候,颇有些哭笑不得。
若是方怡一早就跟他说了这事儿,他一定会阻止,装鬼吓人这种事到底还是太凶险了,对方都一大把年纪了,万一吓出个什么好歹来,可怎么是好。
可是到了这会儿,得知老赵家的那些人都没什么事儿,他也懒得再多说什么,这会儿听到方怡还想要继续,而那头柳叔连同孩子们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真是有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得点头应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赵家村儿里几户人家几乎同时尖叫起来,那声音在寂静的清晨里可是一路传出了好远,不少人家都给惊动了,大家纷纷出门一看,顿时一阵发憷,只见那几个屋子的门外,有不少灰扑扑的脚印,这还不算要紧,要紧的是那脚印就在屋子外绕了一圈儿,再远就没有了!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除此以外,还有那院门,门上是两个血淋淋的手掌印,那掌印的中间手掌的地方,还条明显的横线,上头并没有血迹,看上去就跟断掌一样!再然后,大家伙儿发现,有血掌印和灰脚印的那几户人家,都是住着族里主事儿的老人!这还用多说吗?这明显就是赵家老大在显灵啊!整个赵家村儿都震动了,连同附近那十里八乡也都知道了这事儿,一时间,各种议论声起,纷纷指责赵家村儿欺负一群孤儿,要不得啊!连带着当年的事儿也被翻出来了,人在做,天在看,赵老爷子当年干的那些个狠心的事儿,赵家老大可都看着呢!这不,死了都要来跟他算账!报应啊这是!话题中心的老赵家一屋子人,自从那天过后就再也没出过门了,也出不了门,每天一闭上眼就做噩梦,身上的肉成堆的往下掉,赵老爷子又惊又吓,更是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这回是真的病倒了。
另外病倒的还有族长,年纪越大的人就越信这些,老族长顺风顺水说一不二了这么些年,结果临了居然出了赵立夏这样的事儿,一口气难平,想要给他些苦头吃,结果却反倒被威吓了一通,当即就卧床了。
一时间,屋里头乱成一团,连秋收都顾不上了。
至于赵立夏的家里,则就清净多了,照样该干嘛干嘛,忙秋收的忙秋收,忙种菜的忙种菜,忙上山打猎的忙上山打猎,日子过的要多潇洒有多潇洒!再也没人来提要算清楚账目的话了,也没人来提要他们搬出去的话了。
方怡再一次体会到,跟不讲理的人果然是不用讲理的。
白城山倒是没闲着,趁着这风头还没过,他连番在里正和几位主事儿的老人家里走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还主动提出这剩下的十亩良田就折成现银八十两,再凑个整数一百两给赵老爷子,毕竟他是赵立夏的亲爷爷,是赵家老大的亲爹,这一百两他拿得。
到这份上,谁还会说不呢,谁还敢说不呢?况且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们不地道,赵老爷子可是在赵家老大很小的时候就把他半卖半送出去了,那时候赵家老大就该是白家的人了!这些年他挣下的家产自然也该归白家,赵老爷子那是一分都分不到的,如今他们肯主动拿出一百两给他,已经是难得的孝顺了。
于是,这过继出户的事儿就这么办下了,至于出户后赵立夏并没有去白家,而是继续留在了赵家村儿,且自立了门户的事儿,也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浪,十里八乡的人觉得,在被赵家村儿这么苛责对待了之后,赵立夏他们还没有抛弃赵姓,已经是很难得了。
外头的人都这么说,赵家村儿的人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傻乎乎的去说赵立夏的不是,自然也是跟着夸他们孝顺懂事。
看着手里簇新的家谱,赵立夏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终于脱离了老赵家!再也不用担心他们过来指手画脚,再也不用担心他们过来抢他家的家产,这样的日子真心的舒坦!白城山笑着拍了他一下:是不是觉得轻松了?你现在可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了,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赵立夏道:我知道,我会好好撑起这个家的!柳叔在一旁笑道:这一家之主可不能没有一家之母啊。
本是调笑的话,赵立夏却听了真,当即很严肃地点点头:方怡的孝期已经过了,是时候商量成亲的事了。
正在后头跟刘三娘一道腌渍泡菜的方怡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抬起手背揉了揉鼻尖,纳闷地抬头看了下天,这天气也不是很冷啊,难道感冒了?作者有话要说:^_^·写的好过瘾~~!!!113婚期在商量亲事之前,还得先把迫在眉睫的秋收给忙完了才行,许是前几年的年岁实在太差,今年的年岁出奇的好,该下雨下雨,改天晴天晴,地里的粮食长得格外的讨喜,家家户户都是欢欢喜喜的,当然,这欢喜的人家得排除因为之前赵家老大显灵而混乱的那几家子。
自从王家兄弟来了之后,地里的活儿基本上就交给他们忙活了,在农事上,他们确实要比赵立夏他们强上不少,他们太能干,那些请来的短工们不愿意被比下去,更是卯足了劲儿干活儿,那些庄稼在他们手底下长得好极了,再加上年岁又好,今年的收成估计能比去年多上一两成呢!逸仙居暂时是顾不上了,虽说耽搁一个月的功夫会损失不少钱,但那到底还比不上这土地重要,土地可是生存的根本啊!柳叔照例在这里住下了,白城山帮赵立夏弄好自立门户的事儿之后就急吼吼地回城去了,这时节也正是他忙碌的时候。
自从三妞儿跟城里的捕快订了亲之后,村里人对他们杨家的态度好多了,这不麦子还没收上来呢,就有不少人家来约杨婶儿一起去麦场占地儿了,不过如今的杨婶儿可不怎么稀罕他们的亲近了,笑眯眯的推了,只说跟赵立夏他们说好了,去他们家门前晒麦子就好。
今年赵立夏他们没种棉花,那地都拿来种芝麻去了,足足种了四十亩之多,正好也能多种些红薯和黄豆,薯粉丝和薯条都卖的很好,多种些也省得要去跟别人买,另外,高粱也没再种了,玉米依旧是十亩,腾出来的地都种麦子去了,另外洋芋也种了不少。
他们的打算很明显,基本上都只种店里头能卖的东西。
所以今年秋收之后,他们的所有粮食都要储存起来,为此,王家兄弟又多挖了三个地窖。
方怡免不了又是一番感慨,这古代的地广人稀就是好啊!想挖几个地窖都可以!因为今年种的都是些精细的东西,处理起来也就愈发的麻烦,三妞儿基本上常驻他们家了,看麦子的活儿全交给日渐长大的赵苗苗了,小家伙带着那两只高大威猛的黑狗,就像是个小帝王在巡视领地,基本上没多少鸟儿敢来这里偷吃。
方怡抖芝麻抖的两条胳膊跟灌了铅似的,赵立年和方辰捡芝麻也捡的两眼发花,到最后,方怡不得不启动轮班制,让大家伙儿轮流替换来干不同的活儿,不然可得伤着身体了。
头一年的时候,村里人瞧见赵立夏一亩地里种两三种粮食,没少奚落他们,等到去年秋收的时候,发现那地里头不论是芝麻还是红薯都长得讨喜,这原本想要看热闹的心思顿时就变成了羡慕,这不,今年也跟着种了,到这会儿秋收的时候才觉出好来,各个儿都笑眯眯的。
里正只知道赵立夏他们在帮白城山看铺子卖吃食,并不知道那店铺是他们自己的,看到他们种了四十亩的芝麻,三十亩的麦子,最后居然一分一毫都不卖,全给存起来了,心里头十分的纳闷,忍不住就去劝他别做傻事,这么多的粮食存起来,吃也吃不完啊!还不如趁早卖了,也好还些债。
面对里正的好心好意,赵立夏心里很是愧疚,当即找了借口,直说白城山已经把那店铺交给他们来经营,每个月要交多少利润给他,所以这些粮食都是留着店铺里头要用的。
听了这话,里正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有白城山这么帮衬着这一屋子的人,他也不需要再操心了。
没日没夜地忙活了一个月,地里的粮食总算是全都收上来了,屋里屋外又飘着各种清新香甜的气息,方怡四肢大开地瘫在炕上,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一个月,是她过的最轻松最充实的一个月了,每天都有数不完的粮食收上来,各种喷香的吃食,再也不用担心会有极品亲戚来闹事,多幸福!到了半夜里,方怡又爬起来,套了衣服就往外走,之前装好的葡萄酒都已经卖完了,得再装点儿才行。
刚打开后面的门,正趴在院子里呼呼大睡的黑狗动了动耳朵,睁开眼看到是方怡,立刻又懒洋洋地趴回去了,方怡笑着揉揉它们的脑袋,开始准备等会儿要用到的工具,不一会儿,赵立夏也出来了,方怡往他后面看了看,低声问道:只你一个人?立秋呢?赵立夏的脸有些发红,不过在月色的掩护下并不显得明显,他抿了抿唇角,低声道:我叫了他,没醒,许是这几天累着了。
方怡不疑有他:那就我们去吧。
赵立夏应了声,拿起东西跟在方怡的身后,两人来到地窖前,方怡这才点亮了油灯,钻进地窖里,葡萄酒开坛的时候温度宜低不宜高,方怡只得想出这么个法子,趁着半夜里气温最低的时候来开坛。
这事儿两人已经做过许多回了,做起来很顺手,先用细密的纱布把葡萄酒里漂浮的葡萄皮之类的杂质过滤掉,然后再倒进特质的细长的酒坛子里,最后再封口。
原本是方怡负责过滤,赵立夏负责装进酒坛里,赵立秋来封坛,如今赵立秋不在,这过滤和装酒的事儿就都归方怡来做了,虽然有些慢,不过也没什么。
昏暗的油灯照在两张认真做事的年轻的面庞上,竟是意外的好看,赵立夏不经意地抬头,只一眼就有些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等把那一大缸子的葡萄酒都分装进酒坛子里,方怡这才站起身,捶了捶有些酸软的腰部,又活动活动筋骨,等到赵立夏封好最后一坛酒,她伸手就要去拿油灯,却被赵立夏突然伸出的手给握住了,方怡心下一跳:怎么了?赵立夏道:我们成亲吧,我请柳叔看过了,下个月初六是个好日子,我们成亲好不好?下月初六?这会儿已经是月底了好吗!居然现在才告诉她?来得及吗?古代结婚可不比现代,直接去打个结婚证就行了的,乱七八糟的规矩有很多吧?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方怡已经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会儿在说的是她自己的亲事好吗?她不应该先想一下要不要答应,再考虑要不要矜持一下吗?为什么条件反射就开始想该怎么走程序去了!这不科学!见方怡不吭声,赵立夏的手下意识又收紧了一些,声音透着委屈:你之前答应过我的,等孝期过了就跟我成亲的,如今都过去了有一个月了,你是后悔了啊?方怡很无奈:我没后悔!我只是在想这么短的时间够不够做准备。
赵立夏眼睛一亮:够的,我们已经定过婚了,现在只要下聘然后定下吉日就可以成亲了,白叔和柳叔他们已经在帮我们准备了,只要你答应就好。
方怡眯起眼:已经在帮我们准备了?嗯?这么说,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所谓乐极生悲,就是赵立夏此刻的真实写照,怎么又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呢?赵立夏暗自懊恼,却也聪明的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只是握着方怡的手又往前走了一小步,低声道:方怡,我喜欢你,我们成亲吧。
这是犯规!方怡心里怒吼,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
赵立夏紧紧盯着方怡的脸,看出她的笑容,心里说不出的柔软,似有满腔的爱意想要表达,却找不到宣泄口,他突然壮着胆子,低下头,在方怡的手上亲了一下:方怡,嫁给我,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我发誓!看着面前的少年那近乎虔诚的神情,方怡心里也盈盈满满的幸福,她听到自己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响起:好。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赵立夏就赶着马车拉着柳叔去城里找白城山去了,那急切的模样看得知道内情的赵立秋捂嘴闷笑,方怡则是无语中又带了丝丝甜蜜。
城里头,白城山看着赵立夏这一副急切的模样,同柳叔一起好好的笑话了他一番,这才说起正事儿:你们成亲是要在城里还是在你们赵家村儿?赵立夏道:还是在赵家村儿吧,若是在城里,被他们知道我们已经买了这套房子,回头还有的闹腾呢。
如此也好,只是若是在赵家村儿,那方怡家的房子,还是要修整一下的好,姑娘出嫁,总要有个娘家不是?总不能连个房子都没有,传出去别人要说闲话的,况且还有个方辰在,就算是为了他以后着想,这房子也是不可少的。
赵立夏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打算的,我想将方怡家的屋子修成砖瓦房,不知来不来得及。
白城山道:修砖瓦房?会不会太招摇了?赵立夏摇摇头: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想方怡委屈了。
之前一直藏着掖着是怕老赵家的他们来抢,如今都已经安置好了,他们想必也不敢再来闹。
柳叔笑道:立夏做的不错,如今确实已经不需要在藏拙,区区砖瓦房算的了什么,等来年,多得是惊吓在等着他们。
白城山听得心下一动:你是说?孝期已过,明年他们就可以去考童生试了。
作者有话要说:^_^114只为相遇当白城山拉着好几车的青砖来到赵家村儿,说要帮方怡家盖青砖大瓦房的时候,整个赵家村儿的人都轰动了,怎么好端端地要帮方怡盖青砖大瓦房?这白城山不是帮着赵立夏的么?难道是赵立夏帮方怡盖得?得出这个结论后,所有人都嫉妒了,这方怡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到底是用了什么手腕,居然能把赵立夏给哄得服服帖帖的,甚至连白城山都向着她了!这青砖大瓦房可不比别的,整个赵家村儿就那么几家才有呢!这小丫头都要嫁进赵家了,居然还能给自家弟弟弄一套青砖大瓦房,是个有手段的啊!事实上,方怡自己也很纳闷,都要结婚了,还盖什么青砖大瓦房啊,这不是浪费么,还明摆着帮她招惹仇恨值!可是任凭她怎么问,赵立夏都闷头不解释,自顾忙着请人帮她盖房子,闹得方怡都有些无语了,这少年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儿了?最后,还是赵立秋看不过去,偷偷告诉方怡赵立夏的小心思,方怡这才明白。
有一个人,那么全心全意地替你考虑着,恨不得能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方怡的性子注定她不会有感动的流泪再飞奔去赵立夏的怀里撒娇的举动,她只是默默的钻进厨房,用心地给大家准备好吃的。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做上两顿饭呢,就被白城山给送到了杨婶儿家里住着了,这结婚前,新人双方可是不能碰面的,方怡在这里也没个亲人,自家房子又塌了,只能借住在别人家了,走的最亲近的也就是杨婶儿一家,理所当然就是他们家了。
事实上,白城山才刚上了杨婶儿家的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杨婶儿给抢先说出来了,杨婶儿到底是个当娘的人,想起事儿来要周全的多,当即就让白城山把方怡和方辰先接到他们家里住,回头下聘娶亲都从她家走,怎么也不能让方怡被人挑了这刺儿,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对于这些规矩,方怡不置可否,乖乖地按照指示去做,心里竟没觉得半点不耐烦,到了这会儿,她才真的生出了几分异样的心情,她如今是要出嫁的人了!最高兴的当属三妞儿了,每天陪着方怡说东说西,晚上再挤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简直比方怡兴奋多了,就好像要出嫁的是她一样!杨婶儿家的房子不小,但是隔了一小半儿出来当豆腐坊,剩下的也就没多大了,方怡跟方辰住进来之后,方怡是跟三妞儿睡得,而方辰则是跟虎子睡。
这会儿秋收刚过,大家伙儿都有空闲,赵立夏索性就多找了些人来帮忙,虽说已经不指望成亲前盖好这房子,但能早点儿盖好也早点儿安心不是?方怡家总共就只剩下两个人了,是以房子也不需要盖太大,堂屋加上后堂,前后四间房就够了。
只不过这青砖大瓦房不比泥房子,盖起来费时费工的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盖起来的。
村里那些闲着没事儿做的妇人们,几乎每天都要过来看一看,转身啧啧几声,知道赵立夏突然盖房子是为了要跟方怡成亲,这心里头对方怡可羡慕的紧了,只是这一回,倒也没人再去骂赵立夏败家,毕竟前阵子赵家老大显灵的那一场,可是让所有人都记忆深刻的,谁知道这会儿骂了他们儿子,会不会也半夜里被鬼拍血手印在屋门口?趁着盖房子的功夫,赵立夏也没闲着,他还要准备聘礼呢,思前想后,又跟白城山和柳叔商量了好几回,终于有了决定。
这天一早,趁着方怡被三妞儿拉出去,赵立夏把家里兄妹五个都召集到屋里,正色道: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事要说。
爹娘给我们留了八十亩地,我们兄弟四个,一人就是二十亩,这些等以后你们成了家,我都会给你们。
如今我要成亲了,我想用我的那二十亩地拿去当聘礼,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用二十亩地当聘礼,这可当真是有些重得有些过了头,可是赵立夏愿意,这一屋子的孩子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赵立秋笑道:大哥,你这么严肃地找我们来就为了这事儿啊?我没意见。
赵立冬和赵立年也跟着摇头说没意见,连似懂非懂的赵苗苗也跟着摇摇小脑袋,脆生生地说:我也没意见。
赵立夏抱着赵苗苗,捏了捏她的小脸儿,道:我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考虑到了方怡的处境,她平日里对我们怎么样,你们也能感觉的到,那是一心一意没有半点私心的。
如今,她就要跟我成亲了,辰辰也要以娘弟的身份住进我们家,虽然我们会把他当亲弟弟来疼,但是外人却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觉得方辰是跟着姐姐来我们家吃软饭的。
你们方怡姐对此只字不提,我们却不能不替他们想,我之所以盖那青砖大瓦房也是为了让他们有个娘家,这二十亩地也是为了让辰辰能多点儿底气,不至于被人骂拖油瓶。
这回开口的是赵立冬:大哥,我早就把方怡姐和辰辰当做是亲人了,你做的这些我觉得都很好,像我都想不到这些!那头赵立秋和赵立年也连连点头:这种事大哥你决定就好了,我们不会有想法的。
赵立夏这才露出笑容来:我知道你们不会反对,但还是要告诉你们,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这个家是我们大家的,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一起面对。
就算我成了亲,也还是你们的大哥,有什么事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
赵立秋嘿嘿一笑:那我想告诉方怡姐行不行啊?赵立夏故作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回头我也给你找个媳妇去!兄妹几个笑成一团,赵苗苗虽然不明白哥哥们笑什么,但看到他们开心,她也很开心。
既然你们都没意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十几天的功夫筹备一场婚礼,实在是紧得不能再紧了!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比如聘礼,比如嫁妆!聘礼还好说,以白城山的人脉,基本上两天的功夫就能给准备好了,但这嫁妆可就麻烦了,许多琐碎的东西都要置备!不过赵立夏一早就跟白城山说过想要年前就娶了方怡,所以白城山和柳叔多少都有些准备,方怡的嫁妆是由白婶儿和杨婶儿一同准备的,基本上村里其他姑娘出嫁能有的东西她都有,有些没有的城里头比较常见的,白婶儿也都准备了。
方怡整天就坐在三妞儿的屋子里,连房门都不让出了,三妞儿还特意拿了红纸出来,教方怡剪囍字,说是回头要贴在屋里的。
方怡觉得,论结婚,那无疑是古代比现代要繁琐的多,但是论新娘,这古代待嫁的姑娘们日子可真悠闲!只要呆在家里等着嫁人就成!女红好的就给自己绣点儿陪嫁的东西,像她这样的就完全闲着没事儿了。
到了月底,赵立夏上门来下聘了,村里有些闲着没事儿的也赶上来看热闹,赵立夏刚刚才出户,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了,这下聘的事儿得是男方父辈们去的,自然是由白城山出面了,柳叔也跟着一道来看热闹,作为媒人的里正自然也是要到场的。
赵立夏的聘礼东西并不算多,但是分量十足,当白城山把那二十亩地的地契一拿出来,四周顿时哄起来了,居然用二十亩地来下聘,老天爷哟!这赵立夏可真是个败家子儿啊!这方怡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值得他这样胡来!就连方怡都有些吃惊,转念一想,很快就明白了赵立夏此举为何,心里有些暖暖的,说不出的感动,做为女人身,谁不想遇到一个彼此相爱又能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男人呢?在这一刻,方怡突然想到,是不是因为赵立夏在这里,所以她才会穿越时空,只为与他相遇,再与他相伴一生?……下过聘之后,白城山又开始往杨婶儿家搬东西了,这回搬的都是方怡的嫁妆,同时还带了喜服过来给方怡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还能再改改,喜服是大红色的,很艳丽,穿在方怡的身上,把她原本就白皙的肤色衬得更加出彩。
白婶儿忍不住啧了一声,难怪那小子那么着急要把方怡娶回家,有个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小媳妇,当然要早早娶回家的好!就在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时候,有一个人却同样很闲,那就是咱们新娘唯一的可爱的心思敏感的弟弟,方辰最近过的很纠结,姐姐和立夏哥成亲,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因为这样一来,他和姐姐就能名正言顺的住在立夏哥的家里了,再也不会有人说他们的不是了。
可是一想到姐姐和立夏哥成亲之后,姐姐就是立夏哥的人了,这让方辰又生出一股子姐姐被抢走了的感觉!虎子先前拍着胸脯承诺一定会照顾好方辰,如今更是对他寸步不离,看着他总是皱着眉头的模样,也跟着皱起脸来:辰辰,你怎么不高兴?方辰摇摇头: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既高兴又不高兴。
这番话成功的把虎子给绕晕了,他挠挠头:那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我也不知道。
方辰皱着小脸儿,看了眼虎子,问道:虎子哥哥,三妞儿姐姐也快要出嫁了吧,你会高兴还是不高兴?虎子一脸纳闷:当然高兴啊!我未来姐夫可是城里的捕快大哥呢!姐姐能嫁给他是天大的福气!方辰默默地想了想,他的未来姐夫是立夏哥,唔,姐姐能嫁给立夏哥也是好福气呢!那他是不是也应该跟虎子一样高兴才对?作者有话要说:^_^貌似有点晚····等更的亲们辛苦了···115娶亲下了聘之后,就该是成亲了,杨婶儿把赵立夏下聘来的东西全都交给了方怡,除了那二十亩地的地契,还有一对手镯和一个戒指,手镯和戒指都很细,戴在手上却意外的合适漂亮,手镯是银的,戒指却是金的,方怡有些纳闷,这古代难道也时兴送戒指?不然怎么好端端地送起戒指来了。
不用去问方怡也知道这聘礼是极贵重了,不仅仅在于他的价值,更多的是其中蕴含的那颗真心。
白婶儿给方怡带了个小梳妆匣,两个巴掌大小,制作得很是精美小巧,里面还装了几样首饰,非金非银,却都很小巧别致,有贝壳做的项链,木簪子,绢花,还有两幅耳坠,这些都是白城山和白婶儿给她的,方怡也没推辞,收下东西,再把赵立夏送来的手镯和戒指也都放了进去。
那头赵立夏一屋子人可是忙得团团转,屋里屋外都要打扫干净,还要布置一间新房出来,家里头贴满了大红的囍字,门口还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
此外,还有成亲这天的酒席,白城山直接就跟人定了一整头猪,其他的东西也买了不少,至于等那一天有多少人会来,大家心里都没底,不过之前自立门户之后请吃的酒席倒是来了不少人,这次应该也会有些人来,多准备一些总是不错的。
里正也跟着忙前忙后,这村里头办喜事,可不都全是靠自己,大都是要找亲近的人家儿帮忙的,这桌椅碗筷什么的,不去跟人借的话,谁家能拿的出来那么多?村里头跟赵立夏亲近的人家真心的不多,就算如今不少人跟他走动,那也是冲着白城山去的。
所以这事儿还是得里正出面去帮忙,看在里正的面子上,回头来的人也会多一些,赵立夏想要在这赵家村儿立足,还是要多跟人来往才好。
几天的时间几乎是一晃而过,眨眼就到了吉日那天,方怡每天都呆在房里,只觉得这一阵子是她穿越过来过得最闲的日子了,说不闷那是假的,不过有三妞儿这个小话唠陪着,时间倒也不难过,杨婶儿本来也想跟方怡说说话,好歹告诉她一些成了亲之后的事儿,可一想赵立夏家的情形,又觉得这些话有些多余,方怡嫁过去就是长嫂,没有公婆需要侍奉,也没有兄嫂要敬重,她要做的就是把持好这个家,照顾好一家子弟妹,这些事儿方怡一早就在做了,而且做的很好,根本不需要再去说什么。
只等到初五那天晚上,杨婶儿才把三妞儿赶出去,拉着方怡,叮嘱了些难以启齿的话来。
饶是从现代穿越过去的方怡听了之后也不由红了脸,洞房什么的,实在是太羞人了好么!杨婶儿自己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到底是个过来人,不想方怡回头为了这个跟赵立夏闹生分了,还是耐着性子叮嘱,直说得方怡连连点头,这才作罢。
多余的我也不多说了,立夏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孩子是个实诚的,你跟了他以后有好日子过。
方怡笑道:我知道的,婶儿。
杨婶儿拍拍方怡的手:明儿就要出嫁了,要早起,你今晚早些睡,我回头跟三妞儿也说一声,睡晚了明儿气色该不好了。
好。
婶儿,明儿辰辰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这还用说,保管给你照顾的好好的!杨婶儿又看了方怡几眼,这才出去了,转头又拉着三妞儿好一通叮嘱。
等到三妞儿回屋,果然不多话了,反而催促方怡早些睡觉,方怡笑了笑,顺从地躺倒炕上,却意外地有些失眠,明天就要成亲了,要嫁给那个阳光小少年了,方怡细细体会了一把,竟然找不到一分一毫不甘愿的心情,心心满满都是那个少年的模样,以及婚后更好的生活。
另一边,赵立夏也同样睡不着,柳叔笑道:睡不着?我有个好法子,去喝酒,喝醉了就睡着了。
对于向来不出好点子的柳叔,白城山也是无语:别听他的,睡不着也要睡,明天一天有你折腾的。
是啊,这会儿不养精蓄锐,明晚的洞房夜小心熬不住哦。
柳叔可是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全然一副为长不尊的模样。
赵立夏被说的满脸通红,落荒而逃,就算睡不着,躺在炕上也好过被柳叔这么逗弄!……第二天天还没亮,方怡就被敲门声给吵醒了,杨婶儿在外头喊道:快起来,趁着天还没亮,先起来洗澡。
方怡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迷迷糊糊地跟着杨婶儿,直到泡进大木桶里头才渐渐回过神来,这时节,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别提有多舒服了,方怡慢悠悠地把自己从头到尾洗了个干净,这才热腾腾地出来,从里到外都换上了新衣服,大红的喜服穿上身,终于有了几分新娘子的模样。
方辰这会儿也早早地起了,跟在方怡的后面跟个小尾巴似的,小家伙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是新娘子出嫁家里要有人哭嫁,他们家就他跟姐姐两个人,这哭嫁的事儿当然就该由他来做了,小家伙从昨晚起就开始酝酿情绪,今儿一早苦哈哈地跑去找方怡,结果看到一身红衣漂漂亮亮的姐姐,顿时忘了个干净,只瞪圆了眼:姐姐你真漂亮!方怡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儿:今天乖乖的,别到处跑知道吗?方辰用力点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姐姐你就放心地出嫁吧!听得屋里的几个人一阵失笑,白婶儿这几天也是住在赵家村儿的,这会儿跟杨婶儿一道给方怡打扮,洗了澡就该要梳头了,这梳头也是有规矩的,方怡就听着杨婶儿一边给她梳,一边絮絮叨叨,方辰蹲在一边听得聚精会神,方怡没有跟他说那二十亩地的事,方辰的心思敏感,若是知道赵立夏是为了他才把二十亩地拿来当聘礼的,没准儿会乱想,方怡不想他去想这些事,聪明如方辰就该好好的读书,奔更好的前程。
梳了几下之后,白婶儿给方怡绾了个发髻,不同于成亲前的长鞭,成亲后就该挽起头发了。
梳好头发,白婶儿还打算给方怡再上点儿胭脂水粉,被方怡坚决的拒绝了,这玩意儿可不安全,还是别弄的好,十五岁的年纪正是青春粉嫩的时候,犯不着用这些东西。
全部忙活完之后,天已经大亮了,再过一会儿,迎亲的人就要上门了,得开始准备午饭,杨婶儿帮着把方怡打扮好之后,立刻带着三妞儿去厨房里忙活去了,这顿午饭主要是给上门来娶亲的人吃的,烧起来倒是不累,两个人就能忙活过来了。
白婶儿和方辰两个坐在房里陪着方怡,也许是昨晚已经激动完了,方怡觉得这会儿自己反倒平静下来了,静静地等着那个人上门来。
方辰捧着小脸儿看了方怡一会儿,终于想起要哭嫁的事来,可是心里头一点儿都不伤心难过了怎么办?等下哭不出来怎么办?白婶儿也不是第一次送姑娘出嫁,不过像方怡这种情况的,却是第一次,瞧见方怡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她也没多说什么,只陪着她说了会儿成亲的礼节。
等会儿赵立夏就会带人上门来了,然后他们会先在院子里吃一顿,之后就是接亲了,在这之前,方怡都要在房里等着。
这些规矩,其实一早杨婶儿和三妞儿都说过了,不过方怡还是听得很认真,虽说古代成亲的规矩多,但那是大户人家,在这种小山村里,很多规矩都是从简的。
说着话,这时间就过的快些,突然外头一阵喧闹,方辰连忙跑到窗户边儿上往外瞧,果然就看到赵立夏白城山柳叔他们来了,连里正的两个儿子都过来凑热闹,连忙告诉方怡:姐姐,他们来了,来了好多人呢!白婶儿知道这是因为赵立夏如今已经没有亲戚了,娶亲这样的热闹事儿,哪里能少得了人呢,当然就得大家伙儿凑凑了。
外头也不知道是谁笑了句,说新郎官儿太着急,哪有这么早就上门来娶亲的!外头顿时一阵哄笑,方怡听着,耳根渐渐发起烫来,一直平静的心渐渐加快了跳动,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大红的喜服,等会儿,她就要被迎出去了!杨婶儿很快就做好了一大桌的饭菜,招呼迎亲的人坐下来吃,大家伙儿热热闹闹,边吃边说笑,小小的院子热闹极了。
吃饭的时候赵立夏就有些心猿意马,时不时地夹一筷子,估计连吃了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吃饱喝足,终于该开始接新娘子了!杨叔招呼了几个人把院子里的桌椅都撤到一边儿去了,三妞儿这会儿也早就钻进了屋子里,她可是要当方怡的伴娘的!原本杨婶儿还想再找几个姑娘来帮方怡撑撑场面,但是却被方怡拒绝了,成亲这样的喜事,她想跟真心祝福自己的人在一起分享快乐,不想再去应付其他人。
院子里那些迎亲的人都站在那儿,齐刷刷地望着赵立夏,赵立夏却像是傻了一般,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里头可是有他心心念念的方怡!直到白城山看不过去,上前捅了赵立夏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白城山压低了声音:愣着干什么!快去给红包接新娘子啊!赵立夏手忙脚乱地掏出一早准备好的红包,走到门前,杨婶儿和白婶儿正笑吟吟地站在那儿,等着赵立夏给红包才肯让开。
赵立夏红着脸递了四个红包,一人两个,嘴里喃喃着却是说不出话来,杨婶儿是个大嗓门儿,当即笑道:立夏你这么害羞可不行啊!新娘子都听不到你的心意。
身后立刻一阵善意的哄笑。
婶儿,你就别笑话我了,我的心意方怡知道的!哟,这还得瑟上了!杨婶儿叉腰:就冲你这话,就不能这么容易让你给过了!赵立夏叫苦不迭,连忙低声下气地赔不是,又塞了两个红包过去,这才让杨婶儿和白婶儿让开了,他连忙上前,颇有些急切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三妞儿堵在门口,抬着下巴斜视着赵立夏。
赵立夏立刻自觉地讨好地送上红包,三妞儿到底是个没出闺的姑娘,没好意思太折腾,收了红包很快就让开了,赵立夏看了眼方怡,立刻就愣住不动了。
察觉到那目光,方怡的心跳地更快了,咚咚咚跟打鼓似的,十指紧扣,关节都有些发白。
最后还是白城山和柳叔上前把他拉回神来,三妞儿回到屋里,把已经盖上了红盖头地方怡搀扶出去,扶上迎亲的马车。
直到方怡被搀扶走,方辰都没能鼓起劲头哭一场,直等到方怡都走远了,他的心里顿时一空,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
还不等他哭出声来呢,赵立冬和赵立年就跑了进来,拉着他往外走:辰辰,别哭,大哥让我们来带你一起过去呢。
方辰含着泪,委委屈屈地问:我也可以去吗?赵立年用力点头:当然可以!方怡姐嫁给大哥,你就是我们的弟弟了!跟亲弟弟一样了!方辰这才破涕为笑,被两人牵着往外走。
杨婶儿正要过来安慰方辰,却听到这番话,心里头一阵说不出的滋味,这两家的孩子,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了!作者有话要说:^_^,今天来的有点儿晚·····116娘子一群人呼啦啦地簇拥着马车热热闹闹地朝着赵立夏的屋里走,沿路还被柳叔放了几挂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砸在了方怡的心上,一下一下的。
杨婶儿家离赵立夏的家里并不算远,走在再慢也很快就到了,马车停下的时候,方怡深吸了口气,正准备着要跟三妞儿一道下马车,外头突然又起了喧闹,众人哄闹着,似乎是要赵立夏抱她下去?闹了会儿,马车的门开了,四周顿时安静下来,被盖住红盖头的方怡看不到什么,只能低着头,却看到一双手慢慢伸了过来,只一眼,方怡就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谁,脸上不由一阵发烧,眼睁睁看着那双手绕过她的膝盖和后背,将她抱了起来,耳边是赵立夏温柔的低喃:我抱你进去。
方怡微微点了点头,等到身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才惊觉,原来她眼里的阳光小少年,早就已经不知不觉地长大了,那有力的手臂,宽厚的胸膛,无一不昭示着这一点。
从门口到房间里的路很短,却又很长,方怡靠在赵立夏的身上,能清晰地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四周人们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而飘渺起来,只有那一下下强有力的心跳声,与她的心动渐渐重叠。
直到被放下来,方怡才回过神,赵立夏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帮她把蹭乱了的衣摆重新理了理,又看了方怡几眼,这才出去招呼客人去了,方怡本以为会有拜堂,后来才知道那是富贵人家才会有的程序,平常百姓家是不兴这个的。
三妞儿笑眯眯地跟在后头,赵立夏对方怡还真好!这村里的喜酒没有太多的花哨,家境好点儿的,菜里头就多放些肉,油水足一些,家里头穷的,那就多些菜叶子泡菜什么的,能吃饱人就成,像之前老赵爷子家那样连汤汤水水都不给人喝饱的,那就要招人骂了。
这次赵立夏家办喜酒,不少人都瞧着老赵家的,想要看看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可惜他们什么反应都没有,照例闷在屋里头,他们家今年的秋收是最晚的,前两天才收完呢,这会儿正在碾麦子,听到村里人议论赵立夏家的事儿,一个个铁青着脸,却终究没有搭腔,想是之前被吓得太狠了,赵老爷子这会儿还躺在炕上下不了地呢。
至于到赵立夏家送礼,那是根本不可能了。
不过到了这会儿,赵立夏他们也已经不在意了,就老赵家的那群人,能远离那就尽量远离吧。
来贺喜的人有不少,今年是个丰收年,大家伙儿又是自己乐意来的,所以也都没太寒蝉,一般都会带几个鸡蛋,赵立夏倒是还好,几个小的却是笑眯了眼,他们店里头正缺鸡蛋呢!这么多都可以拿去卖钱了!方辰到底是方怡的娘弟,不好让他到处晃悠,又担心小家伙心里有想法,赵立秋就把赵苗苗交给他去照顾,一起的还有赵立年,三个人在另外的屋子里,吃着零嘴儿,倒也悠闲,不多时,柳叔也溜进来了,这里到底是赵家村儿,白城山还好,他就彻底是个外人了,坐那儿都不自在,干脆就来几个小的这里蹭吃的了。
韭芃尐說。
厨房里,刘三娘挽起袖子,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给她打下手的,是里正屋里的两个媳妇儿,都是干活儿利索的,那头杨婶儿和白婶儿则没来,她们是送方怡出嫁的,等于就是方怡的娘家人,这边倒是不好再过来,不过杨叔却还是带着虎子过来吃酒了。
赵立夏这回的酒席办的很实在,那肉都是大片儿大片儿的,一大海碗里头有一小半儿都是肉,另外的是自家做的酸菜,味道还真不错,除了这酸菜扣肉,还有那洋芋烧鸡块儿也是顶好吃的,村里头的人还是头一回知道这洋芋还能这么吃,他们平日里在家都是拿土豆儿当红薯来做的,觉着味道也不错,却没想跟肉一起烧味道能更好!大块的肉,喷香的窝窝头,大家伙儿吃的满足极了,只觉得今天真没白来!就算啥也没捞着,就冲着这顿饭,那也值了!有些个实诚的人已经在暗自懊恼自个儿送来的礼节太轻了,怕是都够不着这顿饭。
却不知,赵立夏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大家伙儿能来他就已经很高兴了,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儿,他当然希望能热热闹闹的,让大家伙儿都看到方怡嫁给他了那才好!如今大家真的来了,他心里既高兴又满足,觉得坚持留在赵家村儿是对的,这里到底是他的根。
外头热热闹闹,方怡坐在房里却有些饿了,早上起来一路折腾,加上心情激动,杨婶儿给她弄的吃的都没吃几口,本来想喝点儿豆浆的,可担心要跑茅厕,便也没喝,到了这会儿,坐在熟悉的青砖大瓦房里,一路紧张的心情已经散去了不少,从被赵立夏抱进这个门起,她就已经是赵立夏的媳妇儿了。
心情一放宽松,再闻着那香气儿,肚子顿时就闹腾起来了,正琢磨着要不要让三妞儿去给找些吃的,就听见房门被敲了几下,随即听到三妞儿跟人说话的声音,不多时,就闻到那香气儿越来越浓了,她掀开红布头一看,顿时笑了:这是谁送来的?三妞儿笑眯眯道:是立冬偷摸着送来的,说是怕我们饿了。
我还真饿了。
方怡说着,把红盖头取下,放到一边,走到桌边去吃东西。
三妞儿看得直跺脚:哎哟!这盖头要立夏哥帮你掀开才成,你咋自己掀开了呢!方怡笑道:等吃完了再盖上不就是了?这怎么行!三妞儿跺跺脚,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不行,方怡也已经取下来了,这丫头真是急死人了!一点儿都不省心!若是方怡知道三妞儿的心思,怕是要一口喷出来了。
……外头,大家伙儿热热闹闹吃完饭,有些个年轻的还想着要闹洞房,可是被赵立夏和赵立秋合着给拦住了,赵立夏可不舍得方怡给人折腾,而且,这么漂亮的方怡,他才不愿意让别人瞧见呢!村里人到底跟赵立夏不是太熟,见他不乐意,嚷嚷了几句也就算了,又说了些恭喜的话,便各自散去了,这回娶亲的早,自然散的也早,等人都走光了,这天还都亮着呢。
客人们走了,主人们可还有的忙呢,院子里乱糟糟的,厨房里头也没好到哪里去,赵立夏挽起袖子,跟着赵立秋他们抬桌子搬凳子,就连屋里的赵立年和方辰也出来帮忙扫地了。
白城山扯过赵立夏道:你是新郎官儿,哪里有时间忙活这个,快去屋里看你的新娘子去!赵立夏脸一红,支支吾吾道:这天还早呢,我先帮你们一会儿。
早什么早!之前不该看的时候看呆了,这会儿没人了,该去看了你又嫌天早,真是!其他几个小的也跟着起哄:大哥,去看嫂子呗!嫂子一个人在屋里头!赵立夏愈发的害羞起来:哪里是一个人,三妞儿不是在陪着她么!白城山一拍他的脑袋:那是你媳妇儿!还三妞儿陪着呢,快去快去!赵立夏几乎被赶着到了房门口,里头的三妞儿听到动静,连忙开了们,相当知趣的闪人了:立夏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回家去了啊。
说完,也不等赵立夏回话,立刻就出去了,还顺带着帮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方怡坐在床边,察觉到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了,心跳又开始加快起来。
赵立夏也没好到哪里去,在门边儿傻傻地站了半天,这才慢吞吞地走向方怡,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掀开了那红盖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动静,方怡不由纳闷地抬头,却撞进了那双如墨般的眼底。
赵立夏张了张嘴,低声喊了句:方怡。
方怡的脸慢慢的红了,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为的什么,两个人傻傻地对望了好一会儿,赵立夏才有了动作,他往前一步,坐到方怡身旁,一伸手就把她抱到了怀里:方怡,娘子!原本还心动不已的方怡听到娘子这词儿,莫名地就笑场了,忍不住捶了赵立夏一下:什么娘子!赵立夏一本正经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当然是娘子了!方怡啧了一声:听着真别扭。
赵立夏松开手,看着方怡,突然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娘子,你今天真美!方怡的心脏又不争气地跳起来了,古代没有那种光亮的镜子,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美女,只能从水里的倒影看个大概,瞧那小鼻子大眼睛小脸儿的,似乎不算太差。
见方怡不吭声,赵立夏也没觉得不对,继续把方怡抱在怀里,只觉得整个心都满满的,他终于把方怡娶回家了,再也不用担心她会跑掉了!方怡愣了愣,嘴角扬起幸福的笑容,也抬起手,环住赵立夏的腰身,从今往后,他们就是夫妻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彼此共享,这一辈子都再也逃不开了!这种感觉真的是不错呢,只要想想都觉得满足!屋子里静悄悄的,相拥的两人谁也不觉得腻歪,直到天色渐晚,赵立夏才回过神来,低声道:娘子,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热气喷在方怡的耳边,原本该是最有情调的时候,可这好似戏剧对白的话语还是让方怡忍不住笑出声:立夏,能别叫我娘子吗?实在是太好笑了。
赵立夏抿了抿唇角:你本来就是我的娘子,为什么不能叫?方怡笑得有些喘不过来气,摆摆手道:不是,听着就是很想笑,你换一个。
赵立夏看着方怡的模样,原本有些懊恼的心情渐渐变了味道,眼睛越来越亮,几乎下意识地,他俯□,吻住了那一直笑个不停的嘴。
方怡被亲了个正着,微微瞪圆了眼,从近在咫尺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连呼吸都停顿了,这可是她的初吻!香软的气息让赵立夏着迷,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在身体里流窜,他凭着本能地吮、吸着那柔软的唇瓣,感觉怎么都不够,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把方怡用力地抱在怀里。
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来,方怡才不得不伸手去推,两人一分开,立刻大口喘起气来。
只是这回之后,赵立夏却没有再去抱方怡了。
洞房的事他一早就从柳叔给他的那些书里头看到过了,虽然看的时候很羞人,却又忍不住想要继续去看。
到了这会儿,身体已经起了诚实的反应,可是他之前答应过方怡,要等她十六岁才洞房的,男人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更何况还是对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可是,身体好难受,他真的好想抱方怡!作者有话要说:^_^这个,肉神马的·肉汤会有一点点的吧,大餐估计就木有了,扇子继续努力···117洞房夜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外头白城山他们把屋里屋外都收拾干净,累了好几天,到这会儿可算是彻底能松口气了。
方辰继续跟赵立秋他们几个睡一起,临睡觉前,小家伙躺在炕上,突然觉得现在的日子跟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除了立夏哥不跟他们一起睡觉了,这样一想,方辰淡定了,心里头最后那点儿不安也消失不见了,高高兴兴地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方怡和赵立夏也脱了外衣躺上床,之前还对方怡很黏糊的赵立夏这会儿却离方怡有些远。
方怡纳闷,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赵立夏低低应了声,声音带了些许压抑:没事,睡吧。
方怡哪里会相信他没事,只当他是不舒服了,连忙翻身坐起来,伸手就去要扳他的身体。
赵立夏这会儿正在苦苦压抑,却见方怡自己送上门来,本就是最青春热血的年纪,哪里还忍得住,当即一个转身把方怡扑倒,下意识在她身上蹭了蹭。
虽然没谈过朋友,但好歹也是现代女性,当然知道这会儿顶在她身上的是什么,方怡的脸色顿时一片潮红,偏生赵立夏还在她身上蹭着,湿热的呼吸直直的吹她的颈上,喉头一上一下的滑动着,似是在拼命忍耐什么一样,方怡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赵立夏轻轻嗯了一声,又道:没事的,等会儿就好了,你先睡吧。
被你这么抱着睡得着才怪了,方怡暗自嘟囔着,心里却软了下来,她知道赵立夏是记着那晚说的话,想要等到明年再洞房,只是这么一味的忍着也不是个事,据说对身体不好?那头赵立夏也难过的很,他抱着方怡,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那股少女的馨香气息不断的窜入他的鼻中,好像岩浆一样滚烫的灼热感迅速流遍全身,他只觉得整个人快要爆掉了。
下面肿胀的那处却带来更多的热流,直烧的他脑中一片空白。
往日也曾有过这样的情形,可那时候只要静静地躺一会儿,他自己就会下去了,这次只是想想压抑都觉得困难。
两人首尾相连,肌肤相亲,赵立夏身上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给方怡,方怡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有心想帮他一下,可是她作为一个生活在古代的第一次成婚的女子来说,这种事的细节她是根本不应该知道的。
你……方怡的话还没说出口,赵立夏已经埋首在她的颈间,湿热的呼吸从微微敞开的衣领直吹进她的衣内,方怡就感觉到乳、尖先是一热,热气散去又是一凉,后背不由得微微弓起。
赵立夏的呼吸越发的急促,方怡脑中微微失神,只觉得被那气息吹动的地方在发麻发热。
赵立夏仿佛感觉到了方怡的动情,□蹭的更急更猛,黑暗中,只有两人的急促呼吸互相交错着,方怡还尚存着一丝理智,她深呼吸了几下,试着让心中的躁动平息下来。
先推了赵立夏一下,又朝旁边挪了挪身子,可赵立夏就像粘在她身上一样,方怡刚挪开他就又贴了上来,而且贴合的比刚才更紧,热意更浓。
方怡有些脸红的发现自己甚至可以清楚感觉到他那处的形状,大小,微微跳动的频率。
那频率就好像他的心跳一样,那样的热切。
她不自知的张开了点腿,露出了点缝隙,赵立夏只觉得自己身下那处好像突然就找到了地方,死命的将那里埋在方怡的腿间,死命的蹭着,大概是两人情绪太过激动,方怡的裙子不知何时竟滑到了腰间,她的大腿一下就感觉到那湿湿热热的正在蹭着自己的东西,赵立夏的灼热才刚碰到方怡的大腿,才刚体会到那幼滑温软的触感,竟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方怡只觉得腿上一股热流,接着赵立夏就僵在她身上,半天后突然白着脸从方怡身上滑到一边。
明明春宫书上写的,反复来回上千次,可他怎么一下子就出来了!他不会是不行吧?赵立夏整个人都懵了,仿佛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浑身的热度瞬间就退散了,苍白着脸,一副饱受打击的模样。
只是这会儿天都黑了,依稀有月光透过窗子,方怡根本就看不到赵立夏的神情,更不会知道面前这少年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两人折腾到大半夜,方怡终于耐不住倦意睡着了,赵立夏却睁大了眼,一点儿都不困,怎么办呢?他是不是不行?这问题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交织,把新婚的喜悦冲散得七零八落。
另一个人却是一夜好眠,等到方怡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窝在赵立夏的怀里,她微微翘了翘嘴角,这才慢悠悠睁开眼,耳边立刻响起熟悉的声音:娘子,你醒了?经过一夜的思考,赵立夏决定还是等今晚再试试好了!如果真的不行,哪怕会被嘲笑,也要去看看大夫!当然,这得避着方怡去看。
方怡正在酝酿的柔情顿时被戳破了,笑容都有些无奈了:娘子听起来真的很好笑。
夫君能另外再想一个称呼吗?赵立夏原本还有些失望的眼眸顿时被那声夫君点亮了,他低头在方怡的唇角亲了一下,道:那娘子想要我叫你什么?方怡很清楚赵立夏一旦固执起来可是几头牛都拉不动的,当下很认真地思考起来,对于赵立夏坚持想要叫她娘子的原因,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当下试探般地问了句:要不,就叫怡?果然,就见赵立夏微微嘟了嘴:不好!别人都不知道你是我娘子!果然是为了这个!方怡默默叹了口气,道:那就叫我媳妇儿吧,娘子那是人家读书人才叫的,我们还住在村里呢,这么叫会让人笑话的。
赵立夏立刻从善如流地喊了声:媳妇儿!方怡笑着应了声,又道:天都亮了,快起来吧,回头该被弟妹们笑话了。
赵立夏有些不舍得,抱着方怡又亲了好几下,这才坐起来,捞过衣服先披在方怡身上,要不是方怡挡着,他还想帮她穿呢。
起床之后,方怡照着之前白婶儿教给她的法子梳了发,将头发都盘起来,挽了个发髻,再插上一根桃木簪子,简单大方还漂亮。
等两人出了门,外头一众小的们齐刷刷地望过来,又齐刷刷地喊了句:嫂子!唯独方辰跟赵苗苗喊的是姐姐。
方怡忍不住脸一红,赵立夏却满意的点头:乖!那语气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要多满足有多满足!白城山和柳叔看着方怡面带桃红的小模样,冲赵立夏笑道:立夏,你如今可是有家室的人了,是个大男人了,要懂得心疼人。
赵立夏认真的点头:叔,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疼我媳妇儿的!柳叔笑眯眯道:秋收也收了,婚也结了,如今该安心地回城里头继续开店了,不然那些顾客可都要跑光了哟。
成亲之后,这店铺就该恢复营业了,这古代可不讲究度蜜月一说,结了婚那就是自家人了,第二天就该要操心起家事了!对此,方怡也不觉得失望,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哪怕是吃糠咽菜都不觉得苦,更何况是去赚钱呢!赵立夏也收起了满腹心事,如今他是有家室的人了,更要好好挣钱,让方怡和一众弟妹们过上好日子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_^扇子今天被鄙视了·····都40多万字了,居然一篇长评都木有,好心酸捏····呐呐,喜欢扇子的文的亲们,不要大意的包养扇子吧:专栏,欢迎包养~···118节节高歇业了一个多月的逸仙居终于再度开张了,赵立夏特意买了挂鞭炮放起来,瞬间吸引了不少这条街上的老顾客,对于逸仙居隔三差五就歇业,而且歇业时间越来越长的行为,大家实在是无语的紧,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巴巴地等着盼着,谁让他家的吃食是别家买不到的呢!偏生又都好吃的很,仿佛上瘾一般!面对客人们半真半假的抱怨,赵立夏他们笑意盈盈,不住的解释,前阵子秋收,家里头的粮食得先顾着才行呀,这不,才收拾好就来开店了,后院里头还堆了不少麦子没弄完呢。
客人们也就是嘴上抱怨抱怨,对于这一屋子半大的孩子们,他们还真苛责不起来,自从开店以来,不仅仅是这家店铺的吃食被大家争相告知,关于这家铺子的几个小掌柜的事儿也都给传了开去,不少人都知道他们是一群孤儿,在叔叔的资助下才开了这家店铺,虽然在城里头开着店,可是他们每天晚上还要赶回几十里地外的村里,早上再赶过来,因为家里还有好几十亩地要侍弄呢。
于是乎,上门来的客人们心里头对这些孩子们不免要多上几分怜惜,连原本觉得价格有些贵的人也不怎么抱怨了,闻讯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先听了传闻,再看一看这些孩子们诚挚乐观的笑颜,这吃食还没到嘴呢,心里头就觉得舒坦了几分。
有跟他们相识的老顾客心细,瞧见原本是梳着辫子的方怡挽起了发髻,不由打趣起赵立夏来:小掌柜的,这一个月怕不止是为了秋收吧,连小媳妇都娶上了吧?赵立夏脸上微微一红,却坦然地应了:是啊,方怡现在是我媳妇儿了!那欣喜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听得客人们纷纷说恭喜,有爱凑热闹的,立刻开口讨起喜糖来。
方怡正忙着拌调料,听到那边的动静,也不由红了脸颊,心里却是甜蜜蜜的,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明艳动人。
赵立夏红着脸,却还是笑眯眯道:喜糖是没有了,不如一人送些爆米花,这样可好?那感情最好不过了!小掌柜真是个实诚人,请了我们吃爆米花,保管你们小两口的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赵立夏终于架不住,落荒而逃,去后院儿给大家伙儿折腾爆米花去了。
方怡倒是幸运的多,毕竟她是小媳妇儿,可不是别人能随便能调戏的。
那些客人们吃了免费的爆米花,又顺带多点了几样,打包带回家去吃也好啊,赵立年和方辰数着铜板儿,小脸儿笑开了花。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对于赵立夏和方怡小两口儿来说,当务之急是努力挣钱,前阵子因为脱离赵家自立门户的事儿,花了不少银子,不仅仅是给老赵家的那一百两,去里正和族长他们家里头打点的时候也花了不少,再加上最后请村里人吃饭,给方怡家盖房子,两人成亲,加起来可着实花了不少银子,几乎都是跟白城山借的,连借条都没顾得上打。
虽然今年的秋收收了不少粮食上来,可都还在地窖地里头堆着呢,得慢慢卖了才有钱拿,所以,如今他们手里头的现银比去年这个时候还要少了。
赵立夏原本合计着等出了孝期成了亲就可以给城里的屋子买些家具,偶尔刮风下雨的天气就直接住下,可掂量着手里头的银两,这念头终究还是按捺下去了,还是再等等吧,这里在未来很长一段日子都是他们的家,他想布置得好一点,让方怡和弟妹们住的舒服些,这些都是要银子的。
方怡倒是没所谓,许是这一年多来跑来跑去的也都跑习惯了,这会儿再跑几个月也没什么,只是因为白天实在是太忙,晚上回家几乎到头就睡,赵立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觉得是自己太没用,才让方怡这么辛苦的操劳,先前想要再跟方怡试一试的想法也都给抛到天边儿去了,只要能抱着方怡一起睡觉,他就觉得很满足了!在方怡看来,除了多了个人体暖炉兼抱枕,结婚后的日子跟结婚前并没有太大分别,每天都是努力赚钱,外加弄些好吃的给几个小的,他们如今都到了抽条长身体的年纪了,得多吃些好的才行。
秋收过后的北方,那天气是一天冷过一天,不过方怡他们都有去年才新做的袄子,用的还是自家种出来的棉花,穿着可暖和的很,再加上店里头生着火,暖和和的也不觉得冷。
因天气寒冷,店里的生意又有了些许变化,凉皮什么的若是单独拿来当饭吃有些不够了,客人们更需要能有点儿热东西下肚,让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于是方怡就弄了个火锅出来,说是火锅,其实更像是缩小版的麻辣烫,几个人点一锅子热气腾腾的汤料,再去买自己想吃的菜来下着吃,那菜都是一小碟一小碟装好了的,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价格也实在,想吃多少都成的。
自从这逸仙居重新开业了之后,柳叔几乎就赖在这儿了,一逞口舌之欲的同时,对方辰和赵立年的学业也抓的紧了,一反之前的放羊状态,至于三个大的,他倒是没有勉强,赵立冬的资质本就不算太好,若是再逼迫他,恐怕适得其反,赵立夏和赵立秋毕竟还要顾及店铺的事,精力有限。
赵立年和方辰并不知道这是为何,不过还是乖乖地听话了,每日在后院儿那小房间里摇头晃脑地读书练字。
赵立夏知道其中缘由,免不了一番叮嘱,只让他们安心读书,店里的事不用他们操心。
方怡看在眼里,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去问赵立夏,得知柳叔打算让他们开春后去考童生,心里顿时一喜,不由问道:他们这会儿去考童生,考中的机会大不大?赵立夏笑道:听柳叔的意思,似乎并不仅仅是想让他们考中。
想到柳叔骨子里的那股子读书人的傲气儿,方怡一点儿都不意外他的盘算,只是笑道:若是立年和辰辰同时考上童生,咱们家怕是要不得安生了。
到时候咱们就去城里住着,有什么不安生的?方怡点头:这倒也是。
赵立夏低头亲亲方怡:再辛苦一阵子,等开春咱们就能给家里添些家具了,到时候就住城里。
方怡看着被赵立夏握在手里的手,道:有你们陪着,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辛苦,要想去城里住,还得再过两年,我们才刚自立门户呢,立刻就一家子跑到城里去住着,回头真要遭人忌恨了,财不露白。
是我太心急了,那等两年再说。
嗯。
方怡说着,不由打了个呵欠,往赵立夏的怀里缩了缩,自顾就睡起来了。
赵立夏的另一只手还在半空,正想着趁着今晚方怡精神好再来试一试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睡着了!阳光小少年苦着脸,满脸纠结,洞房那晚的经历一直都是他的一颗心头刺,不再试一次实在是难以安心,让他就这样去找大夫,又有些不甘心,而且现在家里的钱都在方怡手里呢,想要为了这个去看大夫,还得找个借口才行。
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就要欺骗方怡了吗?这可不行!赵立夏就这么半纠结半苦恼着睡着了。
忙碌的日子过起来总是很快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底,方怡家的青砖大瓦房已经落成了,赵立夏特意空出了一天的功夫,请大家伙儿吃了顿饭,不顾他们的劝阻硬是结算了工钱,他并不想明面上的欠下人情债。
到了年底的时候,苦苦等了快两年的捕快大哥也有些等不及了,迫不及待就怂恿着白城山去给杨家下聘去了,之前定亲的时候,他就说过要让三妞儿在家里再过一个年,可也仅限于此,再等可就真等不住了,年底的时候下聘,挑一个正月后的好日子,两全其美,多好的事儿!方怡知道之后,可是好一番地替三妞儿高兴,可是接着,她就开始发愁了,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三妞儿不能再来她店里帮忙了,毕竟男方都上门来下聘了,没道理姑娘家还在外头干活儿不是?三妞儿别看年纪小,干起活儿来可是比方怡还利索,平日在店里头除了做双皮奶炸牛奶之外,她还会帮着收拾下火锅的菜,这会儿冷不丁地一走,方怡有种左膀右臂被卸了的感觉。
别看是冬天,这吃火锅的时候,点一份冰凉爽口的双皮奶,再来份酥嫩香脆的炸牛奶,那真是舒坦极了。
所以这双皮奶和炸牛奶的生意非但没降,反而更好了些,也亏得三妞儿整天的忙活。
到了这会儿,方怡没法子,只能把前边儿都交给刘三娘,她自个儿去后头忙活去了,倒也硬撑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年关,店铺里的生意那是一日比一日好,每个人都喜笑颜开的,一年忙到头,不只是农民们想要好好休息一把,城里人也同样想休息,到有名的吃食店里头吃一顿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秋收过后,家里头的王家兄弟也没闲着,烘了不少薯干,回头拿到铺子里当零嘴儿卖,生意可好了。
客人们对于店里头三天两头出现新吃食已经见怪不怪了,遇到了就要买点儿回去,这薯干可是能放一阵子的,眼下就要过年了,多买一些家里头也用得着。
柳叔早早地就离开了,临走时给每个人都布置了好一通的功课,直说等年后就来检查,谁都不许怠慢了!几个小子自然是连连点头。
白城山一早就把白婶儿送回了老家,自己则留下看铺子,他那铺子,逢年过节就忙得很,等忙完都腊月二十好几了。
等送走柳叔,方怡也开始跟赵立夏商量关门的日子,他们家里头没什么事儿,就一屋子人,过年只要多备些吃食就好了,所以这铺子还能再多开几天,越到年底,生意就越好,还都是一次打包不少的,这种天气,热干面和凉皮都能留上好几天的,芝麻酱更是能一直留着,连芝麻油都能卖出去不少。
最后,白城山是腊月二十七才关了铺子赶回家,方怡他们也愣是把铺子开到了这一天,之前过年的礼节一早就送了的,这会儿方怡还是准备了不少吃食给白城山带回去,顺带又还了一百两的债务。
白城山笑着收了东西,一人给了个红包,这才跟他们告别。
这头,方怡他们也已经把铺子都收拾干净,剩下没卖完的也都装好带回家自个儿吃,等锁好门,揣上满满当当的钱箱子,一家子人挤上马车,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年货什么的一早就陆陆续续买齐了,腊鱼腊肉也都腌渍上了,现在就等着他们回家慢慢吃了!到这会儿,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了,触目所及全是白皑皑的一片,除了中间那条路,许是被人走多了,泥水和雪水混在一起,有些泥泞,赵立夏赶着马车,不缓不急地往回走,起初刚出城的时候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等进了十里八乡的地界,这路上的人就渐渐少了,村里的人很少有去城里的,去了城里的也很少回村里,再加上这会儿已经是年关了,在外头的人就更少了。
方怡他们挤在马车里,倒也不觉得冷,拿着没卖完的薯干咬着玩儿,讨论着等会儿回家弄什么好吃的,正说到兴起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下了,方怡一个没留神,后脑勺撞到车壁上,疼得直咧嘴,正要问问是怎么回事,却听到外头赵立夏微带怒意的声音:你们拦着我们的去路,想干什么?作者有话要说:^_^今晚就只更一章了哟,扇子明天一早要去长沙,今晚要早睡,明天会继续更新的·119店铺曝光外头响起一个痞痞的声音:想干什么?听说赵掌柜的在城里头开着那什么铺子,银子跟流水似的往荷包里趟,这不都年底了,我们也想跟赵掌柜的混点儿银子来花花呗!方怡心里一惊,起身就要下马车,却被赵立秋按住了:嫂子,你在车里看着,我和立冬下去。
说完,赵立秋和赵立冬掀开了车帘,一前一后跳下了马车。
马车前面站着三个人,另外还有两个挡在马车后头,手里都拿着木棍子,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们,赵立夏皱着眉,面露愠色,瞪着正中央的那两人,那分明是赵家村儿的赵癞子和赵麻子,之前他们还因为想要去方怡家偷鸡摸狗被白城山抓了个正着,在族人面前被狠狠打了一顿板子,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变本加厉,直接拦路抢劫来了!有这两个痞子无赖在,其他几个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赵立夏没有去看另外几个人,只冲着赵癞子和赵麻子厉声道:我们同是赵家村的人,你居然跟着外人来抢我们!你难道就不怕族里的家法?听到这话,想到之前那一顿打,赵癞子和赵麻子不由缩了缩脖子,随即想到即将到手的钱财,顿时又挺起胸膛,道:你还有脸说上回的事!那次我们兄弟两本就是路过,结果却被你们抓着押到祠堂,白白挨了顿打!这笔账我还没跟你们算,如今你闷声发大财,我们是同村,你都不肯漏点儿给我们!赵立夏没想到这人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明明是他们偷东西在先,竟然还能说成是路过!再一看他们的架势,当真是善者不来,心里的怒气高涨,却在想到马车里的弟妹们之后,生生按捺住了,冷冷问道:你们想怎么样?也不想怎么样,听说你那铺子一个月能赚好几十两,我们也不贪心,只要你给我们一个月赚的银两就成!赵立秋跳下马车,站到赵立夏的身侧,怒道:你还真敢说!几十两,我们自己都没有!赵立冬也站到赵立夏的另一侧: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方怡在车里头听得心惊,这当真是明抢来了,还是狮子大开口的抢,只怕是没法儿善了,这次要是服了软,给了钱,以后就真没完没了了!对方有五个人,而他们这边虽然人数占了多数,但是一半儿都是年幼的,真打起来怕是有点儿悬,好在他们这一年多来一直都在锻炼身体,后来更是跟着白城山学了几下拳脚功夫,应该也能有几分胜算。
心里头盘算着,方怡开始在车子里头翻找起来,希望能找出能当武器的工具,对方若是赤手空拳5个人,方怡那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但是他们都拿着木棍,这可危险的很。
外面也是剑拔弩张,那几个人都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痞子无赖,之前也不知道是谁无意中得知赵立夏他们在城里并不是给白城山打工,而是自己开了家铺子,那家铺子的生意还好的很,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可不啻于天降福音,在他们看来,赵立夏他们是什么?那是一群没爹没娘的半大孩子啊!更何况这群孩子还从老赵家的脱离出去自立门户了!就算赵立夏前阵子成了亲,可到底也才十七岁,十七岁的孩子在他们眼里真不算什么,所以这赵家一群人在他们眼里那就是一个大香饽饽,谁都能上去啃一口的,所以这才有了今天这拦路抢劫的事儿,可他们没想到,这群小子居然不怕,还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样的狠话!这话可是平日里被他们自己挂在嘴边的,今儿冷不丁从别人嘴里听到,还真觉得有些稀奇。
℉ёì℉áη тχт其中一个瘦瘦高高尖嘴猴腮的人道:小弟弟,这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再说,你们家的铺子生意那么好,少了这一个月的进项也算不得什么,却能让我们几个全家都过个好年,这样积德行善的好事儿,你们怎么能不做呢?赵立秋呸了一声:这也叫积德行善!别污了积德行善这词儿!那人脸色一变,恨声道:你别牵着不走骑着走!说话这功夫,方怡已经捞到了三样趁手的武器,两个舀汤的长柄铁勺,一个用来做凉皮的铁盘子,掂了掂分量,方怡很满意地掀开马车的帘子,把工具递给赵立夏他们,低声道:这种事不能答应,有一就有二,这次要让他们拿了钱,回头,全城的痞子都要来堵我们了。
赵立夏接过勺子,点点头:我知道。
赵立冬满脸地跃跃欲试:白叔教给我的拳法我一直都练着呢,正好拿他们练手!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那五个人听不见,只是看到他们的举动,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再加上方怡露出来的模样,当下就有人怪笑起来:哟,赵掌柜的,你这小娘子倒是漂亮啊,怎么好事全给你占着了呢!要不这样,钱我们不要了,你家小娘子让我摸两把就好。
赵癞子赵麻子顿时不乐意了:不是说好了要钱过年的吗?方怡那小妮子可不好惹!还不等他们说完,赵立夏已经转身,朝着之前说话调戏方怡的人扑了过去,赵立秋和赵立冬紧随其后,三人的眼底闪着怒火,拦路抢钱也就罢了,居然敢打方怡的主意!方怡的面上倒是看不出恼怒的神情,只是冷哼一声,转身从马车里翻出那个装铜钱的木盒子,哗啦啦把铜板倒在马车里,翻身下了马车,举起木盒子就冲着离得最近的那人砸了过去。
那五个人没想到这几个人居然说动手就动手,他们拦车的地方距离那马车也就几步的距离,冷不丁就被那赵立夏他们掀翻在地,顿时哎哟的叫起来,那个被方怡砸中的更是倒霉,直接就破了头见了血。
看着赵立夏他们红着眼的模样,这五个人顿时就软了,他们平日里爱干的就是些好吃懒做欺软怕硬的活儿,真打起架来那跟软脚虾没什么两样,这会儿见到赵立夏他们拼命的架势,哪里还敢反抗,顿时丢了木棍哭爹喊娘,反倒把赵立夏他们吓了一跳,这,这几个人也太怂了吧!居然这样就解决了?听到他们鬼哭狼嚎,方怡走到他们身边,拿起一根木棍,厉声道:我看直接打断了你们的狗腿,看以后你们还敢不敢来打我们的主意?哎哟!别,别啊!姑奶奶,我知道错了!别打我们啊!疼啊!赵立冬撇了撇嘴角:真没劲儿,原来就是一群脓包。
赵立秋抬手抹了把额头,亏得他刚刚还出了冷汗:真有本事的人也不会来干这事儿!方怡依旧举着木棍,又问道:是谁告诉你们我们开了店的?那店明明是白叔的,他忙不过来才全交给了我们打理,是哪个乱造谣的说那店是我们的?那几个人捂着头,哎哟哎哟的叫:别啊,我也是听村里的刘三儿说的,他之前一直在城里帮人干活儿,听说了你们店铺的事儿,回了村儿就到处说你们开了店,发了大财,不然我们也不会打你们的主意啊!方怡抿了抿唇角,这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只怕这些话要不了多久就要传到赵家村儿了!到时候可该怎么办才好!方怡又把那几个人威胁了一通,这才扔了木棍,转身回到马车里,赵立夏却没动,等方怡走远了,这才走到之前那个调戏方怡的人面前,狠狠踹了他一脚,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狠辣:你若再敢打我媳妇的主意,我一定不会饶了你!那人只不过是顺口那么一说,哪里会想到被这么记恨,当即连忙道: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了!等到赵立夏他们回到村里,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一路上,偶尔遇到一些村里的人,却都拿着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脸上也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跟前阵子的热络全然相反,赵立夏抿了抿唇角,看来大家伙儿已经知道了。
方怡透过车窗也看见了,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年怕是要过不安生了!果不其然,还不等他们赶到家,就有里正的孙子被派过来,说自家爷爷要找赵立夏过去说话呢。
赵立冬满脸愤慨:为什么?我们自己开店挣钱,没偷没抢,凭什么他们那样看我们!方怡叹了口气:因为我们之前脱离赵家的时候,是算着亏欠了外头好几百两银子的,结果那时候我们就已经在城里头开了店的,这事儿如今一传出来,怕是要落得个故意欺瞒的下场了。
赵立夏道:之前为防万一,柳叔提议,城里那房契上写的是白叔的名字,白叔另外又写了借条字据给我,原本我以为柳叔想多了,如今看来还是柳叔看得深远,如今,就算闹起来我也不怕!我只怕他闹不大!方怡点点头,叮嘱道:你还是多注意些,只怕这回没那么容易能揭过去。
这事儿若是一个没处理好,他们怕是很难在赵家村儿立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_^今天吃了臭鲑鱼····好好吃!明天去衡山·····120低调叔,这事儿我还能骗你么?我爹娘病的那一年,我请了多少回大夫,别人不清楚,叔你还能不清楚吗?我家去年穷的都揭不开锅了,我那几个弟妹都瘦的不成样儿了,我但凡手里有一丁点儿的钱,我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忍饥挨饿吗?赵立夏的声音说不出的悲凉。
里正顿时也觉得自己的怀疑太过了,面前的这个孩子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什么样的心性品德他再清楚不过,怎么就因为村里的一些流言就把人叫过来胡乱地问一通呢?立夏,我也不是说你骗我,我只是听到村里突然起了这么些个流言,所以就叫你来问问,我也好有个数,这事儿可大可小,这会儿怕是已经惊动了族里的人,回头若是族长问起来,我也好帮你回话。
赵立夏不愿意去想里正这话的真假,只当他是真心关心自己,连忙道:叔,是我误会你了,我还当你也不信我,所以心里头着急,说话就没个轻重,叔你别往心里去。
里正道:傻孩子,我怎么会跟你置气?是我没问清楚,让你不好想了,这事儿是怎么回事儿你知道吗?我看村里头传的是有鼻子有眼的,连那铺子卖的什么东西都给说出来了。
赵立夏摇摇头:那铺子是白叔的,去年有人廉价卖那房子,白叔觉得便宜划算,立刻就买了,买了之后一时没想到要卖什么,方怡说她会弄一些吃食,白叔听了之后觉得可行,就把铺子交给我们打理,他出钱,我们出人力,这哪里算是我们的店铺?原来如此,那白兄弟平日里就没去你们店里头逛逛?白叔自己那间铺子,有时候忙起来,那是从早到晚都没个空闲的,不然也不会把另外的铺子都交给我们处理。
里正点点头:难怪大家都以为是你们自个儿开的铺子,各个儿都眼红的紧。
赵立夏露出些许犹豫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道:叔,这话我只跟你说,其实,让大家都觉得铺子是我的,那是白叔的意思,他说这样做的话会让客人们对我们产生同情之心,继而会多带人来吃。
这话一出来,原本已有七分信的里正立刻就信了十分,这事儿确实是白城山能干得出来的,只是苦了立夏这一家子半大的孩子,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如今又被推到了风尖浪口。
……赵立夏前脚出门,杨婶儿就带着三妞儿行色匆匆地找上门来,看到方怡就道:这事儿不是我们说出去的,我也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传出这些话来!对于杨婶儿和三妞儿的品性,方怡自然是信得过的,她们若是想说,早几个月前就说了,哪里还能等到现在?婶儿,别急,这事儿跟你们无关,是邻村的一个在城里干活儿的人回村之后说的。
听到这话,杨婶儿松了口气,心中的焦急却没有半分减退:这下子可怎么办好啊!现在村里的人都说你们是故意装穷,瞒骗大家伙儿,好轻轻松松从老赵家脱离出来。
方怡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只要咬紧了牙不松口,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毕竟只是传言,又做不得真,就算上了公堂也做不得证词的。
杨婶儿道:说的也是,那你们可要把过年的东西都藏好了,好吃好喝的别放太多在外头,保不准儿给人瞧见又要乱嚼舌根。
婶儿,我知道的,刚就让王嫂子把东西给收起来了,立夏那头也跟里正解释去了。
杨婶儿和三妞儿又陪着方怡说了会儿话,见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悬了一天的心这才落到实处,瞅着天不早了,也就回家去了。
送走杨婶儿,赵立夏也回来了,跟方怡说了在里正那儿的情况,最后道:里正叔已经信了我的话,现在就不知道族长那边会怎么样。
方怡笑了笑,道:只要里正肯信你就成,他说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再说了,族里的那些个老人,前阵子被我们吓得那一通可不轻,除非他们不想过个安稳年,否则应该不会来折腾我们。
赵立夏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其中关节,笑道:说的也是。
我刚刚没有跟里正说那些人来打劫我们的事儿,如今都已经是年关了,我不想再多生出事端来,媳妇儿,你不生气吧?我生什么气?那些人就是一群吃软怕硬的,把他们打怕了就不敢来了,你不说是对的,咱们之前的事儿闹得太大,如今能低调最好低调些,等到立年辰辰他们考了童生,咱们就不用再去看人脸色了。
赵立夏点头道:等童声试之后,我们就搬去城里住。
这一回,方怡没有再说劝阻的话来,这赵家村儿,她已经是真心的不想待了!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爬衡山,结果忘带钱包,差点儿就回不来了·····到家的时候已经是10点多了,本来想请假一天的,结果发现文案没法儿更新····于是,撑着码了一些·大家凑合看看吧,明天没有活动安排,会多更一些,补上今天的份儿,另外也会有肉汤的!121情动危机暂时解除,两人也不再去理会这事儿,横竖他们一家子一直都是被人说的,也不在乎多这一样,今儿可是腊月二十七,为了不相干的人影响自己过年的心情,那可就太不划算了,跟赵立夏商量完之后,方怡就挽起袖子开始忙活吃的去了。
自从杨婶儿和三妞儿来过之后,刘三娘心里头就悬得慌,这一屋子的孩子都还小呢,总这么被人针对着可怎么才好,这赵家村儿看着是个大村儿,做起事儿来咋就这么不地道呢!还不如他们以前家里的小村。
方怡拎着鱼肉到厨房里,看到刘三娘正在那儿发呆,灶台上什么都没准备,不由有些纳闷:王嫂子,怎么了?刘三娘回过神,抬手抹了把眼角:没,没什么,哎呀,看我,都忘了烧饭。
看她这模样,方怡只当她是想家了,逢年过节之际,背井离乡的人谁不思乡呢?这种事儿别人没法儿安慰,也安慰不了,方怡抿了抿唇角,笑道:没事儿,这天还早着呢,咱们慢慢做。
刘三娘立刻就跟着方怡忙活起来,做饭对她们来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儿了,等到傍晚时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晚饭就做好了。
一屋子人围在堂屋的那张大方桌上,每个人都笑眯眯的,先前的那些流言并没有传到这些孩子的耳朵里,反正里正时常就要来找赵立夏,多这一次也不稀奇,到如今赵立夏和方怡他们自然更不会再去提了,倒是赵立秋心细,偷偷问了自家大哥,得知事情经过和赵立夏的打算之后,愤慨之余也有些无力:大哥,实在不行咱们就去城里住着吧,眼不见为净,他们也不会特意跑到城里去找我们。
赵立夏叹了口气:你当我不想么?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走这一步,立年和辰辰资质很好,将来保不准儿会走到哪一步,我们不能让不孝和忘本的帽子扣到我们头上,否则将来会影响他们的前程。
赵立秋听后,也不再多说什么,比起现在一家子人所受到的委屈,自然是方辰和赵立年的前程更重要!赵立夏拍拍赵立秋的肩膀,道:横竖也没有多久功夫了,等年后辰辰和立年就能去报考童生,若是能中,他们必不会再这样对我们。
心里有了盼头,即便眼前的生活并不那么顺畅,那也是能熬过去的,想到明年童生试之后村里人会有的反应,赵立秋一扫之前的表情,嘿嘿地笑起来。
晚饭桌上,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人人喜笑颜开,这还是腊月里头他们吃的第一顿全家人都正儿八经坐在桌上吃的饭呢,还是这么丰盛的!所有人都吃得肚子滚儿圆,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筷子,自从开了店以来,他们虽然每天的伙食都不错,但到底没有吃多少饭菜,都是店里头卖的各种吃食,偶尔方怡会熬一锅子鸡汤肉汤给他们补补,像这样做一满桌的菜还真不多,大家当然要捧场多吃点了。
吃过饭,天已经快黑了,大家围坐在火炉旁,互相依偎着,念念诗,说说话,其乐融融,整个屋子都暖呼呼的。
方怡怀里抱着赵苗苗,靠在赵立夏的身旁,听方辰和赵立年摇头晃脑地背诗,赵立冬皱着眉头努力地回想自己的功课,心里满足极了。
在寒冷的冬天,年关之际,一家人围炉夜话,是件多么美好幸福的事。
王家兄弟和刘三娘也坐在一起,看着这一屋子的半大孩子,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子家的感觉,自从来到这个家以来,除了一开始的约法三章,他们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是被当做下人看待的,待遇甚至比长工还要好,他们能感觉到这些孩子的真心,所以他们也情不自禁地对这些孩子好,到如今,已经是他们在这个家的第二个年头了,没有去年的忐忑不安,有的,只是对这些孩子们满心的怜爱疼惜。
一屋子人里头,唯一心不在焉的就属赵立夏了,他偷偷握着方怡的手,心里止不住的期待,迫切地想要拉方怡进房间里再试一次,向来疼爱弟妹的他竟头一回觉得弟妹多了也有点儿麻烦。
好不容易等到赵立年方辰和赵立冬挨个儿背了一圈儿,又听方怡挨个儿夸了一圈儿,再讨论一会儿明天想吃的东西,赵立夏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想要再弄点儿宵夜吃的意图:这会儿太晚了,再弄东西吃的话晚上该睡不好了,先睡觉吧,明早起来再让嫂子给你们弄好吃的。
这些向来以赵立夏为尊的一众孩子们哪里会想到自家大哥姐夫的阴谋,还觉得大哥不愧是大哥,想的就是久远,这会儿吃了东西,睡觉确实会不太不舒服,当下乖乖地点着小脑袋,揉揉小眼睛,准备睡觉去了。
赵立夏很满意,挨个儿摸摸头,把他们送回屋里,照顾着他们脱了衣服,钻进暖呼呼的被窝里,这才回到堂屋,高高兴兴地拉着方怡回他们的屋子去了。
被拉进房里的方怡有些纳闷,自己这个小老公怎么突然高兴起来了,难道是看到方辰和赵立年背书背的好,觉得他们考上童生的概率更大了,所以才高兴?很快,方怡就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赵立夏才不是因为为了弟弟们考童生才高兴呢!赵立夏一进门就抱起方怡,笔直就朝着炕上小跑过去,把方怡弄得是又惊又吓,生怕他一个没抱住,两人全摔地上去了,等到躺在炕上,方怡才出声:好端端的闹腾什么!要摔着了怎么办?你那么轻,一下子就抱起来了,怎么会摔着?赵立夏说着,低头亲了方怡一口,呼吸都粗重起来:媳妇儿,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方怡有些迷糊,再试一次?试什么?还不等她想明白呢,身上的衣衫就被赵立夏迫不及待地解起来了,到了这会儿,她就是再迟钝也该明白赵立夏指的是什么,更何况她还不迟钝。
新婚之夜的情景瞬间涌到脑子里,方怡的身体莫名地热起来,在心里构想了不知道多少回的赵立夏这会儿的动作可麻利了,还不等方怡回过神就差不多剥光了她的衣服,只剩下最里面的一套里衣,赵立夏连忙脱了自己的衣服,也跟着挤进了被窝,抱着方怡蹭起来:媳妇儿,我们再试一次吧。
炙热的气息喷在耳边,那温度都快要把人给融化掉了,方怡的半边身子都有些酥软。
见方怡不吭声,赵立夏心中窃喜,手掌贴着方怡的腰身摩擦起来,嘴里一下一下地亲吻着她的耳朵,看着那红彤彤的耳垂,忍不住凑上去咬了一口,方怡的身子顿时一弹,赵立夏本能地觉得方怡肯定喜欢这感觉,顿时像是找到了新玩具一般,对着那耳垂又吮又咬。
唔……你做什么!别碰那里!方怡忍不住轻吟,一面侧过头一面伸手就要去推赵立夏。
却在这时候,身体又僵了僵,原来是赵立夏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里,正贴在她的肌肤上游走,掌心滚烫的感觉像是点燃了她的肌肤一般。
赵立夏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声音沙哑,带着莫名地磁性:媳妇儿,我问过大夫了,他说只要别留在里面,就不会怀孕。
方怡被赵立夏的几番举动弄的有些懵,听了这话下意识迷茫地回了句:什么别留在里面?赵立夏低笑两声,声音透过方怡的耳膜,一路振到心里,连带着心跳也快了两下,却听他笑了之后,喃喃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方怡顿觉不妙,虽说在现代活过了二十多年,可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事业上,对于她这样模样一般,没有家人背景的人来说,谈恋爱真是件奢侈的事情,比起男人,她更想要一个家,自然也就没有过性经验,这会儿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欺负,心里实在是有些不甘。
看着原本乖顺的方怡突然挣扎起来,赵立夏只觉得身上燥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原本还能抑制的冲、动顿时没了约束,伸手就去撩开方怡贴身的襦裙,两人的下半身紧紧相贴,随着襦裙的掀开,方怡滑嫩的肌肤毫无障碍地贴在赵立夏的身上,年轻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般撩拨,几乎立刻的就开始下意识地磨蹭起来。
炙热的气息贴在腿窝里,方怡的身子忍不住轻颤,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自体内蔓延,胸前还未完全长大的肉球有些发胀,犹自挺立着,期待着被人抚摸,赵立夏的亲吻也从耳边蹭到唇边,一双手一个贴在腰间不住的摩挲,一个则是在大腿徘徊。
此刻的方怡看不到自己的神情,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眼角发红,眼底一片水润,面上潮红的模样是有多动人,赵立夏手掌的力度渐渐增大,像是要把方怡整个儿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含住那粉嫩柔软的唇,不住的吮吸,炙热的那处紧贴在方怡的大腿跟,腰身也一下一下的动着,冷不丁撞到某处,隔着薄薄的亵裤都能感受到里面的柔软,当下调整角度,一下一下地就往那方向撞,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深。
方怡的双手无意识地攀住赵立夏的脖子,双腿下意识的收紧,却又想张开,花心被轻轻浅浅的撞击,已经自发的溢出了蜜汁,一张一合地等待有东西能进入,填补其中若隐若现的空虚感。
赵立夏觉得自己快要被越来越强烈的快感湮灭,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那双本就黑亮的眼灿若星辰,眼底印着方怡动情的眉眼。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扇子倒霉透了,柔弱的肠胃经不住湘菜的蹂躏,上吐下泻了好久······出去爬个小山坡结果摔下来,如今浑身腰酸背痛还腹痛,白米粥都不敢喝了,好坑····更新断了三天,实在是不好意思呀·再过两天就回家了·希望肠胃能争气点儿,别再折腾了122磕着了赵立夏的动作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切,双手握着方怡的腰身,力道大得方怡都觉得有些疼痛了,然而,这疼痛却诡异的透着一股子快感,方怡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激、情中的两人,谁都感觉不到时间,直等到赵立夏再次爆发之后,才齐齐停了动作,透出薄汗的身躯相拥在一起,鼓噪的心跳渐渐平缓到同样的步调,在这寂静的夜晚分外的清晰。
赵立夏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得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舒畅了,不只是身体上的满足,还有心灵上的畅快,心中压抑了许久的闷气一扫而光,赵立夏暗喜,难道要做的次数多了时间才会越长吗?方怡在赵立夏的身下喘着气,目光有些涣散,等到意识渐渐回笼之后,立刻就察觉到大腿根处黏糊糊湿漉漉的一片,脸上顿时烧成一片,忍不住伸手就去推犹自傻乐的某人,想要擦□子。
赵立夏一个没留神,被方怡推到一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弹起来,伸手就去拉方怡:媳妇儿,你怎么了?方怡恼怒地瞪了赵立夏一眼:我去擦擦身子。
赵立夏飞快地扫了眼方怡的身子,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子满足感来,面上却是老老实实的模样,他揽住方怡的肩,讨好道:外头冷,你别下地,我去给你端喷热水来擦擦。
看着赵立夏跑进跑出,一副狗腿十足的殷勤模样,方怡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披着被子坐在炕头,等着赵立夏把冒着热气儿的木盆放到床边,再沾湿帕子,直接就往方怡的大腿上摸,方怡一巴掌拍开他:我自己来!赵立夏嘿嘿傻笑了两声,乖乖地把帕子递给方怡,眼睛却偷偷往那边瞄,只觉得刚刚才满足过的身体又有点儿发热起来,他连忙移开视线,努力压抑心里蠢蠢欲动的情、欲,大夫说了,房事不能太多,会对身体不好,他要跟方怡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必须要懂得克制才行!方怡可不知道赵立夏的心思,她微微侧过身子,挡住那炙热的视线,红着脸匆匆忙忙把身上都擦干净,有心想要看看床铺,再一想这大晚上的,就算弄脏了也看不见啊,还是等明天再说了。
等方怡擦好身子,赵立夏立刻就接过了帕子,把盆子又端了出去,在外面磨蹭了一会儿才又回到房里,方怡已经自顾睡下了,赵立夏搓了搓手,脱了衣服,也钻进了被窝,却没急着去抱方怡,刚在外面跑了一趟,身上早就冻冷了,他怕冻着方怡,等到渐渐暖和过来了,这才蹭过去,把方怡圈进怀里。
两人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半夜了,方怡在赵立夏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角度,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赵立夏自顾欣喜了一番,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八了,王家兄弟和刘三娘起来的时候,一屋子的孩子们都还没醒,辛苦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有了个假期,都睡起懒觉来,就连最热衷武术的赵立冬都没舍得从暖呼呼的被窝里钻出来。
刘三娘特意去厨房往炤里头添了些柴火,免得孩子们睡到一半儿炕头冷了,这三九天儿的,冷炕头可睡不得。
等到方怡和赵立夏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屋子里却还安静的很,两人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连忙爬起来,却见隔壁房间那一屋子小的还在炕头睡得香甜,两人相视而笑,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孩子们在睡觉,王家的那三个人却没闲着,都各自勤快的找活儿干,刘三娘正忙着烘烤薯干,那兄弟两人则是在磨芝麻,等到方怡起来正好弄芝麻酱。
看到方怡和赵立夏两人,刘三娘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笑道:起了?我煮了红薯汤,在锅里热着呢,我去给你们盛两碗。
我自己去就好。
方怡说着,转身去了厨房,看到除了红薯汤,还另外炖了一大锅的排骨汤,这会儿正翻着白沫,味道算不上好闻,方怡拿勺子搅了搅,又添了点儿调料进去,这才端了两大碗的红薯汤出去跟赵立夏分着吃了,两人吃的可香了,这自家种的红薯就是好吃!吃饱喝足,又要开始忙活过年的吃食了,明儿就是除夕夜,类似鱼丸藕夹之类的菜,今天就要开始做,不然明天根本来不及。
赵立夏昨晚尝到了甜头,这会儿心情好着呢,跟在方怡身后转来转去,终于把她给转恼了,直接就拍飞了某只大型犬:这里是厨房,你跟着瞎转悠什么?出去!赵立夏带着一鼻子灰乖乖离开了厨房,没了媳妇儿可以蹭,那就去逗逗弟妹吧,某位无良的兄长接着就进了房里,把呼呼大睡的弟妹们挨个儿都叫醒了: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不快点儿起来,再不起来红薯汤就要煮干了哦。
一听到好吃的要被煮干了,前一刻还迷迷糊糊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起衣服来,嘴里还不忘嚷嚷:大哥,让嫂子快盛起来,我们马上就好了!可别再煮了,煮干了就不好吃了!哎哟!看着几个小的乱成一团的模样,赵立夏瞬间觉得无比的满足,上前帮着方辰系好衣服带子,再把赵立年的长发都衣领里拨出来,再把赵立冬的鞋子拿到床边,这才又颠颠地跑进厨房里,讨好地冲方怡笑道:立秋他们刚刚醒了,我给他们盛红薯汤。
方怡哭笑不得,却板着脸不去理他,心里默默地感慨,以前那个牵个小手都要羞涩好几天的阳光小少年到哪里去了?吃饭的时候,方辰冷不丁地看着方怡,微微皱眉,满脸关切:姐姐,你耳朵那里好多印子呢!是不是被虫子咬了?疼吗?方怡下意识摸了下耳朵,随即想到昨晚的情形,难道被咬出印子了?顿时又羞又怒,狠狠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赵立夏自知有错,心虚得很,连忙摸摸方辰的头,道:红薯汤都要凉了,先吃了饭再说。
可惜方辰是个孝顺的弟弟,非但没有听话的去吃饭,反而跑到方怡面前,小脸儿都着急起来:姐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很疼?这下子,其他几个人也都没心思吃饭了,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全都充满了关心,方怡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磨了半天的牙齿,才道:昨晚没留神被你们立夏哥撞了一下,磕到床沿了,没事儿,已经不怎么疼了。
齐刷刷的视线瞬间集中到赵立夏的身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谴责,大哥你真是太不小心了,居然撞着嫂子了!赵立夏皱着脸,很诚恳地道歉:昨晚是我不好,以后我会很仔细的,绝对不会再撞到她的。
对于自家大哥,家里几个小的还是很信任的,听到这保证的话之后,再确定方怡耳朵真的没那么疼了,纷纷表示了原谅,方怡就没那么好糊弄了,只觉得赵立夏这分明就是在骗小孩儿!什么叫不会再撞到她!有本事以后都不要再碰她了!当晚,赵立夏就尝到了恶果,因为方怡不让他碰了,小少年委屈的缩在被子一角,看着自己的媳妇儿在旁边儿睡得香甜,却连根头发丝儿都不让他碰。
除夕照例是一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吃吃喝喝,然后就是守夜,想到去年除夕夜发生的事儿,所有人都觉得遥远的很。
方怡下意识抬头去看自家屋子那边,虽说盖好了房子,却一直没人住进去,感觉都有些浪费了,但是一想到盖起那间房子的初衷,方怡的心里又有些暖暖的,回头看了眼赵立夏,正对上他墨黑清亮的眼,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化开了一般。
守夜的时候,方怡本想陪着,赵立夏却不肯,照例只留了赵立秋和方辰一起守着,方怡给他们做了些零嘴儿当宵夜,抱起赵苗苗一起睡去了。
等到大年初一,方怡起了个大早,虽说家里头来拜年的人不会太多,但好歹该摆上的也都要摆上,结果刚忙活好呢,门外就来了人,还是最让方怡意想不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愚人节了哟……扇子昨晚10点多到家的,赶了一章更新来了?明天起恢复更新……123混乱不堪赵三牛和赵大壮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也很微妙,他们是不想来的,可是架不住新媳妇的那张嘴,他们一家子人已经闹得连除夕都过不安生,实在是没法子他们才一大早的上门了。
话说之前在赵立夏的青砖大瓦房里被吓了一回之后,赵老爷子是真病倒了,他那两个儿子儿媳在床上躺了几天之后就活过来了,虽说整个人还有点儿低迷,但好歹能跑能跳能干活儿吃饭了,可是赵老爷子却足足在炕头躺了几个月,起初的时候大夫只说是受了惊吓,要好生休养,又开了药方给吃着,可是吃了几副药下去,赵老爷子的情况还是没见好转,赵家老二忍不住想要再去请大夫来看看,这提议本是个好心,可话说出来之后,除了赵家老三,竟然没人同意,请大夫,说的是轻巧,这村里头的赤脚大夫也只会一些头痛脑热跌打接骨的,谁会看这种被吓出来的病?这要请就只能去请城里的大夫来,这从城里请大夫可不便宜!谁去请?谁出钱?这家还没分呢,大头的钱全在赵老爷子手里头抓着呢,他们手里头的那点儿钱可是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谁舍得拿出去啊!赵老爷子躺在炕上,半梦半醒的,起初外头小声的吵闹他还没留意,后来越闹越大,终于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感情是不想给他请大夫才闹起来的啊!这个认知,顿时气得赵老爷子是七窍生烟,一顿猛咳,就差没把肺给咳出来了。
老赵家的两个儿子都是个软脚虾,婆娘一吼就完全没了胆儿,放在往常也就算了,可这回牵扯到自家老爹的安危,他们难得的有了点儿孝心,依旧坚持要给赵老爷子请大夫,赵家二婶儿三婶儿气得几天没烧饭,顿顿都是清汤,赵家老二老三私下商量了一回,决定还是跟赵老爷子直说了,既然自家婆娘不肯出钱,那就让赵老爷子拿钱出来吧,总不能为了这点儿银子连身体都不顾。
赵老爷子这几天躺在屋里头,也算是听出味儿来了,心里头把几个媳妇儿孙媳妇都骂了不知道多少回,却也感慨还是自己的亲骨肉好,懂得心疼他!所以在听到赵家老二老三犹犹豫豫地提议之后,很干脆的从自己的小银库里拿了银子,让他们去请大夫来。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照例是之前那套说辞,赵老爷子的年纪大了,哪怕平日里身子骨儿好的很,这一旦受了惊吓,这心神就被惊扰了,想要调理过来就难了,得慢慢来,要平心静气,可老赵家的从来就没安生过,又哪里来的平心静气之说,所以才一直病着不起呢。
看过之后,照例是开了药方,跟之前开的区别不大,要去城里头抓药,赵家老二拿着药方,无奈地看向赵老爷子,赵老爷子心知肚明,又拿了一贯钱给他们,让他们去给自己抓药,这一遭过后,他觉得心里头开明了不少,就算老大不争气又怎么样?看老二老三多孝顺!也不枉费他对他们这么好!这药一吃就吃了好几个月,赵老爷子看着媳妇儿一副心疼的模样,心里头暗自冷笑,不舍得出钱给他请大夫是吧?他就拿家里头的钱慢慢儿治病!横竖他现在是有钱了,回头让她们一分钱都捞不着!不得不说,赵老爷子的算盘打得精啊,这一招可着实是把那几个婆娘给整到了,眼睁睁看着家里的银子跟流水似的趟出去,却一个字儿都说不了,这可是要给赵老爷子治病的钱,谁敢说不?那就是大不孝!赵老爷子也着实得意了一阵子,可渐渐地,他发现不对劲儿了,他的药明明在减少,这抓药的钱怎么反倒越来越多了呢?原来那赵家老二老三起初还是个孝顺的,一板一眼,每次出去花了多少银子都一五一十地跟赵老爷子说了,可随着日子的推移,听到自家婆娘整日的在耳边吹枕头风,渐渐也相信了赵老爷子这是诚心地在乱花钱,不然怎么这么久还没好呢?明明听大夫说的也不是个多大的病啊,只要好生养着就是了,这阵子以来,赵老爷子啥事儿都不做,成天就在家里养着,没理由还不会好啊!有些事儿不能有开头,一旦开始怀疑了,那没多久就会相信了,当明白赵老爷子是诚心的在给他们吃教训,故意把家里的钱不当前的时候,赵家老二老三坐不住了,之前是因为孝顺,担心赵老爷子一病不起,可这会儿,瞧着赵老爷子的精神气儿不错,顿时就觉得这药是白吃了,这钱是白花了!于是,赵家老二老三开始听婆娘的话,先是回来多跟赵老爷子要钱,说是药材涨价了,这般每回都能扣下一些铜钱,可日子久了,这点儿铜钱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贪欲了,于是,这药材的量便开始减少,到最后,甚至干脆就不抓了,直接用原来的药渣子多熬几回,颜色若是浅了就再抓把别的,反正药不都是黑乎乎的么!等到赵老爷子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底了,那日家里的人都去送礼节去了,赵老爷子心血来潮,想要吃面条儿,可家里头没人,他唉声叹气了老半天,还是架不住嘴馋,自个儿去厨房里折腾了,结果一进厨房就看到他的药罐子放在那儿,旁边儿还有小半个畚箕的黑乎乎的树皮一样的东西,有的正放在那包药材的油纸上,赵老爷子记得,这还是昨儿老二跟他拿了钱买回来的药材,他走过去拆开剩下的那几包油纸一看,全都是那些黑乎乎的东西,赵老爷子见过自己的药,知道这绝不是大夫开给他的药,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之后,他气得差点儿昏过去。
于是,这天傍晚,老赵家的一阵鸡飞狗跳。
闹到最后,所有人都要求分家,赵老爷子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一个人在屋里头做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出来,头发明显白的更多了,背也佝偻了:你们要分家,那就分吧。
所有人都露出欣喜的表情,连赵家老二老三都不例外,赵老爷子看得愈发的心灰意冷,把昨晚想好的法子直接说了,结果刚说完,他们就蹦起来了:怎么才这么点儿钱!之前赵立夏给我们的那一百两银子呢?就算去掉你看病的那十余两,也该还有□十两!赵老爷子冷哼:那是我大儿子全家卖身的钱,我凭什么要分给你们这群不孝的?这事儿再次闹到了里正跟前,里正虽然看不惯赵老爷子,可更加看不惯赵家老二老三他们,听了事情经过,脸一板,当即表示支持赵老爷子的做法。
其他人全都傻了眼,他们心心念念想要分家,无非是想要趁着赵老爷子还没把那些银子折腾完之前把那银子捞到自己跟前儿,却没想到,到头来,他们居然一分钱都捞不到!到了这会儿,所有人都知错了,想要再去讨好赵老爷子,横竖他们虽然分了家,可还是住一块儿啊,只不过是多搭个灶台多圈个院子而已,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赵老爷子居然没住他们两家的任何一家,而是单独搬出去了!花了几两银子住在别家空着的院子里,那户人家在之前的那场瘟疫里几乎走了个干净,就留下一根独苗,人倒是个实诚的,看到赵老爷子孤零零一个人,遇到那么不孝的儿子儿媳,再加上收了赵老爷子的银子,所以每日里做饭都多做了些,让赵老爷子跟他一起吃。
这事儿闹起来的时候,赵立夏他们正忙着在城里头开店,唯一跟他们有来往的杨叔杨婶儿他们倒是略有耳闻,不过他们不想再拿这些糟心事儿去给那群孩子们添堵,所以提都没提,赵立夏他们自然也就不知道,倒是方怡,从三妞儿嘴里听到了些风声,当时还很是感慨了一番,就因为儿子儿媳贪图他的银两,不惜把他们推到大不孝的风尖浪口,让他们背着把自家亲爹赶出家门的包袱,成天的被人戳脊梁骨儿,结果他自己倒好,找了个老实的孤儿,给点儿钱,日子过得有滋有润。
这赵老爷子可真前卫!也真够狠心!所以这会儿看到赵三牛和赵大壮,方怡着实有些纳闷儿,他们是想干嘛来了。
说实在的,除了赵老爷子,老赵家的其他人在方怡眼里都是不够看的,更别提是这两个备份比她小一点儿的弟级了。
当下把人迎进门,吃的喝的,该上的都上了,赵立夏带着方辰去给长辈拜年去了,赵立冬则带着赵立年去平辈儿家里头讨个喜,赵立秋则是陪方怡留在家里,看到那两人来,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不过到底也没说什么,只帮着方怡招呼他们吃东西。
赵三牛和赵大壮可不是来吃东西的,嗫嚅了半晌,终于开了口,跟背书似的:那个,嫂子,立秋,听说你们在城里开了铺子,能让我们去当店小二吗?124说媒赵立秋只觉得牙根痒得慌,真想骂一声不要脸。
方怡倒是淡定,听了之后微微叹了口气:那店铺不是我们的,是白叔的,他原本只打算请三个小二,如今请了我们全家已经多出很多了,若再要添人,我怕他不会同意的。
赵三牛皱了皱眉,觉得自己都已经这样低声下气了,他们居然还不同意,想到出来之前新媳妇儿跟他说的话,当即道:嫂子,说句不当讲的话,你们一家替他做牛做马,那铺子的生意这样好,还不都是你们几个撑起来的?搁到哪边说,这铺子都该有你们的一份。
在你们自己的铺子里安排个亲戚,有啥好推脱的,再说了,我们是亲戚,我们进了铺子,还能给你们帮个忙,添把手。
难道你们宁肯让白家雇佣个外人,挤走你们的份子,都不肯找个知根知底的。
哼,这知道的,说是你们不敢做白叔的主,要是不知道的,怕是要说,有人有钱就看不起穷亲戚吧!方怡挑眉,似笑非笑道:三牛,这话可不像是你能说的出来的,是谁教的?你娘还是你媳妇儿?赵三牛立刻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我怎么就说不出来了!甭管这话谁说的,你只说这话在不在理儿。
方怡笑道:别人怎么看我们我们不在意,日子毕竟是我们自己在过,那铺子本就是白叔的产业,别说那铺子不缺人,就算缺人,也轮不到我来找人进去,白叔自己会有打算的。
今儿是大年初一,我们也别给彼此添堵,不然整个年都不痛快。
赵三牛到底是个男人,赵大壮更是个畏缩的,被方怡这么一通堵,张了张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怎么事情发展跟三牛他媳妇说的不一样呢?方怡不应该听了这话之后就动了心思,然后就同意带他们去城里吗?轻轻松松送走这两人,赵立秋呸了一声:他们以为谁都跟他们一样忘恩负义!方怡道:这样的人世上有很多,咱们不是就行了。
老赵家的这些人能想到这事儿,别人估计也能想到,咱们家怕是要闹腾一阵子了。
这话音刚落,门外又来了上门拜年的,两人相视一眼,均露出无奈的苦笑。
另一头,赵立夏赵立冬他们也同样遇到了类似的事情,只不过比起赵三牛他们又要婉转一些,赵立夏一律含糊地应过去了,说辞跟方怡差不多,赵立冬则是直接装傻充愣,把一众人给气得不行。
等到中午回到家里,一屋子人一碰头,均是哭笑不得,前几天还对他们怒目相视,这眨眼的功夫就想要让他们带着去城里了?这般过了几天,上门的人终于是少了,方怡正松了口气儿呢,结果却又来了更难对付的。
看着面前这笑得脸部好似一朵盛开的菊花的媒婆,方怡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了:啊,春香奶奶,你怎么来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春香奶奶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拉着方怡的手,一副热络的模样:瞧这水嫩的小脸儿,你这小妮子可真是越来越俏了,立夏对你还好吧?那孩子啊,可是我们村里顶好的,你嫁了他可真是有福气!方怡赔着干笑了两声,有心想说两句谦虚的话来,可那媒婆显然没打算让她开口,又自顾说起来:啧啧,你这小院子收拾的可真不错!立夏找了你,也是他的福气,这一家子的半大孩子,可不就缺个能持家的女人么!那媒婆一边说,一边拖着方怡把整个青砖大瓦房连带前后两个院子都逛了一圈儿,好似这儿就是她的家,方怡倒是那个上门来做客的一样,嘴里一刻不停,一会儿夸赵立夏,一会儿夸方怡,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灿烂。
家里头今儿就方怡跟赵苗苗两人在家,王家兄弟和刘三娘都在方怡屋子里头磨芝麻,之前村里头流言起来的时候他们就把屋里的东西搬到方怡屋里来了,干活儿的地方也都挪到这边了,也幸亏这么做了,不然今儿可不就要被那媒婆给看个精光!绕了一圈儿之后,媒婆终于满足了,一屁股坐在堂屋里,一边抓了桌上的零嘴儿吃,一边说道:小妮子啊,我今儿来,可是有大喜事咧!方怡的眼皮挑了挑,抽搐着唇角问:什么喜事儿啊?媒婆露出个要笑不笑的表情,故作神秘地凑近方怡:你猜猜看?方怡这回全身都要抖起来了,下意识就要后退,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别看这媒婆一大把年纪了,力气还真不小,方怡没敢太用力的挣扎:您老有话直说吧,我哪儿能猜到呢?媒婆这才道:我给你们挑了个好亲家!从看到你的那一刻就知道你是为了说媒来的了!方怡默默在心底吐槽,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她如今是赵家的长嫂,都说长嫂如母,底下几个弟妹们的婚事都是要她点头才可以的,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半点马虎不得!心中暗想,脸上却露出意外的神情:亲家?媒婆抬了抬下巴,得意道:可不是,我瞅着你们家立秋也老大不小啦!是时候找个媳妇儿了,我给你们挑的这家啊,可是顶好的人家儿!家里头也有青砖大瓦房呢!不比你们寒蝉了去!说完,那媒婆一副等着方怡说好的模样。
青砖大瓦房算的了什么?他们在城里都有房子了!方怡露出些许感激的神情:春香奶奶,你这样操心我们家立秋,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这个当嫂子都没想到这层呢!我就知道是这样!其实这也不能怪你,你自己都还小呢,又没爹没娘的,平日里也没个人能教教你。
不过有我在,保管不会让别人说你闲话的!方怡被媒婆那副我就知道的神情给刺激的不轻,脑袋上都迸出几个井号了,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周旋,感激涕零道:春香奶奶,你这样替我着想,我也不能瞒着你!其实,我一早就想给立秋定亲了,只是没人看得上我们家,我又怕立秋心里不好想,所以就一直拖着。
媒婆道:怎么会没人看得上你们!这么大的青砖大瓦房,就是咱们赵家村儿也没几户人家有!还有你们那八十亩地!更别说你们还是去城里头干活儿的!方怡苦笑着摇头:这些都是说起来好听,这八十亩地和这房子都是抵了债的,家里头那几个长工都是白叔请来的,我们去城里干活儿也是还债。
媒婆惊道:不会吧!之前不是有人说那铺子是你们的吗?春香奶奶,我家就不说了,一穷二白,立夏他们都是赵家村儿土生土长的人,祖祖辈辈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过日子的人,哪里来的钱去城里开铺子?再说了,前年的时候,家里连锅都快要揭不开了,几个小的全都黑瘦黑瘦的,那都是活活饿出来的!要是有钱,立夏会这么饿着他们?那会儿都没钱了,我们这两年又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这天上又没下元宝!媒婆听着方怡这番话,心里头来来回回地琢磨,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之前光听着人说了,都没想到这些,这银子可不比别的东西,那白城山就是再好心,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给赵立夏他们银子啊!赵立夏他们可没去他们白家!这么一想,媒婆心里头就把方怡的话信了个七八分,忍不住又问了句:那怎么大家伙儿都说你们在城里头开了铺子,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方怡道:传出那些话的都是这邻近村子的癞子,他们之前故意拦在路上跟我们要钱,我们没钱给,就威胁着要让我们好看,然后就有这样的话传出来了。
媒婆心里一阵失望,恨恨骂道:那群没脸没皮的!真是作死哦!眼见差不多了,方怡赶紧的趁热打铁:春香奶奶,回头你要有合适的,帮我们家立秋瞅瞅呗,这过了年他都十五了,也该给他说个人家了。
对了,你之前提的那家,他们家是什么样儿的啊?媒婆脸上的笑容有点儿挂不住了,这要是传闻是假的,那赵立夏这一家子可就是个空壳子,她做了这么多年媒婆,可不能栽在这家了!得先弄清楚这家的家底儿才行!听了方怡的话,含糊应道:嗯,他们家也就那样,回头我再帮你们好好问问,可成亲可是大事,不能含糊了!方怡心底暗笑,一本正紧的点头:那我们家立秋可就拜托春香奶奶了!等到赵立夏他们几个回来,方怡笑着把这事儿一说,赵立秋愁得整个脸都皱起来了:这可怎么办!我要被逼婚了!125好消息来说亲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盘算打的很好,就算自家姑娘不能跟着去城里,能住进那青砖大瓦房那也是不错的啊!更何况那家里又没有长辈,也不用服侍老人,还有三个长工,家里头的事儿必然不会多了,看方怡那水嫩的模样就知道了!这可真是难得的好人家儿啊!至于那欠着的银两,既然白城山还肯把房子给他们住,把地给他们种,那就不用发愁啊!横竖不都有老大一家子顶着么!实在不行,回头分家就是了!短短几天的功夫,方怡算是见识到了古代媒人的能耐,那张嘴,当真是能把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这样的人才要是放到现代,随便去哪一家婚介所那也都是金牌红娘啊!不过,媒婆再能耐,到底也说不过律师的,方怡变着法子拐着弯儿地一个个打消了她们的念头。
这事儿还真是不好办,得让人相信他们是真的很穷才行,不然那些媒婆得说个没完,可方怡又不想把所有说媒的人全给吓跑掉再也不来,虽然在她看来,赵立秋真的还是很小的,可这里不是现代,十四五岁的人就该说亲了,等到再过一个年头就能成亲了,要真等到现代那法定结婚年龄,那可真真是老剩男了!晚上躺倒床上的时候,方怡按住赵立夏不老实的手,把心里的想法都跟他说了,赵立夏道:这个我跟立秋提过了,他暂时还不想说亲,既然这样,这事儿就过两年再说。
那他有什么想法吗?只是不想说亲?还是想要找个城里的姑娘?赵立夏低头亲了方怡一下,笑道:他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不一定非要城里的。
方怡的脸红了红:那他有喜欢的姑娘了吗?就是还没有,所以才不想说亲的。
方怡点点头:那成,那就先想法子把这些上门的都退了吧。
赵立夏道:嗯,那些媒人暂且就不要理会了,我问过杨婶儿了,这说亲的人家没几个是真正的好人家。
等下个月,辰辰和立年他们就要去考童生了,家里头每天闹腾腾的,影响他们读书,我琢磨着,明儿就初十了,咱们拾掇拾掇准备去城里吧,那屋子虽说没家具,床还是有的,咱们去了,正月十五还能赏花灯,之前还从没看过。
赏花灯!方怡眼睛一亮,古人的正月十五还是过得很热闹的,她笑道:那我明儿就准备。
只是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只怕又要被人说闲话了。
赵立夏道:说就说罢,等再过几个月他们就不会说了。
要知道,整个赵家村儿都才只有族里的一位老人考上了童生呢!若是方辰和赵立年能考上,那绝对是要被族里人捧着的,到时候谁还敢说他们的不是?方怡自然明白其中关节,心里却又开始担心起另外的事来,只不过是传出了他们在城里开了铺子的流言,就有这么多人巴巴地上门,若是等方辰和立年他们出息了,那会儿该怎么办才好!媒人们好打发,若是来的是族人呢?两人说完话,赵立夏又开始不老实了,抱着方怡就蹭起来,方怡还恼怒他上次的事,坚决地一巴掌拍开他:明儿要早起,别闹!……等到第二日,方怡起了个大早,跟刘三娘一起把屋子里外都收拾了一番,又带上了厚厚的被褥,以防城里那屋子的炕头不够热,等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家里几个小的听说要去城里看花灯,一个个高兴极了,手忙脚乱地跟在方怡身后打转求帮忙。
结果还不等他们把东西都搬上马车呢,外头又来了辆马车,原来是柳叔到了。
孩子们看到柳叔,最诚实的反应便是欢喜,随即想到年前柳叔布置的功课,立刻就有两个耸拉了脑袋,心里头默默的回想着那功课的内容,然后根绝结果露出不同的神情,比如说赵立年就明显松了口气,赵立冬就明显更紧张了,至于方辰,他每日早晚都会乖乖地听从柳叔的叮嘱默默地背诵一遍,所以这会儿完全就没想过功课的事儿。
赵立夏和方怡带着几个弟妹先给柳叔毕恭毕敬拜了个年,接了柳叔给的红包,这才围着他坐下,说起话来。
柳叔怎么今年回来的这么早?不是说等正月十五过了才回吗?柳叔笑道:今年族里头出了些事,所以我跟着家人一道提前回来了。
方辰扬起小脸好奇地问:柳叔,你们不是在族里过年的吗?不是,我们有十多年没回族里过年了,今年年前的时候族长病危,我们才赶回来的。
柳叔抬手就要去摸方辰的脑袋,想到正月里不好摸人头发,当即转而拍他的肩:我布置的功课你们有做吗?有!赵立年和方辰应得可响亮了,赵立冬就有些底气不足,赵立秋和赵立夏的功课比较简单,一个是偏重于算术一个是画图,他们每天都有练习。
柳叔抽查了一番,方辰应对如流,赵立年偶尔有些停顿,赵立冬磕磕绊绊,却也整个儿背下来了,柳叔大感欣慰,面上却不露半点喜色,正色道:辰辰不错,立冬立年还需努力,这月上旬已过,下月就要考童生试,时日已无多,你们莫要再松懈了。
我已经替你们报了名,到时候莫要丢了我的脸面。
三人齐声应道:是柳叔很满意,随即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居然就只是为了来督促赵立冬方辰他们读书!方怡到这会儿才意识到柳叔对方辰他们的重视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童生试作为科举的入门考试,难度系数应该并不算太高,像方辰他们这样被柳叔悉心地教导了这么久,再加上他们的聪明,考中的概率应该还是比较高的。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当方怡彻底了解了童生试之后,才发现自己当真是大错特错,当初想要靠自己教导方辰他们的念头真是太无知了!比起现代教育的先易后难,科举制度就完全是先难后易,很多读书人寒窗苦读十余载,都没法儿考中!所以柳叔才会如此慎重对待。
童生试作为入门考试,需要考生通过县试、府试和院试,才能算是正式拿到了入学通知书,成为一名在国家登记在案的读书人!这其中,县试是由县令主持,二月开考,一连要考五场,试题是由县令着人拟出,到了府试时,便是三场,基本就是科举的规范三场,一场经义,一场表判,一场策论,等这两场尽数通过了,便能称得上一句童生了,但是这还不够,还要通过院试才能算是拿到入学通知书,能够上资格去府学、州学、县学去读书了,也能被称之为秀才了。
方怡在听完柳叔的详细解说之后,整个人都目瞪口呆了,这真的是入门考试吗?这也太恐怖了,要说那经义还能靠死记硬背,表判还能蒙一蒙,这策论就实在是太夸张了!若是没有启蒙老师,要想靠自学,没个十年八年想都别想吧!而且古代还不兴发散思维,就要在条条框框里头发挥!难怪这十里八乡都没几个童生,这普通农民家庭,谁有这个财力去请一位先生慢慢教导呢?到这会儿,方怡才知道他们一家子人有多幸运,能遇到柳叔这样一位名师!这次的柳叔也不再跟以往那样好吃贪玩,整天的带着三个小的去隔壁方怡的家里悉心教导,做最后的考试大复习。
这一来,所有的计划全部搁浅,连原本准备正月十五过了就恢复营业的铺子也被无期限拉后。
方怡曾经不止一次的吐槽过那些陪着孩子们上下学连同考试的家长们,到如今,等她切身体会到那些家长们的心情之后,她觉得自己完全能理解他们的举动,在家长们眼里,跟孩子的前程比起来,其他一切都是浮云!说亲的人依旧陆陆续续的上门,方怡却没了之前的心思,在他们开口之前就很坚决的回绝了,如今,别说是她,整个屋子的人都操心考试的事儿呢,谁有功夫搭理那些别有居心的人?再说了,只要辰辰立年他们出息了,立秋还怕找不到好媳妇?如此到了正月二十的样子,白城山也来了,在看到柳叔之后顿时松了口气,他虽不是读书人,却也知道科举的艰难,他虽然对方辰他们有信心,但毕竟他们还太小,眼下看到柳叔如此上心,心里明白几个小的怕是有很大的希望考中,不免多了几分喜欢。
他这次来,除了来看望他们,还带了个好消息,左氏家族的族长病危,族内矛盾重重,左穆大名士正月里就赶回了家,据说这次要常住一阵子了,城里的各个家族都蠢蠢欲动,迫切地想要替自家有几分资质的孩子们投拜帖。
方怡忍不住欣喜道:当真?那我们这样的也可以投拜帖吗?白城山笑道:当然可以!不过还需等待合适的时机,若是辰辰他们这回童生能过,想必会更容易入得左大名士的眼!126备考赵立夏突然道:那柳叔呢?跟方怡和白城山不同,赵立夏是切身体会到了柳叔渊博的学识,还有他的一番心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句话并非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在赵立夏连带几个小的心中,柳叔已经是他们的大半个父亲了,如今就算听到左穆大名士的消息,赵立夏也没有太过激动的感觉。
比起柳叔,那位大名士实在是太遥远了。
方怡自然知道赵立夏的心思,当即笑道:柳叔当然还是你们的先生啊,投拜帖又不是拜师,只是求个当面赐教的机会,若是能让左大名士见见辰辰立年他们,哪怕只是稍加指点几句也是好的,这传出去,可就是得了左大名士的亲睐!这对他们的名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再说了,这拜帖要怎么投,还得问问柳叔呢。
正是这个道理!左大名士已经很久没有收过学生了,门下每年都有许多旁听的人,都是那些投了拜帖被接纳了的,这些旁听的学生不一定就真的学到了什么,但是名声却明显的要响亮得多,连县令见着他们都要笑着夸一句。
赵立夏颇有些尴尬:是我想太多了。
凡事多想三分是应当的。
门外突然响起柳叔的声音,三人齐齐扭头,赵立夏的脸顿时红了,有种做了错事被先生当场抓住的感觉,方怡也下意识抿了抿唇角,白城山倒是坦荡荡,笑道:刘老弟,我正要跟你商量这事儿!柳叔笑道:投拜帖的事暂且不急,左家这会儿乱着呢,他们没这闲工夫看拜帖,等童生试过了再投也不迟。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几人又说起另外的事情来,面对白城山的询问,赵立夏不敢隐瞒,当即把去年被拦路打劫的事儿连同年后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说了一遍,听得白城山和柳叔齐齐皱眉。
柳叔道:这事何不早说?亏得你们还在这里住的下去!赶紧收拾一下,明儿一早咱们就去城里!如此紧要关头,哪里容得这些糟心事儿来打扰,我可不只给立冬辰辰他们报名了,立夏和立秋我也报上了,回头若是连县试都过不了,我可要罚人了!白城山也表示赞同:如今你们已经自立门户,即便是族长也不能真把你们怎样,还是早早的去城里住下,等童生试后再回来!听了这话,赵立夏和方怡也不反对,当即再度准备起回城的事宜,打算明儿一早就去城里,至于住处,暂且住到柳叔的铺子里去,柳叔的后院儿也不小,几乎每间房都布置过了,稍稍扫扫灰尘就能住进人去了。
当晚,白城山在赵立夏的陪同下去了里正和族里几位管事儿的人家里拜了个晚年,稍加暗示了一番,顿时让那几位心惊肉跳,这才多长的时间?居然就要打算去报考童生了?第二天一大早,两辆黑色的马车载了满满两车的东西,慢悠悠地驶出了赵家村儿,临走前,赵立夏把家里的一切都托付给了王家兄弟和刘三娘,连那两只大黑狗狗都留下了,他们这一走,怕是要等好几个月才能回来了。
赵立夏他们的悄然离开在赵家村儿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因为三妞儿马上就要成亲了!就要嫁到城里的人家去了!还是当主母的!这可比赵立夏他们更风光千百倍啊!其实这也是杨婶儿和杨叔商量之后的主意,他们原本想等到二月再把三妞儿嫁出去的,可看到赵立夏他们被村里人这么盯着,又得知他们要备考童生试,当即就表示会尽所能的去帮助他们,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他们不再去关注赵家,所以三妞儿就要提前当新娘子了。
也幸亏那捕快大哥是个实诚人,还是拿白城山当兄长一般敬重的,听了白城山的话,当下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介意好日子被打乱的事儿。
白城山带着赵立夏他们回城的第二天就陪着捕快带上了厚重的聘礼,浩浩荡荡去了赵家村儿的杨家,顿时轰动了整个赵家村儿。
之前赵立夏给方怡的聘礼虽然重,但是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并没有传出去,在外人眼里,就只有帮方家盖的那一栋青砖瓦房而已,虽然少见,也并非没有先例,可是捕快大哥的聘礼就不一样了,那一个个精致的礼品盒,各个儿都有吉祥寓意,还有那后头牵着的活牲口,更别提那一路随行的捕快们,一个个穿着那捕快的衣服,风光又体面。
一路招了不少人围观。
这一场下聘之后,别说是赵家村儿,就是这整个十里八乡的人都在议论着,纷纷感叹三妞儿的好运气!嫁了个捕快不说,人家还这么看重她!议论之后,人们的目光就落到了三妞儿的弟弟虎子身上,这虎子似乎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了!一时间,有姑娘的人家儿里头,有不少心思又热络起来了,可以想见杨婶儿未来的日子会有多忙。
方怡倒是有心去陪着三妞儿,却被城里头的事儿给绊住了,一屋子的人都忙着备考,她这个唯一的长嫂总要准备丰盛的饭菜才行啊!村里头,王家兄弟和刘三娘也没闲着,地里的活儿有短工们帮忙做着,刘三娘也就没跟着去忙活了,晚上就做些凉皮儿和热干面,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就给城里的方怡送过去,除了这凉皮和热干面,还要送新鲜的青菜。
方怡本不想让刘三娘每天这样辛苦,劝了好几回让她不用送东西来,刘三娘却不在意,直说这点儿路好走的很,比起下地干活儿不知道轻松多少倍,方怡只得作罢。
于是,每天上午的时候,人们就发现关门许久的逸仙居又开业了,却只卖凉皮和热干面,还只给打包,想要坐在店里头慢慢吃的,得再等一阵子,有人问起缘由,方怡总是自豪地说,因为自家弟弟正在备考童生试,有些老顾客立刻就想到了方辰,那个孩子可最像是个读书人了,虽然年纪小小的,可斯斯文文,模样又俊俏,偶尔露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跟他一比,另外那个虎头虎脑的可就顽皮得多,怕是耐不住性子坐板凳。
即便是开业,时间也短暂的很,因为中午的时候方怡还赶着回家给他们烧饭呢,自从这次来到城里之后,原本每日两顿的饭被方怡加到了早中晚三顿,美其名曰用脑过度,得好好补补,在这古代,可只有有钱的人家才会一天吃三顿饭,普通人家都是早晚两顿。
最高兴的莫过于柳叔的两个小书童了,往日里得自己过去了才能蹭到的吃食,如今每天都能吃到了,可真是太幸福不过了!整天都冲着方怡嫂子嫂子的叫的可亲热了。
三妞儿是在二月初嫁到城里来的,成亲那天可热闹的紧了,不论是迎亲还是送亲的队伍都很壮观,方怡本是想去的,可杨婶儿却托刘三娘带了话来,让她等三妞儿被接到城里捕快的屋里了,再去陪陪她就成,不用特意往赵家村儿跑了,至于赵立夏他们几个,乖乖在家读书就好,他们不会争这个理儿的!于是,方怡就带着赵苗苗代表他们整个家一道跟着白婶儿蹲在捕快的屋里头,跟着四周的邻居大婶儿们帮忙收拾屋子烧饭。
听着邻居大婶儿们说话,话里话外都透出替捕快高兴的意思,方怡也就放心了,看来这捕快大哥是当真喜欢三妞儿的,不然也不会跟这些邻居大婶儿们说那么详细。
等到迎亲的队伍快要回来的时候,方怡大老远就听到了鞭炮声,抱着赵苗苗就要挤出去看,却被白婶儿给拉住了,接着就被推到了新房里头,叮嘱道:外头人多,你在这儿等三妞儿来陪陪她就成。
方怡无语:白婶儿,我都是大人了,就算人多我也不会丢的呀,这么热闹的事儿你也让我看看嘛!白婶儿忍不住点了她额头一下:你这傻丫头,等会儿来的都是些没成亲的大小伙子,你一个新媳妇儿跟着凑什么热闹!方怡撅了撅嘴:好嘛,我在屋里呆着就是嘛!赵苗苗看方怡不高兴,搂着方怡的脖子,很乖巧地安慰她:嫂子,我陪你一起等三妞儿姐姐。
方怡亲了赵苗苗一口,笑道:还是我家苗苗贴心!白婶儿笑着摇摇头,转身出去帮忙了,心里头暗想,有这么个性子活泼又漂亮的小媳妇儿,难怪立夏要拜托她帮忙多照看着了。
外头闹了好半天,方怡只能趴在窗户边儿上瞅着,看着捕快大哥被大家闹的满脸通红,却又止不住的高兴得意,心里没来由地就想到了赵立夏,他们成亲的那天,赵立夏是不是也是这个模样的?正在方怡发呆的功夫,捕快大哥终于如愿地把小新娘给抱进了新房了,这位老实憨厚的小伙子冲着方怡笑出八颗洁白的牙齿:方怡,你先替我陪陪三妞儿,我去招呼客人先。
方怡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我会看好你的小媳妇儿的。
等到捕快大哥离开,三妞儿把红盖头掀开一点,冲方怡吐了吐舌头:刚刚吓死我了,他们可真能闹腾!看着三妞儿那红扑扑的小脸儿上洋溢着的满满的幸福,方怡真心地替她高兴,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要嫁个好郎君!三妞儿能嫁给捕快大哥这样真心实意喜欢她疼她的人,真好!而她自己,能嫁给那个阳光小少年,真好!127案首之争方怡陪着三妞儿说了会儿话,白婶儿偷偷送了些吃食过来,方怡一边给赵苗苗喂吃的,脑子里不免想起家中的那几个,不知道他们这会儿吃饭了没,早上用小炤炒好的菜,在锅里闷到现在也不知道还好不好吃,在她的调理下,一屋子的人气色都红润了,同样的,那口味也叼起来了,不好吃的东西还不爱吃了!两个小的甚至还学会挑食了!看方辰心不在焉的模样,三妞儿道:方怡,你在想立夏哥他们了吗?方怡笑道:是啊,不知道他们这会儿吃了没。
赵苗苗咽下嘴里的饭菜,软软道:嫂子别担心,大哥二哥会烧饭的。
方怡给她擦擦嘴角的油腻,笑道:嗯,来,再吃些。
城里办酒席不比村里头,只要有菜有饭管饱就够了,还得上水酒,不一定要多好的酒,但是一定要有,给新郎官儿灌酒是必须的!这一旦喝起酒来,酒席的时间就被拉长了不止一倍,从天亮喝到天黑才算完,本来还要闹洞房的,结果新郎官儿都站不起来了,其他人也都东倒西歪,最后只得作罢,方怡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只觉得一股子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还混杂着某些呕吐物的酸气儿,别提有多难闻了。
等到方怡抱着睡着了的赵苗苗回到家里时,天都已经黑透了,几个小的都睡下了,只有赵立夏还在等她,这一阵子以来,在柳叔的要求下,大家都是早睡早起的。
看到方怡,赵立夏连忙走过去,一把抱过睡着了的赵苗苗,一手牵着方怡的手:怎么这么凉,你帮他们收拾院子了吗?方怡摇摇头,笑道:没呢,他们闹的晚,白婶儿先送我回来了。
赵立夏立刻朝外头张望起来:那白婶儿呢?她送我回来就走了,白叔喝高了,还在捕快大哥那儿呢,今晚怕是有的忙了。
赵立夏笑道:白叔和柳叔都是个酒坛子,柳叔还只喝好酒,白叔是什么酒都好一口,喝醉了不稀奇。
可不是么,就是苦了白婶儿,今晚可有的忙了。
……两人小声地说着话,一道走进屋里,赵立夏去打了热水,帮着方怡给赵苗苗擦了擦脸和手脚,随后方怡自己也去擦洗了一番,这才一道钻进了被窝里,赵苗苗最近也是跟着他们一起睡的。
这一阵子,赵立夏一门心思都用在备考上,晚上睡觉也老实的很,虽然他不指望自己能考上童生,但是既然都跟着柳叔学了这么久的学问,也该看看自己学到了些什么才好,他这个当大哥的,总不好比弟弟们差太多了不是?第二天的时候,方怡刚做好早饭,捕快大哥就牵着三妞儿上门了,说是怕三妞儿一个人在家里头闷得慌,让她跟着方怡搭把手,等他衙门里的事儿忙完了再来接她。
这番体贴连方怡都觉得窝心,当下笑着应了,三妞儿红着脸,却是挂着灿烂的笑容。
方怡笑着打趣了她几句,没多久刘三娘就挑着东西来了,大家一起吃了早饭,读书的读书,开店的开店,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这阵子,城里头讨论的最多的就是左府的事儿了,自从上月起,投进左府的拜帖就再也没有得到了回复的,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左穆虽说已经是闻名天下的大名士,但他为人谦和,平易近人,府里的人也都不是那种眼高于顶的,对于别人投下的拜帖,基本都会有回应,或同意或回绝,像眼下这般,只见拜帖雪花般地往左府里投,却一个回应都没有,实在是罕见。
人们不由猜测左府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左氏家族是不是真的乱起来了。
听到这传闻的时候,柳叔挑了挑眉,只淡淡哼了一声,转而又去督促功课去了。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童生试开始了,前年天灾去年休养生息,停了两年的童生试到如今终于开了,所有人都憋了一股子劲儿,想要在这次童生试里好好表现一把,更何况今年还有左大名士在家,若是成绩好些,回头投拜帖的时候底气也足一些。
有关左府的各种流言猜测终于被大家抛之脑后,满城都在议论今年的童生试该是由谁家孩子拔得头筹,夺取案首,别看只是童生试,却也是大事,城里几大家族每每都要卯着劲儿的比拼,好似这样就能确立了他们的地位似的,甚至几个钱庄都开了地下赌局,不少人都凑了把热闹。
听到三妞儿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方怡倒是一点儿不意外,她只关心一点:那赌局有我们家人的名字么?三妞儿摇摇头:只有几大家族的孩子,再就是几个有了些名气的,其他的都没有。
方怡满脸惋惜之色:可惜了,我还想压我们家辰辰立年一把呢。
晚饭的时候,方怡又当是笑话说给大家听了,赵立夏道:这种事都有人拿来赌?所以才是地下赌局,这世上,总有些你不知道的角落,干着你没法儿想想的事儿。
柳叔说罢,摸了摸下巴:回头我去瞅瞅,看有没有压他们全不中的。
一众人等默默无语,柳叔,您好歹也是读圣贤书的,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柳叔还真不是说说,刚吃完饭就踹了一袋子银子出门去了,还拉上了对面的白城山,白城山一听,笑哈哈道:刘老弟你也好这口啊,早说我便邀你一道去了,我昨儿就去压了的,投的就是全不中!等到二月十六的那天,满城瞩目的童生试正式拉开了帷幕,这天早上,大家照例天不亮就起了,吃完早饭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柳叔等到他们都放下了碗筷,冷不丁儿慢悠悠道:都吃饱了?等会儿收拾收拾,随我一道去考场。
一桌子的人都愣住了,连方怡都无语了,不带这样的吧!连一点儿缓冲的时间都不给?这要是紧张了怎么办?这古代的考试内容不少都是要临场发挥的啊!这一紧张脑袋就打结,回头一个都想不起来了怎么办?不过方怡的担心似乎有点儿多余,大家在最初的意外之后,又纷纷恢复了正常,乖乖应了一声就去收拾东西去了,很显然,他们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也许这也是柳叔的教导有方?说是收拾,其实也就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带好笔墨和砚台,用小竹篮装好,纸张是不许携带的,进入考场后会统一发放。
方怡在一旁转来转去,想要帮忙,却又生生按捺住了自己急切的心情,这种事情她不能帮,要让他们自己做习惯了才好!等到收拾好之后,柳叔查看了一番,点点头,带着他们出发了,门外,白城山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那里,一行人沉默地上了马车,方怡默默地打量着大家的神色,除了赵立冬有些紧张外,其他四个人都还好,方辰是一脸认真,赵立年似乎还有些困倦,赵立秋和赵立夏则是神色如常,方怡默默松了口气。
柳叔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今日是第一场,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场,若是这一场都过不了,后头的四场也不必去了,四书你们已经熟读了,今儿只是取其中的两篇,另外还要试帖诗一首,你们就只当是平日里我检查功课那般便是,只要能做出我满意的来,这第一场你们便能过了。
几人齐齐应道:是。
赶到考场的时候,天才微微亮,考场外头已经站了不少人,却都静悄悄的,只听到一个声音洪亮的人正在点人的名字,被点到的人就从人群里走出来,来到那考场的门口,手里的东西会被拿走,人也跟着进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等过了会儿才会有下一个人的名字响起。
站在外头的,除了考生外,还有不少陪同的人,白城山的马车在这种场合一点儿都不显眼,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他找了个位置,停下车来,随即柳叔带着众人鱼贯而出。
这柳叔一露面,人群里顿时有了一阵轻微的响动,不少人露出惊讶的神情,有几个衣着体面的人笑着迎上来,压低了声音寒暄:刘公子也来了。
柳叔微微一笑:来凑凑热闹。
说话的功夫,那几个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柳叔身后提着小竹篮的五人,从赵立夏到方辰,眼神越来越幽深,以他们阅人无数的眼光,这几个孩子,前面几个倒还没什么,后头那两个倒是不错,特别是最后那个,恐怕就是柳叔今天亲自来一趟的原因所在了。
正要再寒暄几句,那边突然喊到了方辰的名字,只见那乖巧的孩子立刻举起的右手,声音清亮地应了声:到!然后冲柳叔道:柳叔,我先过去了。
等柳叔点头,这才笑了一下,转身向着门口那边小跑过去。
柳叔?居然不是称作先生的?有一人笑道:这孩子不错。
柳叔也不谦虚,笑着点头应道:是不错,这几个孩子我都很满意。
众人只觉眉头一跳,忍不住就想起当初家族里有心请面前这位给族里的孩子们当先生时的情形,面上却笑道:看来今年的案首我等都不用争了,刘公子相中的孩子定然是好的!柳叔笑而不语,脸上的神情却已是默认的意思,看得其他几人的心里一阵呕血,却又无可奈何,这刘公子的名头虽不如左大名士,却比左大名士更肆意张狂,不是他们能轻易得罪的。
方怡在一旁默默擦汗,柳叔喂,做人真的不能太嚣张哟亲,万一辰辰立年他们没考上第一,没拿到案首,那您的面子可就落大了喂!128试帖诗不论古今,考试都是一件辛苦事儿,陪考也同样是件辛苦事儿,一个费脑子,一个劳心劳力。
等到所有的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的考生全部都进了考场之后,外头陪同的众人也纷纷散开了,有一些是直接就离开了的,大部分都留下了,有的直接就在考场外寻一处干净点儿的台阶坐下了,有的回到马车里等着,再有的就是有钱人家来的,比如那几大家族,纷纷撑起了大伞,伞下放几张座椅,一边喝茶一边彼此互谈虚实,再来打个无伤大雅的赌局。
面上笑意盈盈,底下暗流汹涌,往年都是这般过来的,这童生试只是开始,后头还有秀才,举人,那之后,便不会再这样明面上攀比了,毕竟再往后那就是要能力和人脉运气综合才有的上了,这个他们可比不了,也比不起,那是世家才能比的。
白城山今儿是特意空出了一整天,就为了好好过一把陪考的瘾,他是商人,后头两辈都不可能出读书人了,他的那点儿微弱的企盼就全落在了赵家这群孩子身上,陪考这种事儿当然也是要参合一把的。
这会儿同柳叔一道被那些家族的人邀请去坐着歇一歇,他扭头看了眼方怡,低声道:你早上起的早,去车上歇会儿吧。
方怡正要点头,却听柳叔道:不必去车上了,你也跟过来听听。
旁边那几人听了这话,目光齐刷刷地落到方怡身上,方怡面不改色,坦然应道:是。
等待的日子总是难熬的,更何况是等考试,那更是难熬中的难熬,不过眼下这一小片儿天地可瞧不出等待的焦虑,几个人围成大半个弧形,人手一盏茶,面前还有个小方桌,上头有几样小点心,头顶上还有那大伞挡着日头,若不是他们面前正对着考场大门,可真像是喝茶听曲儿的姿态啊。
往年的这般时候,他们就该或是互相吹捧谦虚或是互相明嘲暗讽,最后再定下这一年的赌局,一人拿出几样小东西做赌资,可是这会儿却没人提了,怎么提?不是他们对自己族里的孩子没信心,而是他们实在是了解柳叔的为人,他当初放下话来,非资质天赋过人的孩子不收,族里这几批的孩子都请他看过了,却没一个能入得他的眼的,起初大家还不服气,又投了拜帖去左穆大名士家里,结果也同样没被选中,只旁听了几日便打发回来了。
如今却有那么一个或几个孩子不惜让他上赶着去教导,可想而知那孩子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而刚刚那一眼之下,确实也是不错的,在眼下这种不知深浅的时候贸然开赌局,就怕回头碰的满头满脸的灰啊。
于是,几人便扯东扯西,从手里的茶说到今年的新茶再到秋收再到年岁,总之话题是离眼下众人等待的童生试越远越好。
只可惜,他们不提,柳叔却提起来了,在所有人都在聊塞北风光的时候,他突然冷不丁来了句:唔,时辰过的差不多了,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再不提怕是等会儿就该有人交卷出来了。
几人齐齐抹汗,就连白城山都有些无言了,他的这位刘老弟是不是太自负了?就算方辰聪颖过人,也才只跟着柳叔学了不到两年,能以八岁的年纪考上童生已经是不易了,若还能拿个案首,那当真就能一举成名了。
既然这话头都挑起来了,再不应的话未免太小家子气,原本就准备好的小玩意儿也给拿了出来,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方怡在看到那一个个被书童拿上来的小锦盒之后,顿时就来了精神,这些东西保不准儿回头就要归他们了,得好好瞧瞧!柳叔慢悠悠地瞧着手,眼角扫到方怡眼露精光的模样,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些许,继而以挑剔的眼光看着那几个盒子里的东西,有两个人都是拿的玉佩,一个是一本孤本,还有砚台和字画,都是些不错的东西。
这般说说笑笑,几个时辰的时间慢悠悠地晃过去了,等到正午时分,吃惯了三餐的众人顿觉有些饿了,这饭菜自然是有的,可是方怡却食不下咽,她都饿了,里头考试的那五个岂不是更饿?这饿着肚子要是想不出来诗词可怎么办?正午的日头刚刚偏了一点点,紧闭的院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四周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众人立刻清醒了过来,不少人直接就从地上弹了起来,这一行出来的有四个人,看衣着举止就知出身大家族,其中一人年长一些,大约跟赵立夏一般大小,后头跟着的那三个就要小一些,该有十来岁的样子,小脸儿上均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看着那四人走过来,方怡暗自纳闷,这古代科举也是可以提前交卷的?应该不可以吧。
再说了,这提前交了卷出来,回头要没考中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那四人看到柳叔的时候微微一愣,之前他们进去的早,没瞧见柳叔来了,这会儿见到,自然少不了一番问好,柳叔笑眯眯地问:考得如何?那位年长的在看到柳叔之后就微微收敛了一番面上的神情,三个小的就没那么世故了,这会儿听到柳叔的问话,一个个都挺着小胸脯,如同骄傲的小孔雀一般,直说那题目出的如何简单,他们应对得如何轻松。
才刚说完呢,就被族里的长辈给训斥了:平日里先生是怎么教导的?不懂得何为谦虚么?那三个小孩儿是族里头最被看好的,平日里可没少被夸着,冷不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训斥,小小的自尊心顿时受不住了,小脸儿顿时鼓起来了,嘴角也瘪了。
柳叔啧了一声,笑道:读书人就要有读书人的傲气,不过是童生试而已,有何难?是不是?三个小的立刻就亮了眼睛,连连点头称是,看得众人默默无语,这就是刘公子!心里忍不住又想起刚刚那个乖巧的孩子,哎,不知道将来会被这刘公子教成怎样一副张狂的模样!可惜啊可惜!过了会儿,又有人出来了,这次出来的人比较多,有七八位,方辰和赵立年也赫然在列,赵立年走在前面,正牵着方辰,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他旁边的方辰微微垂着脑袋,神情似有些紧张。
见此情形,方怡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没考好吧!直到方辰和赵立年走到柳叔跟前,向来胆大活泼的赵立年开口道:柳叔,我们一早就答完题目了,在里面坐着等了半天呢,肚子好饿哦,所以才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了,之前还有四个人也出来了!得,方怡酝酿了许久的情绪顿时被戳破了,再一看方辰的表情,可不就是一副做错了事担心挨骂的模样么!闹半天是为了怕因为提前交卷而挨骂啊?柳叔收起笑,淡淡问道:是何题目,你们如何作答的?对着这样的柳叔,赵立年也畏惧起来,下意识就松开了牵着方辰的手,背在身后,把刚刚的试题和他做的试帖诗背了出来,语气带了些许犹豫,背完之后就低着头,也不敢去看柳叔的神情。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在场的诸位可都名副其实的读书人,能代表各大家族带孩子们出来考童生的,起码也要是个举人,有的甚至就是族长亲自出面,因为这些孩子可是关系到家族未来的人,这会儿听到赵立年的答题,这前面的释义还好说,这对他们来说是基础入门的东西,不可能出错,这试帖诗才是真正区分他们天赋才华的。
赵立年的这首试帖诗不错,水平偏上,依他这个年龄来看算是很不错了,不过想要案首还需要一番苦战,这试帖诗他们家也是有人能做出来的,虽说年纪会大点儿,但这科举考试可不分年龄。
柳叔淡淡嗯了一声:辰辰。
是。
方辰猛地挺了挺脊背,抬起脑袋,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的答题也背了出来,背完之后,四周半天无声,许久才有人拍了一巴掌:好诗好诗!韵律平整,对仗工整,破题承题颇有可观,用典精妙,束股点睛之笔。
不愧是刘公子的学生,当真是不错!柳叔这才稍稍露出些许笑意:看在这试帖诗还算让我满意的份上,你们这么晚才出来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这一下,连方怡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柳叔刚刚那副不满的神情,不是因为赵立年和方辰提前交卷,而是怪他们没有第一个交卷?要不要这么狂!这样教学生真的没有问题吗?真的没有嘛?129放榜方辰还是头一回被人这般夸奖,害羞得耳朵尖儿都红了,想到柳叔和方怡的教导,他抬起头,冲刚刚那夸奖他的人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两个浅浅的小酒窝荡在唇角,脸蛋儿还红扑扑的。
这幅乖宝宝的模样把一众长辈们给彻底秒杀,只想伸手过去摸摸他的脑袋,再多夸奖几句。
柳叔笑眯眯地伸出手,捏了捏方辰通红的耳朵尖儿,笑道:你们两个饿不饿?桌上有点心,先去吃些垫垫肚子,等立夏他们出来再说。
赵立年和方辰两人心底齐齐松了口气,应了声就往柳叔身后不远处方怡那边小跑过去,凑到方怡跟前低声喊了句:姐姐。
嫂子。
声音难掩欣喜之意,他们可没忘记考试前柳叔说的话,只要让他满意了,这童生试第一场就能过了,刚刚柳叔都说了他觉得满意了,那一定是没问题了!方怡哪里会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她自己这会儿也高兴得紧呢,想到方辰才八岁就能做出让人评价如此高的诗来,她这个当姐姐的简直都要乐上天了!恨不得宣告全世界,她的弟弟出息了!白城山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方辰有这样的天赋他当然高兴,只是柳叔的这番举动,看似无意,却是有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上这么一回,方辰固然是能被人记住,可也同样得罪了同一辈的人,比如旁边那几个刚从考场里出来的孩子们,没瞧见他们看向方辰和赵立年的目光带了些敌意么?特别是在那位举人老爷夸了方辰之后,有两个孩子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了,这可并不是件好事。
柳叔张狂是因为他年少成名,他有张狂的本钱,方辰赵立年他们还太小,初露锋芒就如此尖锐,并不好!聪明乖巧的孩子谁都喜欢,那几个人也不例外,眼睁睁看着乖乖被捏了耳朵也不反抗的方辰,心里羡慕极了,自己族里头的这些孩子,聪明是聪明,但是从小都被教的太好了!小小年纪心思都不小,远近嫡庶分的清清楚楚,争起来那更是半点不让,哪里有这两个孩子单纯讨喜,也难怪被向来眼高于顶的刘公子给看进了眼。
方辰和赵立年可不知道别人的心思,他们是真的饿了,拿起方怡递过来的点心就吃起来,虽然吃的快,吃相却是不错的,接过书童们递过来的茶水的时候还不忘说声谢谢,是个懂礼的。
这提前出来的考生大都是家族里头资质偏好的,他们有这个自信,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不会也不敢拿这样的机会去乱来,没有方辰和赵立年这样的聪颖,赵立夏赵立秋和赵立冬三人都是规规矩矩地等到考试时间结束了才出来的。
考试一结束,外头顿时就闹哄哄起来,有彼此相熟的考生们互相交流一番,有家族里的人对孩子们的询问劝导,柳叔倒是没有立刻就询问,而是直接带着人上了马车:先吃饭去。
赵立夏和赵立秋还好,赵立冬很是一副愁苦的模样,时不时就看一眼柳叔,欲言又止,柳叔难得地发了善心不再逗他,问道:题答得如何?赵立冬立刻道:四书的那两篇我都记得,就是试帖诗好像不怎么样。
说着,把自己的答题给背诵出来了,完了就一副等待审判的可怜样子。
柳叔也不说,又问了赵立夏和赵立秋的,末了,才道:虽不出彩,却也中规中矩,应当是能过的,接下来的四场继续努力。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心里欣喜万分,吃饭的时候人人都吃了两大碗,还外带一碗鸡汤,撑到肚儿滚圆才作罢。
三妞儿一早就过来帮忙带赵苗苗顺带准备午饭,听到他们考得都不错,也跟着高兴,心里直说老天有眼!接下来的四天里,一天考一场,这四场比起第一场又要轻松许多,主要是甄选排名的,其中尤以案首之争最为激烈。
那日方辰当众露的那一下,激起了其他考生的好胜心,特别是家族里头的那几位顶尖儿的,这几日每日回家都抱着书本不松手,看得族里的长辈们又是欣慰又是忧愁。
有个资质好的刺激刺激是好事,可那小家伙要是真考到了案首,这风头可就出太大了。
那孩子的身世根本就不必查,城里头不少人都知道他们是来自赵家村儿的一群孤儿,在亡父好友的资助下开了一间铺子,又在无意间被柳叔相中,自此开始了教导,这样出身的孩子一旦出人头地,那名气可就要远远地盖过他们这些家族的孩子了。
若是往年还好,偏偏今年正是左穆大名士在城里的时候,这样一来,今年怕是又想不到送孩子去拜师了。
几天的功夫眨眼就过了,等到最后一场考完,柳叔那张狂的笑容更是再也没了分毫掩饰,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看来今年的案首非我家辰辰莫可了,让各位破财了,真是惭愧惭愧。
刘公子,您说这话的时候敢稍微带点儿愧疚之情么?众人默默无语,却又无可奈何,这几日,每每考完,这柳叔就要当着他们的面询问方辰的答题,五场考下来,这孩子没有一场失误,每场的答题都是相当的不错,或多或少都有让人觉得眼前一亮之处,让他们不服也难。
除了方辰,另外那个活泼的赵立年也是个好胚子,跟他们家族的孩子比起来,分毫不差,这样两个孩子居然是一家的,当真是让人羡慕柳叔的好运气。
童生试结束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柳叔大手一挥,一群人浩浩荡荡杀回赵家村儿,又上山去蹂躏那些可怜的动物们去了,连白城山都跟着凑热闹,这二月里的山上,可有不少好东西,几天下来家里头就堆了不少山珍野味,留下自己吃的,剩下的回头又能卖上不少钱。
捕快平日里没得空闲,看到三妞儿一副很向往的模样,体贴地问她要不要回娘家住几天,三妞儿犹豫了半天还是摇头拒绝了,捕快大哥心疼她,她不却不能太自私,她若回了娘家,捕快大哥回家可就没热饭吃了。
再说了,就算捕快大哥不介意,她也不好跟着赵立夏他们混久了,会有人说闲话的。
赵立夏他们这次离家时间最长,这么久回家了之后,村里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里正亲自来过两趟,一趟是来询问考试的事儿,一趟是被邀请过来一起吃饭的。
族里头那边暂时还没什么动静,想必是有里正去跟他们说了。
这样的情形是赵立夏和方怡所乐见的,彼此互不相扰,各自安心生活,这样子多好!同是赵姓的人,何必非要折腾那么多事儿呢?考完这五场之后,方辰的名字就已经渐渐传开了,逸仙居的名气也再度上涨了一番,与此同时,逸仙居也再度开业,等待多时的顾客们终于盼到了这一刻,自然是不可错过的,那些听了传闻的人也闻讯而来,想要看看那个传说中出身贫寒却奋发向上的聪明孩子是什么样子,以至于店里的生意是前所未有的好,连方怡他们都有些忙不过来了,更别提后院儿里头做点心的三妞儿。
在城里某处的院子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坐在秋千上,歪着脑袋看旁边的人:外头都是这么说的吗?回话的是个丫鬟,年纪也不大,模样清秀的很:是啊,小姐,现在满城都在传,今年的案首十之□就是那个叫方辰的孩子呢。
小女孩儿嘟了嘟嘴: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是去了,案首才轮不到他呢!丫鬟得意道:那是,小姐是谁啊,你一出马,保管那案首之位手到擒来!小女孩儿撅了撅嘴,委屈道:可惜爹爹不让我去!不让你去是对的,你要去了,没考上案首,可不要闹腾死人?略带笑意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小女孩儿一听,立刻就从秋千上跳下来,嘟着嘴冲着来人扑过去:大哥你太坏了!你不教我读书也就罢了,还帮着外人挤兑我!来人弯腰张开双臂,接住小女孩儿,捏捏她粉嫩的小脸儿,宠溺地笑道:你不是有爹爹教么?哪里还用的着我来教。
小女孩儿撒娇道:爹爹才没有大哥教的好呢!你又做什么让爹生气的事了?禁足一个月,这过错可犯得不小。
听到这话,小女孩儿委屈极了:不就是把他们给踹到水里去了么!我才没有做错!那些人居然把主意都打到我的头上来了,想要跟我定亲然后就能名正言顺的住进咱们家了!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样儿,肥头大耳的,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爹爹都不疼我了,大哥,我要跟你一起离家出走!来人摸摸小女孩儿的头,道:乖,爹不是不疼你,只是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凡事不能太张扬,你踹进水里的那几个,有一个是族长的孙子,一个是大伯的儿子,也怪不得爹爹不帮你。
可是他们想要打我的主意!来人轻笑:谁敢打我们家宝贝明珠的主意?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小女孩儿终于笑起来了,声如银铃,清脆悦耳:就知道大哥你最好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妹妹,不疼你疼谁?小女孩儿笑眯眯的:那你刚刚还说我不如那个方辰呢!在性子方面,你确实是不如辰辰,不过,他是男儿,你是女儿,没有可比性,你只要知道我最疼你就够了。
虽然答案不是那么令人满意,不过小女孩儿还是觉得满足了,反正大哥最疼她就是了!……考完之后等待放榜的日子最是无聊,不过对于有一家店铺要忙的赵立夏他们来说,大半个月的功夫当真是眨眼就过了,等到店里头有客人提醒,他们才惊觉,原来明儿就是放榜的日子了!这样大好日子岂能错过,自然是要歇业一天,全家一起去看榜的。
虽然这一阵子以来,满城都在传言方辰会获得案首,但是对于方怡来说,方辰能否考上案首并不是最重要的,相比之下,她更关心家里其他几个人的成绩,若是大家都能考上,那才是最好的!柳叔最近似乎也很忙,只偶尔来一趟,大部分时间都是放羊状态,给每个人留下了功课之后就离开了,甚至连检查都很少,这让习惯了被柳叔盯着的众人有些不习惯起来。
等到放榜这天,方怡本以为柳叔不会来,却没想他一大早就过来了,看着众人准备出门的模样,笑道:急着去看榜?众人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应了,正要出声,那头白城山也过来了,催促道:快快,先去占个好位子!等一群人赶到放榜的地方,那头早就已经有不少人在了,贴榜的地方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方怡看着面前攒动的人头,默默望天,这天还没彻底亮起来呢,要不要这么热情啊亲!所有人的神情都很紧张,柳叔扫了眼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方辰身上,笑道:辰辰,若是这回案首不是你,你待如何?听到这话,原本还没觉得怎么样的方辰眨眨眼,顿时紧张起来:如果这回没考上案首,我以后会更加努力读书的,我保证!柳叔你别生气。
没想到最后居然会得到这样个答复,柳叔倒是有些哭笑不得,难道他在这群小子的眼里,就是这么好面子的人?不过心里却是极高兴的,不愧是他看中的人,小小年纪,没有因为别人的吹捧而骄傲自满,即便考不上案首也知道今后继续努力,不骄不躁,这份心性当真是不错!到了此刻,白城山也终于明白为何柳叔当日那般张扬,原来是为了考验这些孩子的心性。
这一阵子,他们可没少被人夸,特别是方辰和赵立年,两个人年纪最小,模样最讨喜,又最聪明,几乎每个见面的人都要夸张一句,赵立年瞧着就骄傲了不少,被赵立夏训了一顿之后才又乖起来了,方辰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腼腆的很,每日都乖乖地做功课。
说话间,那头突然有了动静:来了,来了!快让让!让贴榜的人进来啊!随着说话声,人群起了一阵骚动,挤来挤去,那边贴榜的官差才终于把榜给贴上了,刚贴好,散开了一点点的人群又挤了上去。
哎呀,怎么这么多人,早知道就该再来早一点,我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
白城山是这群人里头最着急的人了。
这时候,前面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案首是方辰!130院试白城山喜道:当真!我去瞧瞧!说着,人已经大步流星冲进了人堆里。
赵立夏方怡他们也面露喜色:辰辰当真考上案首了!方辰眨着眼,瞧着有些呆愣,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考上案首了。
柳叔说过,人外有人天外天,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要想当得人上人,除了天赋还需勤奋。
方辰一直都记着这番话,每日都用心读书,温故知新,即便听了别人再多的夸奖,也不忘告诫自己,此刻听到自己居然考上了案首,一时间有些意外。
这幅可爱的模样看得柳叔一阵心痒痒,忍不住捏了两把,笑道:即便考上了案首,也不可骄傲自满,这不过是童生试的第一轮而已,你的人生才刚开始。
方辰认真应道:是,我会继续用功读书!刘公子,你也太严厉了,这当夸的还是要夸!虽然只是县考,这案首可也是不容易考上的,辰辰这回可是实实在在的本事!说这话的,正是那一日前来陪考的几位家族的掌事人之一。
看到来人,柳叔问道:来得正好,我这几个孩子是不是全中了?那人哭笑不得:你问我,我如何知道?柳叔却不上当:你若是不知道名单,哪里会这般悠闲地凑过来,快说快说,也省得我们往人堆里挤。
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们这几个孩子这一轮都过了,辰辰是案首,立年排第五,后面的我就不记得具体了,不过都过了是真的。
说完,又冲着柳叔道,不愧是刘公子亲自教导出来的,真是让我们惭愧啊。
柳叔笑眯眯地应了这奉承:没事,我瞧着你家那几个年纪都不大,今年没过,下次再来就是。
这边说着话,那边白城山已经笑呵呵地跑回来了,喜形于色:哎!都过了都过了!辰辰案首,立年第三,立冬十七,立夏和立秋在后面一点,不过也都过了!哎呀!真不错!居然全都过了!走,我给你们摆庆功宴去!眼瞅着白城山都已经高兴糊涂了,赵立夏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们居然真的全都通过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一群人欢天喜地地回家,白城山要去城里最好的馆子定一桌酒席庆祝,却被方怡他们给劝住了,最后还是定在家里吃一顿就好。
这才过了县试而已,后面的府试院试才是关键,一个没过,就没法儿称一声童生了。
在放榜的那天,里正特意来了趟城里,找到白城山的铺子,正好看到他们一行人在对面柳叔的书店里,得知他们全都通过了县试,又惊又喜,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对于这位里正,大家心里头还是感激的,当下拉了他一起留下来吃饭,还想喝酒,却被方怡死死地拦住了,里正这次是自个儿来的,要喝醉了晚上回不去,可要给人担心了,酒不能喝!眼看着这一家子的孩子都出息了,眼里头还认得他这个里正叔,里正打心眼里头是高兴的,难免话就多了些,不住的叮嘱他们继续努力,光宗耀祖。
赵立夏他们这几年来没少得里正的照顾,这会儿自然也不会恼,一叠声应了,把里正哄得笑眯眯的。
等吃过饭,已经快傍晚了,里正起身告辞,白城山一路把他送出老远,临分开时还不忘叮嘱托里正先不要声张,等童生试全部都考完了再说,免得又整出什么事儿来影响孩子们备考,里正连声道他心中有数。
虽说不要声张,但是杨婶儿一家还是要通知到的,他们知道的时候,可没高兴坏了,在听说他们的铺子还开着的时候,杨婶儿都急了,这么紧要关头不去好好看书,开什么店啊!就算挣钱也急于这一时啊!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这都开始考试了,怎么还能在店里头忙活呢?得用心备考才是啊!可他们毕竟是小本经营,专门去请店小二不划算,而且他们后院儿里三妞儿在做的点心都算得上是独门秘方了,万一给瞧了去,那可就完了!大家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杨婶儿一拍桌:我去给你们帮忙,虎子也去,我家豆腐暂时就不做了,等你们考完了再说。
三妞儿喜道:这样好!有娘和虎子帮忙,店里头应该能应付过来。
白城山也道:既然如此,回头我让你白婶儿也来帮忙,这会儿又到了卖艾糍的时候,若是忙不过来就先不卖了吧,等明年再说。
当然要卖!我这儿还有两个小书童呢,平日里吃了那许多的白食,这会儿自然是要来帮忙的。
柳叔慢悠悠道,他身后两小书童齐齐撅了嘴,自家少爷真是太坏心了,把他们说的跟小猪似的,还不知道平日里谁吃的最多呢!他们好歹还有帮方怡搬过东西呢!这样一来,人手也就差不多了,这事儿暂时就这么定下了,反正三妞儿都嫁到城里来了,杨婶儿带着儿子来城里头住一阵子,村里人也只会羡慕,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
而刚刚过去的县试在被人议论了一阵之后,目光又放到了即将到来的府试上去了,几个家族摩拳擦掌,结果却让案首落到一个无名小卒的手里,这事儿可是好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了,即将到来的府试,他们更是十二分的精神,想要再冲击一把案首之位。
而对于百姓来说,他们更乐意看到穷人家的孩子出头的故事,所以,支持方辰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地下赌局也罕见的把方辰的名字单独给列了出来,另外还把赵立年他们也加上了,居然也有不少人压。
至于方辰本人呢,则是完全没有去想那些的,在柳叔的教导下,他的目光早就已经放到了很远的地方,并不是一个小小的童生县试案首就能让他满足的。
科举有头时,学海却无涯,考试结果就只是一个结果而已,真正学进了脑子里的东西才是真正的财富。
府试是在四月,由府里的官员主持,连考三场,考试地点又换了个地方,考场规模不仅更大,也更严格,开考那天,天还没亮考生就要开始进场了,每个考生都要彻彻底底仔仔细细的检查,全身衣服都脱光了检查不说,连束好的头发都要拆开了看,以防夹带。
方怡这会儿才明白柳叔为何让赵立夏他们都直接披发入场,因为就算束好了发,回头也都要给弄乱了,瞧瞧那些小子们扎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还不如干脆披发呢!还能被人赞一声风流潇洒!到了这一回,柳叔却不让白城山方怡在外头白等了:这府试可比县试难了不只一星半点,等出来的时候,至少也该是下午了,咱们吃过饭再来等。
方怡点点头,这场考试,他们带进去的小篮子里头不仅仅装了笔墨,还有一些吃食点心和水,显然是要在里头吃一顿,那他们也没必要在外面干等着。
白城山倒是有些不甘心,指了指旁边儿那些陪考的人道:这么多人不都在等着的,咱们回去也是等,索性就在这儿呆着呗!柳叔安慰他:别担心,他们五个最少能过三个。
白城山瞪了他一眼:我想他们五个全过行不行!柳叔摸摸下巴,思考片刻,道:他们若是不怯场,好好发挥这三场的话,全过也不是不可能,不过院试可就没那么轻松了,能过两个就不错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柳叔说的是大实话,这府试过了就能称为童生了,接下来的院试才是大关卡,只要过了,那就是秀才,若是没过,那就只是童生而已。
可是这大实话却听得白城山直跳脚,哪有人这样劝人的?这就是诚心气人的吧!听听这话!方怡在一旁听得直偷笑,拉拉白城山的衣角,劝道:白叔,咱先回去吧,这考试的事儿,咱们急也急不来的,等下午再来等。
白城山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回到家里之后各种闲不住,快要把整个店铺都翻过来一遍了,可怜那店小二,被指使着爬上爬下,搬来搬去,折腾得腰酸背痛,最后那掌柜的还一拍屁股走人了,被晾在梯子上的店小二迎风流泪,不带你这么折腾人的啊掌柜的!当他们再度赶到考场外的时候,外头守着的人就更多了,柳叔照例是个香饽饽的,每个人看到都要过来寒暄几句的,顺带再夸一夸方辰和赵立年,这一回,柳叔倒是谦虚起来了:辰辰还小,今年不过是来看看场面,真想要考中,还要得看运气。
听的人牙都酸了,县试案首的人居然说过府试得看运气,这是有多坑人呢!刘公子你还不如张狂一点说这次的案首你们也别想了!这次依旧有人提前交卷出来,不过提前的时间并不多,方辰和赵立年这一回也乖得很,直等到考试结束才跟大家伙儿一起走出来。
周围的人都竖起耳朵等着柳叔问方辰和赵立年答题呢,结果他却不问了,一挥手就带着人走了,不留一片云彩。
一直到他们回家,柳叔也没有多问,只说让他们好好吃些东西,再泡个澡睡一觉,明儿还要接着考。
三天的时间过的既漫长又短暂,不过终究还是过去了。
等到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看着那几个熟悉的身影从考场里走出来,方怡觉得整个人都松了口气,考试真的是件很煎熬的事情,不论对考生还是对家长。
白城山比方怡要忧虑多了,几次三番想要询问他们考得怎么样,可又怕万一他们考得不好,这么一问又伤了他们的心,模样可纠结了。
等到了家,柳叔把他们一个个叫进了书房里,挨个儿询问他们的答题,末了,只让他们继续好好读书,不论中与不中,都没什么要紧的。
等待放榜的日子依旧是挠肝挠肺的焦心,不过等到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就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因为方辰再度不负众望地考取了案首,赵立年这次考了第三,赵立冬则下滑了好几位,赵立秋和赵立夏都吊在了末尾。
对于这个结果,连柳叔都觉得满意极了,他原本以为赵立夏和赵立秋会考不上,毕竟他们平日里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心思难免会有杂念,却没想到居然也通过了。
不错,当真是不错!接下来,就该是院试了,若是通过了,那就是真正踏进了科举的殿试了。
131庆贺府试通过后,赵立夏他们就算得上是童生了,这一屋子的孤儿也算是能彻彻底底的扬眉吐气了,别说是赵家村儿,就算是整个十里八乡,都找不出一家子出了五个童生的!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
里正特意挑了放榜的那天,敲锣打鼓地把这个大好消息传遍了整个赵家村儿,连带附近的十里八乡,一个都没落下。
赵氏的老族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在屋子里坐了好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次放榜之后,白城山说什么都不肯就这样算了,说什么都要好生的庆祝一番,直接就在城里头最好的酒楼摆了两桌,请了些相熟的人来大吃了一顿,那股子高兴劲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自己的儿子中了童生呢。
白城山听到这话,哈哈大笑:做人讲究的是缘分!这些孩子合了我的眼缘,可不比儿子差多少!赵立夏站起身:白叔的恩情,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在我们眼里,白叔同至亲之人已无分别,这一杯,我替我的弟妹们敬白叔了。
白城山满面红光,笑容可掬:好!好!喝完这一杯,赵立夏又举杯到柳叔身前:柳叔,白叔对我们是救命之恩,柳叔却是再造之恩,若无柳叔的悉心教导,也没有我们的今天。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即便柳叔不愿让我们喊一声师父,在我们心里,却已然待柳叔为父。
柳叔故意板起脸道:啧!我不愿让你们喊我师父,就是怕的这一招,我年纪轻轻,家都没成呢,怎的就成了你们这么多臭小子的父了?这若传了出去,哪家姑娘还肯嫁我?白城山却在一旁拆他台子:你若是放出聘亲的话来,只怕门框都要被挤破了!柳叔绷不住笑意:白老哥你真是沾不得酒,平日里多沉稳的人,一沾酒就成了这副模样,这些孩子还在呢,说这些话也不怕教坏了他们。
赵立年吐了吐舌头,道:我们现在可是童生了,可不小了呢!方辰也挺了挺小胸脯,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柳叔斜眼扫了他们一眼:童生童生,何为童生?童子才会去考的生员也!不是小孩子是什么?赵立夏笑道:柳叔你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可有不少人要找你讨说法了,这一棒子打中的人可太多了。
哈哈哈,只管来找我便是!方怡含笑不语,还说白城山沾不得酒呢,他自个儿才真是沾不得酒的!不过,今儿是个喜庆的日子,大家绷了这么久的神经也该放松放松了,今天过后,又要开始准备院试,那可是块大硬骨头!一顿饭从中午一直吃到了下午,也亏得酒店老板就是白城山的故交好友,知道他们是为的什么这么乐呵,不然可没那么好的心思一趟趟的热菜。
白城山是被扛回家的,柳叔也没好到哪里去,含含糊糊地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只把那两个小书童给愁得抹不开脸,自家少爷逢酒必醉真是太愁书童了。
捕快大哥也喝得醉醺醺的,亏得三妞儿是个身体壮实的,不然可未必扶得动。
赵立夏也没少喝,至于赵立秋他们,则就老老实实的吃菜去了,散场之后,帮着方怡把赵立夏搀扶回房里躺着,方怡打发他们去休息,自个儿打了盆热水,给赵立夏擦了擦身子,正要给他脱了衣服让他好好睡一觉,却被按住了手,一个没留神,被那双大手一拉,给扯到床上去了。
做了坏事的某人还迷迷糊糊的,压在方怡身上,喷着湿热的气息,嘴里喃喃道:方怡,媳妇儿,嗯,媳妇儿。
方怡被这酒气熏得都有些呼吸不畅了,她扭着身子想要把赵立夏给推远点儿,只是这不经意间的举动,却让赵立夏的某处更精神了,毛毛躁躁的大手也迫不及待地伸到了方怡的衣服里面,正隔着肚兜揉捏着胸前的柔软。
喝醉了的赵立夏显然没有平日里的温柔,下手没个轻重,方怡被捏的都有些疼了,可是乳、尖却在这样野蛮的对待下硬起来,这次为了备考童生试,他们可有好几个月没亲热过了。
当真的全身心投入进去之后,读书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别人都只看到赵家五个童生,方怡却是知道,这五个童生里,有两个是得来不易的,赵立夏和赵立秋两人,除了白天一起学习之外,每天晚上都要点着蜡烛温习功课,为的就是补上之前为了照顾店里欠缺的部分。
在方怡看来,这五个童生里,含金量最足的就该是赵立夏和赵立秋两个人的,另外那三个相对要轻松许多,毕竟他们的学习时间比较长。
想到这些,方怡原本想要挣扎拒绝的心思顿时没了,她是真的很心疼赵立夏,都说方辰赵立年聪明,当大哥的赵立夏又差到哪里去了?比起天真单纯的方辰和赵立年,赵立夏既要操持一整个家子的生计,又要抽出时间去读书,若是换了别人来,又能有几个能考得上童生?就在方怡神游天外的时候,赵立夏已经熟门熟路地脱了方怡的衣衫,脑袋埋在方怡的脖子上,不住的舔舐啃咬,弄得方怡娇喘连连,却又怕被外头的弟妹们听到,死死地咬住牙根,伸手想要将那颗大脑袋给挪开点儿。
赵立夏的手上也没闲着,因醉酒而愈发灼热的手掌在方怡娇嫩的肌肤上一寸寸地走过,滑过腰间,贴上那浑圆翘、挺的屁股,用力地捏了两把,往上一托,让那柔软的地方直接就撞上了他的热物,尖端更是直接就没入了些许。
啊~~~嗯!方怡被这突然的一下弄得忍不住娇喘一声,身体里仿佛被电流击过。
这一下,也同样让赵立夏觉得舒爽不已,本就难耐的部位到了这会儿更是没了半点耐心,沉下腰身就往那舒适之地钻了进去,还不等方怡彻底地准备好,就重重地直、插到底,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似痛楚似愉悦。
方怡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还不等她喘口气,身上的人就已经自发地动了起来,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深,动作也越来越快,快感如潮水般涌上来,她扬起脖子,好似被扔上岸的鱼儿一般,无助地张嘴喘息。
赵立夏却犹自不满足,一手紧紧扣住方怡的大腿跟,一手却来到方怡的胸前,一边揉捏,唇舌却趁着方怡呻、吟的时候叼住了她的,把剩下的声音全部都封进了嗓子里。
室内一片大好春光,只剩下粗重的呼吸,以及那暧昧的拍打肌肤才会发出的啪啪声。
作者有话要说:~~~~(>_<)~~~~本来写好了的,结果不小心点错整篇删除了,伤不起啊!大半夜的只好又重写了一遍,可是H这种事情,写第二遍跟写第一遍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呀嘤嘤嘤132回乡没有经验的小处男的第一次是血腥残暴的,更别提这小处男还喝多了!简直就是要人命了,这是方怡昏迷前最后的想法。
赵立夏只觉得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舒畅,说不出的快活滋味,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才发泄出来,迷迷糊糊间抱紧了怀里柔软的身体,也沉沉地睡过去了。
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第二天天亮,宿醉过后的身体依旧是难受得紧的,赵立夏还没睁开眼就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难受极了,想要抬手揉揉却发觉手臂被压住了,他睁开眼一瞧,方怡还在他怀里呢,心里当下就柔软起来,凑过去亲了亲那张熟睡的脸,随即看到了方怡脸上耳边那一个个暧昧的红印,赵立夏一愣,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他居然借酒行凶!趁着喝醉酒的功夫对方怡用强了!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惊雷劈进了赵立夏的脑袋,他猛地撑起身子,去看方怡的身体,这一看之下,惨不忍睹,白皙的肌肤上到处都是被他掐出来的痕迹,下面那地方更是流出血来了,似乎还有些红肿,经过一夜之后,血液早就凝结成块儿,看着分外地凄惨,赵立夏懊恼地想要一头撞死,他轻手轻脚地将手臂从方怡的身下抽出来,披上衣服就跑去厨房端了盆子热水过来,轻轻地帮方怡擦身子,擦到下面的时候,心里疼得紧了,他怎么就这么混账!明明书上都说了,女子第一次的时候会很疼,须得小心了伺候才好,可他却那样鲁莽,弄得现在都肿起来了,可是又不能去请大夫来看,这可如何是好!方怡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眼睛都干涩得很,想要伸个懒腰,这手还没抬起来呢,就觉得全身不对劲儿,腰酸背痛的,跟被人拆了遍骨头似的,身子倒还算清爽,没有那种黏糊的感觉,看样子是被清理过了,心里头的火气稍稍地降了那么一点点。
方怡,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赵立夏蹲在床边,全神贯注地盯着方怡,小心翼翼的出声询问。
看到这罪魁祸首,方怡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全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赵立夏急了:我错了,我不该喝那么多的酒,不该那样对你,要不,我去请大夫来看看吧?这下轮到方怡急了,顾不得浑身疼痛,一把拉住赵立夏的手:请什么大夫!哪有为了这种事请大夫的!你想让人看笑话么!赵立夏嗫嚅道:大夫那儿肯定会有药的,我去讨些来给你擦擦,我看着都有些红肿了,万一……方怡听得满脸通红,又气又急,怒道:不许去!趁着柳叔宿醉未起,我们先回村里去!赵立夏当即道:你身体不舒服哪能回村里啊,等过两天你好点儿了咱们再回去。
这怎么行!上回是县试,过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儿,这回可是府试,你们现在都是童生了,昨儿不回去还能说是因为柳叔和白叔,今儿要是再不回去,可就要被人说是考了童生就不认人了!赵立夏顿了顿,道:那我先回去,晚上就回来,你在这儿歇着。
方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回去了还能回得来啊?快点儿收拾了,把几个小的都喊起来,趁着柳叔还没起,咱们先走。
赵立夏心疼道:可是你现在这样子,能坐马车回去吗?万一有什么事儿,村里可不方便请大夫!方怡气急:我能有什么事儿啊!还不是你太不知道节制了!这话一吼完,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昨晚的情形,齐齐闹了个大红脸。
屋子里安静了半天,赵立夏小声道:你要是身子吃得消,那我就去叫他们起来,一会儿我抱着你,应该不会太难受。
方怡哼了声:快去快去。
等到赵立夏慢吞吞地挪出去,方怡强撑起身体,吃力地把衣服都穿好,刚要下床,就见房门开了,赵立夏大步走进来,看到方怡要下床,连忙过去直接打横抱起她:他们刚刚都已经起来了,柳叔还在睡着,赵立秋套马车去了,咱们是弄些吃的再走还是等路上买些吃的?方怡摆摆手:别弄了,闹醒了柳叔咱们都走不了了,这回可不能让他跟着去了。
赵立夏点点头:我已经跟两位书童都解释过了,等柳叔醒了就转告他,咱们先走。
等两人出去,赵立秋他们已经套好了马车,正在外头等着,看到方怡被赵立夏抱着,连忙帮忙掀开帘子:嫂子你怎么样?我大哥他是头一回喝醉,下手重了,你别生他气啊。
方辰也拉着方怡的手,可怜兮兮地问:姐姐你耳朵脖子都红了,立夏哥掐疼你了吗?以后立夏哥要是再喝多了,就让他一个人睡吧!连向来仰慕赵立夏的方辰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方怡这一身的痕迹是有多明显。
赵立夏诚恳认错的态度十分良好:我以后再也不会喝那么多的酒了,若非万不得已,我绝不喝酒!若是喝了酒,我一定会离方怡远远的,绝不会再伤到她!方怡炸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明白赵立夏大概是怎么跟这群小子们解释她身上的痕迹的,貌似是酒后家暴?额,这个罪名貌似有点儿重啊!几个小的抿了抿唇角,难得地没有马上就原谅自家大哥,看看嫂子身上的那些痕迹,大哥就算是喝醉了,那也太没个轻重了!方怡看着赵立夏被一众弟妹们用谴责的目光瞪视,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窝心,这些孩子她没白疼啊!坐在马车里的时候,赵立夏小心地把方怡抱在怀里,赶车的活儿都交给赵立秋和赵立年了,剩下三个小的就蹲在马车里,围在方怡跟前,一边儿皱着脸看方怡,一边儿埋怨地看赵立夏。
方怡被赵立夏这么抱着,倒还真没觉得马车颠人,早上起来的酸痛感也稍稍减退了一些,想到等会儿回到村里即将要面对的一切,方怡又觉得全身都疼了。
气氛莫名的诡异,最后还是方怡最先绷不住,扯开了话题:等会儿去村里,可能会有族里的人找你们过去,到时候记得要礼貌,但是不能随便答应什么,知道吗?赵立年和方辰乖乖点头:知道了。
赵立夏道:我会看着的,不该应的话不会应。
那就最好,里正叔的为人还算不错,只是面对族里头那几个老人的时候,他也只有听话的份儿,所以你们要千万小心,别被那几个老狐狸给拐了。
赵立夏点头:我会的。
马车刚到村外,外头就有孩子的声音响起:他们回来了!快!快!接着,就有鞭炮声响起,赵立夏皱了皱眉,露出些许为难的神情,方怡却已经自顾从他怀里下去了:快出去,他们都放炮了。
那你自己小心点,苗苗,照顾好你嫂子。
赵苗苗用力地挺了挺小胸脯,牵着方怡的手,郑重地点着小脑袋:大哥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嫂子的!赵立夏摸摸赵苗苗的头,带着赵立年和方辰下马车去了,外头赵立秋和赵立冬正站在马车边上,周围围了不少孩子,大大小小都有,看样子是被打发过来专门等他们的。
不大一会儿,村里就有大人过来了,是里正的大儿子,看到赵立夏他们,笑容满面:回来了?大家伙儿都在等你们呢!赵立夏解释道:昨儿放榜,白叔和柳叔都很高兴,非说要庆祝一下,结果饭吃得晚了,城门都关了,所以才今儿一早回来的。
里正的大儿子摆摆手:这有啥!我爹还说你们会在城里头再留两天呢,考上童生了本来就事儿多,你们这么快就赶回来,他们肯定会很高兴的。
一群人说着话,里正的大儿子一路把他们送回了家,这才又说了族长想要见见他们的话,让他们先歇会儿,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再去。
这话说的客套,可赵立夏他们却不会真的在家歇着,当即表示不累,现在就去看看。
里正的大儿子满脸欣喜,这群孩子,果然性子都是极好的!所以老天爷才开了眼,一路保佑他们出人头地!作者有话要说:伤不起啊伤不起啊!这种不卡剧情却卡H的苦逼谁能懂,谁能,嘤嘤嘤!133经营关系赵立夏他们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有人上他们家的门儿来了,都是村里头的妇人。
说起来,村里出了这样有出息的人,大家伙儿想要上门去唠唠嗑儿也是正常的,这并非就是有所图,只是看到他们一家子出息了,想要套个近乎而已,男人们有男人们交流方式,女人们也有女人的法子,第一批上门的两家人还是杨婶儿带来的,当然,来之前她就已经跟方怡提点过了。
如今赵立夏他们出息了,村里不会再有人敢来欺负他们了,但那并不表示他们就可以松口气了,相反,这种时候才是最重要的,考上童生虽然在这十里八乡是件大事儿,但是童生本身当真算不得多大的本事,如果仅仅是考上了个童生就不认得乡亲们了,就一副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模样,回头就算赵立年方辰他们出息了,这事儿也会被人拿出来当把柄攻击的。
古人讲究礼法,注重根之所在,赵家的孩子哪怕将来再出息,那也是赵家的人,那就不能对自家族人冷淡了!方怡在想通这关节之后,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赵家村儿好好花点儿心思,经营一下人际关系,不求有多好,至少不能让大家伙儿开口就说他们的不是是不是?对比起现代职场的明争暗斗,古代村里的环境显然要简单的多,这些村民们的性格也很单纯,喜怒哀乐都很鲜明的表达出来了,虽然有时候气的人牙痒痒,但是不得不说,面对这样的一群人,至少你不用担心他们给你笑里藏刀。
方怡浑身腰酸背痛,面上却笑靥如花,去厨房里泡了小半锅的菊花茶,一人端上一碗,再拿一碟子薯干,耐着性子陪她们说着话,虽然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真听起来倒也有点儿意思。
这样殷勤和善的态度让上门来的人都有些受宠若惊了,她们本以为方怡能给个好脸色看看就不错,却没想到还有茶水点心吃,不愧是童生的媳妇儿,又是去了城里住过的人,就是不一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当初几乎整个赵家村儿的人都见识过了方怡的凶悍,并且到处传得绘声绘色,可是到了这会儿,方怡只是在她们想要上门套个近乎的时候,给了她们个好脸色而已,她们就觉得方怡是个温柔的好女人了!……话说另一头,族长一早就在等着赵立夏他们上门了,向来不苟言笑的人也难得的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冷不丁儿的还真有点儿吓人,方辰就情不自禁往赵立夏身后缩了缩。
里正也在,看到他们到了,连忙起身迎上去:你们回来了?这一阵子辛苦了吧。
看着坐在那头的老族长笑得跟一朵菊花似的脸,赵立夏默默在心里做了下准备,这才出声:不是很辛苦。
里正指了指旁边一早摆好的椅子:过来坐着歇会儿,这是族长特意让人摆上来的,怕你们一路赶回来累着了。
赵立夏连忙又把回来迟了的原因给说了一遍,老族长摆摆手示意那不算什么,目光从赵立夏身上依次看过去,最后看到方辰和赵立年,脸上的皱纹硬生生又挤了两条出来,冲他们招招手:辰辰立年,你们两过来,到我跟前来。
方辰和赵立年抬头看了眼赵立夏,这才慢吞吞地走过去,刚一靠近就被拉住了手,老族长笑道:辰辰,听说你两次都考的第一?不错,真不错!只是运气好一些,所以才中的。
方辰谦虚道。
老族长满意地点头:立年也不错。
赵立年笑出两颗小虎牙:谢谢族长爷爷夸奖!不能骄傲自满知道吗?还要继续努力,争取再考个秀才回来,光宗耀祖!站在赵立夏身后的赵立秋偷偷撇了撇嘴角,就知道会是这样!耐着性子听老族长挨个儿唠叨了一遍,然后又把赵家村儿的历史给絮叨了一番,无非就是族谱里出了几个出息的,要让他们再多努力努力。
赵立夏他们只听得昏昏欲睡,面上却要做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时不时还要应一两句,实在是难熬得紧了。
好不容易等到老族长说完,这才终于说到了正事儿:对了,明儿一早,你们换身新衣服到祠堂去,你们有了这样的出息,当然要告知祖先,祈求他们继续庇佑。
族里出了好事的时候,按规矩都是要祭祀祖先的,赵立夏连忙起身应道:是,另外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准备的吗?不用,你们来人就好了,其他的我会处理。
老族长毕竟年纪大了,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有些累了,交代完正事儿之后,又夸奖了方辰几句,便让里正送他们回去了。
让里正亲自送回家,这待遇可着实有些高了,不过里正丝毫不介意自己被当做跑腿的来使唤,一路上都笑眯眯的:你们这回可当真是争了口大气!你不知道,昨儿村里头可是放了一地的鞭炮,族里头那些老人高兴地直叹老天有眼。
对着里正,赵立夏就自在得多,当下笑着摇摇头:立冬立年和辰辰是真本事,我和立秋是瞎碰呢。
不管怎么说,你们现在都是童生了,在村里头也有底气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想着占你们的便宜了,你们就安安心心继续读书过日子,啊。
赵立夏道:嗯,我们能有今天,还多亏了叔的帮忙。
里正拍拍赵立夏的肩:我那都是些小事,是你们自己争气!……等到赵立夏他们回到家时,院子里正传来一阵的笑声,是谁家嫂子说了好笑的事儿,大家笑成一团,不经意一转头,发现赵立夏他们回来了,立刻就收起了笑,匆匆告辞了。
赵立夏没吭声,听着方怡客气般地留了她们几句,又亲自送她们出门,心里又担心起来,方怡的身体还伤着呢!这样走来走去真的没问题吗?送走这一波客人,方怡终于能够关了院门,这简直是要累死人了。
赵立夏不顾弟妹们在场,连忙上前,半抱住方怡,手掌在她腰间的地方托住:累不累?身上还难受吗?方怡摇摇头:还好,族长叫你们过去有什么事儿?没什么,明儿一早要去祠堂祭祀祖先,让我们换身干净的衣服去。
就这事儿?赵立夏点点头,揽住方怡往屋里走:暂时就这事儿,估计明儿祭祀完祖先还有事,到时候再看。
方怡走了几步,又问:祭祀祖先,那我要去吗?赵立夏满脸心疼之色:要去的,你的身体吃得消吗?没事,今晚睡早点就行了。
等到第二天,赵立夏他们天不亮就起了,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到祠堂时,已经有不少族人都到了。
这祭祀祖先是件大事,全村的人都要到的。
老族长是最后出来的,身后还跟着几位族里的老人,他们最先进了祠堂,在里头祭祀了一番之后就叫赵立夏他们进去了,方怡隔得有些远,又不能抬头去张望,只依稀听着那边儿的动静。
等到祭祀完之后,上午的时间才过了一半,老族长又说出了他的新决定,要开流水席,大肆庆祝一番,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也要请一些过来。
方怡听了这话,险些没一个跟斗栽下去,要不要这么夸张?只是中了童生,后头还有院试没考呢,至于这么早就开始庆祝吗?方怡想不到的是,老族长之所以要求这会儿就开始庆祝,就是因为觉得他们今年肯定考不上秀才。
与其等到那时候落榜再来庆祝童生,还不如现在就庆祝了,也能让他们赵家村儿更有脸面不是?作者有话要说: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肚子痛的想死了啊啊啊啊啊 ·134体面老族长说这话的时候,祠堂里只剩下那些能在族里头说的上话的人了,其他人在祭祀结束之后就已经先离开了,可越是这样,赵立夏越觉得头大,他根本不想摆什么流水席庆祝,学的越多,他越明白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区区童生,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摆流水席庆祝,还要请附近十里八乡的人过来,哪怕只请了那些里正族长,那也有好几桌了,再加上本村的,少说也有个二三十桌吧,别的不说,光说这二三十桌的酒席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都要请别村的人来了,怎么都不能寒蝉了去吧?这些钱谁来出?别说赵立夏他们如今还欠着之前买了那间带铺子的院子的债没还清,就算他们拿得出来这笔钱,他也不可能出!柳叔提过,这世上的名利不是白来的,前程都是要金钱铺路的,他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子,怎么可能拿出来给老族长长面子!还是这种莫名其妙的面子!很显然,这事儿并不只是赵立夏想到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想到了,流水席好说啊,烧饭的好手那是一抓一大把,桌椅碗筷随便凑一凑也足够了,问题是这桌上的菜要钱啊!赵立夏他们一群半大的孩子,能拿得出钱来吗?你们怎么看?老族长说完之后,又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谁都没开口,就怕一张嘴,这第一个出钱的人就该是他了。
里正看看大家,又看看赵家那几个孩子,两个大的还好,那三个小点儿的,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心里不由有些心疼怜惜,里正想了想,上前一步,道:若是打算请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来的话,这酒席少说也要三十桌才够,这三十桌酒席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些孩子还欠着不少债呢,怕是拿不出这么多的银两来办吧?赵立秋听得只想点头,他们家都快要穷死了,哪里来的钱去请那些不相干的人大吃大喝!里正这话正是大家伙儿想说的,当下就有人接了话茬:是啊,咱们请人来吃酒,怎么也不能寒蝉了,鱼啊肉啊肯定是要有的,这么多桌酒席,可要不少钱。
是这个理儿。
众人纷纷应和。
若是换了当初,他们谁会去考虑赵立夏他们钱够不够?他们只恨不得赵立夏他们能把田地房产全卖了来给他们吃吃喝喝!如今看着他们考上了童生,看到里正一副为他们着想的模样,谁还愿意去唱对台?当然也要跟着表示一番关心了。
当然,也有心疼自个儿钱,怕被强行掏了去的人,小声地嘟囔着:他们不是还在白城山那儿干活儿么?怎么会没银两呢,再不济也能跟白城山借点儿不是?说这话的人,当即就被自家老大拐了一下子腰,又被瞪了一眼,这么多人没说,你急什么!赵立夏看着眼前的情形,暗道柳叔所言果然是至理名言,人若一旦有了地位,权势便会自动自发的找上门来,哪怕你不想要,人家也会给你。
曾经几乎尝遍了世态炎凉的赵立夏比谁都明白眼下这样的局面是为何而来,又是多来之不易!这一刻,赵立夏突然有些明白,何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老族长慢吞吞地扫了一圈儿,咳嗽了几声,道:这是咱们赵家村儿的大喜事儿,是这几个孩子给我们挣来的脸面,当然不能让他们出钱!我之前也都问过了,村西头的刘老四家的猪差不多该宰了,回头这头猪就拿来办酒席,大家伙儿一人凑个几文给他就是了,剩下多余的就拿去买几条大鱼回来,咱们赵家村儿是大村儿,要拿出点儿大村的样子来才行!这样的安排倒也还算合理,一家出个几文钱不过分,再说是大家伙儿都出,人人心里也平衡。
于是,在老族长的话说完之后,绝大部分人都表示了同意,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就算想反对,也不敢反对了。
这里可是赵氏祠堂,开口的可是老族长,谁敢说不?若是以往,这事儿就该这样定下了,不过这一回,老族长却破了次例,在大部分人都同意之后,他又去问了赵立夏一句:立夏,你觉得怎么样?这事儿是因为赵家这群孩子起的,赵立夏的态度当然是很重要的,这会儿见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赵立夏当即就把自己刚刚想好的话给说了:我觉得,这流水席暂时还是不要摆吧。
这其一,童生试还没考完,过不久还要考院试,柳叔只给了我们两天的时间回家来给大家报个喜,明儿就要回去继续念书备考了。
这其二,辰辰和立年在县试和府试上的成绩都还不错,回头若是侥幸再过了院试,那可就是秀才了,等到那时候咱们再来摆宴席,岂不是更体面?在赵立夏说开口第一句话的时候,老族长连同族里那几位老人的脸顿时就沉下来了,强忍着冲动没有一巴掌拍在扶手上何止赵立夏的话头,等听到后头,这脸色才渐渐好转,到最后,已经隐约露出了笑意。
这一番变化,让一旁的里正暗自抹了把汗。
是我糊涂了,都忘了这后头还有秀才那一轮,当然是考试重要,这流水席就等考了秀才之后再一起办!立夏,你给我句实在话,辰辰和立年有几成把握考上秀才?赵立夏扭头看了眼赵立年和方辰,再开口时语气中隐约带了些许骄傲:机会应该能过半。
听到这话,族里几位老人笑得别提有多灿烂了,特别是老族长,若是方怡在这里,一定会担心他会不会笑过头导致面部神经抽搐!于是,赵立夏再度创造了奇迹,在眨眼间让老族长改变了主意,还是在全村当家人的面前!……族里男人们商量事情的时候,女人小孩儿都是不许听得,所以方怡也牵着赵苗苗随着大家伙儿慢吞吞往家里走,她有心想要抱赵苗苗回家,但是小家伙懂事,知道方怡身体不舒服,不让方怡抱抱,小手被方怡牵着,自己努力地走着。
这一年多好吃好喝的养着,牛奶豆浆更是没断过,赵苗苗的皮肤越来越白皙水嫩,头发也黑了不少,整个人都可爱又漂亮,再也没有半分方怡刚来时的枯黄瘦弱的模样了。
不过赵苗苗并没走太远,一早就有人瞧见方怡走路样子不对,继而过来帮忙抱起了赵苗苗,顺带跟方怡唠嗑儿:瞧着你走路有些不利索,是不是伤着哪儿了?得赶紧的找大夫瞧瞧去啊!方怡笑道:没什么事儿,前儿不是放榜么,白叔瞧见立夏他们都考中了,心里头高兴,拉着他们去酒楼里吃饭,还非要喝酒,立夏哪里会喝?这不两杯下肚就喝醉了,我扶他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腰上现在还疼着呢,大夫说是皮肉伤着了,等过几天就好了。
这话半真半假,在情在理,大家伙儿听了之后果然就不问了,继而又说起别的事来,方怡听了,暗自松了口气,她昨晚在大浴桶里泡了好久,脖子耳朵上的痕迹淡了不少,她又穿的是高领的,头发也挽得松松垮垮的,倒也没让人瞧出不对来。
走了没多远,一个小媳妇模样的人迎了上来,方怡一看,觉得莫名地眼熟,可又说不上来是谁,不过旁边已经有人提醒她了:哟,这不是三牛家的小媳妇儿么,怎么你家三牛今儿没跟你一起啊?原来是赵三牛的媳妇,方怡对她真是如雷贯耳啊,从最初的委屈小媳妇模样,到后来的本性暴露彪悍无比的女王形象,方怡觉得自己还真是走眼了,居然没瞧出来面前这位居然是个狠角色。
之前老赵家的闹成这幅田地,这位小媳妇可没少出力,那些瞒天过海的伎俩可都是她的主意,后来赵三牛找上门来想要跟着去城里干活儿,也都是她的授意,如今她亲自上门,方怡觉得自己得小心着点儿才好。
嫂子,你这是要回家去吗?小媳妇笑得很腼腆,她的个子不大,脸也小小的,大眼睛小嘴巴,放在现代看肯定是个吃香的,可是在这注重生产干活儿能力的古代农村,这样的一副看似营养不良的小身板儿可就没多少婆家会喜欢了,所以这位小媳妇儿刚嫁进赵家的时候,日子并不好过,成天的被挑刺儿,直到现在,赵家二婶儿还嫌弃她进门一年多都没能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方怡不动声色,也笑着应了声:是啊。
小媳妇小心翼翼地挨到方怡的身边儿,也不多话,听着其他人跟方怡说话,一副十足的胆小小媳妇模样。
方怡冷眼瞧着,心里倒是好奇她打的什么主意。
一路上陆续有人告辞回家去,走到最后,就只剩下方怡和杨婶儿,再就是那小媳妇了。
杨婶儿抱着三妞儿,时不时去看一眼那小媳妇,脸上的神情是明晃晃的不喜欢。
眼看着就到了杨婶儿屋门前,方怡停下步子:婶儿,你先回家吧,我带苗苗慢慢走回去就好了。
杨婶儿又看了眼小媳妇,心里头实在是不放心,这小妮子可是个厉害的,得找个机会提醒方怡别着了她的道儿!当下道:苗苗还小,你又不舒服,我送你们回去再回来,左右不过是几步路。
方怡笑道:婶儿你都说没几步路了,让苗苗自己走会儿也好。
杨婶儿无奈,又不好当着人面说人的不是,只得一个劲儿地冲方怡使眼色,想要提醒她小心些。
方怡不免觉得好笑,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牵着赵苗苗继续往前走。
路上,小媳妇依然没有开口,方怡更不会开口,三个人慢悠悠地走回青砖大瓦房,方怡看着赵苗苗有些困了,便先送她进屋去睡会儿,这才转身出来面对小媳妇。
还不等方怡开口,那小媳妇将一直提在手里的小篮子往前一伸,打开系着的布头,里面赫然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_^135小媳妇方怡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问:你这是做什么?小媳妇偷偷瞧着方怡的神色,眼见她没什么反应,心里暗自叹了一句,这才继续道:我听人说,考功名也是要钱财铺才行的,我想着你们还欠着债的,手头肯定有些紧,这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虽然不多,但也有五十两,嫂子你要是不嫌弃,就先拿去用着吧!方怡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小媳妇,暗道可惜,就冲着这份魄力,若是放到别处,肯定是个有前途的!可惜却嫁进了老赵家。
方怡往前几步,走到小媳妇跟前,突然伸手,又把兜着银子的布给系上了,这才抬眼道:他们还小,没到用银子的时候,这些你收起来吧。
小媳妇急道:嫂子,你这是嫌弃我吗?方怡笑道:你有这番心意,我感激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嫌弃?那你怎么不要呢?这都是我陪嫁的银子,不是从他们家拿来的。
听到这话,方怡心下微动,这是什么情况?这小媳妇不是为了老赵家来的?方怡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要什么?小媳妇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呐呐地回了句:什么?方怡道:这天下间没有白来的好事儿,你特意送银子来我们家,总是有想法的,你想要什么?小媳妇显然没想到方怡居然会这样直白,连一点儿弯都不转,她来之前打好的满腹草稿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看她这模样,方怡哪里会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当下笑了笑:你可以慢慢想,没关系,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直来直去,如果你想要的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我不介意帮帮你。
小媳妇微微一震,她抬眼看向方怡,抿了抿唇角,仿佛横了心一般,开口道:嫂子是聪明人,应该能看出来,我这趟并不是为了老赵家来的,我会这么做,是为了我的孩子!孩子?方怡纳闷,这小媳妇似乎没生过孩子吧?小媳妇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平坦的小腹,脸上露出幸福欢喜的神情:嗯,我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就会出生了。
方怡点点头,原来如此,母性总是伟大的,为了孩子做什么都不稀奇:恭喜你了。
小媳妇腼腆一笑:谢谢嫂子,那这银子?你既然都怀了孩子,这银子当然要留着!小媳妇忙道:孩子还早着呢,不着急的!方怡这回是真纳闷了:你到底想要我帮你什么?小媳妇咬了咬唇:我想等孩子生出来之后,认你当干娘,可以吗?方怡瞠目,这小媳妇,当真是个有手段的,孩子都还没鼓起来呢,她就想着给孩子找靠山了。
看到方怡不说话了,小媳妇又着急起来:嫂子,我知道之前赵家闹的那些事儿让你们伤心了,可那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我孩子的错,他们那一家子人,你也是知道的,我不想我的孩子将来也是那样,我得给他找个出路!瞧这话说的,开口闭口都是他们一家子,自己撇的可真干净,只是这位小媳妇怕是忘了,若非他们家人当初想着攀上赵三牛这个高枝儿当官太太,又怎么有她如今的下场?方怡笑道:你的孩子是没有错,但他是你们老赵家的人,我们好不容易才跟老赵家脱离了关系,又怎么能再牵扯进去呢?你的孩子将来如何,要看你如何教导,更要看他的本性如何,别人的帮助是有限的,自己奋斗才是真。
小媳妇被方怡这番话说的有些懵,怎么跟预料的不一样呢?女人不当是最容易心软的吗?她把最无辜的孩子都抬出来了,居然都没有用?还是她嫌弃银子太少?可这五十两房哪儿说那也不是个小数目的啊!嫂子,你就这么忍心么?方怡避重就轻道:你如今要做的是安心养胎,怀孕初期要平心静气,多休养,将来生下来的孩子才健康。
小媳妇不甘心地还想要继续游说,却被方怡再度打断了:这些银子你拿回去,眼下才刚刚考了个童生呢,就是想花钱也找不到门路啊。
方怡说着,也不给小媳妇辩解的机会,半劝半哄地把人给送出去了,小媳妇听到她说要给赵立夏他们做饭,这才慢吞吞的离开了。
送走人,方怡叹了口气,这个小媳妇可真是个厉害的,提都不提老赵家的那些人,只拿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说事儿。
干娘,她连嫂子都没当清白呢,还扯什么干娘?只怕她是冲着干爹去的吧!算盘打的是真好啊!……那头,小媳妇忿忿不平地回到屋里,赵三牛连忙狗腿的凑过去,笑嘻嘻地问:媳妇,咋样了?小媳妇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能咋样?这方怡居然是个软硬不吃的!银子愣是一分没要!赵三牛立刻松了口气:没要好啊,没要就好!看到他这怂样儿,小媳妇怒火中烧,一巴掌甩过去:看看你这窝囊样儿!要是能帮着咱儿子靠上他们家这棵大树,别说是五十两,五百两我也照样舍得出!是是是,媳妇儿,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小心气着身子!赵三牛没半点脾气,低声下气地哄着。
小媳妇却越想越不痛快,指着赵三牛就骂:都怪你们这群眼窝子浅的,当初要是对他们家稍微好点儿,人家现在能这样对我吗?赵家老二和二婶儿从外头回来,老远就听到自家儿媳的骂声,两人的脚步顿时就慢了下来,心里头憋屈得很,他们也不知道那一家子的孩子会这么出息啊!要是他们早知道,打死他们也不会去抢他们家的粮啊,更不会在分家的时候找上门去要钱啊!……从祠堂里出来,赵立夏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带着几个弟弟昂首阔步地往家里头走,三年了,他们一群孤儿被人轻看了整整三年,到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今儿发生的事,你们都要记住,这世上,永远不要期望别人会无缘无故对我们好,所有的一起都要我们自己去争,去取!像白叔柳叔杨婶儿这样的人有不少,但更多的是咱们村里那些捧高踩低的人。
对这些人,我们没必要去念他们的不是,只要我们努力成为人上人,他们就不会再对我们坏!几个小的齐齐点头。
等回到家里,午饭已经烧好了,去地里干活儿的王家兄弟他们向来只吃两顿饭,中午一般是不回来的,方怡正装了一篮子的吃食,准备往地里送去,看到他们回来,连忙冲他们招手:回来的正好,快去洗了手来吃饭。
赵立秋带着几个小的呼啦啦往后院儿跑,赵立夏看到方怡手里的大篮子,问道:这是给王大哥他们的?嗯,既然做了午饭,就给他们送些过去吧,总不好我们吃独食。
赵立夏伸手就去提篮子:我去吧,你在家歇着,我刚已经跟族长他们说过了,咱们明儿就回城去继续备考。
方怡点点头:那摆流水席的事儿呢?我给推了。
我说还有院试没考,时间紧迫,等回头考了秀才再一起办酒不迟。
方怡纳闷道:你真这样说了?会不会太张扬了?赵立夏道:辰辰和立年是有真本事的,之后的院试十之□都是能考中的,时至今日,我们已经不需要再在村里谦虚低调了。
方怡无语:你跟柳叔学坏了!读书人当然要有傲气!方怡没好气道:做人还要有傲骨呢!媳妇儿说的对!赵立夏讨好地笑着,伸手摸了摸方怡的后腰,低声问:你身上还酸疼吗?还有点儿,过两天就会好了。
赵立夏这才放心,提了提手里的篮子:我先去送饭了,你们在家吃吧,别等我了,回头我跟他们一起吃点儿。
好,篮子沉,你路上慢点儿。
晚上的时候,方怡把小媳妇来过的事儿跟赵立夏说了,赵立夏半天没吭声:二婶儿可真是给三牛找了个好媳妇。
可不是!……这一晚过后,第二天一早赵立夏他们就回城去了,等待他们的是柳叔的怒火,竟然敢丢下大醉的他偷偷回村里,实在是太不可饶恕!方怡轻手轻脚地从柳叔身边溜走,看着那一溜排被训得脑袋都快要抬不起来的小子们,捂着嘴一个劲儿偷笑,那是没有半点儿同情心!闹过笑过庆祝过之后,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备考了,这院试比起之前那两场可要重要的多,也艰难得多,就连向来信心在握的柳叔也开始熬夜起来。
白城山更是紧张万分,成天的往书店里头送各种吃食,据说是补脑补身子的,方怡哭笑不得,有些东西是不宜夏天吃的,会上火过头,对身体不好!可白城山完全听不进去,只要听人说了什么东西吃了好,立刻就弄来让方怡做给他们吃。
期间里正也来过两次,带了几只鸡鸭和一些鸡蛋过来,说是族里头给他们补身子的,方怡想了想,全收了。
这古代不比现代,一人得势,鸡犬升天,赵立夏他们只要姓赵,将来不论怎样都脱离不了赵家村儿,跟他们保持良好互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作者有话要说:^_^136院试院试也是要考三天的,比起之前那两场,这一场应考的人数明显多了一倍都不止,天还没亮就开始点名入场了,入口检查的手续也更加繁琐仔细,连装水的竹筒水囊都要把里头的清水倒出来看过了再倒进去,严防夹带。
那些负责检查的人神色严峻,仿佛自己在做的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以至于整个考场内外都鸦雀无声,气氛比之前两场考试要凝重得多。
方怡远远瞅着这架势,直觉的这比现代高考要严格太多了,考生的年纪跨度也大得很,从方辰赵立年这样的稚嫩小孩儿,一路到头发花白的中老年,几乎所有年龄段的人都来了,难怪都说古人读书不易,考科举更是难于上青天!有不少第一次来这里考秀才的小童生直接就被这架势给唬住了,小心肝儿扑通扑通地跳,比平日里被先生检查功课还要紧张!方怡看着看着,也担心起来,自家这几个可别也紧张了,要知道考试最重要的就是心态啊!很快就念到了方辰的名字,在场绝大部分人的目光立刻唰的就望了过去,落在人群中那个小小的却挺得笔直的身躯上,这几个月以来,方辰的名字可是传遍了大街小巷,年仅八岁首次报考,竟然一举获得两个案首,将一众家族子弟甩在了身后。
而在此之前,他籍籍无名,只是一家小店里给哥哥姐姐们帮忙的小孩儿,这成绩可着实值得人称道一声,更有不少人都在期待着这一轮的院试案首也被他收入囊中。
方辰端着小脸儿,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考场门口,不慌不忙,不骄不躁,虽然人小,却有种沉稳的气质,若不是手里头还拎着那个不小的竹篮,估计还会更有气势一点儿。
这一刻,方怡突然有些莫名的心酸和感动,眼泪盈满了眼眶,恍惚间,那个会强忍着害怕努力挡在她身前的小弟弟似乎在不经意间就已经长大了,曾经那个动不动就会含着泪喊姐姐的乖小孩儿如今也能走出这样沉稳的步伐。
方怡隐约可以看到,这只她含辛茹苦细心喂养的小雏鸟即将要振翅高飞,飞向属于他自己的广阔天地。
一旁的柳叔看到方怡的神情,摇着纸扇,慢悠悠道:从今日他们踏进那扇门的一刻起,未来就不是你我能掌控得了的了。
方怡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我知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掌控他们的人生,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男儿志在四方,他们的才华没有被泯然于众,你应该高兴才是。
方怡笑道:我当然高兴!不过,我更感激,若非有白叔的倾力相助,柳叔的细心教导,他们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如此大恩,我连个谢字都说不出口了。
柳叔道:既然说不出口,不说也罢。
白城山听得直皱眉:都这时候了,你们扯什么呢!他们可是进去考试的,你们都不担心吗?柳叔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扇子:你都说了是他们进去考试,那我们担心又有什么用?你真是,天塌下来你都不急!他们好歹也是你一手□出来的吧,要是没考好,回头看你刘公子的面子往哪儿搁!柳叔一合扇子:我教出来的学生,也就你敢说他们考不好了!本公子今儿话就放这里了,这回他们至少能给我考两个秀才出来你信不信!白城山一昂头:你教了五个,居然就只敢说出考中两个的话来!柳叔给气得不轻:你这莽夫!你懂什么!你去找别人问问,看看谁敢说自己的学生五个里头能出两个秀才!还是第一次参加科举就能中的!方怡看得目瞪口呆,这两人是想干嘛?加起来都好几十岁的人了,这会儿是因为心理压力过大所以靠找茬儿来出气?这四周可有不少人看着呢,丢人啊亲!两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小,至少旁边几个家族的人都听到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咬牙切齿得近乎扭曲,还敢再打击人一点吗?头一年参加考试,五个里头就考中两个秀才!就是他们家族里头的孩子也不敢打这样的包票啊!就这样,那白掌柜的居然还嫌弃!这要换了别人说这样的话,他们绝对是要去讽刺一番的,可这话是对着刘公子说的,那他们也就只有听着了!这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这头两人越说越来劲儿,眼看着似乎还要打起来了,方怡只觉得满头黑线,想劝都不知道从何劝起。
这时候,突然有两个人走了过来,看穿着似乎是当差的,其中一人朝着柳叔和白城山抱了一拳:刘公子,白掌柜的,里头正在考试,还请两位声音小点儿,别打扰到了里面考试的人。
看着白城山和柳叔五彩斑斓的脸色,方怡很没同情心地扭过头去,肩膀一抖一抖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干什么。
方怡是真心的不想笑,可是实在是忍不住,这两个人还敢更丢脸一点吗?把人家执法大队都给引来了!原来不论古今,考试都是重中之重,考场内外都是不许喧哗的!吵了这一架之后,白城山觉得满腹的焦躁之情似乎消退了不少,也没那么着急了,当下慢悠悠地晃到马车上去躺着了,看架势,似乎是打算陪考到晚上。
而柳叔则是理了理衣摆,悠哉哉地跟那些家族管事们低声说起话来。
不许喧闹,这压低了声音说话却还是可以的。
到这份上,方怡算是明白了,这院试的三天,他们恐怕都是要陪着了,她倒是无所谓,回家等和在这里等区别不大,同样都是很煎熬,不过,在经历了县试和府试之后,方怡的内心已经强大了不少,第一次考试就能考上五个童生,她真的觉得已经很不错了,想想看,人家几十岁的人都还没考上呢,他们一口气就全过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院试考试的这三天,几个孩子还没怎么样呢,白城山倒是急出了满嘴的泡泡,柳叔看着是一副风轻云淡胸有成竹的模样,私底下却是每晚都在失眠,这些都是方怡听那两个小书童说的,两个小书童平日里总是拆自家少爷的台,心里却是关心他的,知道他失眠,特意去买了材料回来让方怡熬些安神补脑的汤,晚上好给熬夜的柳叔送去。
光是看赵立夏他们五个人的神情,方怡就知道这一轮的考试是个硬茬儿,他们几人每日从考场出来都是一副疲惫的模样,再去看其他的考生,也都是如此,方怡这才稍稍放了心,大家都这样的话,那肯定就是试题很难或是题量太大吧。
三天的时间其实真过起来是很快的,当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钟声敲响时,不仅仅是考场里的考生,就连守在考场外的众人也都觉得松了口气,终于完了!赵立夏他们五个人并不是一起出来的,想来考试的位置隔得有些远,最先出来的是赵立冬,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可把白城山方怡他们吓了一跳,白城山更是不顾大庭广众,直接上前抱住他安慰:这是怎么了?赵立冬抽抽噎噎:我的试题答得不好。
柳叔啧了一声:你还未说与我听呢,怎就知道答得不好?既已考完,就不要再去想了,即便是答得不好,下回再来便是,男子汉大丈夫,为了答题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方怡也跟着劝道:是啊,你还这么小,又是第一次考,发挥不太好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你觉得不好,不代表考官也认为不好,或许你就考中了呢?别想了,等放榜之后再说。
赵立冬吸了吸鼻子,点点头不吭声了。
这会儿功夫,赵立夏他们也陆续出来了,脸色都不太好看,不过没有赵立冬那么夸张,赵立夏和赵立秋本就没指望自己考中的,本着能考多少是多少的心态,发挥得反倒不错,至于两个小的,似乎目前为止,还不明白何为紧张,只是,在那密闭的房子里连续不动的坐了三天,身子骨儿有些吃不消,小脸儿都白了,下巴瞅着也尖了些,看的方怡他们心疼极了。
好了好了,都不说了,咱先回家好好歇几天!白城山一手一个,把赵立年和方辰一把抱起来,大步就往马车的方向走,剩下的几人也连忙跟了上去。
等回到家里,热水都已经烧好了,饭菜也都做好了,不过瞧着他们没什么精神头的模样,方怡让他们先去泡个澡再来吃饭。
吃过饭,几个人倒床就睡,一连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陆续醒了,肚子饿的咕咕叫,满院子地找方怡寻吃的呢。
方怡把熬了好几个时辰的鸡汤端出来给他们垫垫肚子,又去做了些吃的给他们,为了肠胃着想,没敢让他们放开肚皮吃。
同时来找饭吃的还有柳叔和白城山,这两人也着实是三天没休息好,这会儿好不容易考完了,他们也能安安心心吃顿饭了。
这院试的结果要等上一阵子才能出来,眼下正到了秋收的时候,赵立夏他们休息了两天之后,立刻就匆匆忙忙赶回了村里头,准备忙秋收的事儿了。
柳叔闲着没事儿,也要来凑个热闹,白城山要准备出门远行的事,一时间抽不出空,只一个劲儿叮嘱他们别太累着了,人手不够就去多请些短工来,这点钱不用省。
赵立夏自是连连应了。
方怡之前就算过了,今年为了一家子人考试的事儿,店里头的生意都没怎么好好的做,赚的钱比去年少了不少,但是加上葡萄酒和芝麻酱芝麻油那些的,倒也收了不少银子回来,等今年秋收之后,差不多就能还清欠下的债务了。
把这话跟赵立夏一说,赵立夏喜形于色:当真能还清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是啊,白叔和柳叔这样帮我们,老欠着债我心里都过意不去,今年的粮食咱们多卖一些出去吧,先把债给还上了。
赵立夏点点头,继而露出惭愧的神情:今年我一直忙着考试,家里店里都是你在撑着,我连赚了多少银两都不知道,我真是太失职了。
方怡反过手掌,跟赵立夏十指相扣,道:自己的夫君和弟弟们能出息,是多少人一辈子都盼不来的事,你有什么失职的?你当真是这么想的?不会觉得我没有照顾好你,嫁给我之后你一直都在吃苦受累!方怡微微一笑,幸福而满足:我嫁给你不是为了享福的,是为了跟你过一辈子,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吃一两年的苦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我并不觉得苦,能陪着你们一步步走到今天,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赵立夏只觉得说不出的感觉,整颗心都柔软得好似那糖水一般:娶妻如此,此生何求!137秀才这一年的秋收依然是忙碌的,但是却比往年好了许多,因为族里安排了不少人手过来帮忙,那些家里头人口多的,一家出一个半大的孩子过来搭把手,可不就能省了赵立夏方怡他们不少事儿么。
方怡倒也没让那些孩子白帮忙,煮了一大锅的奶茶给他们解渴,另外还炸了不少土豆块儿备着当零嘴儿,孩子们都可乐意来他们家帮忙了。
放榜的那天,赵立夏他们还在地里忙活着,今年秋收的时候下了场雨,可把大家伙儿给愁坏了,幸亏芝麻一早就被收下来了,可还是在抢着往屋里堆的时候淋湿了不少,方怡家那栋青砖大瓦房如今是堆得满满当当的,就盼着天晴,才好再次把芝麻拉出去晒干了。
这一忙活起来,可不就把放榜的日子给忘了么,柳叔倒是记得的,只是看着一屋子人都忙的脚不沾地,他也就索性没提了,横竖这成绩是跑不掉的,看与不看也没什么区别,迟早都会知道的。
等到中午的时候,一匹快马一路飞奔进赵家村儿,尘土飞扬,可没把那些碾麦子的人给吓一跳。
方怡正抱了满满一怀的芝麻杆子准备摊开了晒,刚一出门就对上一头高头大马,再一抬头,马背上坐着的居然是柳叔的其中一个小书童。
那小书童刚勒住马,利索的翻身下马,小脸儿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却笑得灿烂极了:方怡姐,我来给你们报喜来了!院子里的柳叔听到动静,快步走出来,看到小书童,轻骂了一声:怎么来的这么晚?不是一早就放榜的?小书童缩了缩脖子:我刚刚不小心走错道儿了。
就不应该让你来报信儿!小书童委屈地嘟了嘟嘴,他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太高兴不小心跑错了嘛!看他这模样,柳叔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下次小心看着路,他们的成绩怎么样?听到这话,小书童立刻又活过来了,笑眯眯道:考中了三个呢!辰辰当真又考上了案首!现在满城里都在说他如今可是秀才第一人呢!另外,立秋哥和立年也都考中了!方怡心里咯噔一声,想起赵立冬那天出考场时的模样,等会儿知道结果怕是要大哭一场吧?没想到赵立秋居然也考上了!当真是不容易。
相比之下,方辰的第一倒显得不那么意外了,或许是案首拿多了的缘故?柳叔听后,猛地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居然中了三个!不错,不错!不愧是我教出来的!这一下,我倒要看看那个老头子要怎么说!小书童的脸顿时又皱成了包子皮儿,少爷,您不能这样!方怡这会儿正高兴着,也顾不上去琢磨柳叔这话里头的意思,当下扔了怀里的芝麻杆子就往屋里跑,几个小的这会儿正在后院儿抖芝麻捡芝麻呢,估计没听到前边儿的动静,得去告诉他们!听到成绩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会儿,随后才又都激动起来,原本以为会哭鼻子的赵立冬这会儿正抱着方辰不住的转圈圈呢:哈哈哈哈,辰辰,你真厉害!连院试都能考第一!方辰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成了一弯新月,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可爱极了,搂着赵立冬的脖子,高兴极了:哦哦,我考上秀才了,以后可以省下税收的钱咯!是啊是啊!咱们家那么多地,可省下不少银子呢!赵立年也跟着又蹦又跳的:啊,不对!辰辰你考了第一,就是廪生了呢,廪生每个月发廪膳的!赵苗苗蹦蹦跳跳地自己转圈圈,嘴里也跟着喊:哦哦!哥哥们都考上秀才了!好厉害!方怡听得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感情这群小子们满脑子想的不是什么前程,而是怎么给家里省钱赚钱吗?从听到消息起,赵立秋就一直处于呆愣状态,似乎难以置信,他居然也考上了?怎么可能!他的资质比起方辰赵立年可差远了,也就学算术的时候能快一点儿,他居然都能考上?赵立夏笑着看四个小的闹腾,转身拍拍赵立秋的肩:发什么愣?高兴傻了?赵立秋嘿嘿笑了两声:可不就高兴傻了么!没想到我居然都能考中。
你又不比别人差了去,考中秀才不是很正常的事?柳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赵立秋连忙转身:我只是觉得很意外,我本以为我考不中的,我府试都是堪堪才过的。
人生若是事事都如人所预料,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也许,正是因为你的心态,才导致你答题出色,被考官看入了眼呢?方怡笑道:柳叔说的是。
那头疯了半天的赵立冬冷不丁瞧见柳叔来了,接着想到自己没考中的事,立刻就焉了,讪讪地把方辰放下来,小步挨到柳叔跟前儿:柳叔,我错了。
柳叔这会儿的心情好到爆表,自然不会说什么:这次没考中,下次再来便是,有什么错不错的,科举本就是件艰难的事。
赵立冬心下一松,连连点头,又高兴起来:我们考中了三个秀才呢!柳叔笑着点头:是啊,这是件大喜事,回头得好好庆祝一番。
方怡站在赵立夏的身旁,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弟弟们都出息了固然是件大喜事,可是原本是被弟妹们仰望的大哥,如今反倒落榜了,不知道赵立夏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察觉到方怡的视线,赵立夏转过头,低声问道:怎么了?方怡摇摇头没出声,赵立夏却突然明白了方怡的心思,微微一笑:别担心,我没事。
嗯。
一家子人高高兴兴闹了半天,这才终于想起来要去通知其他人,这考上秀才可是件大事,赵家村儿可是有好多年没有出过秀才了!更别提还是一口气出了三个秀才!赵立夏真有些担心族里头那些老人听到这个喜讯的时候,会不会激动地晕过去。
事实证明,赵立夏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老族长虽然不至于晕过去,但是那一口气也喘了好久,可没把前来报信儿的里正给吓坏了。
另一个真正晕过去的是赵老爷子,听说当时他正刚被赵三牛的小媳妇儿接回家去,一屋子人正热热闹闹在一起吃饭,刚好就有人来报信儿,说赵立秋和赵立冬方辰都考上了秀才,赵老爷子端着饭碗啊了一声,随即就往后倒了,闹得一屋子的人人仰马翻。
……且不说赵家村儿如何闹腾,城里头也照样是炸开了锅,自从那榜单贴出来之后,方辰的大名在榜首一露面,现场顿时就喧闹起来了,那个半大的孩子居然真的又考到了案首?一时间,满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之前都期待方辰能考上是一回事,可当他真的考上了案首,那又是另一回事。
一个籍籍无名的八岁孩童,没有正式拜师,没有进过学堂,甚至连启蒙都不曾有过,只是在刘公子门下学了不足两年,居然就能在县试府试院试中,一路摘得案首,这是怎样聪颖的天资啊!几大家族的人到了这会儿已经完全没了脾气,若是一次两次还可自我安慰说是运气,可连续三次被人甩在后头,那就真是自家孩子不如人家了。
只叹自家孩子时运不好,偏生在这样的大好机会面前遇上这样一个聪慧过人的孩子,如今更是被抢尽了风头,只怕左大名士这会儿已经听到方辰的名字了吧。
……城里一处宅子的书房里,一位中年人靠在椅子上,胖乎乎的手正托着一碗茶盏,慢悠悠地品着,露出些许兴致地表情:嗯?都打听好了?说给我听听。
是,那五个孩子都是大少爷教出来的,那个叫方辰的孩子,他爹似乎是个有学问的,起初就教了他们三字经,不过那年瘟疫去了,后来就是大少爷在教了。
那五个孩子,年前才刚出了孝期,这回是第一次报考,考了三个秀才,两个童生,方辰年纪最小,才刚过八岁,却是最聪明,一连中了三个案首。
赵立年也是个聪慧的,毕竟他没有爹爹可以教他,这一轮的三场考试,他考了一个第三,一个第五,一个第九。
其他三个,赵立秋和赵立夏的资质尚可,其中赵立秋算术偏好,赵立夏的画画的不错,相对而言,赵立冬就平庸了些,不过倒是块习武的好料子。
中年人听了,呵呵笑了两声:想不到他竟有这样的好运气,遇上这么一家子的好苗子,这下,他可要得意了,我当初四个学生里头,只出了两个秀才吧?那人微微笑道:老爷,您忘了大少爷也是您教的了?这样算起来,您和大少爷是一样的,都是五个学生,三个秀才,一样连夺三个案首。
可惜他自己不肯承认呐。
中年人啧了一声。
大少爷心高气傲,等过两年就会明白老爷的苦心了。
中年人似乎也并不在意,喝了口茶,道:说起来,这大半年的功夫,我们也推了不少人的拜帖,索性就趁着这一回院试考完了,让那些孩子们一同过来瞧瞧吧,这身边儿冷清清的,可真不习惯。
是,老爷,我这就去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_^谢谢关心奥····之前旅游病了么,作息就乱了,后来又是大姨妈,一直都没调整过来,这几天会努力调整的····先更一章,今晚争取再来一发,太晚了的话就要等明天了哟·138左大名士赵家村儿里出了三个秀才的事儿在一天之内就传遍了附近十里八乡,几乎在当天,各个村落就有人送贺礼过来了,老族长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这会儿问都没问赵立夏,直接一掌拍定要开流水席庆祝,把邻村儿的人都请过来。
赵立夏的家里更是乱成一团,道喜的人一批接一批,家里头又堆满了秋收的粮食,简直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最后还是里正出面,让大家伙儿先别着急,等过两天秋收忙得差不多了,再开流水席好好的庆祝。
说到秋收,这一屋子的粮食可还没晒完啊,方怡拍拍手,把犹自沉浸在喜悦中的众人拉回神:先别顾着高兴,快趁着天晴,把粮食都摊开了晒晒!于是,兴冲冲赶来报喜的可怜小书童连口水都没喝上两口就被拉来帮忙干农活儿了,幸亏这活儿不算太累,不然他还真吃不消。
自从考上秀才的消息传下来,上门来帮忙的人就更多了,赵立夏还有些不好意思,方怡却很坦然,他们一家子出了三个秀才两个童生,已经给村里头挣足了脸面,这会儿受他们一些帮助也不算什么。
方怡这边忙的热火朝天,族里头也同样忙的团团转,这庆祝童生的流水席和庆祝秀才的流水席可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怎么也不能寒蝉了去,邻村送来的礼节都放在族里头了,回头办酒席都要用上,剩下的该怎么办也要商量,这钱该怎么出也是个问题。
柳叔在赵家村儿又待了两天,白城山忍不住也赶过来了,还没进门就吼起来了:你们这是打算在这里窝到什么时候才肯去城里!不知道中了秀才要去领文书的吗?亏得我还订了酒席就等着你们过去庆祝!赵立夏连忙把白城山迎进屋:白叔,我们真不是有意的。
这不是前阵子下了场秋雨么,刚收上来的粮食全给打湿了,我们正愁着呢!一时半会儿没顾上去城里。
白城山一路走来,自然也是看到了到处都晾晒着的粮食,瞅着都有些湿润,这会儿听到这话,免不了一番关切: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有人在家看着么,怎么没来得及收回家?粮食太多了,那会儿我们都在地里头掰玉米呢,家里就方怡三妞儿和几个小的,根本就来不及。
白城山叹了口气:幸亏那雨下的时间不长,这阵子晒晒还不错。
是啊,再晴个十来天就差不多了。
……正说着话,里正过来找赵立夏说办酒席的事儿,看到白城山和柳叔都在,当即笑道:好巧,你们都在,那正好一起商量商量。
白城山大概能猜到里正是想要商量什么,如今赵立夏他们都出息了,赵家村儿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一定会想要大肆庆祝宣扬一番。
等到里正一开口,可不正对上了白城山的猜想。
族里商量了几天过后,打算这流水席就在晒麦子的谷场上摆,摆四十桌,鸡鸭鱼肉一个都不能少了,至于银两,就从族里头每年祭祀用的银两里头出,赵立夏他们只管把人带过去就成,到时候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瞧瞧。
对于这样的结果,白城山和柳叔是毫不意外,赵立夏倒是不太懂这里面的弯道,只觉得族里头这回一分钱都不让他们家出,当真是太大方了,当即就点头应了。
既然是为了给他们庆功的,当然是要去的。
等到里正高高兴兴地离开,白城山和柳叔把一屋子的人召集到一起,把这族里头的弯弯道道说了些给他们听了,只让他们多留些心眼,别那么轻易就被人给诓了去,人情这东西可是最麻烦的。
赵立夏听得认真,暗道自己果然还是太生嫩了。
流水席就定在三天后,那天一大早,赵立夏他们就起来了,本想早早的过去帮忙,却被里正的大孙子过来告知,等到了时候会来请他们过去,让他们先在家里歇歇。
方怡哭笑不得,只觉得这主意一定是族里那几个老狐狸想的,说什么开流水席庆祝,其实就是为了在十里八乡面前摆摆谱儿,让大家伙儿都看明白了,他们赵家村儿才是最体面最有实力的!不过,这样的安排倒也不错,且不论那几只老狐狸打什么算盘,就赵立夏他们来说,能被这样礼遇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因为那意味着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欺负他们了!等到中午的时候,里正亲自带了几个人过来,请赵立夏他们去流水席上,弄得一众孩子们受宠若惊,直说承受不起,里正摆摆手,严肃道:你们如今是秀才,见到官都可以不跪了,这礼你们自然当的起!赵立夏沉声道:叔,谢谢!谢我什么?是你们自己争气!来,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众人点点头,跟在里正的身后,柳叔跟白城山走在最后头,小声嘀咕:这里正倒是个不错的。
嗯,立夏来找我之前都是他在帮衬着,这才没让他们被老赵家的人给吞了。
虽然有点儿小心思,但对立夏他们还是好的。
柳叔点点头,不再言语。
等走到谷场那边,老远就听到有声音说来了来了,偌大的谷场,摆了满满当当的流水席,每个桌上都坐满了人,却愣是静悄悄的,只偶尔有小孩儿耐不住安静的闹声。
看到赵立夏他们过来,老族长颤巍巍地站起来,说了一箩筐的赞赏几个孩子的话,那毫不掩饰的直白话语连赵立年这样皮的孩子都忍不住听得红了脸,更别提方辰了,一张小脸儿红得跟龙虾似的。
其他的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还不住的拍巴掌,折腾了半天,总算是开席了,赵立夏他们全部被安排在主桌,方怡抱着赵苗苗去后头找里正的婆娘媳妇,这种筵席,女人是不给露面的。
这一顿流水席之后,赵立夏他们在村里头的地位着实高了不少,大家伙儿看他们的目光都隐约带了些敬重和畏惧,赵立夏倒是不在意,横竖他们就要搬到城里去住了,这样的结果是最好不过了。
流水席之后,白城山就督促着赵立夏他们回城去了,接着又在酒楼里开了几桌,请了些相识的人来大吃了一顿。
紧接着,柳叔就开始收到拜帖和邀请函了,这些有一半儿是冲着他去的,另外那一半儿却是冲着方辰赵立年和赵立秋的。
柳叔随意地把帖子往旁边一丢:中了秀才,身份地位就不一样了,更何况辰辰还是案首廪生,有人想要结交那是再正常不过,等过一阵子会更多。
考上秀才之后,并不仅仅是发个榜文昭告一下就够了的,还有各种手续,从今儿起,赵立秋赵立年和方辰就算是朝廷登记在案的考到了文凭的读书人了,要备好各种材料去领取文书,将来再凭着这文书进入各地州府去学习,这才是考上秀才最大的好处!能去更好的学校继续深造。
当然,这种深造秀才们完全可以自由决定去或是不去,而赵立夏他们,自然是想继续跟在柳叔身边学习。
柳叔对此甚为满意,这群小子,倒是有点儿眼力劲儿!就在这时,从年头回来之后就一直安静的左府突然有了大动静,一张张邀请函如雪片一般飞出来,落到今年参加科举的每一位童生和秀才的手里,同时还放出话来,下月初三,左府开门迎客,没有收到邀请函的人也可以投拜帖求见,一时间,全城沸腾,上一回左府这样大张旗鼓的广发邀请函是什么时候?只要稍微有点儿记性的人都能想起,那是在十年前,那一年的左府也如这次一般,开府迎客,那一年,左大名士收了四名学生,如今,那四名学生全部都已成才。
十年之后的今天,左大名士又要收徒了!作者有话要说:^_^比昨晚早了一小时,睡觉去!139报应既然是发给每一位童生和秀才的,那赵立夏他们几个自然也不例外,柳叔看着手里的帖子,脸上的神情颇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似笑非笑,隐约还有点儿得意的神情。
看得赵立夏他们几个颇为担忧,这柳叔是不是不想他们去啊?柳叔一挑眉:如此大好的机会,别人盼都盼不来,当然要去!左大名士一出手,那掀起的风浪自然是方辰一个小秀才没法儿比的,前一天还在被讨论的他第二天就被众人抛之脑后,所有人都在琢磨左大名士这一次的举动是不是当真为了收徒,若是真的,那这一回又是谁会那么幸运,能被左大名士相中。
白城山的心里头也高兴的很,这些孩子都出息了,那头左大名士居然也要收徒弟了,这当真是老天爷都开眼啊!晚上回家忍不住在白婶儿面前唠叨了好几回,白婶儿却给他泼冷水:我看那些孩子跟着刘公子学的挺好的,刘公子就他们几个学生,看平日里多上心,你也别老想着让他们往左大名士跟前儿凑,要回头左大名士没瞧上他们,这刘公子心里头又有疙瘩了,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平白误了那些孩子!这个道理我哪里会不懂?那些孩子都是重情重义的,早就认准了刘老弟一个先生,也并没有打算要去投左大名士的门下,他们只是想去见识一下名家风范,长长见识,哪怕是旁听一阵子也是好的!这些,刘老弟都知道,他也是赞成的。
白婶儿这才笑起来:倒是我瞎操心了。
那几个孩子,可真是让人心疼,咱家的要是能抵得上他们一半儿我就满足了。
白城山叹了一声:话不是这样说,咱们儿子也是个争气的,要怪也只能怪我,走了从商这条路,害他连个科举的机会都没有。
你这话说的!你若不从商,我们哪有这样的好日子!是我不好,平白的扯什么乱七八糟的!白城山握着白婶儿的手,笑道:是啊,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咱们这会儿就该高兴才是,以那几个孩子的心性儿,等将来出息了,少不得也会帮衬咱们孩子一把。
是啊。
……从文书拿到手之后,赵立夏他们又开始忙活自家的小店去了,欠着柳叔和白城山的银两也终于还清了,心里头一直挂念的事儿终于给卸下来了,别提有多轻松了。
只是这债务一还清,这会儿手里头又空了,得赶紧地赚点儿回来才成!这期间,柳叔还带着赵立秋赵立年和方辰出去晃悠了几趟,认识了一些其他的读书人,大都是秀才,还有一些是家族里的孩子,三个人跟着学了不少东西,跟读书人打交道跟招待上门的客人可不一样,言行举止都要有所注意,几趟下来,三个人明显的察觉到了自己跟别人的差距,赵立秋年纪最大,心思最敏感,只去过一次就察觉到了,只是看到柳叔不提,他也按着没说,这般又过了几天,直到某一天,方辰犹犹豫豫地问柳叔:柳叔,为什么同是秀才,我觉得我与他们不一样呢?柳叔不动声色地问:你觉得哪里不一样?方辰看着有些沮丧:我也说不出,只觉得我要比他们差上几分似的。
那你觉得你比他们差么?方辰挺了挺小胸脯,傲然道:当然不!一定是我哪里还没有学好,柳叔,我是哪里不够呢?柳叔哈哈大笑,转头看向赵立秋和赵立年:你们觉得呢?赵立年嘟了嘟嘴,委屈道:我只觉得他们似乎高我一等似的,却又想不出缘由,他们明明就跟我们是一样的秀才啊!赵立秋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这会儿心里头隐约有了些想法:是不是因为我们的出身?柳叔甚是欣慰,笑道:你们能想到这一层,确实不错。
若论聪明才智,你们并不比他们差,你们所欠缺的,只是专门的礼仪教导。
只有切身体会过,才会明白那一言一行间的差距有多大,三个小的当即表示一定会好好学习礼仪,只求柳叔教导。
眼见效果达成,柳叔也不再赴其他的约,重新将赵立夏他们五个召集起来,开始新一轮的集训,这次集训的内容,就是礼仪!方怡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又惊又喜,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当然知道在封建阶级社会,等级划分有多鲜明,身处下层的人,并不是说你有钱有学问就能更上一步的,那需要太多的契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柳叔既然开始教导他们上层社会才会注重的礼仪,那就表示这些孩子们即将有机会触碰到那个层面,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就能跻身进去,这让她如何不喜!……且不说赵家这些孩子在城里如何忙碌,在赵家村儿里,如今又传起了老赵家的事儿,赵老爷子在得知赵立夏他们一家考中了三个秀才的那一刻就晕倒了,这一回是真的倒了,清醒过来的赵老爷子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比之前被赵家老大吓了那一顿还要凄惨,一生都在为自己而活的赵老爷子生平第一次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当年对自己婆娘和长子所做的那一切到底是不是错的,这几十年来,他们老赵家越来越破败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是所谓的报应!人老了,心若再死了,那边就真的离死不远了,赵老爷子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差,身子骨儿一天不如一天,到了这会儿,老赵家的那些儿子媳妇总算是有了点儿良心,没敢再克扣替换赵老爷子的药,每天都伺候得好好的。
饶是如此,赵老爷子还是一天天的萎靡下去,目光也开始呆滞起来,时常一个人喃喃自语,说些谁都听不懂的话来。
把那赵三牛的小媳妇急出满嘴的泡,亏得她之前费了那么多心思,花了那么多口舌,才说服赵家老二和老三重新住到一起,又把赵老爷子给接了回来。
她还指望着赵老爷子硬朗地活着,回头好去跟赵家那些孩子套近乎呢!这要一下子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去了,那可怎么办哟!老赵家里头每天都有人上门来探望,说到底,赵老爷子也是赵立夏他们的亲爷爷,虽说他们脱了关系,可谁知道那些孩子将来会不会突然想明白了又认回这个爷爷了?总是对他好点儿是没错的。
在看到赵老爷子的凄凉情景之后,众人又忍不住生出些许感叹。
这赵老爷子当真是造孽,不过这孽也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怨不了别人!这些事儿很快就传到了方怡的耳朵里,听说赵老爷子是真的不行了,方怡也没再说什么,人在做,天在看,赵老爷子自私了一辈子,到老才明白自己错了,也不容易!晚上的时候,方怡偷偷跟赵立夏商量:怎么着也要去看看吧,不然会落人口实。
赵立夏点头道:是要去看看的。
于是第二天,跟柳叔告了假之后,赵立夏便带着赵立秋和方怡一道回赵家村儿去了。
在看到他们上门的时候,老赵家的一群人可热情了,一个个脸上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可怜那赵老爷子,瞬间就被抛到脑后。
赵立夏受不住这样的热情,直接道:我们听说赵老爷子病了,所以来探望一下,这些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们收下吧。
赵家二婶儿三婶儿立刻笑眯眯地把东西给收下了:这么客气做什么!你们是爹的孙子,孙子来看爷爷,哪里需要买这些东西。
赵立夏动了动嘴角,没应声,想了想,直接走到赵老爷子跟前儿,想要问候几句,却发现他的神智已经混乱了,完全认不出来的人是谁,跟他说话也完全没反应,只自顾坐着发呆,时不时嘟嘟囔囔两句。
想到昔日里硬朗的老人才短短时日就变成这副模样,赵立夏的心里也不免伤感起来,就算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可他们骨子里却是留着同样的血,会难过也是情理之中。
见此情形,赵立夏没有再多说什么,态度疏离地推辞了一家人热情的挽留,转身告辞了。
方怡看出赵立夏不开心,有心想要劝道,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自幼就是孤儿,从未体会过骨头至亲是怎样的感觉,在她看来,赵老爷子到如今这田地,完全是他自找的,居然在听说赵立夏他们都出息了之后就变成这样,可见这老头儿是有多不待见这些孩子!看过赵老爷子之后,赵立夏并没有在赵家村儿逗留,回家拿了些东西直接就回城了,连口水都没喝,方怡知道他是不想再留在那个伤心地。
赵立秋的神情也不太好,他从没有想过那个偏心固执的老头儿居然这么快就不行了,他一直以为他还能再活好些年的!这些事儿,赵立夏他们并没有跟几个小的说,只说赵老爷子病了,病的很严重,赵立冬还有些感慨,赵立年赵苗苗和方辰就没有太多感觉了,毕竟他们还太小,对赵老爷子也没有太深厚的感情。
接下来的日子里,众人一心一意都扑在了礼仪的恶补上,这些孩子平日里本就没有什么坏习惯,眼下要学的只是一些细节的东西,并不需要刻意去矫正什么,成效倒是不错,至少柳叔很满意。
全城期盼的十月初三终于到了,这一日,城里头闲着没事儿的人几乎都溜达到左大名士家府邸所在的那条街上,等着看那些小童生秀才们一个个手持邀请函,走进那庄严大开的门里。
柳叔的目光挨个儿扫过面前穿戴整齐的五人,最后才满意地点头:今儿在左府,你们要好好地给我争口气!是。
作者有话要说:^_^140失礼方怡抱着赵苗苗站在一旁,看得这场面,着实有些想笑,这架势,怎么像是要上战场似的!柳叔做完战斗总动员之后,带着手底下几个小兵雄纠纠气昂昂地出发了,临走前,赵立秋方辰他们扭头看向方怡,方怡冲他们握了握拳:加油!方辰严肃地点了点脑袋,昨天晚上的时候,方怡偷偷把他们几个叫到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内容是柳叔从来没有教导过的,提的那几个问题,他们竟然没一个人能答得上来!最重要的是,这些问题都是用来今儿在左府问左大名士的!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万一把左大名士也问倒了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大了怎么办!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在思考这个问题,幸亏柳叔自个儿也在走神,所以没瞧见身边儿几个小的神情不对,走在最前面的是白城山,为了看看几个小的今儿在左府的发挥,他特意一早投了拜帖想要试试运气,没想到左府居然很快回了他一份邀请函,为此他可激动了好些天,还特意去买了一身新衣服!连鞋子都换了新的。
左府距离柳叔他们那条街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他们一路走过去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柳叔在这城里也算是个名人了,平日里也没有深居简出,认识他的人着实不少,白城山更是个吃的开的,因着逸仙居的缘故,赵立夏他们也没少被人认识,所以这会儿他们走在街上,若是让方怡来说,那就是颇有种名人范儿。
越是靠近左府的街道,人就越多,时不时有人过来跟白城山和柳叔招呼一声,等到了左府门前,那人就更多了,却并不乱,三五成群地低声交谈,随着人流进入左府,左府的总管带着人站在门口,微笑着迎接一众来客,当看到柳叔他们的时候,他眼底闪过欣喜的神色,正要抬脚上前,却在看到柳叔的眼神后按捺住了心中的欢喜,静静站在原处等待那几个人的到来。
白城山一早就将邀请函拿在手里,这会儿到了面前,立刻就递了过去,那边家丁接过去看了一眼之后,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欢迎您来左府做客,请白先生跟我来。
白城山抱拳回了一礼:有劳了。
那一边,柳叔的邀请函刚一拿出来,管家就亲自上前接了过去:柳公子是贵客,自当由我亲自带路才是,几位小公子,里面请。
柳叔挑了挑眉,略微一颔首:那就有劳了。
赵立夏他们也颔首致谢,并不似以往那般热情,却更显得彬彬有礼。
左府坐落在城南一角,位置虽偏僻了些,占地却是大的,走进大门,两株青松迎客,脚下青石铺路,庭院开阔,朴实大气,赵立夏他们几个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大家大户,眼底难掩好奇感叹之意,不愧是左大名士,这府邸当真是大气!总管微微侧着身子在前边儿带路,眼角不经意打量那几个孩子,自然瞧见了他们眼底的惊叹,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府邸,饶是如此,他们却依然目不斜视,没有左顾右盼。
总管在心底暗自赞叹了一声,贫寒出身的孩子能有这样的礼仪教养,当真是难得!正厅旁边有条青石小路,绕过去之后便能看到一个角门,上书翠园二字,里面隐约传来说笑的声音,显然那就是此次聚会所在之地了。
踏进角门,眼前顿时一片青翠,原来这翠园是因着这满园的翠竹而来,只见那成片的翠竹中间有一条羊肠小道,穿过去之后,眼前豁然开朗,面前竟然是一个小湖,湖里还有许多鱼儿游弋生姿,小湖中央坐落着一间竹屋,竹屋里人来人往,影影绰绰,想必是受邀前来的客人们。
总管微微侧目,将几个孩子抑制不住的惊讶之色尽收眼底,不由弯了弯唇角,心情莫名地有些愉悦和得意。
总管瞧见了,柳叔自然也瞧见了,当即轻咳了一声,几个孩子立刻回神,抿了抿唇角,收起了快要看呆了的神情,两个最小的还忍不住偷看了柳叔一眼,一副做错了事心虚的模样。
这番有趣的样子看得总管一阵欢喜,心道:难怪大少爷这般喜欢他们,确实是些可爱的孩子啊!通往湖心小屋的桥在小湖的另一边,绕着湖边走了小半圈儿之后才到了,小桥也是竹子造的,一个个半弧形拱起来,踩在脚上的感觉颇有些有趣,只是像赵立年和方辰这样人小脚小的人就不太好走了,身子有些摇摇晃晃的,离他们最近的赵立秋和赵立冬察觉到之后,立刻伸手牵住了他们,直到过了桥才松开,两个小的扬起脸,冲他们灿烂地笑了一个。
竹屋里,坐在首位的那位中年人漫不经心地将桥上的那一幕看在眼底,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本是最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小举动,却往往最能看出彼此间的兄弟情深。
柳叔的到来让原本热闹的竹屋有了片刻的安静,所有人都看向他以及他带来的那五个人,如果左大名士这次当真收徒的话,那么柳叔身后那两个最新出炉的年纪最小的秀才该是大家最大的竞争对手了!这是赵立夏他们第一次看到左穆大名士,直到许多年后,方辰都忘不掉第一眼看到左大名士时那种幻灭的感觉,大名士难道不应该是像柳叔那样风度翩翩,仙风道骨,风流高雅的吗?为什么面前这位闻名遐迩的左大名士会是一位白嫩嫩圆滚滚的笑得跟弥勒佛似的胖子!这一刻,所有的礼仪都被抛到了脑后,就连五人当中最沉稳的赵立夏都掩盖不了内心的惊诧之色,满脸呆愣地望着那个笑眯眯的脸圆圆的左大名士。
柳叔只回头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这么些天的集训算是白折腾了!亏得他今儿一早还耳提面命让他们别给他丢脸!看他们一个个瞪得眼睛溜儿圆的模样就知道被左大名士给打击得不轻!他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看那老头儿笑得灿烂的模样,就知道他看戏看得有多开心了!不只是左大名士,左府的总管大人也同样看戏看的很开心,连外头还有许多客人需要他去迎接安排都顾不上了,只想看看等那几个小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神情。
最先回过神的果然还是赵立夏,他眨了眨眼,暗道坏了!垂在身侧的手连忙碰了赵立秋一下,赵立秋回神,又碰了赵立冬一下,很快,几个人都回过神了,却又同时迷茫地眨着眼,有些回不过味儿来,直到赵立夏率先弯腰行了一礼:学生赵立夏,拜见左大名士!其他几个也连忙有样学样,将见面礼行了个足。
方辰更是为自己无礼的行为而羞红了脸,行了礼之后就再也不敢抬头去看左大名士了。
左大名士笑眯眯道:嗯,都乖啊,一路过来辛苦了吧,去那边找个位子坐着歇会儿啊,茶点什么的自己吃,别客气。
这,这,这当真是左穆左大名士吗?赵立夏他们几个呆愣愣地应了句,迷迷糊糊就跟在柳叔身后。
柳叔怒其不争,看向左大名士的目光也不由带了点儿愤懑,左大名士依旧笑呵呵,看得柳叔愈发的恼火,转身就走,寻了处离左大名士远远儿的地方!这父子两从十年前就是这么剑拔弩张了,总管也已经是见怪不怪,在一旁看够了热闹之后,这才跟左大名士说了一声,便又匆匆忙忙出去迎接其他客人去了。
赵立夏几个人跟在柳叔身后,心里头十分地沮丧,刚刚居然那么失礼,盯着左大名士看发呆了!就算左大名士跟预想中的不一样,那也不应该啊,以貌取人,最是不该了!这一下,怕是会让左大名士心生不悦了吧!几个人正没精打采地跟在柳叔身后,冷不丁听到有人哼了一声,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出声的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看衣着打扮便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这会儿正不屑地看着他们,肉肉的小下巴抬的高高的:你们是第一次见到左大名士吧!居然盯着他老人家看了那么久,当真是失礼至极!这话说得方辰的脸更红了,心中也愈加地羞愧,赵立年却是个胆大的,当即也哼了一声,回道:左大名士正值壮年,你居然称他为老人家,你才是失礼至极呢!那孩子没料到他们居然还会反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也是听别人称左大名士为老人家,所以才跟着称老人家的,从来也没有人说过他这样称呼不对啊,可这会儿被这小子一说,好像确实也是件很失礼的事情!只不过,自古文人斗法,从来都是输人不输阵,就算心里头觉得自己错了,面子上却还是要顾着的:你懂什么,这是我对左大名士的尊敬!你以为谁都会跟你们那样,盯着左大名士发呆吗?好吧,这回换赵立年没话说了,盯着左大名士发呆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人了,也太失礼了,完全就没法儿反驳!柳叔这会儿心情也不好,瞧着几个小的被欺负了,有心想要让他们长点儿记性,也就没出声,再说了,十来岁的孩子斗嘴,本就没有大人开口帮腔的道理。
却不料,方辰却出声了:我自知失礼于左大名士,此刻心中愧疚万分,自省我身。
人谁无过?过儿能改,善莫大焉。
我们失礼于人固然不对,却好过你这般明知道自己错了,却犹自不肯认错!作者有话要说:^_^今天赶早了!等会儿还有一更!推推朋友的文哦:141赐教方辰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清澈,声音清亮,语调不缓不急,身躯挺直,丝毫不以自己失礼于人为耻。
正如柳叔之前跟白城山所说,方辰虽年方八岁,性子却最是沉静,为人处世,自有自己的准则,错便是错了,知错便要改,即便眼下当着如此众多的人的面,当着左大名士的面,他也敢坦然应下自己的错,光凭这份心性,就值得人赞一声好!边上一群原本想要看这小秀才笑话的人此刻也不免收了心思,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这话说的容易,可真真正正做到的又有几人?至少此时此刻,换做他们是方辰的话,是绝对没有勇气当众说出这样一番话的。
柳叔原本不悦的脸色顿时好看起来,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孩子,敢作敢当!之前找茬的那个孩子顿时涨得满脸通红,他之所以看方辰不顺眼,只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父亲总是拿他跟方辰比较,总说他不如方辰,今日他好不容易见着了本人,偏生又遇到他犯了那样的错,当然不会错过,立刻就上前讽刺起来,说到底,还是年纪太小,性子太浮躁!这一屋子的小童生秀才们,看方辰不对眼的可着实有不少,可谁都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谁都不想主动上前生事儿,毕竟今儿最主要的目的是入了左大名士的眼!左大名士捧着茶,笑眯眯地看着,看不出半点不悦,却显然也没有插手的打算,当主人的都不出面,其他人就更不会说什么了,那孩子的长辈也没有出声,毕竟今儿,他们家族可不止这一个孩子来了,若是因为他一个,牵连了其他的几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场面顿时有点儿冷了,赵立夏神色微动,他伸手随意按在方辰的肩上,微微俯□子,笑道:辰辰,你这话说的不对,刚刚这位小公子只在一开始那样称呼了一次,在立年提出来之后,他就改了,所以你也许误会人家了。
方辰露出些许困惑的神情:是吗?不信你问问这位小公子。
眼见方辰和赵立夏的目光都望了过来,那孩子总算还没有笨到家,红着脸一个劲儿点头:是的!你误会我了!我都改了!方辰哦了一声:那是我误会你了,我跟你赔不是!说着,弯腰行了一礼,态度十分诚恳。
那孩子不敢再说什么,匆匆还了一礼便立刻逃也似的回了自家长辈的身后,这方辰实在是太不好惹了!难怪他能考上三个案首!看到这一幕突如其来的转变,在场的不少长辈们都同左大名士一样,微微眯起了眼,这小家伙,似乎不简单啊!在刚刚那样都已经撕破脸皮的情况下,居然瞬间就被拧过来了,还没有半分不情愿的模样,这就显然不是赵立夏的威信问题了,而是小家伙自己也懂得见好就收!所以,这个看似老实耿直的乖小子其实也是个懂得人事变通的?若真如此,那可当真是块上等的美玉了!既然这个小插曲已经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大家伙儿自然不会让这场子继续冷下去,毕竟这里可是左府,毕竟,左大名士还坐在首位看着呢!一时间,说话声又渐渐响起来,三五成群,自顾围在一起说着话,仿佛没看到刚刚一幕似的。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方辰和那小孩儿吸引的时候,两个小小的身影从门边儿悄悄地摸进来了,个子高一点的人低声道:小姐,那边好像有人在闹事。
小个子的那个一听,立刻踮起脚来张望:是嘛是嘛!谁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来我们府里闹事!我可要好好瞧瞧!高点儿的那个连忙拉住蹦蹦跳跳的小个儿的:哎哟,小姐,你别这样!你再看老爷就要发现我们了!听到这话,小儿子的立刻老实了:你别喊啊!咱们偷偷地挤在人堆里就没事儿了。
高个儿的立刻捂着嘴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个贼兮兮的身影在人堆里穿来穿去,倒也没人觉得不对,今儿左大名士请来的小客人可着实有不少,或许是谁家的孩子在找朋友呢。
左大名士惬意地坐在首座,身旁有人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他听后,神色不变,淡淡道:随她去吧,让人看着点儿就是了。
柳叔一路跟人笑着打了几个招呼后,挑了一处靠窗子的地方坐下了,赵立夏他们自然也跟着,经过刚才那一场,原本有心想要在这样的场合里给方辰一点儿难堪的人也不敢贸然上前了,这位连中三个案首的小秀才也许并不是个好惹的,更何况他身边儿还有刘公子呢!没人上来找事儿,几个小的也乐得轻松,方辰的眼睛四处转了一圈儿之后,便落在了小圆桌上摆着的点心上了,唔,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按照之前的礼仪教导,这种聚会上的点心一般很少人会吃的,就算吃也只是意思一下,不会一坐下来就开始吃!可是这里是左大名士的府邸,不是寻常人家,这盘子里的点心可装了不少呢!并不像是仅仅做个样子的,而且刚刚左大名士也说了只管吃,那是不是可以吃点儿?就在方辰暗自纠结的时候,冷不丁儿被人撞了一下,差点儿没把他从凳子上给撞下去,他扭过头,看清来人之后立刻瞪圆了眼:怎么是你!撞人的那个在看到方辰之后,反而比他更凶:居然是你!方辰回过神后,跳下凳子,一把拉住面前那人的手,拉着她蹲到桌子底下,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跑来了!这里是左大名士的府邸,左大名士这会儿正请了客人的,你跑来做什么!你居然又女扮男装!面前这撞人的这位,可不就是那日在逸仙居女扮男装被方辰识破的瓷娃娃么!一年没见,小瓷娃娃的模样倒是没怎么变,方辰一眼就认出来了,小瓷娃娃莫名其妙被拉到桌子底下,听到方辰这话,立刻就不乐意了:我为什么不能来!难道只有小童生和小秀才可以来吗?如果不是爹爹不让,我早就去报名了,哪里还有你拿案首的份儿!方辰无辜地眨着眼,默默告诉自己,君子当心胸宽阔,不与小女子计较!反正这瓷娃娃的爹爹是不会让她去考科举的,只是在心里头想想,又没有错!见方辰不吭声,瓷娃娃不乐意了:你这是不相信我的话吗?方辰连忙摇头:不是。
瓷娃娃这才满意了,想到之前的问题,她拽着方辰的胳膊,指了指柳叔的方向,问道:他是你的师父吗?方辰虽然有些纳闷,却还是如实回答了:是也不是,柳叔没有正式收我为徒,但是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师父!你问这个做什么?瓷娃娃滴溜溜转了转眼,笑道:我之前听人说,你的这位柳叔是个可厉害的人了!所以就想来瞧瞧。
方辰点点头:柳叔当真是个很厉害的人!几乎什么都会!瓷娃娃听着这话,心里头可得意了,抬着下巴骄傲道:那是当然!方辰心里头很是纳闷,不过却忍着没问出口,怕问出来冒犯了这位热衷女扮男装的小姐。
两人小家伙蹲在桌子底下嘀嘀咕咕,柳叔只当没看见,自顾喝着茶跟人聊着天儿。
不大一会儿功夫,客人们就陆陆续续到齐了,当总管带着最后一批客人过来之后,聚会就正式开始了,原本三三两两随意凑成堆的人也自觉地分开了,回到了一早就选好的座位上,这间湖心小竹屋的面积并不算太大,今儿请来的客人有五六十位,加上小圆桌小方凳,差不多摆了个满满当当,就只够身材瘦弱的家丁们来回穿梭,添点儿茶水什么的。
按照往日的规矩,这种聚会的客人们都是以少年居多,那便少不得要考验一下大家的学识,怎么个考验法呢?那当然不是跟私塾先生那样挨个儿提问,一路点过去,那也未免太无趣了些。
于是,便有了击鼓传花这样的游戏,拿一个柳叶编织成的小环,让在场的小童生和秀才们挨个儿传过去,再找一个人,蒙住眼睛,敲打小鼓,鼓声起,小环开始从前往后再从后往前的依次传递,鼓声停的那一刻,小环在谁手里,那便由谁来抽一道题目来答,对了有奖,错了便要小罚一下。
这样的游戏自然是大家所欢喜的,每个人都恨不得那小环轮到自己手里的时候鼓声停,他们等这一天可是等了足足一年的功夫。
虽然游戏规矩是依次传递,可当鼓声真响起来的时候,大家神经又紧张了起来,经常一激动就把小环给丢出去了,隔了几个人是很正常的事儿,方辰他们那一桌就被隔空了两回了。
方辰有心想要把自己的小方凳让给瓷娃娃坐,却被她摇头拒绝了,只说自己是偷偷跟来的,不想让爹爹看见,方辰信以为真,当真就坐直了身体,企图让自己的那副小身板儿挡住身后的瓷娃娃。
℉ёì℉аη τχτ看到自家调皮小妹那得意的小眼神儿,柳叔当真是哭笑不得,这小祖宗真是越大越能闹腾了!她还真以为自己满屋子的乱蹿,就没个下人能认出她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这游戏就已经进行五轮了,被点起来的五个孩子抽中的题目大同小异,跟童生试的内容相差不大,那五个孩子都应对的很好,左大名士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他们几句,把几个孩子乐得小脸儿红扑扑的,其他孩子们纷纷投去羡慕的眼神。
到了这会儿,已经没有人去想方辰会不会抢了他们的风头,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小环能在轮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停下来!游戏继续进行着,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孩子被点到了,也出现了答不出来的情况,几乎每个家族都有孩子被点到,唯独赵立夏他们这一桌子附近持续被轮空,运气也实在是太差了些。
对此,柳叔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那老头儿要是不整些事儿来那就不是他了!只不过这一回,老头儿的期望要落空了,他挑中的这些孩子,可不跟别家孩子那么肤浅!如此简单的抽题,不答也罢!左大名士安然坐在首位,捧着茶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底下的这一群孩子,所谓三岁看到老,并非没有道理,一个人聪明与否并不是最重要的,心性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勤能补拙,但从未听过有什么能弥补性格的缺憾。
对于不能答题这种事,赵立夏赵立秋和赵立冬当真是没任何想法,赵立年一门心思都在研究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扮男装的瓷娃娃,方辰则是努力的挡着瓷娃娃,这一桌子的人对于自己不能当众发挥一场毫不在意,他们本来就不打算来拜师的,自然也没想着跟人抢这种风头。
却不料,正因为这份无所求的淡定从容,让他们在这一屋子的人当中脱颖而出。
今日受邀前来的都是些童生和秀才,另外就是一些家族里头的孩子,这年纪小一点儿的,就期望能被左大名士看入了眼,直接收作徒弟,这年纪大点儿的童生和秀才们倒是没想过要当徒弟,他们就指望着能留在左大名士门下,哪怕是旁听一阵子,那也是受益匪浅的。
这个游戏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大名士这才笑眯眯地喊了停:玩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会儿了,不然你们的手都该酸了。
底下的孩子齐齐喊着不酸,一点儿都不酸!左大名士笑道:就算你们不酸,这敲鼓的先生可是手酸的紧了,得让人家休息一下嘛。
众人顿时笑成一团,左大名士又趁机让人上了些点心茶水,让孩子们吃些东西。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左大名士道:刚刚是我给你们出题,现在该轮到你们给我出题了,有什么让你们觉得困扰不解的,都可以提出来,我虽然未必就能答得出来,但是在座的有这么多人,或许就能探讨出个结果来。
这一环节也是每次聚会所必须的有的,所以孩子们一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提问,这提问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提问不能太难,若是太难了一不小心问倒了左大名士,那可就真心地得罪人了,若是太简单,又不能显出自己的学问,所以,这提问一般都是由族里的长辈们跟先生一起敲定的,孩子们只管拿来问就是。
左大名士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自己的这番好意已经变了性质,只是规矩习惯一旦形成,再想改可就难了,饶是他也只能继续按照规矩来。
孩子们陆陆续续起来提问,左大名士应对自如,偶尔有年长的秀才问一些提问,他反倒答得仔细一些。
那些家族里的人当然知道左大名士已经察觉了他们的小动作,心头难免生出些许无奈,他们也没有办法,孩子们毕竟还太小,所学有限,让他们自己去想,恐怕问出来的都是些浅显的东西,又哪里能入得左大名士的眼?却未想过,他们会做小动作,别人同样会,于是,便有了如今这局面。
左大名士在回答了一些问题之后,冷不丁点到了方辰的名字:你平日读书,可有什么不解的之处?方辰正听得有些无趣,这会儿被点到名,连忙站起身,朗声道:方辰愚钝,平日读书时常遇到不解之处,不过在询问了柳叔之后,都已解惑。
只是,在前几日的时候,我家养的那只芦花母鸡孵出了一窝小鸡,当时我与姐姐正在给鸡群喂食,姐姐突然问我:这小鸡是由鸡蛋孵出来的,鸡蛋又是由鸡生出来的,那这世上,到底是先有鸡然后生下了鸡蛋,还是先有鸡蛋然后孵出了小鸡呢?我苦思多日无果,自知所学有限,今日趁此良机,还望左大名士赐教!作者有话要说:^_^写的太投入了,居然不知不觉2点了,大家久等了奥·······142完了方辰的提问刚一说出口,就有不少人露出些许不屑的神情,那些孩子们看向方辰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山沟沟里没见过世面的穷人一般,在这样的场合,这样难得的机会,居然问这种浅显粗鄙的问题!当然,也有不少人开始认真地思考方辰提出的问题,怎么说方辰也是连中三个案首考上的秀才,他的学识是不容置疑的,这看似浅显的提问也许会内有玄机。
这一思考之下,陆陆续续就都露出或困扰或惊讶的神情,这果然不对啊!这当然不对!赵立夏他们几个想了一宿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把自己想的头晕脑胀,闭上眼就是鸡蛋和鸡在飞,你追我,我追你。
柳叔将这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儿,立刻就明白其中的精妙所在,他微微一笑,得意地看向坐在首位的某人。
左大名士那派悠然自得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他放下茶盏,站起身,眼底闪着精光,饶有兴致地看着方辰,笑道:这倒真是个有趣的论题,不如我们先来看看大家的想法?话音刚落,就有性子活泼的孩子忍不住举起手来:左先生,我先说。
这鸡和鸡蛋到底哪一个先,看名字就知晓了,鸡蛋鸡蛋,鸡在前而蛋在后,那自然就是先有鸡再有蛋的。
左大名士笑着点头:如此说来倒也有理,古人诚不欺我,既然没叫蛋鸡,而叫鸡蛋,那或许就是因为先有鸡而后生蛋。
那个孩子顿时一脸骄傲,方辰道:若是先有鸡而后生蛋,那生下第一只蛋的鸡又是从哪里来的?那孩子道:当然是从蛋里孵出来的。
可是你刚刚却说是先有鸡而后生蛋,那第一只蛋就应该是被第一只鸡生下来才对。
那孩子想了想,终于明白自己的问题所在,小脸儿蹭蹭蹭的红了起来,想了半天都没想出应对之词,情急之下,道:我只说第一只鸡蛋是被第一只鸡生下来的,又没说第一只鸡就一定是从鸡蛋里孵出来的!若是方怡此刻在这儿的话,一定会拍手叫好,这孩子当真是个聪明的,居然这么快就想到了基因突变的层面上!只可惜,方怡此刻并不在,而在此的众人也没有读过进化论,所以,他们只会觉得这孩子是在强词夺理了。
鸡不是从鸡蛋里孵出来的,难不成还能从鸭蛋里孵出来?又有人站起来道:我也认为是先有鸡而后生蛋,自盘古开天辟地后,女娲娘娘觉得世间苍寂,遂造人,继而才会有这世间百物,女娲娘娘既能造人,想必也会一同造了别的,私以为,这世上的第一只鸡,便是由女娲娘娘所造。
赵立年也站起身来,道:这不过是神话传说,怎么能用来当论证呢?那人道: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这世间第一只鸡和第一个鸡蛋,不也是很飘渺玄幻的吗?为何就不能用神话传说来论证?你这话就有些不对了,这第一只鸡和第一个鸡蛋,那都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不然哪有我们现在的鸡和鸡蛋呢?但是盘古大神和女娲娘娘却是我等凡人所无法见识的,这二者可不能混为一谈!盘古大神和女娲娘娘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若非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女娲娘娘造人,那我们现在居住的地方是怎么来?我们的祖先又是怎么来的?凭空冒出来的吗?还是天上掉下来的?……若是方怡在此,定然要感慨万千,居然只眨眼的功夫,他们就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命题瞬间发散思维到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命题!赵立夏他们几个眨巴着眼,似乎也没有料到辩论的走向会是如此偏离诡异,明明他们讨论的是鸡和鸡蛋的问题不是吗?怎么现在变成了人是从哪里来的的问题了?柳叔从刚刚起就一直闷不作声,显然是在心里琢磨鸡和蛋的问题,这问题还真不好作答,因为这是一个死胡同,鸡不会凭空变出来,只能从鸡蛋里孵出来,而鸡蛋却又是从鸡的肚子里出来的,谁先谁后,如何能分得清?若说第一只鸡是从别的蛋里头出来的,这也太牵强了,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说的便是血脉传承,只有自己一族的人,才能生出这一族的东西来!若说这第一个鸡蛋是别的禽类肚子里出来的,这也同样不可信,那不就是畸形了吗?畸形向来都是被当做怪胎弄死的,这种行为连人类都无法避免,更别提是禽兽了。
再说了,畸形能繁殖后代吗?方怡这小妮子,可当真是给大家出了个难题啊!柳叔思索半天无果,不由抬头去看站在首位的左大名士,知子莫若父,知父亦莫若子,柳叔一看便知道自家老爹也没琢磨明白呢!心里头顿时生出一股子得意之情,看到没有,我找来的小徒弟,才八岁,就能把你堂堂左大名士给问倒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原本秩序的小竹屋这会儿一片喧闹声,众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争辩的极其激烈,这文人墨客若是争辩起来,那架势可当真不比那菜市场好多少,充其量就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罢了,同样都是争得面红耳赤,声音不受控制的拔高,说到激动处,甚至还会挽袖子拍桌子。
站在方辰身后的瓷娃娃起初还担心被自家爹爹看到,强忍着没出声,可是听了一会儿之后,立刻就忍不住了,特别是有人反驳方辰的时候,她比方辰还先出声,一连串清脆的话语跟蹦豆儿似的冒出来,把那争辩的人吓了一跳,这个漂亮的小孩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眼前的场景让左大名士心里生出许多感慨,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样激烈的争辩了?自从他成名之后,随着名气的增长,别人跟他说话也越来越客气,他早就忘了上一次跟人争辩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更忘了身处喧闹之中静心思考是怎样一件乐事。
在座的都是学识相当的,最高也不过是几位家族里领队的举人,大部分都是童生秀才,争辩起来旗鼓相当,平日里都很难分出高下,更何况是争论这种几千年都争不出个结果的命题。
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气急之下,喊了一句:那就让左先生来评理!其他人一听,纷纷附和:对,让左先生来裁决,看谁说的更有道理!于是,前一刻还喧闹的众人顿时一片寂静,齐齐看向首位那圆滚滚胖乎乎的左大名士。
左大名士眨了眨眼,似乎才回过神,随即笑道:这一回,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这个问题,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
听到这话,全场静默,所有人都有些难以置信,这世上居然还有左大名士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吗?他可是举国闻名的大名士啊!连帝都德高望重的大学士都要尊他一声先生的人啊!他都想不明白,那他们岂不是更不会明白了?赵立夏他们却有点儿傻眼了,方辰更是呆滞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办,他居然真的把左大名士给问倒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左大名士给问倒了!这下子可怎么办!瓷娃娃的小脸儿红扑扑的,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呆愣愣地看了左大名士好一会儿,突然道:爹爹!你居然都想不明白?这怎么可能!这一声,让所有人都愣愣地转过头,看向那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孩子,方辰已经算是难得一见的漂亮孩子了,这孩子跟方辰站在一起,丝毫没有被他比下去,甚至还要更漂亮几分,难道,她就是传闻中的左大名士的那位七岁的幼女?方辰呆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瓷娃娃,脑子里嗡嗡嗡地一片,这个性子傲娇,酷爱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居然是左大名士的女儿!!!他居然两次三番的教训了左大名士的女儿!!!就在刚刚,他还拉了左大名士的女儿的小手呢!!!最后,混沌的脑袋里只剩下硕大的两个大字:完!了!看到众人呆滞的反应,左大名士的笑容顿时多了些许无奈和宠溺:这世上的事千千万,我区区一介书生,想不明白的何其多,怎么不可能?倒是你,又不听话,偷偷跑出来了!瓷娃娃委屈地撇着嘴角,眼底瞬间蓄满了水汽,似乎难以接受自己视为天的父亲居然也会有想不明白的事情,还是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她可怜兮兮地看了左大名士一会儿,突然转身,跑到几步外的柳叔身旁,拉着他的手,扬起小脸儿,声音都带了些哭腔:大哥,爹爹当真是想不明白吗?作者有话要说:^_^最近JJ各种抽搐啊,看留言还要爬到手机上才能看····辛苦留言的亲们辛苦了,抱住啃一口!143错了早上送走柳叔他们之后,方怡就开始捣鼓新玩意儿,这次她要弄的是奶油,之前就想到过,只是这几个月事儿太多,连喘口气儿的功夫都没有,自然也没时间专门来研究,这会儿正好用来打发时间,如果真能弄出来,那可又能增添一笔不小的收入了!把今儿一大早放在一边静置的牛奶端出来,最上面已经浮着一层略带浅黄色的东西,这一层东西就是奶油,方怡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这奶油给提炼出来,先把牛奶放到锅里煮开,等到奶油在牛奶上面结了一层奶皮儿,再用棍子快速地不停地搅拌奶油,这也是件辛苦的活儿,方怡一边搅拌,一边琢磨开了,说到赚钱,眼下还有一件大事儿有待解决,孩子们如今都出息了,家里的铺子生意又越来越好,人手却是个大问题,今年为了童生试,基本上大半年的功夫都没怎么认真的开铺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幸亏这铺子是自家买下来的,不用给租金,不然还不得亏死了?如今童生秀才该考的也都考上了,他们将来还有更远的路要走,不可能再继续让他们在店里头当小二,虽然眼下有三妞儿杨婶儿他们在帮忙,可杨婶儿家里头还有个豆腐坊呢,三妞儿也随时都准备着怀孕生孩子。
最关键的是,那位捕快大哥有心想要开间豆腐坊,把杨婶儿他们一家都接到城里来住,听了这话之后,方怡就更不好继续让他们来帮忙了,这两天铺子又没开成。
看来,请几个店小二已是势在必行的事儿了,可问题是请谁呢?这古代又不比现代,招个人随便发个招聘启事就好了,而且,他们卖的都是独门手艺,万一遇到了心眼儿不好的,回头把他们的方子给偷了去,那该怎么办?方怡忙着,赵苗苗自己端了个小凳子过来,爬上去好奇地看着方怡忙活,两个人倒也和谐。
正搅拌着,方怡的鼻子突然有点儿痒痒,她连忙放开木棍,转过身去,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揉揉鼻子,纳闷地想,怎么回事?难道天凉感冒了?也不知道赵立夏他们这会儿怎么样了,那些问题都问了没有,左大名士又是怎么回答的。
如果方怡知道她的一时兴起会造成这样的后果的话,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去问方辰他们有关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更不会在他们都想不明白之后提点他们直接去问左大名士!这下,问出大乐子来了吧!居然把左家隐藏了十余年的老底儿都给揭出来了!……再说左大名士家的湖心小竹屋内,所有人都已经陷入了深度的自我怀疑中,他们是不是还在做梦没睡醒?突然冒出来的女扮男装的漂亮小孩儿是左大名士的女儿也就罢了,在城里开了许多年书店的肆意张扬的刘公子居然是左大名士的长子!!!这太神奇太玄幻了!用方怡的话来说就是不科学!有左大名士这样的爹,他还需要去开书店赚钱?这也太坑人了!见识过无数风浪的白城山也傻眼了,想他走南闯北几十年,自问阅人无数,居然连身边儿的人都看走了眼,跟他称兄道弟好几年的刘老弟居然是左大名士的儿子???昔日种种依稀浮现在眼前,那位年轻人第一次登门拜访时的情形,面相俊雅,斯斯文文,手中纸扇轻摇,道一声白掌柜的安好,只一眼,便让白城山对这位年轻的书店掌柜另眼相看。
几年的邻里生活,白城山亲眼看着这位年轻人从籍籍无名到名满全城,也看到了这位儒雅的年轻人张狂肆意的一面。
饶是如此,白城山依然从未怀疑过年轻人的出身,只当他是资质过人再加上勤学苦读才有了今日成就!所以在当初看到赵立夏他们兄弟几个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找上这位年轻人,在他看来,这位年轻人和那群孤儿是有共同之处的,事实证明,他们也确实投了缘。
那一日的情形是怎样的?是他先说想要让这些孩子去给左大名士投拜帖,然后年轻人就只说教他们启蒙,不收他们为徒。
白城山猛然一震,原来,是他一时口快,这才导致了这些孩子错失良师吗?可这也不对,年轻人之后对这些孩子的教导可是尽心尽力,没有半点藏私,这一点,他自信是能看出来的。
难道,是年轻人把他的话当了真,所以想要帮着这些孩子拜左大名士为师?……赵立夏他们兄弟四个目瞪口呆,愣愣地望着柳叔发呆,张开的嘴巴都忘了合上,柳叔居然是左大名士的儿子?难怪他那么厉害!什么都会!问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他!赵立年的那一双星星眼简直都快要闪瞎了人眼。
可怜的方辰小朋友却没功夫感慨自己的先生有多厉害,他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他拉了左大名士的女儿的手,又两次三番的教训了左大名士的女儿不说,现在,他居然又当众问倒了先生的爹爹吗?柳叔脸上那无奈而宠溺的神情跟左大名士如出一辙,他弯下腰,抱起自家的宝贝妹妹,捏了捏她的小脸儿,正要开口安慰,却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快。
柳叔,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两次三番教训你妹妹的!我也不是故意想要问倒你爹爹的!我知道错了!呜呜呜!柳叔!方辰哇的一大哭起来,扑到柳叔的身前,抱着他的腰,边哭边说,情真意切。
所有人都被这一下子给弄回了神,结果却是更迷茫了,眼下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几个孩子都不知道刘公子原来是左大名士的大儿子吗?柳叔怀里的瓷娃娃更是呆呆地眨着眼,任由眼泪落下来都没察觉,愣愣地想着,明明是她的爹爹被问倒了,为什么那个小子哭得那么伤心?那她还要继续哭吗?可是突然哭不出来了怎么办?赵立年听到方辰的哭声,终于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立刻也着急起来,也扑了过去:柳叔,我也知道错了!你别生气,辰辰他不是故意的,是我们太笨了,想不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才让辰辰问左大名士的!赵立冬也连忙跟过去,几个孩子里,就属他最为老实憨厚,说不出那样多的话来,只认真道:柳叔,我也知错了!你别生气!这主意也有我的份!赵立夏和赵立秋两个倒是没再开口自我检讨,却已经是走到了柳叔的身前,一副诚心悔过的姿态。
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左大名士居然是柳叔的爹爹,不然他们绝对不会想要去为难左大名士!……柳叔由起初被小妹揭穿的无奈到为方辰出乎意料的反应而惊讶,到了这会儿就已经只剩下感动了,到了这时候,这些孩子们就只担心他会不会生气,而压根儿没想过他作者有话要说:坑啊!昨晚断网,今天一大清早停电!敢不敢不那么坑啊!嘤嘤嘤马上要去吃饭了,先更一章,晚点回来继续!144左柳到了这时候,这些孩子们就只担心他会不会生气,而压根儿没想过他隐瞒欺骗了他们这么久吗?左大名士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他转过头,冲总管看了一眼,总管心领神会,转身吩咐身边的家丁准备要送客了,只听左大名士道:今日当真是不好意思,小女顽皮,让大家看笑话了,我在这里给大家陪个不是,今日的聚会就到底为止吧,改日我再邀请各位前来做客。
左大名士都陪不是了,众人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当即纷纷起身告辞,带着满脑子的浆糊,和满肚子的疑问,可以相见今日之后,这城里头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左府的总管一早就安排好了家丁送客,总算是依次把人给送了出去,白城山从进门的时候就是选的较为偏僻的地方坐着的,这会儿看了眼柳叔所在的方向,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柳叔似乎察觉到了视线,转头看了一眼,正看到白城山离去的身影,柳叔动了动嘴角,眼底滑过一丝愧疚,他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不想让人知道他跟左家的关系,他想要靠自己闯出名堂来。
几十个人很快就退光了,方辰犹自抱着柳叔哭得伤心,这是他做的最大的错事了!柳叔无奈地拍拍他的后脑勺,把手里的瓷娃娃递给左大名士,俯身拉下方辰的手,掏出帕子给他擦脸,语气更是难得的温柔:哭什么?你又没做错,不懂本就要问,左大名士会被你问倒,只说明他的学问还不够,还有需要学习的地方,他应当感谢你才对,怎么你反倒哭起来了。
方辰吸了吸鼻子,抽抽搭搭的说:我不知道左大名士是柳叔的爹爹,我问倒了师父的爹爹,是不孝!问倒了师父的爹爹,这就是不孝了?那这天下间不孝的人可多的去了,我就是最大的不孝人!方辰看着柳叔不说话了,小脸儿哭得红彤彤的,显得整个人愈发的可爱。
瓷娃娃歪着脑袋看了半天,也出声劝道:你别哭了,我不会因为我爹爹被你问倒了就怪你的。
左大名士摸摸方辰的脑袋,笑道:真是个乖孩子,你能问出让我答不上来的论题,是你聪明,别哭。
方辰摇摇头,老老实实道:这个问题是姐姐问我的,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哥哥他们当时也在的。
赵立夏他们几个立刻跟着点了点头。
原来是方怡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柳叔微微眯起眼,仔细把方怡的小脸儿擦干净之后,又拍拍他的肩: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怎能三天两头的哭鼻子?方辰小脸儿一红,底气不足地嘟囔了一句:我都好久没有哭过了。
柳叔笑着捏了他的小脸儿一把,起身看向赵立夏他们几个:好了,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那我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左名柳,字柳岸,当年因为跟父亲左大名士意见相左,所以隐姓埋名在城里自谋生路。
我也并非有意跟你们隐瞒,希望你们不要觉得是被我欺骗了。
赵立夏忙道:柳叔,这两年来,你待我们视如己出,恩重如山,我们怎会觉得你欺骗我们呢?身边几个小的也连忙跟着一个劲儿点头称是。
左大名士站在一旁,眼底满是赞许,丝毫不介意自个儿被彻底的无视。
左柳心中的得意之情再也抑制不住,他冲着左大名士抬了抬下巴,骄傲道:我这几名学生可胜过你满门弟子吧!呵呵,确实不错。
不过据我所知,你并没有正式收他们为徒吧?左大名士不紧不慢地说完,弯下腰,笑得跟尊弥勒佛似的,冲着两个最小的道:辰辰,立年,你们有没有兴趣当我的学生?左柳顿时跟炸了毛的狐狸似的,怒目相视:就算你是我爹!这样当着我的面抢我的好徒儿,我可不会跟你客气的!左大名士斜眼看左柳,那神情动作跟左柳一般无二:是你自己不收他们为徒的,还不许我收来当徒弟吗?谁说我不收的!事实胜于雄辩,他们一直都称呼你为柳叔,而非先生师父。
左柳气急,一抬手,指着赵立年和方辰:那你问问他们,心中认谁为师!再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拜你为师!可怜的赵立年和方辰,才刚刚歇了口气儿呢,立刻又被拎出来。
……白城山浑浑噩噩从左府里出来,呆呆地回到自家店铺,坐了一会儿才猛的抬头,冲那头正担忧地望着他的店小二道:去对面把方怡叫过来。
方怡这头刚折腾出奶油出来,正和赵苗苗高兴着呢,突然听说白城山找她,想了想,还是把奶油给放好了,牵着赵苗苗一道过去了。
柳叔抬头看了她一眼,挤出一个笑容来:苗苗,乖,你在哥哥这里坐会儿,我有事儿跟方怡说。
赵苗苗乖巧地点点脑袋:好。
看着这架势,方怡暗自提了心,难道是出什么事儿了?耐着性子跟着白城山走到后院儿,正要开口问,那头白城山就开了口:你知道你们的柳叔是谁吗?方怡纳闷地摇头:是谁?白城山深吸了一口气,道:他是左大名士的长子,估计连刘和柳都不是他的姓名。
啊?饶是方怡都不禁瞠目结舌,柳叔居然是左大名士的长子?左大名士的长子居然跑来开书店?左大名士的长子居然还有闲工夫教一群小P孩儿启蒙?这不科学!按照名人二代定律,柳叔不应该是亚历山大,然后从小就要被严格教导,要么就是继续继承了他们家族的光辉祖业,要么就是叛逆心起,成为家族的耻辱!怎么可能会养出柳叔这么正常洒脱的性子!这不科学!白城山叹了口气:是真的,我今儿在左府里亲耳听到的,左大名士也承认了,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尊贵的身份!方怡也没有想到,这事儿恐怕没人会想到吧!这柳叔扮猪吃老虎也扮地太到位了!堂堂左大名士的长子和一条小巷子里的书店掌柜的,谁会把这两个人联想到一块儿去啊!心中的神兽奔腾了一把之后,方怡终于从狂吐槽状态冷静下来,看向白城山,问道:今天在左府发生了些什么事?立夏他们呢?怎么没跟白叔你一起回来?白城山又叹了口气,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听得方怡满头冷汗,感情这事儿还都是因她而起的啊!她到底是有多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想着要考验一下这左大名士的学识和度量啊!立夏他们给留在左府了,估计要晚点才能回来,我不好继续留在那儿,就先回来了。
哎,真没想到,刘老弟居然是左大名士的长子。
我当初还问他左大名士有没有可能收辰辰立年为徒!想必就是因为这话,所以他才坚持不肯收立夏他们为徒吧!方怡无语,她是当真不知道白城山那么早就起了心思,若他当时当真说了这样的话,以柳叔那心高气傲的性子,确实不太可能再去收立夏他们为徒了,但是看柳叔对立夏他们的用心程度,显然也不像是心中有芥蒂的,也许是另有原因?听了方怡的分析,白城山道:我先前也是这般猜测的,只是,哎,也许是因为左家的家教好,应允了的话,所以便尽力做到。
方怡劝道:白叔,以柳叔的性子,若他不想做,定然不会这般用心,你现在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还是等立夏他们回来了再看吧,也许柳叔当真不在意这些呢?白城山点点头:那便等立夏他们回来了再看吧。
两人正在后院儿说着话,前面听到赵苗苗欢喜的声音:哥哥们回来啦!两人连忙快步走到前边儿,张口就问:怎么样?什么情况?几人一同露出一副纠结的神情:柳叔和左大名士为了立年和辰辰吵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困死了,睡觉去,希望明天别停电,嘤嘤嘤145光环方怡顿时囧了,这父子两为了赵立年和方辰吵起来了?为什么?左大名士想要收立年和辰辰为徒,柳叔说立年和辰辰是他的学生,两人就吵起来了,左府的总管偷偷地先送我们回来了,还告诉我们说左大名士和柳叔每次吵起来,最少都要吵上两天的,让我们别担心。
方怡:……为什么才短短一天的功夫 ,她心目中那个形象高大仙风道骨的左大名士就已经瞬间轰塌了呢!果然是距离才能产生美,名人只宜远观膜拜吗?不过,比起感慨,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方怡看向最小的两个,认真地问:立年,辰辰,你们是怎么想的?两个小的今天受的惊吓比较多,这会儿还呆愣愣的,听到方怡的问话下意识的啊了一声,然后才道:柳叔一直都是我们的先生啊,左大名士是柳叔的爹爹。
方怡又问:你们一点儿都不想拜左大名士为师吗?不想。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柳叔就是我们的先生!回答声音斩钉截铁,不带丝毫犹豫。
方怡欣慰地点点头,这样才对!且不说柳叔自身学识渊博,教这些孩子绰绰有余,就算将来方辰他们进步神速,有柳叔教不过来的地方,左大名士身为柳叔的爹爹,还会冷眼旁观吗?儿子的徒儿,当爹的自然也要照顾一二才对!另外,因为被柳叔悉心教导过,就拒绝了左大名士亲自发出的收徒请求,一门心思认定了柳叔为师,这样的话一旦传开了去,赵立年和方辰的名声又要大大的提高了!这简直就是一箭三雕!既得名师,又能名利双收。
当然,这些弯弯道道赵立夏他们这几个实诚的孩子是压根儿就想不到的,他们也不可能往那方面去想,虽然已经回到了家,可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有种今日发生的种种是在做梦一般的感觉。
柳叔居然是左大名士的长子,这真是太离奇了!相比之下,连左大名士被问倒了这件事,都被大家不知不觉给忽视掉了。
……话说左府内,左大名士和左柳父子二人依旧是剑拔弩张,总管在忙完了该做的事儿之后,又默默回到了小竹屋里,看着他们吵架,这父子两从十年前的那一天大吵一顿之后,关系就陷入了冰封状态。
左柳一怒之下,离家出走,除了逢年过节实在是避不开的日子,他从来都不回家,即便回家也很少说话。
随着左柳的名气越来越大,他们父子两在外头见面的场合也越来越多,饶是如此,左柳也从来一副不认识左大名士的模样,左大名士也默不作声,父子两形同陌路。
十年后的今天,他们终于又愿意吵架了,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几个孩子是我千挑万选才选中的,就算你是我的父亲,也休想就这么抢走!左大名士道:既是你千挑万选,为何当初又不收他们为徒?左柳哼了一声:我只是为了让你看看,我挑中的孩子有多优秀!你原本就是想要与我面前炫耀,让我看着那几个乖巧孩子,却又摸不着,可是你却忘了,你既然不肯收他们为徒,那他们自然就能拜我为师。
左柳心事被点中,索性便一抬下巴:是又怎样?你当辰辰立年跟你收的那些徒弟是一样的么?就算我没有正式收他们为徒,他们也不会因为你的名气大就抛下我改投你的门下。
说到这,左大名士不由想起刚刚那两个孩子在被他询问时的神情,眼睛瞪得溜儿圆,一副被惊吓的模样,似乎瞧不出欢喜啊,难道他们当真没有半点心思想要当他的徒弟?琢磨了一圈儿之后,左大名士决定改变策略,他轻咳了一声,道:你之所以不收他们为徒,其实是另有打算吧?何不说来听听。
左柳哼了一声,断然道:没有!当真没有?左柳似乎不愿多谈:我说没有就没有!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当真头也不回的走了。
左大名士看着左柳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轻笑摇头,转头问道:你怎么看?总管笑道:大少爷的心思向来是最难猜的。
左大名士抬起手摸摸肉呼呼的下巴:这一回我也有些猜不中了,难道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老爷,您今年才四十二,算不得年纪大。
左大名士点点头:那就是柳儿长大了,心思更深了。
这是好事啊。
左大名士叹了口气:我这当爹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总管默默望天,如果故意把自家十六岁的儿子气出家门,十年间不闻不问也算是不容易的话,那这天下间可真没几位容易的爹了。
……这一头,方怡还在询问上午在左府发生的事儿:左大名士当真是这么说的?方辰点点头,模样依旧有些沮丧:当时大家都看着左大名士的,他说自己暂时没想明白。
方怡暗赞一声,不愧是大名士,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只有真正博学智慧的能人,才会有这样的胸襟和气魄,坦言自己的不知。
姐姐,那这世上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方辰至今还在琢磨这个问题。
方怡摇摇头,笑道:这个问题连左大名士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白城山在一旁忍不住道:这问题你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先去问问你们柳叔?而是直接就跑去问左大名士了呢?这话一出,赵立夏他们几个顿时心虚起来,目光游移,偏偏不敢去看白城山的眼。
他们之所以不去问柳叔,而是直接在左府当众问出来,其实也是想看看,柳叔和左大名士,到底谁更厉害!而之所以让方辰去问,也是想着让他能被左大名士记住,或许能争取一个旁听的机会,这种小心思,他们又怎么会说?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太见不得光了。
白城山是何等精明的人,只看了他们一会儿便把其中关节猜到了几分,这几个小的,怕是想要出其不意吧!结果却没想到一下子闹过头了,掀开了这样天大的秘密!……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左府出来的众人也很快就将刘公子是左大名士的长子这一消息散播开了去,再度掀翻了整个城。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世上的事当真是太离奇了,肆意张扬的刘公子居然是左大名士的长子?难怪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华!果然不愧是名门之后!那方辰得左大名士的长子亲自教诲,难怪一举夺得三个案首!果真是名师出高徒!甚至还当众问倒了左大名士!这可是左大名士成名二十余年从未有过的事!当这些话传到左柳的耳朵里的时候,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并没有辩解什么,世事往往就是如此叫人无奈,世人往往总是看到最显眼的一面,有个大名士的爹爹,他所有的努力都会被人无视,人们只会觉得他理所应当就该是优秀的,他的才气,他的傲气,皆因为他有左穆左大名士这个爹!而非因他二十余年勤勉好学,寒窗苦读!到如今,连方辰赵立年他们的成就也被归结为有他这样一位师父教导,当真是可笑可叹!看到左柳在听了小书童传回来的话之后就一直坐在院子里发呆,方怡心下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年少轻狂的柳叔偶尔会露出惆怅寂寥的神情,原来是因为他的出身,有左穆这样一个巨大的光环加身,左柳本身是什么样子,别人已经无法看清了,他们也不会想要去看清,他们只需要仰视那个巨大的光环就已经足够了。
方怡拿了一坛子葡萄酒,送到左柳的面前。
左柳掀了掀眼帘,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一把接过酒坛,笑道:你怎知我正念着这葡萄酒呢?柳叔每次这样发呆之后,都要喝一杯葡萄酒的,往日这酒都是从我手里拿的,我又怎会不知道?左柳哈哈笑了两声,拍开封泥,揭开盖子,就着那酒坛子喝了一口,这才道:你身为女儿身,当真是有些可惜了。
方怡笑道:我不觉得有何可惜。
我本就是一介平凡女子,想要的不过是一家人平安和顺。
哈哈哈,昨日左府那一幕,不日即将传遍朝野上下,你想出来的论题连我爹那样的人都答不上来,方辰大名不日便会人尽皆知,你所求的又岂止是一个平安和顺?心事被道破,方怡并不慌张,坦然道:我并无利用左大名士之意,这论题确实是我无意间想到的,原本就打算写进拜帖投给左大名士,说到底,我不过是想帮辰辰求一个在左府旁听的机会。
若是知道左大名士是柳叔您的父亲,我断然不会将这论题说与辰辰他们听。
左柳随意地摆摆手,似笑非笑道:我又没有怪你,你并没有做错,如此经典论题,岂能不出世?我爹也并非沽名钓誉之辈,他常言,人先有不知,而后才能知之,能被人问倒,他可是高兴都来不及了!没瞧见他今儿一早又把立夏他们给接过去了?你的心愿可以达成了,辰辰和立年深得我爹喜欢,怕是就要被他收作学生了。
左大名士的胸襟气魄委实令人敬佩!不过,辰辰立年他们是不会拜左大名士为师的,昨日我便问过他们,他们毫不犹豫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谁会轻易抛弃自己的父亲?柳叔大笑许久:不枉费我一番心血!好!好!好啊!方怡道:只是我有一事不解,柳叔这般看重他们,为何又一直都不愿收他们为徒?柳叔转头:你想不明白?方怡心中有所猜想,只是不知对与不对。
你说就是。
是因为左大名士吗?方怡刚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她顿了顿,继续道:是因为柳叔您不想让他们跟你一样,被左大名士的光坏所笼罩,继而被世人忘了本身的努力?柳叔静默良久,长叹一声:你竟然明白!方怡道:我明白,却又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我不明白,有这样一位闻名天下的大名士爹爹,以柳叔您的才情和傲气,应该想的是如何让世人觉得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对,为何反而是逃避?这实在是不像柳叔您会做的事!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又2点了,坑啊!146心结左柳随性的动作猛然一顿,片刻后,才道:我本以为我已是足够肆意张狂,不曾想,你竟然比我还敢说!方怡道:为何不敢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人生一世,若是连想都不敢想,那还有何前途可言?随波逐流,成就终有所限。
左柳默然不语,心中却一片惊涛骇浪,是啊,若是连想都不敢想,那又能有怎样的成就?从十年前决定离家的那一刻,他所想的就是如何让左穆对他刮目相看,想让左穆知道,即便不依仗他这个父亲,他也一样能闯出名堂来。
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超越左穆的那一天,是因为从小耳濡目染,所以便觉得左穆就是人生最高境界,以至于从未想过去超越他吗?从一开始,他就错了吗?见左柳不出声,方怡也没再说话,安静地坐在一旁,她虽然明白左柳的想法,却着实有些不能理解,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生来就有这样雄厚的家世背景是件多幸福的事啊,人生能少走多少弯路?居然还会觉得是名声累赘!当年从孤儿院一步步走到大城市立足,方怡走的无比艰辛,虽然平日里以坚强冷硬包裹着自己,可每当夜深人静身心俱疲的时候,她有多羡慕那些出身好有家可以做依靠的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两个小书童蹲在一边,默默地望着不远处的左柳和方怡,满脸关切之色,自家少爷跟老爷斗气都已经斗了十年了,到如今连家都没成,若是再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少爷今年可都二十六了!是老男人了!……与此同时,赵立夏他们几个坐在左大名士面前,面对左大名士胖乎乎的弥勒佛似的笑脸,心中纠结万分,这世上的事果然都是出乎人意料的,两年前的这个时候,他们可是连想都不敢想自己会有被左大名士这样对待的一天!哪怕是在两天前,他们也不敢想啊!可两天后的今天,他们居然被左大名士邀请到家里,被问询愿不愿意当他的徒弟!!!因为左大名士相中的学生是赵立年和方辰,赵立夏他们也不便出声,所幸两个小的也都是有主见的,即便是面对左大名士这样的人,也不露丝毫胆怯,声音清亮,态度坚决,只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恐怕要辜负左大名士的厚爱了。
这话,这模样,听得左大名士是愈发的喜欢他们了,看来传闻不假,这几个孩子的心性儿确实是不错的,是非分明,知恩图报,不追名逐利。
即使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
过些时日,我这里便要开堂讲课,你们有没有兴趣来旁听?不是我的学生也是可以来听的。
左大名士的神情没有丝毫不悦,依旧笑眯眯的。
几个小的听到这话,立刻就高兴起来,左大名士没有因为他们不愿意当他徒弟就生气,还愿意让他们来旁听,真是太好了!方辰也露出了这两天来的第一个笑脸:左先生,我们真的可以来旁听吗?看到那小脸儿上可爱的小酒窝,左大名士忍不住伸出胖乎乎的手,轻轻地捏了一把,笑道:君子一诺千金。
方辰平日里没少被人捏脸蛋儿,这会儿也不怎么介意,只是心里忍不住又愧疚起来,左大名士真好!他却当众把这么好的人给问倒了,真是不应该!这样想着,方辰从凳子上跳下来,认认真真道:左先生,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您那样的问题。
左大名士呵呵笑了两声,反问道: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我?那就是说,你还是想要用那道难题来考我?方辰小脸儿一红,忙道:我不是想要考左先生!我只是太愚钝,实在想不明白,所以想跟左先生求个答案。
左大名士也没再继续逗方辰,笑道:这次当真是要你失望了,这论题的答案我目前还没有想明白。
不过,若是等我想明白了,定然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如此可好?好!谢谢左先生!……目送那几个孩子离去,左大名士微微眯起眼,幽幽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孩子,他可是好些年都没见着了啊,不能收作徒弟实在是太可惜了!可谁让抢先一步的人是他的亲儿子呢?让他想动点儿小心思都不成!哎!没有可爱徒弟可以调、教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从左府里出来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只觉得压了他们两天的重石终于消失了,左大名士的垂青是几乎全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儿,可是对他们而言,却是来得太迟了,有了左柳这样的恩师在前,即便是有再好的先生摆在眼前,他们也不想要。
授业恩师,岂可轻易抛弃!不过,左大名士不愧为当朝第一大名士,且不论学识如何渊博,单凭这两天所表露出来的风骨气度,就足以让人敬佩。
在亲自邀请他们两次被拒之后,居然还毫不在意地询问他们要不要旁听,实在是太好了!赵立夏他们一路高高兴兴地回到家中,却只看到左柳离去的身影,似有些匆忙,几人面面相觑,跑进屋里去问方怡,方怡想了想,还是摇头说不知,许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儿要去办吧。
赵立夏他们也没太在意,当即把今儿左府发生的事跟方怡说了,方怡听说左大名士非但不介意,还肯让他们去旁听,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左柳那日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来,却让小书童送了书信给赵立夏他们,嘱咐他们好好的去左府旁听,他有问题没想通,需要安静一阵子。
赵立夏他们并没有多想,给左柳回了封书信之后就开始了去左府旁听的日子。
虽然左大名士那一日被方辰给问倒了,但这依然无损他的名气,他开堂讲课的消息传出来,每日都有许多人去旁听,场场爆满。
而赵立夏他们几个,也毫不意外地遭到了各种围观。
那一日之后,人们对赵立夏他们几个的感情着实有些微妙,颇有点儿羡慕嫉妒恨的意味,不过是几个乡下孩子,居然就入了柳公子的眼!难怪能考出那么好的成绩,当真是运气好到让人眼红啊!可是在想到他们是左大名士的长子的学生之后,心里头的那点儿不平又生生被压了下去,就算他们再不满,也不可能去得罪这几个孩子,那不是跟自个儿过不去么!对于自己的努力都被归结到左柳的身上,几个孩子的反应还是令方怡十分满意的,穷人家的孩子,果然在某些方面要迟钝的多,至少不会有富二代官二代星二代才会有的毛病。
他们只在乎自己实实在在学了多少东西,又考到了什么样的功名,至于别人说什么,他们不在意。
而且在他们看来,他们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成绩,确实都是左柳的功劳,别人那样说也不算没道理。
赵立夏甚至还笑道: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们将来还要跟柳叔学更多的东西!赵立夏他们忙着学业前程,方怡则是忙着赚钱,逸仙居是注定要请人了,不过有白城山在,这招店小二的事儿也不算太麻烦,不过几天的功夫,白城山就帮着他们找了三个店小二,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老实憨厚,都是白城山朋友介绍的,性子可靠,打算先在铺子里当两年伙计,然后再跟白城山去跑商。
听了白城山的话,方怡放下心来,既然是有求于白城山,那想必也不会闹出太多的事儿来,对方怡来说,她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安分守己就成,哪怕偷点儿小懒她都不在意。
如今已近入冬了,大雪都下了好几场,满世界都是一片素白,刘三娘也搬到城里来住着了,店里头如今主要就是她和三妞儿在忙着,三妞儿每天就蹲在厨房里做奶制品的点心,刘三娘就在外头,也亏得她干活儿手脚麻利,饶是如此,也还是忙不过来。
方怡在跟白城山一道看了那三个人之后,当天就谈好了俸禄,按月结,第二天就直接让他们来店里帮忙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来的缘故,那三个人都挺勤快的,有客人的时候,他们几乎没歇着,一刻不停地到处穿梭,让方怡明显地感觉轻松了许多,那头赵立夏也能安心学习了。
左柳这一出门就是一个月,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觉得不一样了,原本肆意张扬的人如今似乎更添了一份风流潇洒,眉宇间一片清朗之色,再也不见昔日偶尔一现的忧郁。
方怡一看便知困扰左柳多年的心结已解,由衷地替他高兴。
左柳看到方怡,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她:那鸡生蛋,蛋生鸡的论题,结果到底是怎么?作者有话要说:^_^147冰释前嫌方怡一愣:你还在纠结这个?左柳道:当然!这一个多月的功夫,这道问倒了左大名士的论题早就传遍了,如今更是举国上下都在争论这道论题。
方怡目瞪口呆,不是吧!这古代没有互联网的吧!居然一个月的功夫能传遍全国?要不要这么强力!那些读书人难道都不用考科举的吗?居然全都跑来争论这个命题!这论题是你想出来,你应当自有一番计较才是,快说与我听听。
左柳催促道。
方怡哭笑不得:我哪有什么计较,我不过就是喂鸡的时候突然想到的,你们都想不出结果的论题,我哪里会明白?左柳满脸怀疑之色,盯着方怡的脸研究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当真不知?方怡郑重摇头:我当真不知。
开玩笑,这鸡生蛋蛋生鸡的论题争论了几千年都没个结果好吗!她区区凡人一个,怎么可能会知道结果!虽说在穿越来之前,有英国科学家声称在鸡蛋壳儿里发现了某种物质,这种物质是只有母鸡的卵巢才能产生,因此可以断定是先有鸡后有鸡蛋!可这也不对啊,这是站在现代这个时代背景下做的研究,如今世界上的动物只有母鸡的卵巢里能产生这种物质,可不代表在第一只第一枚蛋出现的那个时代里,也只有那只鸡的卵巢里能产生这种物质!也许在那个年代,卵巢能产生这种物质的飞禽类有很多呢!那不还是又绕回了远点?左柳微叹一声:你可知道,你喂鸡的时候这么突然的想一下,惹得多少人为此想破了头吗?方怡心虚地眨了眨眼,问道:难道这个问题就从来没有人想到过吗?左柳道:古往今来那么多人,定有人会想到的,不过却从来没人会拿这命题去当众问倒了一位当朝大名士。
这一下,连带着几个小的也心虚起来,纷纷垂下小脑袋,不敢再去看左柳,刚刚见面时的欣喜也都乖乖收起来了。
左柳似笑非笑:好了好了,我又没怪罪你们,摆出这样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做什么?这么久没见,你们的功课可有落下?几个小的立刻站得笔直,把手背到身后,乖乖答道:柳叔不在,我们每日早晚都有诵读,功课不曾落下。
左柳点点头,把他们牵到书房,挨个儿考了一番,结果还是令他满意的,他们这一个月在左府旁听,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方怡看到左柳回来,特意抽空去了趟菜场,又买了些菜回来,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来庆祝,结果她刚拎了满手的东西回来,就听左柳说今儿要先回家一趟,明儿再过来,方怡没想到这左柳一想通了之后,真是半点儿都不含糊,这性格,她喜欢!……左柳回到左府,可把一府的下人们给高兴坏了,一路飞奔着去告诉老爷小姐和总管,总管还只当自己是听错了,半信半疑赶到半路,果然就瞧见了熟悉的身影,当下喜笑颜开:大少爷,回来了!老爷小姐刚刚还在念你呢!快跟我来。
笑伯,您慢点儿,我这次回来,不会走了。
听到这话,总管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一头栽下去,左柳吓得不轻,几乎是扑过去把人给扶住了:笑伯,您小心着点儿啊!摔着了我可担不起!总管一把拉住左柳的手,欣喜地问:你当真不走了?你想通了?左柳笑着点头:当年是我年少气盛,如今我已想明白了,眼下的我确实比不上父亲,还需多多向他学习才是。
总管激动得热泪盈眶:大少爷,你终于想明白了!老爷是你的父亲,这世上哪有不疼孩子的父亲?他只是望子成龙心切,所以才让大少爷你误会了。
这十年来,老爷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却没有一日不去看你当年留下的字画,每次听到你的事之后,都要一个人呆许久。
心结一旦解开,昔日种种又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那个因父亲偏心而负气出走的少年,变成了一位不体谅父亲一片苦心的逆子!此刻再一听老总管的肺腑之言,愧疚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左柳满面愧色:笑伯,是我错了!从今日起,我必当悉心服侍父亲左右,以弥补我这十年来的不孝之过!总管欣慰地拍拍左柳的手: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两人走到后院时,正陪着左穆一起等候的左筱筱一眼就瞧见了他们,当即喊了一声大哥,随即跳下凳子,飞扑过来:大哥!我可想你了!左柳弯腰将顽皮的小妹搂进怀里,笑道:你是想我,还是想我给你带来的吃食?左筱筱那双灵动的眼滴溜溜转了一圈儿,笑道:自然是最想大哥了!吃食嘛,也是想的!左柳大笑,抱着左筱筱走进屋里,在看到左穆那张熟悉的笑脸时,心下莫名有些酸涩,十年了,他有十年未曾仔细看过父亲,竟然连皱纹爬上了他的眼角额头都不曾察觉!他这个儿子当得实在是太不孝了。
左穆竟然看懂了左柳眼底的情绪,微微颔首,笑道:回来就好,先吃饭吧。
左柳满腔愧疚化作一汪泉水,竟有往眼角滑落的趋势,他微微睁大了眼,哽咽道:是,父亲。
左筱筱看看左穆,又看看左柳,纵然聪明伶俐,也终究还是不明白自家爹爹跟自家大哥在打什么哑谜,不过她也没纠结太久,大哥回家陪他们一起吃饭,真是太好了!食不言,寝不语。
左家的饭桌上,向来是安静的,只偶尔有瓷器轻碰的声音,左筱筱人小食量大,总是第一个吃,却最后一个吃完,可是这会儿,她却是第一个吃完的,不为别的,只因为左柳今儿回来,肯定会给她带好吃的,她得留点儿肚子。
左柳哪里不知道自家小妹打的什么如意算盘,看到她就要放下筷子,低声说了句:你再吃些,我这次回来没带吃的。
左筱筱顿时撅了撅小嘴儿,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骗,想要谴责自家大哥几句,却又想到这会儿是在饭桌上,只能默默地伤心!只是这点儿伤心很快就随着总管给她新添的一碗饭而消逝了!吃过饭,三人没有马上就离开,而是坐在一起说起话来,左筱筱爬到左柳的膝头,仰起头问道:大哥,你今儿怎么突然回家了?是有什么事吗?左柳摇头,道:我在外面飘了这些年,想家了,所以想要回来住。
左筱筱一愣,随即兴奋起来:真的吗?大哥你要搬回来住!以后都不走了吗?左柳看了眼左穆,对上他慈祥温柔的目光,心中又是一阵微微的刺痛,他用力点了下头:是,我以后都不走了。
太好了!大哥你跟我一起住好不好?别人家的小妹都有跟自家大哥一起住过呢!就我从来没有过!左柳捏捏左筱筱粉嫩的小脸儿:你怎么没有?我哪次回来,你没有半夜里抱着枕头赖在我房里不肯走?左筱筱嘟了嘟嘴:那不一样!左穆突然出声道:筱筱,你跟大哥一起住可以,但是你们不能住一间房,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是同眠,即便是你的大哥也不行,你如今长大了,不能再任性胡闹了。
左筱筱委屈地看了左穆一眼,乖乖地点头:我知道了,就让大哥住我隔壁的房间,好不好?好。
说完这事,左穆又看向左柳:这一个月的功夫,你可有想明白那道论题?左柳摇头:我想不明白,这论题看似简单,却是一个死循环,除了用神话传说来解释,勉强可以分出一个先后外,其他的实在是无从分辨,怎样说都有理,却似乎又都经不起推敲,不知爹您的看法如何?左穆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反复推敲,却始终无法有个确切的定论,也查阅了不少古籍,许是因为鸡和蛋都太常见,是以记录的很少很少,不过这个论题倒是一早就有人想到过,我查遍了那人的手札,所言甚少,似乎后来也是不了了之。
我问过方怡,她也只是无意间想到,并没有什么结论。
左穆感叹道:人生处处皆学问,你我所学终究太浅啊!我也是近日才突然明白自身的浅薄,居然浪费了十年时间去追逐世间名利,而忽略了自身素养,自今日起,我会潜心修学,以补自身之不足!左穆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能明了这些,那这十年光阴也并非全然虚度,而且,以我所闻,你的学识比之当年离家之时,要精进了许多。
有些东西,不亲自出去体验,是永远都无法感悟的。
左柳站起身,冲左穆行了一个大礼:孩儿不孝!左穆扶起左柳:我左穆的儿子,当然与众不同,你不过是趁我壮年之际离家十年,算不得不孝,更何况,如今你不也回来了吗?听到这话,左柳心中更是百般滋味,生生红了眼圈。
左筱筱乖乖坐在一边,看着父亲和大哥说话,到最后不禁笑开怀,大哥跟爹爹和好了,真好呢!心中死结已结,父子冰释前嫌,想要说的话那就太多了,左穆在家固然思念伤神,左柳在外却是劳心费力,谁都不好过,此番才说出一二,均已是心疼愧疚不已,顿时便转了话题。
你此番回来,是打算继续潜心修学?那立夏他们几个,你打算怎么办?左柳笑道:爹,您之前不是还跟我抢立年和辰辰吗?如今不正好?不过,既然要教,那三个大的心性儿也不错,索性便一并教了吧。
要教也可以,不过立年和辰辰可要跟我行拜师礼。
左穆那张弥勒佛似的笑脸愣是笑出了狐狸的味道。
想到那两个可爱的小子就要被人抢了去当乖徒弟,左柳心里头又冒出些许酸溜溜的滋味,哼道:我还年轻,连家都没成呢!才不想要徒弟!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感冒了,还低烧中·今天睡了一天,晚上才起来的,希望明天能好点儿····继续打滚求包养~~~~~:专栏,欢迎包养~···148师徒缘分就这样被左柳轻易卖掉的赵家几个小少年这会儿还毫不知情呢!他们正趁着难得的假期在店里头给方怡帮忙,好让那三位店小二能换班休息两天。
如今的方辰赵立年和赵立秋可都是秀才了,算是官儿了,往日那些熟客们见了,少不得要笑着喊一声小秀才,店里头热热闹闹的,喜气得很,连带着东西也多卖了不少出去。
到了傍晚时分,天黑之前,铺子就要打烊了,捕快大哥每天下了差事就会来店里接三妞儿一道回家,那会儿一般都是在铺子刚打烊的时候,一屋子人都在忙着收拾,三妞儿每每都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先走了就是偷懒了似的,总要方怡强硬地把她给推出门去才肯走。
自从请了那三位店小二,铺子里的收入又稳定下来,且有缓慢增长的趋势,方怡数钱数的笑眯眯的,看得赵立夏也跟着欢喜起来:这些钱攒着将来给他们读书用。
方怡点点头,道:是啊,当初咱们是没机会,觉得能请位先生考上个秀才就是顶了不起了,却不想居然靠上了左大名士和柳叔这棵大树,听柳叔和左大名士的意思,立年和辰辰他们两个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的。
自古名利可都是要钱财铺路的,咱们多准备些银两总是不错的!赵立夏抱着方怡,低声道:左先生的课堂已经结束了,从明儿起我就在家帮你,咱们一起挣钱供他们读书,不只是立年和辰辰,立秋和立冬若是继续跟在柳叔身边儿,将来也是有前途的。
方怡把铜钱都串好,放到一旁的箱子里,放软了身体靠在赵立夏的怀里,道:他们每个人都有前途,难道你就没有吗?你是大哥不假,但是如今你还有我,我有能力也愿意帮你分担这个家的重担,所以你就不要多想了,好好读书,继续挖掘你的长处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赵立夏张了张嘴,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听方怡又道:柳叔说你有绘画天赋,你想想啊,如果你的画画的好了,将来就可以作画赚钱,可不比跟着我在这小小的铺子里转悠来的好?论口才,赵立夏哪里会是方怡的对手,不过三言两语的功夫就被说服了,心里却狠狠下了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早日赚钱,好让方怡不那么辛劳。
……第二天一大早,左柳就上门来了,同行的还有好几位,有左大名士和那个瓷娃娃,瓷娃娃自然就是左筱筱,他们身后还跟着总管和三个小书童,其中有两个是左柳的,还有一个是瓷娃娃身边儿的丫鬟扮的。
几个人刚一出现在逸仙居的门外,立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人群中响起阵阵轻呼,左大名士和刘公子可都是这城里头响当当的名人啊!还都是很亲民平和的,是以认识他们的人着实有不少,之前听说他们是父子的时候,几乎让全城的人都大跌眼镜,有不少人至今依然不大相信,可是这会儿,他们一家三口,相携而行,怎么看都一副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真真是让人羡慕。
最先看到他们的是方怡,她那会儿正在给人打包热干面,透过那大窗子老远就瞧见了左柳他们一行人,她连忙冲铺子里赵立夏几人招手:柳叔来了,左先生也来了,快去接一下!赵立夏连忙同方辰一道小跑出去,毕恭毕敬将左穆左柳他们请到店里,倒是那瓷娃娃,冲着方辰挤眉弄眼,只不过方辰视而不见,端着小脸儿,严肃极了,可把那瓷娃娃气得不轻,嘟了嘟嘴,也不去看方辰了。
左穆一早就听过逸仙居的名号,这会儿在门外见了那招牌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转头冲左柳笑道:这字倒是不错。
左柳顿时露出些许得意的神情来。
左穆又道:只是这名字似乎太过了些,与这间小铺子有些格格不入。
左柳不吭声了,抬腿就往屋里走,边走边抱怨:一大早跑这么远,我这肚子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跟在后头的总管闻声道:让你在家的时候先吃些粥垫垫肚子,你偏不肯,饿得厉害吗?这铺子里有小米粥吗?先来一碗。
啧!笑伯,来这里可不能喝小米粥!那太浪费肚子了!立夏,去给我们端几碗双皮奶来。
说话的功夫,赵立夏已经领着他们去了靠窗的那张桌子边坐下了,就这张桌子,还是刚刚立秋立冬他们请客人挪个地儿给腾出来的,这个时间段可是店里头生意最好的时候之一。
那瓷娃娃一进门就往方怡那边跑过去,熟练的踩上矮凳,趴在长桌上冲方怡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姐姐,我又来了!你上回可说了要给我新鲜的好东西吃呢!还记得吗?方怡原本就喜欢这个小丫头,如今得知她是左穆的小女儿,那自然就更不会怠慢了,当下笑着刮了一下她的小脸儿:当然记得!我可等了你好久呢。
瓷娃娃一听,笑得可甜了:今年家里事情多,爹爹不让我出门乱跑,所以一直都没能来。
姐姐,你给我弄了什么好东西呀!方怡不答反问:你今儿什么时候回家?瓷娃娃眨了眨眼,居然立刻就明白了方怡的意思:我如今可以跟着大哥一道,就算天黑了回家都可以!方怡笑得更开心了:那好,等会儿等客人少了,我去给你弄,保管你从没吃过!姐姐你真好!瓷娃娃笑得开心极了。
方辰在旁边听了好一会儿了,忍了半天,却还是没能忍住,出声道:左小姐,你是柳叔的妹妹,柳叔是我的先生,你不能喊我的姐姐为姐姐的!瓷娃娃还在记恨刚刚方辰不理她,这会儿又听到方辰不许她喊方怡姐姐,心里头委屈的很,只觉得自己的一片热情被泼了冷水,当即道:我大哥又没正式收你为徒,算不得你的先生,你的姐姐我当然也能喊姐姐!方辰被噎了一下,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赵立年给拉走了。
赵立年把方辰一路拉到后院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辰辰,你难道不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是左先生的女儿,是柳叔的妹妹,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方辰懊恼道:我知道啊,我只是想要提醒她,她那样喊,会乱了辈分呢!她只来了店里两回,上次就是喊嫂子姐姐的,这次也喊姐姐是很正常呢,你就随她去吧。
方辰点点头:哦,我知道了。
赵立年这才满意了,人小鬼大的拍拍方辰的肩,老气横秋道:辰辰,你什么都好,就是凡事太认真了,这样可不行!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做人要难得糊涂啊!方辰听得认真,正要点头称是,却突然一只手伸过来,不轻不重地拍到赵立年的脑门儿上:还难得糊涂!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是糊涂?两个小的齐齐傻眼,立刻乖乖地站好:柳叔!左柳似笑非笑瞅着这两个小的,方辰凡事太认真,赵立年又太滑溜,要是能互补一下就再好不过了:小小年纪,哪里来那么多的小心眼儿?难怪你读书不如辰辰,从今儿起,你每天多读一个时辰的书!赵立年耸拉着脑袋,乖乖应了,小模样瞧着可怜极了。
左柳却不上当,这小子,一刻都松懈不得,一不留神就要被他给骗过去了!解决了赵立年,再看方辰:辰辰,做人要懂得变通,你跟筱筱几番对话最后都闹得争锋相对,不欢而散。
你就该从中吸取教训,下一回就换个迂回温和的方式去解决,怎能次次都是这般直截了当的点出?你这若是行军打仗,岂不是次次都要跳进别人的陷阱里?方辰默默想了想,才道:柳叔,我知道错了,下回我会改正的。
这才乖。
……左穆他们一行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各个儿都撑的肚子滚儿圆,就连总管左天笑都忍不住感叹:在店里头吃的味道比打包带回家做了的味道还要好上几分啊!确实,这等面食还是现做出来的才好吃,这几样奶制品的点心也别出心裁,难怪这家铺子的名气这么大。
左筱筱听得笑眯眯的,好似被夸奖的人是她一般,等左穆他们说完之后,她又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姐姐说了,等会儿等客人少了,还要给我弄新的好吃的给我吃呢!新的好吃的?左柳迅速回想了一番,没有啊,他吃过的那些左筱筱也都吃过了啊,难道方怡又琢磨出新东西来了?啧,有新吃食出来居然不是第一个给他吃,回头就敲打赵立夏去!几个人吃过饭后,似乎并没有离去的意思,赵立夏猜到他们或许是有话要说,连忙将他们请到后院儿去休息,谁知他们一开口就是问方怡又有什么新的吃食出来了,可叫赵立夏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便猜出是什么来:想必是前些日子才琢磨出来的那个,叫奶油,吃起来甜甜的,口感很好,不过不能吃多了,会觉得腻。
一听是甜食,总管顿时皱了眉,跟前儿的这几位可都是甜食爱好者,可这甜食不能吃多了,特别是左穆,大夫都叮嘱过几回了,千万不能再放开了吃!这下好,早上才好不容易打消了左穆想要两份双皮奶的念头,这等会儿又来了个甜的腻人的甜食!方怡等到早上客流高峰过了之后,便让刘三娘看着铺子,她去后院儿弄奶油去了,这奶油弄出来了,其实可以考虑很多点心了,只是方怡一直没功夫去琢磨,准备回头等过年再去折腾,所以也就没有把奶油弄出来卖,只偶尔弄一些出来给大家尝尝鲜。
奶油这东西不能吃多了,不说别的,光看左穆今儿早上对着双皮奶两眼放光的模样,就能猜到他那滚圆的身材是怎么来的了。
所以最后,当方怡端着一小碟奶油出现的时候,左家那三位甜食爱好者脸上顿时就浮现出失望的神色,这么点儿,一人两勺就没了啊!方怡假装没看见,放下奶油和一盘子油炸过的小馒头,笑道:这奶油单独吃太甜腻,只能当做是辅料,拿炸过的小馒头沾着奶油吃,味道可是好极了,你们尝尝。
三人学着方怡的样子,拿了个小馒头,沾了些奶油,一口咬下去,顿时满足地眯起来眼,不愧是一家人,这副神情看起来真是像极了!吃到了美食,左穆和左柳满意极了,也终于想起了来意,当下把两个小书童和丫鬟都支开,连左筱筱都打发她跟方怡去前头玩儿去了,只留下赵立夏,开口的是左柳:立夏,过去的一个月里,我自省吾身,只觉所知太少,还需潜心读书,恐怕没有时间再来教导你们,我的学识比起我的父亲来,终究还是差了太多。
今日我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你们可愿意投到我父亲的门下?你先别急着答复,我对你们的教导只能称作启蒙,我也远远算不得你们的恩师,自然也就没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一说,你们若是投了我父亲门下,我们依然可以一起读书,你们有不懂也可以继续来问我,只是我恐怕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整日地教导你们。
赵立夏没想到左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间有些错愕,之前左柳突然消失一个月说有事情要想,难道就是想的这些?比起那几个小的,赵立夏作为大哥,心智自然更成熟一些,他虽然心里认定了左柳为师,但也明白,左柳并不能算是他们的先生,他也一早就知道他们的师徒缘分会有尽头的那一天。
如今这一天到来了,左柳想要读书,所以没时间继续教导他们,还帮他们找了位更好的先生,这个结果无论怎么说都已经远远超乎了赵立夏的预料,所以他虽然心中不舍,却也不至于无法接受。
看到赵立夏的神情,左柳便知他已想通,心下有些宽慰:立秋和立冬就由你去劝吧,立年和辰辰我亲自跟他们说。
赵立夏点点头,认真道:柳叔,虽然您觉得您只是教导了我们启蒙,算不得先生,可是在我们心里,您就是我们的第一位名师!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关心奥···149拜师礼对于左柳的提议,赵立秋和赵立冬虽然也很难过,但到底还是很快就接受了,毕竟左柳是因为想要继续读书所以才让他们跟着左大名士学习的,而且他也会继续指导他们,这就足够了。
赵立年和方辰可就没那么好的心里素质了,他们才刚刚听左柳说完,立刻就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好似被丢弃的小动物一般:柳叔,你不愿意教我们了吗?左柳道:我怎会不愿意教你们?只是我所学有限,若是继续教导你们,恐怕会耽误了你们,如此得不偿失。
方辰红着眼圈儿,语气略带控诉:柳叔才华横溢,教我们是绰绰有余,怎么会耽误?那是因为你才刚刚考了个小秀才而已,所以觉得我才华横溢,等你将来学了更多的东西,有了更多的见识,你就会明白了。
你看我,花了十年时间才明白自己的浅薄,才想要继续潜修,你还小,不应当走弯路才是。
再者,你投身我爹的门下,那就是我的师弟,我仍然可以继续教导你的啊。
师弟跟徒弟哪里是一样的道理?那不是就跟父亲突然变成了大哥一样么!方辰在心里委屈的想着。
左柳又何尝不知道方辰对他的依赖仰慕,摸摸他的头,柔声道:我当初不肯收你们为徒,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只能教你们启蒙罢了,如今有世间最好的名师站在你们面前,这个机会岂能错过?……方怡在听说了左穆他们今儿来这里的目的居然是想要劝几个孩子投到左穆门下之后,高兴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左穆跟左柳可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档次啊!左柳到底还年轻,他的名号更多是来源于他的父亲,当他的学生也只能在这城里闻名,而左穆就不一样了,方怡敢肯定,只要左穆肯正式收了赵立年方辰为徒,不日他们的名字就会传遍全国!这就是名人效应!在方怡看来,从左柳门下改投左穆门下,也就是从普通211工程的大学里跳到清华的区别,明显是百利而无一害,所以在看到连同赵立夏在内的几个人都是一副不太愿意的难过表情,心里着实是很纳闷。
不是说方怡势力,只是作为一个现代人,对先生的重视程度远远比不上古人,这也难怪,现代人一辈子,前前后后不知道要被多少老师教过,能尊师重教就已经很难得了,若是按照古人的思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大家不知道要多出多少父母来!左穆他们一家子一直待到吃过了晚饭才回去,比预计时间多出了一倍来,其主要原因就是赵立年和方辰两个小家伙的死脑筋,别看赵立年别的时候调皮捣蛋,可在对待恩师的事情上,态度和方辰一般无二,闹得左柳又是欣慰又是苦恼,少不得又多费了一番唇舌,这才让他们不情不愿点了头。
最感慨的莫过于左穆了,想他成名这么多年,谁人不是上赶着想要当他的徒弟?何时如今日这般,收个学生还要人苦苦劝着,那几个才勉强地点了头。
可越是如此,他越觉得这些个孩子不错,良师易得,璞玉难寻啊!送走左穆他们,方怡又耐心地挨个儿劝导了一番,最小的赵立年和方辰还哭了好久,好似当真被先生抛弃了一般,让方怡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古人的这份淳朴诚挚的情感,当真是现代人望尘莫及的。
……这拜师的事就这么定下了,赵立夏他们五人均投入左穆的门下,但是只有赵立年和方辰行拜师礼,差不多就是普通弟子和亲传弟子的区别吧,对此,赵立夏赵立秋和赵立冬三人没有丝毫介怀,以他们的资质年龄,能得左大名士亲自教导就已是天大的好事,哪里还能贪图更多?华夏儿女尊师重教几千年,并非只是说说而已,这古代拜师可是件大事,更别提是拜当朝大名士为师!方怡也是到了这会儿才知道,左柳担心这些孩子不懂,几乎是全权接手了这件事,从一开始选择拜师吉日,然后是邀请有名望的人到场做个见证,最后是提点赵立夏他们准备拜师礼。
左穆对这件事也是十分重视,在定下吉日之后,立刻就给各处学生一一修书告知。
这拜师礼也是有规矩的,称作六礼束修,分别为: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寓意为苦心教育;红豆,寓意为红运高照;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桂圆,寓意为功得圆满;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
这六礼束修是最基本的,此外还要根据师徒双方的家境再增添一些额外的礼物,像左穆这样的名师,若是换了那些家族的人来,怕是什么样贵重的礼物都会送的。
但是左穆本人对这拜师礼是不怎么在意的,只要心意到了就好,他十年前收的那四位学生有两位都是家境贫寒的。
左穆不在意,赵立夏方怡他们却无法不在意,白城山更是无法不在意,太贵重的东西他们拿不出来,但是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白城山自问还是能弄到几样的,他如今对赵立夏他们可比对自己儿子还要上心了!特别是前阵子左柳亲自带了好酒上门跟他赔罪之后,他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如今更是东奔西走,能联络的朋友全部都联络了一圈儿,终于给赵立夏他们弄来了两样好东西。
赵立夏和方怡已经说不出太多感激的话,大恩不言谢,白城山对他们的恩情只有等来日他们出人头地再来好好报答了!这些日子,左穆要收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不仅仅是这城里议论纷纷,全国各地都有不少人在感慨:前些日子那个用鸡生蛋蛋生鸡的论题当众问倒了左大名士的方辰,如今被就要被左大名士收为学生了!不愧是左大名士,这份胸襟气度当真是叫人敬佩!就连皇宫里头都少不得人在议论,刚刚被册封的淑妃也颇有兴致地问:那个叫方辰的孩子,当真是自己想出那道命题的?她身边的宫女立刻躬身应道:回娘娘,据说是他的姐姐在喂鸡的时候无意中想出来的,然后方辰就拿来问左大名士了。
淑妃懒洋洋地靠在贵妃软榻上,目光透过宫女,一路看出老远:是么,如此看来,那位村妇倒也是聪明得紧,无意想出来的论题,就能问住了这满朝的书生。
这村妇就是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喂鸡的村妇,娘娘您才是聪明睿智,举世无双。
淑妃淡淡道:这话跟本宫说说也就罢了,若是隔墙有耳,被人传了出去,岂不平白落人口实?说本宫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自称举世无双?那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奴婢知道错了!求娘娘息怒!淑妃看也不看那宫女一眼,自顾接过另一位宫女递上来的茶盏,抿了一口,这才道:好了,本宫也只是提醒你,这后宫之中,是非之地,说话做事前先思量思量,你是皇后娘娘身边儿的人,理应懂得这些道理的,以后别再犯了。
那宫女一连声地应了,吓得脸色苍白。
……左柳挑选的拜师吉日是在腊月初六,这天凌晨,酉时刚过,天还黑着呢,赵立夏他们就都起来了,厨房里烧了满满几大锅的热水,几个人轮流沐浴更衣,白城山亲自过来监督,还带了白婶儿过来给他们梳发髻。
这般忙了好一阵子,直到天刚蒙蒙亮才都收拾妥当了,瞅着都已经是卯时了,白城山和方怡连忙催促他们动身,吉时就在辰时,他们可不能去晚了!当白城山驾着马车载着他们赶到左府的时候,那里头已经有不少人到了,左柳和另外一个年轻人正带了家丁在门口迎客,看到白城山他们,连忙走过来:来了?先进屋里坐着歇会儿,吃些东西,时间还早。
说话间,刚陪着左柳站在外面的另外那位年轻人也走过来,笑道:大哥,这几位就是爹的学生?嗯,这是白老哥,这几个,赵立夏,赵立秋,赵立冬……等等。
那位年轻人打断了左柳的话,微微弯下腰,打量着站在最后的赵立年和方辰,然后指着他们道:这个一看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定是方辰了,这个活泼的是赵立年。
左柳笑道:你倒是猜得准。
这是我二弟,左竹。
赵立夏立刻道:左二哥好。
方辰和赵立年却齐齐喊了声:竹哥哥好。
左柳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竹哥哥,这称呼倒是不错!竹哥哥,猪哥哥!左竹先是一愣,很快也明白过来,无奈道:爹爹这名字取的可当真是不好!这边正说笑着,那头总管就催过来了:大少爷,二少爷,先别聊了,老爷正找你们呢。
左柳和左竹应了一声,带着白城山他们进了门,又领到一个偏厅里,让他们先在这儿等着,吃些东西,等会儿在喊他们过去。
几个人点头应了,他们天不亮就起来了,这会儿当真有些饿了,不多时,就有家丁送来了早饭。
等到吉时差不多到来的时候,左柳和左竹过来了:白老哥跟我二弟一道,你们几个跟我一道。
赵立夏他们连忙站起身,互相整了整衣襟发髻,确定没有问题了,然后才拿上拜师礼,跟在左柳的身后,严肃地走进正厅。
正厅里此刻已经坐了不少人,却都一派庄严肃穆的神情,偌大的厅里静悄悄的,左穆此刻正端坐在正厅上位,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他此刻也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左柳领着几个人走到左穆身前不远处,这才停了下来,他身后的赵立年和方辰也立刻顿住脚步,在他们身后的是赵立夏赵立秋和赵立冬,等到左柳走到左穆左下方站定之后,五个人依次跪下,将手中的拜师礼微微举高。
左穆略微一颔首,抬了抬手,另一边的左竹和左家老三左松上前,依次将五个孩子手里的礼物接了过来,列在左穆身前的案桌上。
而后,赵立夏赵立秋赵立冬三人齐齐行了一个大礼,之后便退到一边,大厅中央就只剩下赵立年和方辰,两人站起身,冲着左穆行了四个大礼。
四拜过后,两人依次道:学生方辰,慕师之道,求为授业弟子。
学生赵立年,慕师之道,求为授业弟子。
声音清亮,字正腔圆,听在耳中分外悦耳。
左穆静默片刻,起身,回了一礼,道:师当有传道、通才之德;弟子亦具尽言、就养之道。
汝可知否?学生铭记于心!孺子可教也。
左穆的话音刚落,在座的就有人抚掌相庆:恭喜左先生又得高徒。
直到许多年后,方怡都时有感慨,这一日,或许才是他们赵方两家一生中最大的转折点。
作者有话要说:^_^,今天早睡~150喜事自从赵立夏他们投入左穆的门下之后,生活似乎没什么改变,却又似乎改变了很多。
这种改变是在心理上,一时间很难说出那其中滋味。
若说当初跟着左柳一门心思的读书,最终考上了三个秀才两个童生是意外之喜的话,那如今的他们,在投入左大名士门下之后,因众人夸奖而浮躁起来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了。
人生总是在明白更多的道理之后,才会发觉自己还有更多的无知,在左穆的门下,孩子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广阔无边的新天地,不只是学识,还有名声、地位,比起那些或金榜题名或名扬天下的师兄们,他们所取得的成绩是何等的微不足道,他们所拥有的资质是何等的寻常。
在明白自己狭隘的眼界之后,孩子们并没有沮丧自卑,而是选择了奋发图强,这让左穆很是满意,也让方怡暗自松了口气,名师不是那么好拜的,名校不是那么好读的,名气越大,所要承受的压力也就越大,相对的需要付出的努力艰辛也更多。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是生来就有的,即便是生在帝王家,也有他们不足为外人道的艰难。
除夕的脚步一天天的临近了,逸仙居的生意又爆满到一个新的高度,事实上,从左穆要收赵立年和方辰为徒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他们店的生意就没再差过,名气那是越来越大,有慕名而来的,有想要跟赵立夏他们结交的,还有的,是单纯的欣赏这些孩子,方怡每天数钱数地乐呵呵,管他们是为了什么来呢,能让她赚更多的钱才是王道!左穆的教导方式和左柳大有不同,在最初的这半个月里,他每日都拿了书籍让几个读,每个人读的都不一样,然后再询问他们有何感悟,几个小的摸不着头脑,只当是左穆在考他们的学识,心里头紧张的很,头几天的时候答得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后来见左穆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当真就只是让他们读书然后说说感悟,这才认真地静下心去读,倒也颇有所感。
上午的时候读书,下午依然是礼仪教导,负责指导他们的换成了总管大人,左柳每日也都会来一趟,陪他们说会儿话,再顺便指导几句。
眼下年关将近,左府里的客人络绎不绝,往年这时候左柳都是避而不见的,如今心结已解,当然少不得要扛起左府大少爷的责任,帮着接待客人。
过年的礼节是方怡准备的,一早就给各家都送了去,剩下的是村里的那几户,打算等小年过后他们再回去送。
关于今年具体在哪儿过年的事儿,方怡跟赵立夏商量了好几次了,若要他们说,那自然是想留在城里过年的,一来城里头事儿少,安静,过年嘛,只要一家子人热热闹闹在一起就够了,再说了,唯一跟他们走的亲近的杨婶儿他们一家子如今也在城里呢!捕快大哥是个实诚人,虽然豆腐坊的事儿还没弄出个接过来,但是却一早就把杨叔杨婶儿他们接过来了,准备就在城里过年了。
赵立夏却不太赞同,他们今年才考上秀才童生,若是过年不回去,恐怕要落人口实,说他们一发迹就不认识人了!这可不行,还是得回去,更何况,父母祖坟也要去祭拜一番,今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怎么能不告诉他们一声呢?听到这话,方怡也默默点了头,确实应该回乡。
从小年过后,左穆就停了赵立夏他们的课,让他们回家好好过年,第二天,逸仙居就关了门,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回家去了。
到了赵家村儿的时候,照例有几个小孩儿一边在路边玩耍一边等着他们,看到他们来,立刻高兴地围了上来,立夏哥立夏哥叫的可甜了,不多时又有村里人特意赶过来,欢迎他们回村,坐在马车里,方怡恍然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家里头照例又热闹了两天,不过因为刘三娘提前了两天回来,所以屋里头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炒花生红薯干之类的小零嘴儿也都少不了,这会儿直接就能拿出来招待客人们了。
赵立夏一回来就带着赵立秋和方辰去给里正送了礼节,然后又挨个儿将族里的几位老人家里都拜访了一圈儿,最后还去了一趟老赵家,赵老爷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只是心神却已经伤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时常连人都记不得了,说话颠三倒四,在方怡看来,这就是患了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症!对于赵老爷子的下场,众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人如今已经变成这样了,就算当初做了再大的错事,也都过去了。
赵家老二老三他们几个对赵老爷子还算是孝顺,一日两顿照顾的很好,看屋子收拾的也还干净。
不过,方怡却明白,赵老爷子之所以有这样的待遇,完全就是因为赵立夏,赵三牛那个精明的小媳妇儿还指望着利用赵老爷子来博取赵立夏的同情心,自然不会怠慢了赵老爷子。
赵三牛的小媳妇儿是个聪明的,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敲错了对象,且不说赵立夏不会因为同情赵老爷子而再度跟老赵家扯上关系,就算赵立夏肯,方怡也不会允许,如今他们一家子好不容易才攀上了一颗通天大树,她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不稳定的因素靠近。
老赵家的那一群人,连同这赵家村儿,在方怡看来都是不稳定因素,必须要小心对待。
晚上躺在炕头上,方怡忍不住又叮嘱赵立夏凡事要多考虑一下再开口,别随便就应承了什么,本是无意中的叮嘱,却让赵立夏叹了口气:我今儿去老族长的家里,他有心想要让我们在村里开间小私塾,教导咱们村里的孩子,我婉言推辞了。
不是吧!你们才多大啊,就让你们开私塾教学生了?也不怕误人子弟。
你当时有明确的拒绝吧?赵立夏无奈地笑了笑:我把先生搬出来了,虽然话没说死,但是看里正和族长大人的神情,似乎是死了心了。
其实,就算开私塾也不算误人子弟,考上秀才本就可以当先生教人读书识字了。
我也不瞒你,之前刚放榜的时候,赵立秋还与我商量过收几个孩童来教的事儿,说是能赚些束脩的钱补贴家用,不过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方怡道:你这还叫不瞒我呢?赵立夏一瞧不对,立刻露出讨好地神情:媳妇,我知道错了,我这不是想着回头再说么,结果一不小心就忘了跟你说了,我真不是有意欺瞒你。
方怡哼了一声:你最好不要欺瞒我!赵立夏抱紧方怡,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媳妇,等过几天,立秋就十六了,该盘算着给他说门亲事了,这事儿我不太懂,还要劳烦你多看看了。
一说这事儿,方怡之前还真想过不止一两次,古代十六岁已经不算小了,就算不成亲也该定亲了,之前他们就盘算着等童生试之后再来说亲,如今童生试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也该为赵立秋打算了。
这事儿我之前跟白叔提过,他说托了朋友四处物色呢,我想过了,咱们家如今虽然说着体面,但到底出身低了些,家境也只是一般般,都说嫁高娶低,我想还是找个性子好的姑娘给立秋比较好,那些家世好的,咱们就不高攀了吧,我怕回头立秋受气。
赵立夏道:我也是这般盘算的,找一家性子忠厚些的,女儿家性格好的就是了。
方怡笑道:光说性子,这模样也不能差太多了去,咱们立秋多讨喜?怎么着也不能娶个比他还不如的吧?好歹如今你们也都是左大名士门下的学生,立秋又是个秀才,好的咱们攀不起,寻常百姓人家儿还不是由得我们挑?赵立夏心里暗笑方怡前后不一,却也明白她这是护短,当下笑道:你是长嫂,这事儿当然是你来做主。
方怡道:哪里能全凭我做主?顶多就是我把第一道关,等我看入了眼,再让你们看,若到时候你和立秋都没意见,那就再定下,若是不满意,咱们就再找,怎么说也是立秋娶妻,是要陪他过一辈子的人,哪里能马虎了?全听媳妇儿的!……方怡本以为这个年会过的很忙碌,定然会有许多媒人上门,来给赵立秋说亲,须知去年那会儿,他们还都没考童生试呢,就有不少人来了,如今赵立秋这么出息了,那来的人定然更多。
可就当方怡做足了心理准备,打算跟媒人们来场旷日持久的抗拒战的时候,这上门的人居然没一个是提婚事的,哪怕连含沙射影都没有,这让方怡十分纳闷儿。
刘三娘知道方怡的心思,笑道:立秋如今见到官老爷都不用下跪了,是体面人了,她们哪里敢随便上门来说亲,那不是自找没趣儿么?方怡这才恍然,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些村妇就算再无知,心里也是明白这考取了功名的人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这一刻,方怡再度体会到了读书人的地位之高。
这个新年是方怡近三十年的人生里过的最热闹的一个新年,整个正月家里头都热闹闹的,大人小孩儿络绎不绝,方怡笑脸迎人,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跟谁都和和气气的,让村里人愈发地念她的好来。
等到正月初十的时候,赵立夏正跟方怡商量回城的日子,正在厨房里准备吃食的刘三娘突然呕吐起来,一连吐了好久,好似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了一般,可把一屋子的人吓得不轻,赵立夏当即就让赵立秋去套了马车,准备去城里请大夫瞧瞧。
王满仓却死活不让,夫妻两吞吞吐吐半天,才终于说出缘由,原来刘三娘是害喜了。
听到这个喜讯,一屋子的人高兴地都快要一蹦三尺高,在经历了那场天灾人祸父母双亡之后,他们家终于又要添新丁了!赵立夏他们毫不掩饰的愉悦之情安抚了王满仓和刘三娘的心,之前他们一度想过要打掉这个孩子,毕竟这一屋子的孩子前途才刚刚开始,他们若是这会儿要了孩子,会给他们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就算这些孩子们不说什么,他们也会觉得内疚。
可是他们又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毕竟他们已经二十好几了,之前的孩子都去了,他们也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啊!眼下看到这些孩子们高兴的模样,他们心里是说不出的欢喜和感动,只恨不得一辈子连同下辈子都帮着这些好心的孩子们做牛做马来报答。
赵立夏他们可不知道这夫妻两的纠结心思,正高兴着家里又能多个小宝宝了,其中赵立年和方辰最是担忧:大哥,咱们还是带王嫂子一起去城里请大夫看看吧,刚刚吐得那么凶,一定是宝宝在肚子里难受了!身为老大的赵立夏可见识过好几次怀孕生产的事了,这会儿一派镇定:这孕吐是正常现象,不用去看大夫的。
方怡按住刘三娘想要起身的念头:嫂子,你就躺着歇会儿,想吃什么尽管说,我去给你做。
从今儿起,你就别进厨房了,里头又是鱼又是肉的,味道不好,回头又该惹得你想吐了。
刘三娘满脸感激之色:这算什么,我怀第一胎的时候,还天天下地干活儿呢!那是以前,做不得数,现在在我们家,就要听我们的,只管乖乖歇着就是,我去给你做吃的。
一屋子人围着刘三娘转了一天,直到天黑了才消停,夜里的时候,赵立夏抱着方怡蹭了蹭:媳妇儿,王嫂子怀孕了,咱家又能添人口了,可真好。
方怡笑道: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赵立夏磨蹭了半天,终于将憋了许久的话问了出来:媳妇儿,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娃儿作者有话要说:又来晚了·····151童言无忌方怡有些意外:你现在就想要孩子?赵立夏道:也不是。
那是什么?方怡记得他们一早就在关于孩子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的,赵立夏并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更何况,以他们家目前的情况,确实是没这个多余的精力去要个孩子的。
赵立夏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前些天的时候,我路过院子的时候,那不是,不小心就听到了你跟那些婶儿说话,她们不是说,那什么……方怡回想了一下这几天那些三姑六婆婶儿嫂子们跟她说的话,能让赵立夏挂心的,跟孩子有关的,那显然就只有那些了,无非也就是那些,例如:如今他们成亲都一年多了,肚子里头还没个动静,这样可不行,回头会被赵立夏嫌弃的,女人嘛,终究要生个儿子才能在夫家站稳脚!想到赵立夏居然把这些话听在心上,方怡颇有些哭笑不得:她们说那些话,我都没在意了,你居然还会在意。
赵立夏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道:我这不是看她们说的有模有样,怕你也不安心么,我其实也是想要孩子的。
再说,就算没有孩子,我也不会觉得你不好!媳妇,我最喜欢你了!方怡听得心暖甜蜜,又有些羞涩,这小子,情话是越说越顺口了!见方怡不说话,赵立夏的手脚顿时不老实起来,摸啊摸的就摸进了方怡的衣服里,方怡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不许乱来!你不乱想我就不乱来!说着这话,手却抓住了方怡胸前的柔软。
方怡被弄得哼了一声:你……唔……一室春光,这孩子的问题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因为刘三娘怀孕,原本打算去城里过十五元宵节的众人也都安安分分呆在了赵家村儿,守着刘三娘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三个小点儿更是时刻盯着那肚子,好似小宝宝马上会从那里冒出来一般,看得方怡哭笑不得,又说了一番十月怀胎的话,听得几个小的满脸失望之色,原来还要那么久啊!最沮丧的莫过于赵苗苗了,她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有一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这样她就不是最小的了,结果却还要等十个月,太长了!对于方怡来说,在替刘三娘高兴了一阵之后,又开始发愁了,刘三娘虽然是一个人,可她一个能顶方怡两三个了,是店里头的顶梁柱啊,如今她怀孕了,方怡自然不会让她干活儿,这下子,店里头又要缺人手了,这回缺的,还是个技术手啊!眨眼间正月十五就过了,眼看着他们就要回城了,可这事儿方怡还是没想出个法子来,只能她一个人先撑着?那头赵立夏准备好了马车,一家人正要进城,却看到刘三娘也收拾好了衣服跟出来,赵立夏忙道:昨儿不是都说好了吗?嫂子你怀了身子,要在家歇着,城里头有我们就成了。
刘三娘道:我这还早着呢,最少还能再干几个月的活儿,再说店里头的活儿就是下下面条调调料,根本不费什么事。
怎么不费事?常年都要站着,最是腰酸背疼了!嫂子,店里的事儿我自有打算,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就成,帮王大哥王二哥做些饭什么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赵立夏方怡他们态度之坚决,似乎完全没有丝毫松口的余地,刘三娘也没得办法,只得乖乖留在家里闲着,目送这些孩子们出去辛苦拼搏。
经过这一事,王家的这三个人对这家孩子是更加的死心塌地了,在最绝望的时候卖身能卖到这样的一户人家,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哪怕将来没法儿脱了奴籍,他们也心甘情愿啊!一离开赵家村儿,方怡就皱起脸来,她还真没想出法子呢!赵立夏见不得她愁苦,低声道:不如就再请杨婶儿来帮一阵子,她那豆腐坊不是还没开么?回头让白叔再帮我们找找看。
方怡叹了口气:这人怕是不好找,我们的吃食用料都很足,很少有人能舍得,王嫂子当初也是我说了好久才习惯的,就这样,她还要时不时说我。
我就怕找了人来,回头让人觉得我是个败家的,麻烦啊。
别急,总会有办法的,若是不行,我先帮你一阵子。
方怡断然回绝:这怎么能行!你如今已是童生了,哪里能做这些?让人瞧见还不笑话死你!这话一出,顿时把其他几个小的的嘴也给堵上了,方怡一瞧他们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也想开口说要帮忙来着,老公和弟弟们懂事关心她是好事儿,但是关心到不顾自己的身份要来帮着看店那可就不行了,这里毕竟是古代,男人面子不能丢啊!大家回到城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左府报道,给左穆左柳他们拜年,去的时候运气不错,左府难得的清闲,一个客人都没有,左穆一家正围坐在一起说着话呢,听说赵立夏他们来了,连忙让他们进屋啦。
方辰一进屋就瞧见了瓷娃娃,顿时有些呆愣,左筱筱今儿穿着一身大红的袄子,领口袖子边上镶嵌着一圈白毛,头上挽着两个圆鼓鼓的发髻,也围了蓬松柔软的白毛,白嫩的小脸儿粉扑扑的,大眼睛水润润的,整个人瞅着可爱极了,冷不丁就把方辰小朋友给看呆了。
赵立夏带着弟弟们,一进门就给左穆他们行了个礼,拜了个年,完了才觉得似乎缺了点儿什么,一扭头,发觉方辰竟然出神了,再顺着那目光一看,立刻就瞧见了左筱筱,心里不由暗笑,这小家伙也知道看漂亮女孩了。
这屋子里的谁不是人精儿?赵立夏都发现了的事儿,他们当然也发现了,一个个笑得意味深长,左柳更是一早就瞧见了,这会儿正十分无良的抱着手臂笑眯眯的看热闹呢。
等到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方辰的身上,小家伙终于回过神了,似乎为自己看小姑娘看的出神而懊恼羞愧,小手拧的很紧,结果一抬眼,发觉大家都看着他呢,顿时轰的一声,一张小脸儿瞬间爆红。
唯一还在状态外的就属瓷娃娃左筱筱了,向来就习惯了被人注视夸奖的她丝毫不觉得方辰看她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对他露出了个笑脸,谁知,她刚一笑,方辰就移开了眼,左筱筱的一颗小玻璃心又被磕了一下,愤愤地扭头,她再也不要理方辰了!眼看着方辰的小脸儿越来越红,羞愧之色愈加的明显,心疼徒弟的左穆出声了:辰辰,来,这是给你的红包。
接下来的时候,方辰如坐针毡,整个人都有些不对,连目光都局促起来,除了地板哪儿都不看!这副小模样看得一屋子的人都暗笑,实在是太可爱有趣了!好不容易熬到了离开的时间,方辰几乎是逃也似的第一个出了门,赵立夏怕他不小心摔着了,连忙跟上去,其他几个人也都紧随其后。
等到他们离开,憋了许久的左家兄弟三个一齐笑出了声:辰辰当真是太有趣了!确实是有趣得紧啊!这样可爱的孩子配我们家筱筱正好!左穆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离开的方向,眼底是满满的慈祥笑意,若是方辰的话,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另一头,出了左府的方辰甚至想要一路跑回家,被赵立夏一把拉住,抱上了马车,开玩笑,这么冷的天儿,要是一路跑回家,可不就得冻成冰人了么!等回到家里,方怡一眼就瞧见方辰不对劲儿了,拿眼神儿去问赵立夏,赵立夏把方怡拉到一边,小声的说了在左府的事儿,方怡也是哭笑不得:辰辰还小,应该就是突然觉得筱筱比以往漂亮了,所以才会多看了几眼,咱们都别提,等过两天就没事儿了。
赵立夏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辰辰不过才九岁,能懂什么?筱筱今儿确实是可爱得紧了,那一身毛茸茸的,看着就想摸摸。
方怡想象了一下那画面,默默点了点头,漂亮的小孩儿打扮的毛茸茸喜气洋洋的,是最可爱了。
这头两个大的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那头两个小的倒是讨论的不亦乐乎。
赵立年一路跟着方辰到后院儿房间里,拉住他,一本正经道:辰辰,我问你,你要认真地回答我,不可以欺骗隐瞒,知道吗?方辰被赵立年这幅认真的架势给吓到了,连忙点头:我不会骗你的。
赵立年点点头: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左筱筱?是不是想要娶她当媳妇儿?方辰好不容易才白回去的小脸儿又瞬间涨红了,连说话都结巴了:谁,谁,谁喜,那个她了!我,我,我就,就是那个……说到后头,他自个儿也说不下去了,太羞愧了简直。
赵立年道:你今儿看她都看呆了呢!我都只是多看了两眼就没看了,哎,看来我不如你喜欢她,既然你这么喜欢她,那从现在起,我就不喜欢她了,她将来是要当我弟妹的,我可不能再继续喜欢她了!方辰被赵立年这开口闭口一连串的喜欢给彻底绕晕了,惊得顾不上羞愧,扑到赵立年的身上就要去捂他的嘴:你别乱说,这话可不能说的!会毁了她的清誉!两人在屋里的打闹声传到外面赵立秋的耳朵里,他摸摸缩回推向房门的手,满脸纠结地离开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作者有话要说:^_^152联姻经过这天之后,方辰一连好几天都没敢抬头正视左府的人,虽然小身子骨儿依然挺得笔直,可是那小脑袋却是勾着的,可把左府上下的人给逗乐了,从左穆到家丁,几乎人人都知道老爷新收的小学生因为看呆了小姐而害羞了好几天了,那小模样当真是可爱得紧!这头赵立夏和赵立秋刚帮着方怡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还没开门迎客呢,就有人上门来了,居然还是来拜年的!这让方怡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转身往后院儿厨房跑,这古代的规矩,有客人来访的时候女人那是不能露面的!至于扔赵立夏一个人面对着一群人,会不会应付不过来,方怡是完全不担心了,如今的赵立夏也不再是昔日那个村子里出来的眼界狭窄面对城里人有些微妙的局促感的赵立夏了,在经过左柳的悉心教导和左家的全方位指导之后,说他已经脱胎换骨都不为过。
如果说左柳的出现为赵家这些孩子开启了一扇窗,让他们见到外面广阔的天地的话,那么左穆连同整个左府,就是为他们开启了通向广阔天地的一扇门,并且牵引着他们走了出去。
方怡在后院儿刚泡好茶水,那头赵立秋就过来端茶了,过了片刻,依稀听到前面有人笑称居然劳烦秀才亲自端茶,真真是受宠若惊啊。
方怡笑着摇摇头,转身去房间里继续打扫去了,这几天时间仓促,主要把厨房给清理出来了,至于房间都只匆匆弄干净了床铺就将就着睡了,桌椅什么的都没来得及擦,这对有轻微洁癖的方怡来说可当真是件难以忍受的事儿。
让方怡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一聊居然聊了一个多时辰,她都清扫好了两间卧室了,等到赵立夏来后院儿找她的时候,她的腰都有些酸了,只听赵立夏道:他们是城里刘家的人,是为了来提亲的。
提亲?给立秋的?是城里的世家刘家吗?他们怎么会看得上咱们?赵立夏道:他们本家当然是看不上的,所以今儿是替旁系来提亲了,说是他们家的一位表小姐,年方十三,模样端正,品性淑良,尚未论及婚嫁。
方怡笑道:一表三千里,谁知道他们家有多少表小姐?要真模样端正,品性淑良,又怎会十三了还尚未论及婚嫁?他们这算盘倒是打得精明。
方怡的意思赵立夏又何尝不明白?在那人提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懂了,先用旁系表小姐来跟他们联姻,若是将来立年辰辰出息了,他们就能趁着这联姻的情分再把本家的姑娘嫁过来亲上加亲,就算将来立年和辰辰不怎么样,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推掉了吗?赵立夏道:当然。
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我们攀不起,也不想攀!方怡笑了一声:说到底,他们还是觉得我们家目前还不值得他们把本家的小姐嫁过来,想先用旁系拢住我们,顺便再观望几年吧,若是几年后,辰辰立年考上了举人,他们只怕就舍得出本家的小姐来联姻了。
我们虽然出身贫寒,却也不是能被人这般算计的。
眼见赵立夏有些愠怒,方怡不由劝道:这也是情理之中,若不这般算计,他们的家族又怎能继续壮大?而且,在如今外人眼里,辰辰和立年能拜左大名士为师,那都是托了左柳大哥的福,是运气好,并非当真就被左大名士看入了眼,前途如何还犹未可知。
世人总是如此,只看到名人的光环,却看不到别人付出的努力,我们也没必要去跟他们计较,以后这样的事恐怕只多不少,咱们都推掉就是了。
赵立夏抿了抿唇角,片刻后才点头道:我明白,我只是一时间有些恼怒。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赵立秋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大哥,嫂子,其实我觉得跟他们联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将来还能扶持一下立年和辰辰。
赵立夏断然训斥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前程是要自己拼出来的,我们已经有幸得到了白叔的扶持,有幸获得了左大哥以至先生的亲睐,若是这样还不能光宗耀祖,那就算有他人扶持又有什么用?赵立秋抿着唇角的动作与赵立夏一般无二,只是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想要哭出来一般,方怡心里微微一动,知道赵立秋是真心想要帮着弟弟们铺一下路,这刘家在这城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了,即便只是个旁系,但既然这亲事是他们本家的人主动提出来的,想必也不会太寒蝉了去,将来应该也愿意出手扶持一下立年和辰辰。
只是,这样一来,就太委屈赵立秋了,自古嫁高娶低,古人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娶一个家世地位都比自己高的妻子,那这个男人在妻子面前就难免会矮上三分。
长嫂如母,长兄如父,方怡都能明白的,赵立夏又岂不不知自家弟弟想的什么,随即放柔了声音道:立秋,婚姻是你一辈子的事,我绝不会用你的幸福来换取什么。
我们一步一步从食不果腹走到今天拜入左大名士门下,靠的是我们自己的努力,就算你不信我,不信你自己,也要相信立年和辰辰,以他们的资质和努力,你觉得他们的前程还需要刘家来扶持吗?方怡也在一旁劝道:是啊,立秋,你想想,若是将来辰辰和立年出息了,你还担心没有人会扶持吗?别忘了你的先生是什么人,他门下的那些学生又是什么人。
再说,刘家靠着旁系的联姻又能扶持多少?扶持了之后,我们又要欠下多少人情?这样的道理,你这么聪明,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呢?赵立秋沉默半晌,低声道:是我糊涂了!你不糊涂,你只是关心则乱,婚姻是大事,可不能再儿戏了,知道么?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有点事情耽搁了,不好意思呀先更一点,晚点回家会再更一章153踏脚石赵立秋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只乖乖点头应了。
这是,这一日过后,上门来的人当真是一个接着一个了,说是拜访,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几乎各家各户都伸出了橄榄枝,却都是打着同样的算盘,想要用旁系先拉拢着赵家这些孩子,回头等确定了赵立年和方辰的前程如何之后,再来琢磨要不要把本家的小姐嫁给赵立冬或是那两个小的。
可怜那赵立秋,堂堂一个秀才,居然成了众人眼中的一块试金石和踏脚石。
最最让赵立夏方怡他们意外的是,白城山所在的白家居然也打起了他们的心思,那日听说白城山已经回城之后,赵立夏他们立刻就前去拜访,却不料白城山这一次回家过年却不复前几年的满面红光,竟隐约带了些郁结之色,当着一众弟妹的面赵立夏和方怡都没多说,等到拜完年,这才寻了个空挡偷偷问了。
这一问,到让白城山叹了口气,甚至还露出些许歉然:罢了罢了,我便直说了。
我的家族并不在此地,却也离得不远,这边发生的事,他们也都知道。
这次回去,他们居然想要说服我跟你们接亲!听到这话,赵立夏和方怡两人齐齐露出无奈的神情,这便是左柳当初曾跟他们提过的,拜入左大名士门下所要付出的代价吗?人人都当他们是香饽饽的,想要凑过来咬一口。
不过,白城山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那自然是不会同那些家族里的人那般,也想要打他们的主意吧?抱着这样的心思,赵立夏把这几日发生的事都给白城山说了,白城山听后,啧啧摇头:我在家中的时候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动作如此之快,这正月都还没出呢,就迫不及待找上门了,也不怕你们笑话他们家的姑娘没人要嫁不出去!方怡被这话给逗笑了:白叔,这种事,当然是越快越好,他们怕来晚了,我们就应了别家了。
白城山哪里听不出方怡的弦外之音,暗想那些家族里的人,当真是有些小瞧了这一屋子的孩子们,真以为他们随随便便在旁系找一个年龄相当的表小姐出来抛个橄榄枝,这些从小村子里出来孤儿们就会欣喜若狂地接受了?那你们是怎么说的,都回绝了,还是都拖着的?赵立夏道:回绝了,我只说立秋今年才刚中童生,想要再专心读两年书,以他的年纪,成家的事再等两年来说也还是来得及的。
白城山点点头:如此最好不过。
只是,你这样说,岂不是就真的把立秋的婚事给拖后了两年?他如今已经十六了,差不多该考虑成家的事了。
赵立夏道:我跟方怡商量过了,也问了立秋的意思,我们不打算高攀,只想找个寻常人家,家人忠厚,姑娘模样过得去,心善勤勉的就好。
遇到合适的就先定亲,等明年再成亲,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你们能有如此想法那是最好不过,富贵人家不好攀,立秋的亲事也不用太着急,等两年也有等两年的好处。
你们将来会不会有大出息,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两年的时间,或许立年和辰辰就能给你们考个举人回来!到那时候,别说是寻常人家,便是那些家族里的本家小姐,那也是能娶进来的!白城山这番话,和方怡的心思不谋而合,她不想让赵立秋受委屈,更不想再让大家觉得他们家先是借了左穆的光攀上家族,然后又接着家族的光发迹,那就必须等待,等到这些孩子用成绩来证明,他们能拜入左穆的门下,是因为他们的硬件实力,而非如众人传闻那般完全靠着运气让左柳看入了眼,然后又入了左府!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是能让左柳和左穆抢着都收的徒弟,又其实众人嘴里那个只有运气和好模样的穷人家小子?赵立夏却笑道:我们如今还靠着那间铺子挣钱呢,富贵人家的小姐嫁过来,哪里做得来这些事儿?别回头还要让我们倒过来服侍她!还是直接看看寻常人家里的姑娘吧。
白城山哈哈大笑:要找寻常人家的姑娘还不容易?我保管给你们找个好的!那就有劳白叔了!……这世上,只要有人的地方那就有八卦,古人的娱乐消遣活动有限,所以八卦就成了最时尚的必不可少的消遣。
赵家当家人赵立夏拒绝了几大家族的提亲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城,所有人都津津乐道,有幸灾乐祸的说赵家这些个孩子居然得罪了这几大家族,回头怕是又有好戏看了!有酸葡萄心里的说等着看赵家到底要挑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当然,也有明事理的,一眼就瞧出了这其中的弯道,暗叹不愧是左大名士教出来的学生,哪怕双十不到的年纪,也能当机立断,阻绝了那些家族的如意算盘。
左府里头自然也会听到风声,这不,总管耐着性子等着左穆他们吃过晚饭,到了饭后闲聊的时间,这才迫不及待地把赵家发生的事以及外头的传闻说给他们听了。
几个人听后,默然不语,眉头却是微微皱起,这些孩子是左穆的学生,算计这些孩子,就是算计他们左府!左柳啧了一声:这几个小子,发生这样的事居然都不跟我说!真是反了天了!当真以为改了称呼,我就不是他们的启蒙先生了么?左穆慢悠悠道:以他们的性子,不说倒也是正常的。
这种事我们也不好插手太多,或许他们也想到了,所以不想给我们添麻烦。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立夏这性子,还是不够圆通,若是依我,我直接吊着他们每一家,让他们自个儿窝里斗去!左穆看了左柳一眼:立夏这般处理手段,还当真是跟你学的。
凡事若不乐意,那便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所以才会有刘公子才高八斗,却最是心高气傲的传闻出来!左柳撇了撇嘴角,却也没反驳:那我们该做些什么?请那些家族的人来赏一次竹?左穆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什么也不用做。
那可不行!我们左家的学生岂能容人随意欺负!左穆道:护短是好的,可是太护短也是不对的!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是难题,也是一次磨练,你我都明白,他们将来还有更远的路要走,即便是做错了事,惹了那些家族,也无大碍,随他们去吧。
左柳还是不放心:那些家族的人手段可多的很,我怕他们吃亏!吃亏是福,更何况,他们年纪轻轻,有什么亏是吃不得的?……赵立夏方怡他们并不知道左府的这一番谈话,所以他们也并没有提高防范,只以为已经直白的拒绝了家族里的提亲就已经足够了,却到底还是太年轻。
几天之后,赵立秋开始被人频繁的邀约出去,大都是一些城里的秀才和童生,有家族里的,也有寻常人家的。
在经过左柳的教导之后,他们已经明白,即便是读书人,也有读书人的圈子,三不五时与友人同聚一回,也是很正常的,更何况,赵立秋是新近的秀才,光是结交新朋友都需要一些时日,而赵立年和方辰因为年纪太小,所以赵立秋理所当然的帮他们回绝了。
也因此,赵家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一张大网,正在向他们张开。
154深夜变故这一日,赵立秋刚从左穆府里出来就被守在外面的书童给堵住了,对此,赵立秋也不觉得意外,叮嘱了赵立年和方辰几句,便随着那书童去赴约了。
赵立年和方辰走了几步,转头看向赵立秋离去的背影,赵立年道:似乎这几天都是这小书童在等二哥呢。
方辰想了想,点头道:嗯,这几天都是他。
他是谁家的书童你知道吗?方辰道:唔,好像是陈家的一位秀才,也是今年考中的,立秋哥似乎对他的评价很高。
赵立年皱起眉:都说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他天天请二哥吃饭,当真没问题吗?方辰认真道:立年,你这样说是不对的,酒逢知己千杯少,或许他跟二哥当真很投缘呢?赵立年看着方辰,夸张地叹了口气:辰辰,你如此天真,不谙世事,可叫我如何是好?这世上人心险恶,我怎么放心让你离开我的身边!方辰眨了眨眼,果断扭头往前走。
赵立年在原地站了会儿,也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一面还在心底继续叹气,辰辰聪明是聪明,就是别的方面太呆了,真是太愁人了!两人回到逸仙居,里面正是最忙的时候,还不等他们出声说我回来了呢,就有不少客人们笑着跟他们打起招呼来:咱们的小秀才回来了!赵立年笑得灿烂,一张小嘴儿跟那蹦豆儿似的,挨个儿把店里头的客人们给喊了一圈儿,直把人逗得笑不拢嘴,当即又点了些小点心。
方辰就腼腆多了,只跟在赵立年后头,听到他们说要再来些点心,立刻小跑着帮他们端点心,小模样乖巧极了。
方怡趁着忙碌空隙瞧着这两人,忍不住摇头,这两小家伙,一个是乖得让人恨不得放心尖儿上疼着,一个是把人哄得心花怒放的,偏生这两人的模样还都生得好,这长大了还得了!十足的妖孽啊!等到这一批客人吃完,差不多也到了关门的时候了,常来的熟客都知道,两位小秀才回家的时候,就是这间铺子要打烊的时候了,有时候甚至天还是亮堂的,也是如此,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每每看到那小秀才回家,立刻就知道差不多要走了。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方怡长长地舒了口气,少了刘三娘帮忙,这工作压力呈几何增长啊,白城山这几天给他们找了人来,赵立夏今儿去看了,这会儿还没回,也不知道怎么样,希望是个不错的,这样她也能喘口气儿了,一个人真心的忙不过来。
杨婶儿那边这会儿正忙着春播呢,也腾不出空来,能让三妞儿来帮她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今年春播赵立夏本想回去的,结果王家兄弟死活不让他们下地,非要把活儿都给揽了去,直说他们如今是读书人了,哪里还能下地去干活儿?直把赵立夏说的惭愧不已,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童生,哪里算得上是什么读书人了!后来,还是里正来了趟,说回头会找些个人给他们家帮帮忙,就不用赵立夏他们操心了,好好读书才是正理。
这事儿就这么办了,临走时,赵立夏单独找王家兄弟说了一番话,等出来时,那兄弟二人眼圈儿泛红,显然是哭过的,之后赵立夏就带着方怡和赵立秋回城里去了。
也正因为如此,逸仙居才得以正常营业,让不少客人都欢喜不已。
这会儿,铺子打烊之后,方怡照例把剩下来的食材打包了三份,让那三位店小二带回家去,然后才去后院儿做晚饭,这扫地擦桌子的活儿就让赵立冬带着几个小的干,反正都关起门来了,干些活儿也没人瞧见。
赵苗苗如今已经四岁多了,小丫头可爱得紧了,还很懂事,天天都帮着方怡干活儿,谁见了都要夸一句,这会儿正蹲在那儿摘菜呢!方怡每天都会派些比较轻松的小事情让赵苗苗去做,然后少不得一通夸奖,在方怡看来,女孩子是要富养,但也要养成动手的习惯,即便将来有机会嫁进大家族当太太,也会有需要她动手的时候,这古代的女人,哪有不累的呢?等到赵立冬他们把铺子里打扫整齐,方怡这边儿也做好了一桌晚饭,赵立秋被人请了去,一般都是要吃过晚饭才回的,方怡一般就给他留些饭菜在锅里温着,可是赵立夏怎的还没回呢?就算白城山要留他吃饭,也会说一声的不是?赵立冬道:我去白叔那儿看看吧,也就几步路。
方怡道:你去吧,小心点儿。
赵立冬应了一声,人已经跑出老远去,方怡给三个小的一人盛了碗汤,让他们先垫垫肚子,她自己到门外等了会儿,不多时赵立冬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白城山和赵立,三人脸上都笑盈盈的,想来是有什么好事。
方怡也没问,忙道:都这么晚了,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好,先吃饭,咱们吃完再说!等吃过饭,赵立夏迫不及待道:媳妇儿,白叔给咱们找了门好亲事!方怡喜道:真的啊?可不是!我今儿就是为了去看那户人家才回来晚了的,那户人家当真是不错的!看到赵立夏这般高兴的模样,方怡也笑起来:是怎样的人家?赵立夏看了眼白城山,这才接着道:他们家跟我们一样,是从村里进城的,一家子人都是忠厚老实的,在上一位县太爷任上的时候,他们家主有幸进了衙门里当差,是做文书的,这一任县太爷来了之后,也没插人手的意思。
他们家中亲戚不多,大都在村里,膝下就三个孩子,长女前几年嫁了,儿子去年娶了亲,剩下幼女,今年十三,跟咱们家立秋正合适!方怡听后,也不由满意的点头:这样的人家跟我们正合适了!那位姑娘性子如何?是何模样?白城山笑道:模样自是不错的!性子有些内向害羞,不过小媳妇么,又不指望她当家作主,这样的性子反倒要更好一些。
听到这话,方怡是更满意了,他们家有她这个当家作主的长嫂,若是再来个性子强硬的,恐怕还真不好,来个性子软绵点的,家庭也能更和睦一些:那找个时间,我去瞧瞧?白叔,我这可不是不信你,只是我怎么说也是个长嫂,这事总要我自己亲眼看看才算放心的。
白城山哈哈大笑:这是应该的!我已经跟人说好了,等过几天挑个合适的日子,让你白婶儿带你一起去看看,这挑姑娘的事儿还得你们女人拿主意。
几个人越说越高兴,三个小的听不太明白,却知道白叔是帮他们的二哥找媳妇了,也跟着高兴,蹲在地上捧着脸听得可认真了。
白城山有心想要等赵立秋回来,再看看他的意思,所以也就不急着走,大家一起聊着天,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有人吗?请问赵公子在吗?赵立夏正捉摸着要不要请白城山先回家,外头突然有人敲门,声音还颇为急切,几个人对视几眼,连忙走过去,打开门,外面的正是下午叫走赵立秋的小书童,这会儿正满头大汗,满脸焦急:赵公子,我家老爷少爷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这个小书童赵立夏是认识的,当即问道:都这么晚了,陈老爷找我有何事?可是我家立秋惹了祸事?小书童看了眼赵立夏身后的人,有些吞吞吐吐:赵公子,您就随我过去一趟吧,去了就知道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立夏就是再笨,也明白赵立秋肯定是出事儿了,还不是件小事儿,不然不会这么大半夜的来叫人,他深吸了口气,正要点头,却听白城山道:我与陈老爷也有些交情,也算是立夏立秋他们的叔叔,既然是要事,我这个长辈应该也是能听得的吧?方怡在后头听着,轻轻戳了一下赵立夏的腰,赵立夏忙道:是啊,我到底只是个晚辈,若真是有什么事,有白叔一道跟你家陈老爷商量也要更好一些。
小书童皱着眉,满脸纠结,怎么办,老爷说让他来请人,结果多请了一个,会不会被责骂?可这不点头也不可能,借口实在是不好找啊,正犹豫着,那头赵立冬居然已经套好了马车牵过来了,可怜的小书童就这么被拎上了马车,回家去了。
方怡目送他们离去,心里噗通噗通跳得厉害,这一定是赵立秋出了事!幸亏今晚白城山在这里,不然若是让赵立夏一个人,她还真要担心死。
可纵然是白城山,对方也是陈家的人,虽是旁系,却也是与本家往来较为亲密的,并不好轻易得罪啊!在门口转了两圈儿,方怡毅然道:立冬,你去趟白叔的铺子,把他们的马车借来,我们去趟左府。
……另一头,白城山赶着马车一路奔到陈家,已经有人在外头候着了,是陈家的总管,看到白城山的时候,老总管的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不动声色瞪了眼一旁的小书童,真是个不会办事儿的!居然把白城山给招惹来了!白城山倒是热络,一下马车就拱拱手,凑过去低声道:陈总管,你先给我透个底儿,我们立秋是做了什么错事了?回头我也好跟陈老爷说和说和。
老总管叹了口气: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你们跟我一起进来看吧。
那就有劳了。
小书童从进门起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许是进去通风报信去了,白城山也不恼,跟着老总管慢悠悠地往里走,赵立夏倒是满心焦急,却又无可奈何,他是当真不知道赵立秋会惹出什么事儿来,赵立秋的性子其实是他们兄弟几个里最为缜密的,看似一张无辜笑脸,实际上对谁都防范之心,他若是还会出事,那必然就是大事。
老总管一路带着他们从正厅到偏厅,再到最后的小院儿里,饶是淡定如白城山也隐约觉得这回的事怕是不小,等到院门推开,当中正是怒气冲冲的陈老爷子,旁边是衣衫不整烂醉如泥的赵立秋和一旁扶着赵立秋的陈家公子,也是一脸愁色。
看到白城山的时候,陈老爷子愣了一下,却很快就看向他身旁的赵立夏,怒道:看看你弟弟做的好事!赵立夏连忙上前去扶着赵立秋,却见他脸上有个鲜红的巴掌印,顿时一阵心疼,也隐约有些怒意,他手臂用力,把人半抱在怀里,仰头去看陈老爷子:陈老爷,不知我家立秋做了什么错事?陈老爷子冷哼一声,不说话,一旁的陈家三公子开了口:今日我请了立秋兄来共饮,立秋兄一不留神喝醉了,我便请他去我房里休息,也不知怎的,他又跑到了这里,这间别院平日里都是空着的,偏生前几日我家表妹来了,正好住在这别院,所以就……155栽赃嫁祸赵立夏的脑子嗡的一声,表妹,表妹,居然又是表妹!赵立秋喝酒从来都是浅尝辄止,况且他的酒量早就已经被白城山和左柳给练出来了,怎么可能喝醉?就算有人存心想要灌醉他都不可能!想到自家二弟被人陷害,赵立夏亦不复昔日的温雅,看向陈家三公子的目光带着犀利:我想问问陈三公子,我家立秋今晚喝了多少,才会醉成这样!陈家三公子比赵立秋还小上一岁,这会儿被赵立夏这么看着,顿时就心虚起来,支支吾吾道:就,就喝了那么多。
陈老爷在一旁听着,猛地转过身,怒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们诚心灌醉他的不成?白城山忙出来打圆场:陈老爷子,立夏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也是爱弟心切,所以才问了一句。
陈老爷冷哼:他爱弟心切,我们家堂堂的表小姐就活该被人冷落?跟秀才比起来,区区表小姐又算个什么?白城山心底也冷哼了一声,面上却露出关切的神色:今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陈老爷您好歹也给个明话,这样糊里糊涂的也不是个事。
陈老爷板着脸,一副气急败坏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白城山看在眼里,心知肚明,这陈老爷子今晚可是要做戏做个足了!当下也不急,只耐心地站在旁边,比耐心,谁怕谁呢?那头,赵立夏在白城山开口之后也强压下了心底的怒气,如今他们还站在陈家的地盘,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能贸然就跟他们闹翻了脸,这于事无补不说,还会陷入被动,怀里的赵立秋显然已经醉死过去了,这绝不是寻常的喝醉了!陈老爷酝酿了半天,终于指着赵立秋,颤巍着手,一副失望之极的口吻:我是当真没想到啊!立秋这孩子居然是个酒品如此之差的人,这一喝醉了酒,简直就跟平日里乖巧懂事的模样迥然不同!白城山默然不语,一副等待下文的模样,赵立夏动了动唇角,也没吭声。
陈老爷眼角在他们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儿,暗骂了一声,只得继续道:今日他喝醉之后,借酒行凶,跑到这偏院来,把我家那清清白白的好姑娘给非礼了!白城山惊道:有这等事?他喝醉了,难道就没个小童在边上看着吗?怎么就让他乱跑了呢?陈老爷一愣,下意识道:当然有小童在边上照顾的,只是那小童看他难受,想去厨房里端一碗醒酒汤给他,谁知一转身,人就不见了!等再找到的时候,他就已经躺在了这院子的房里!说完,陈老爷立刻意识到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忍不住暗骂一声糊涂!才眨眼的功夫,就成了他们的疏忽了!白城山却不再接话茬了,只是那眼底所透露出来的意思是明明白白,看得陈老爷一阵怄火,他本以为对方只是个毛头小子,最大的赵立夏也不过才十八,应该很轻易就被拿捏住了,哪里想到居然碰上了白城山!这只该死的老狐狸!赵立夏这会儿也已经想明白了,当即道:陈老爷,立秋已经醉死过去了,还劳烦陈老爷先容我带立秋去找个大夫瞧瞧,今晚的事还是等立秋清醒了,咱们再当面说。
若是方怡在此,定然要骂赵立夏糊涂,发生这样的事,若是赵立夏就这么带着赵立秋出了这院门,那回头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有的一起都凭陈家一张嘴来说了!果然,陈老爷在听到赵立夏的话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欣喜,正要点头,却被白城山抢了先:如此不妥,此处需要看大夫的,除了立秋,还有一位,还是请大夫过来瞧吧。
说完,白城山看向陈老爷,意味深长地问,陈老爷以为如何?……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赵立冬连夜借来了马车,方怡想了想,还是把赵立年他们几个也都带上了,把门一锁,直接就去了左府。
左穆向来注重养生之道,连带整个左府都睡得较早,这会儿天都黑透了,府里除了左柳和左筱筱的房间还点着灯,别处几乎都已经准备要入睡了,赵立冬敲开左府大门的时候,总管正在例行做最后的检查,听人来报说赵立冬深夜来访,心知是出了什么事,连忙赶过去,正瞧见赵立冬在门口焦躁不安,却不肯进门,总管走过去,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就瞧见了一辆马车,当即问道:你跟谁一道来的?赵立冬道:二哥下午被陈家三公子请去喝酒,刚刚陈家来人,说是有要事相商,白叔跟大哥一起去了陈府,大嫂觉得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儿,所以就带我们过来了。
左伯伯,怎么办啊?我二哥他不会有事吧?总管一听便知道是出事儿了,当即拍拍赵立冬的手,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转头吩咐了一声:先去告诉大少爷,赵家有事来访,不必惊动其他人,我稍后带他们过去。
旁边的家丁轻轻应了声,提了个灯笼快步地往里走去。
总管拉着赵立冬去了马车边上,正要请人下车,那头方怡就已经掀开了帘子:总管伯伯,深夜贸然造访,是方怡失礼了。
总管微微笑道:少夫人太客气了,立夏立秋少爷都是我们老爷的学生,眼下出了事,来找老爷也是情理之中,深夜露寒,还是先进屋再说吧。
谢谢总管伯伯。
方怡利索地下了马车,赵立年和方辰也跟着下来了,即便忧心忡忡,嘴里还是不忘甜甜的叫了总管一声,最后下车的是赵苗苗,也跟着脆生生地叫了句总管伯伯。
总管一一笑着应了,又摸了摸赵苗苗的脑袋夸了几句,这才牵着他们往里走,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连带着这些孩子们也被安抚了下来。
看到总管这样的态度,方怡悬了一路的心终于也落地了,不管赵立秋那边发生了什么,只要左府肯出手帮忙,那事情就不至于太糟糕。
心里头挂着事儿,再加上如今天也黑了,就凭着几盏灯笼照明,方怡一路上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左府的布局,只抱着赵苗苗,跟在总管的身旁,一路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面前出现了一个小院子,院子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来人,左柳连忙迎上来,迫不及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赵立冬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左大哥!喊了一句,竟然说不下去了!还是赵立年凑过去,说道:下午放学的时候,陈家三公子的书童等在外面,把二哥接走了,然后到了晚上,他又来我们家说是陈老爷有要事相商,让大哥过去,白叔当时也在,就跟大哥一起过去了,我们心里头担心,就来左府了!左大哥,你可要帮帮二哥啊!一定是陈家那些人打什么坏主意害二哥了!左柳听完,看向一旁的方怡,问道:是这样吗?方怡点点头,担忧道:立秋向来是个有分寸的,我实在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心里担心得紧,所以才贸贸然来了。
左柳道:你过来找我是对的,我这就去趟陈府。
笑伯,你带方怡他们进屋里坐坐,筱筱还没睡,你喊她一起,若是我回来晚了,你就安置他们先睡了。
总管道:大少爷,我陪你一起去吧。
左柳想了想,点头应了:好,爹这会儿还没睡着,我先去跟爹说一声,你安置好他们,去门口等我。
……陈府里,白城山说完之后,赵立夏立刻道:我去请大夫!白叔你先帮我看着点立秋。
陈老爷道:我们陈府里有大夫,不必劳师动众。
你们陈府的大夫是你们陈府的,我去请先生家的大夫来。
赵立夏冷冷地丢出这一句,转身就往外走。
陈老爷被噎得不轻,居然拿左府来压他!左府的大夫,他以为他有多大的面子?赵立夏一路怒气冲冲,走路都带风,那可怜的小书童跟在他身后小跑着,没办法,老爷的吩咐,他想不听也不行啊。
两人刚到门外,那头已经停了第二辆马车,左柳正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到赵立夏,问道:你怎的一个人出来了?赵立夏几步上前,把刚刚的情形都说给左柳听了,左柳听罢,道:你这个糊涂的!幸亏白老哥今儿跟你一起来的,不然立秋可就完了。
我当时也是急糊涂了,立秋已经醉死过去了,我真怕他出什么好歹!总管这会儿也被搀扶着下了马车,听到他们的话,道:先去把大夫请来,其他稍后再说!马车立刻掉头,一路奔回左府。
方怡在府里坐立难安,左筱筱也难得的没有多话,静静地陪在一边,方辰这会儿也顾不得害羞,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口的方向,也不知等了多久,外头响起赵立夏的声音,房间里的众人几乎立刻就跳起来往外跑,方怡连忙喊住他们:你们在屋里呆着,我先出去。
屋外,赵立夏把事情匆忙跟方怡说了一边,方怡听后,怒道:这群不要脸的!居然这样算计立秋!你听着,等会儿去了陈府,若是陈家的人还想赖上立秋,你就提出要验明正身!不只是立秋要验,那个什么狗屁表小姐也要验!都醉死过去了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行房事,这事儿大夫都知道!怎么非礼?还有白叔提出来的那点,也一定要弄清楚,醉成那样的人,怎么从一个院子跑到另一个院子,还一路上都没人瞧见,他们陈家的人都死光了吗?无论如何,不能让酒后乱性这顶帽子扣到立秋头上!哪怕得罪陈家,也不能让立秋的声誉有损!156并非酒醉盛怒之下的方怡全然忘了这里是古代,是一个哪怕轻轻碰了或是抱了人家姑娘一下就是玷污了人家姑娘名声清誉的地方,所以即便赵立秋没有真把人家怎么样了,只要进了人家姑娘的闺房,那就是非礼!就是毁人清誉!赵立夏倒是想到了这点,只是眼下时间紧迫,他也没好多说,但是方怡的话多少也提醒了他,不管怎样,这身是一定要验的!这事也是一定要查清楚的!若当真是赵立秋的错,那他们一定会负责,但若是陈家人恶意栽赃陷害,那无论如何也要查清楚!读书人的名节最是重要,名节若是坏了,也就没有前途可言了!跟方怡说了几句之后,赵立夏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他还要跟大夫一起回陈家。
方怡目送他离去,头一回如此痛恨封建社会里大事面前女人不得露面的破规矩!幸亏这次有白城山在,如今左柳也去了,不然这个闷亏他们可就吃定了!……陈府里,在得知左柳带着左府总管踏进了陈府大门的那一刻,陈老爷子就知道自己这次失策了,赵家这几个穷酸小子当真是入了左家的眼,不然不会连左府的总管都上门来了,从某种程度来说,左府的总管比左柳更能代表左穆。
左柳和左府总管上门的待遇可比之前白城山和赵立夏要好得太多,陈府的总管在看到他们的瞬间立刻就让人将大门全部打开,从正门迎接他们进入,左柳昂着下巴,冷冷道:陈总管不必那么客气了,直接带我去陈老爷子那儿即可,顺带我还要看看立秋。
陈府总管暗自叫苦不迭,面前这位大少爷昔日是刘公子的时候,那脾气可就是出了名的不好,这会儿更是不好惹了,看这架势,即便从先生降到了左大哥,这位左家大少爷也依然对那些孩子很上心很护短啊,不然怎么会大半夜的拖着左府的总管过来?陈老爷得到家丁的通报之后,哪里还顾得上跟白城山对峙僵持,几乎当即就抛下了他往前面赶去了,在半路上的时候就遇到了正冷着脸往这边走的左柳和左府的总管,陈老爷心下一沉,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左大公子,左总管,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快屋里坐。
左柳冷冷道:不用了,我是来看立秋的。
陈老爷脸色微微一变,一旁的左府总管忙道:陈老爷,深夜贸然叨扰,实在是惭愧。
只因我家大少爷听闻立秋少爷在贵府犯下错事,一时情急,特意前来查看,还望陈老爷大人大量,不要介怀。
就算介怀又能怎样呢?在左穆成名之前,左家并不算多大的家族,可如今左穆名扬四海,桃李满天下,谁还敢得罪?陈老爷只能忍下心头不甘,笑得大度:哪里哪里,左大少爷和左总管亲自前来,那是蓬荜生辉啊,我高兴都来来不及呢!左柳一想到面前这老头儿对赵立秋使阴招,心里头的火气就蹭蹭蹭地往上涨,连带着脸色也愈发的难看起来,他的性子本就与左穆大相径庭,再加上十年前负气离家出走,如今的性子更是张扬肆意,耐着性子听他们说了会儿,忍不住出声催促:先带我去看看立秋。
陈老爷纵然心中再不满,也只能带着人去了那小院,白城山正坐在石凳上,半抱着赵立秋,旁边是陈家三公子,此外还隐约能听到房间里传出来的哭声。
左柳几步走过去,看到赵立秋的狼狈模样,眉头紧皱,声音里已经隐约带了怒意:怎么弄成这样?白城山摇摇头: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许是醉死过去了,得大夫来瞧瞧才行啊。
莫急,让我来瞧瞧。
左府总管这会儿也走到赵立秋跟前,低声安慰了一句,抓住赵立秋的手腕把起脉来,片刻后,才道:是醉过去了,无大碍。
左柳和白城山这才松了口气,开始琢磨眼下这情形,屋里头的哭声这么明显,想忽视都难,可赵立秋醉成这幅模样,很显然是被人陷害的。
只是没想到,陈家这些人居然连这种下三滥的卑鄙手段都用上了。
左柳当即转身,质问道:你们给立秋喝了什么?居然醉成这样!左大公子,我们家庆生视立秋为故交好友,哪次立秋来不是好茶好酒的招待?我们能给他喝什么,还会给他喝什么?自然是上好的酒水。
陈老爷也恼火地很,好好的一个布局居然变成眼下这幅模样,白城山来了不说,居然连左柳也来了!他怎么就听信了那几个老狐狸的话,以为左柳当真因为这几个孩子抛下他改投入左穆门下而心生不满呢!看他现在这副护犊的模样,哪里像是心生不满!左柳可没那么好糊弄,更不会顾及什么陈家的颜面,更何况,这只是区区旁系!当即道:人都醉成这样了,你们为何还要打他?陈老爷很想要怒吼回去,可惜却终究还是有所顾忌,气势上难免就弱下来了:他跑到我家表小姐的闺房里耍无赖,还打不得?一巴掌都算轻的!左柳冷笑一声:陈老爷您可真会说笑话,人都醉成这样了,连站都站不起来,怎么跑到你家表小姐房里耍无赖?你当立夏他们是一屋子的孤儿,所以就好欺负?这话可说的是半分情面都不留,陈老爷的脸都涨红了,哆嗦着手半天没出声,转而去看不远处的左府总管,却见他正俯□,一脸关切地检查着赵立秋的身体,好似想要确定有没有其他伤痕似的,显然是不打算搭理这边了。
陈老爷一面生气,一面却开始思量对策,若是左府出头,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之前因为轻看了赵家这一群孩子,他并没有做太多的手脚,事情做得并不算干净,当时只想着唬住这两孩子就够了,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两个程咬金,还是一个比一个狠的!这事若是一个没处理好,后果怕是有些麻烦了。
这时候,陈家的大夫请来了,陈老爷暗自松了口气,那头陈府总管已经领着大夫走到了赵立秋的跟前儿:左大公子,左总管,白掌柜的,还是先请大夫给立秋把把脉吧。
左柳哼道:不必了,我家的大夫马上就到,不敢劳烦你们陈府的人!陈府总管嘴里发苦:左大公子,就算您心里头再生气,这立秋少爷如今都已经晕过去了,还是先让大夫给瞧瞧吧。
立秋是现在才晕过去的?之前我们没来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知道他晕了过去,需要大夫瞧瞧?陈家三公子瞅着情况不妙,连忙上前解释道:左大公子,不是这样的,立秋他之前只是喝醉了,并没有晕过去的,只是后来……之前喝醉了没有晕过去,只是后来一个人莫名其妙来了这个院子,进了那个所谓的表小姐的闺房,然后就晕过去了。
这晕的可真是巧啊!左柳的声音没有半分掩饰,说到最后,屋子里头的哭闹声也消失了,院子里一片静谧。
过了一会儿,屋里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不要啊!啊!这惊叫声中,隐约还伴随了一声闷响,随后那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一个丫鬟记得都快要哭出来了:老爷,不好了!我家小姐她撞墙自尽了!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陈老爷冲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众人叫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瞧瞧!那老大夫连忙又拎起药箱,被半扶半拉地往屋里走去。
陈老爷扭头看向左柳,难掩愤慨之色:左大公子,你可满意了?我家表小姐都以死明志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是左大公子,我们陈家也绝不会轻易退缩!左柳冷冷地回视过去,神情冷傲,没有半分愧色,也没有再出声。
正僵持着,赵立夏终于带着两位大夫返回了,有一位还是这城里有名的女大夫,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即便陈老爷不愿意,那位女大夫还是理所当然的进了房门,接替了之前那位大夫的治疗。
在去接这位女大夫之前,左穆写了封信,让赵立夏转交给这位女大夫,赵立夏并不知道这信里写了些什么,女大夫看过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淡淡地吩咐他稍等片刻,她收拾些东西就出来了。
此刻,在那位表小姐的闺房里,那位女大夫在把人都借口支开了之后,伸手探向那位表小姐的腹部。
院子里,左府来的大夫正在给赵立秋把脉,比起左家总管只会粗略的判断,这位可高明的多,把过脉之后,摸了摸长须,道:这里可有空房空床?我需要施针。
陈府总管看了眼陈老爷,立刻道:有的,这间别院就有客房,请跟我来。
等赵立秋被安置在客房里,陈府的总管被打发走之后,老大夫低声道:这并非酒醉,而是误食了某样东西,我暂时也没完全的把握,先让我施针,待他醒来询问一番便知。
157所谓真相比赵立秋先醒过来的,是陈家的那位表小姐,当女大夫的手按到她腹部的时候,她猛地惊坐起来,瞪圆了眼看向女大夫:你做什么!女大夫勾了勾唇角:不装晕了?表小姐一顿,脸上乍青乍白,手指拧紧了衣摆:我,我,我刚刚醒的。
女大夫道:我行医多年,别的不敢保证,这分辨人是真晕是假装,我还是会的。
这位表小姐低下头,说不出话了。
女大夫瞧着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看得出是位小姐出身,只是如此年纪轻轻,又是养在深闺里,怎的就与人有染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呢?医者父母心,听到这表小姐隐忍地啜泣声,女大夫到了嘴边的话也有些说不出口了,微微叹了口气,道:别哭了,你如今的身子太弱,哭多了伤身。
表小姐一顿,心知自己的秘密已经保不住了,想到这事儿被宣扬开去的后果,她的脸色苍白,身子瑟瑟发抖,心里已经乱成一团,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这时候,房门猛地被推开,之前开门的那个丫鬟走进来,关上房门后,转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女大夫的身前:大夫,求求您,不要将我们小姐的事传出去,小姐她不是有心的,她是被人给骗了呀!大夫,求求您了!说完,那位丫鬟一个劲儿地猛磕头。
女大夫连忙伸手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起来再说。
丫鬟哭道:大夫,小姐她当真是可怜的。
女大夫道:你家小姐固然可怜,那位无故被栽赃陷害的小秀才就不可怜了吗?这事一旦传开,他一生的前程尽毁,甚至还会连累他的兄弟。
两个小姑娘勾着头,不吭声了。
女大夫如今也觉得麻烦了,她本以为左穆托付她的这件事很好办,只需从这位表小姐口里套出一星半点儿的真相,回头自有左柳和左府的总管去出面解决,今晚的事,真相如何,彼此双方心知肚明,只要将事情闷在这间小院里,就地解决,是趁机联姻,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都是无碍的。
只是却不料,陈家打的居然不是强行联姻的主意,而是想要让赵立秋那小秀才实打实的背上这黑锅!这当真是有些欺人太甚了!思及此,女大夫心底刚刚弥漫起来的同情怜悯渐渐消退,这位表小姐固然可怜,只是她为了掩盖她自己犯下的错,想要拖一位有大好前程的小秀才下水,实在是有些卑鄙了。
许久后,女大夫淡淡问道:要想我不说,也可以,只是,你们要坦白告诉我,今晚的事,是否都是出自陈老爷的授意?那位表小姐和丫鬟对视几眼,点了几下头,却似乎想起什么,又轻轻摇了两下。
……院子里,陈老爷也是满心焦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如今只期望那位女大夫不要瞧出不对来,只希望那两个傻丫头能机灵点儿,别让那女大夫把脉!只是这种期望似乎不太可能了,那位女大夫可是有名的圣手,若是连是否有了身孕都瞧不出来,岂不辜负了堂堂圣手的名号?一旁的陈府总管,低声问道:老爷,如今左府的人都来了,咱们要不要也去通知一下本家的老爷。
陈老爷压低了声音怒道:你糊涂了吗?这事儿是能说得的,若是将事情闹大,那傻丫头的事儿不就要闹得满城皆知了?到时候别说是你,连我都要被夫人给剥了皮去!陈府总管皱着脸,不说话了,这位表小姐是夫人娘家的亲侄女,也是夫人最宠爱的侄女儿,发生那丢人的事儿之后,这位表小姐差点儿就要被她爹给打死,最后还是夫人出面才把人给带了过来,说保管给她安置好了,这才打起了那赵立秋的主意。
虽说赵家出身是贫寒了点儿,可那赵立秋长得一副讨喜的模样,又是个小秀才,还是左穆的学生,他的两个弟弟还跟左穆行了拜师礼,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学生那么简单了!赵家这群孩子的前程可是光明无限的很啊!趁着他们发迹之前,把这表小姐给嫁过去,还是因为被非礼了才嫁过去的,赵家的人一定心怀愧疚,到时候少不得要把她哄着托着,可不比嫁给别人家差了去!而且,这样一来,赵家就有把柄握在了他们手里,这对他们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不得不说,陈府这位夫人是个有远见的,只可惜,到底是位身居后院的妇人,她只看到其一,却看不到其二。
既然左府如此看重赵家这群孩子,又岂会任由他们被人如此栽赃陷害,玩弄于鼓掌之上?也正因为陈府这位夫人的好手段,也导致了陈老爷对她的惟命是从,平日里几乎不动脑子,如今发生突发状况,更是没有半分应对的法子。
……另一间屋子里,被大夫施针过后的赵立秋悠悠转醒,只是神情依然有些迷糊,大夫又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来,揭开了瓶盖,一股子异样的味道飘散开来,左柳立刻掩住了口鼻,后退好几步,连赵立夏都有些招架不住。
被那药物一刺激,赵立秋才总算是清醒了些,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他诧异道:大哥,你怎的在这儿?我这是在哪儿?左柳几步上前,轻斥道:你怎的这般糊涂?都被人给害了,还连自己在哪里都分不清!赵立秋被骂的莫名其妙,目光看向赵立夏,无声地求救。
赵立夏看得心疼,当即把今晚的事说了一遍,才说到一半,赵立秋脸上的血色尽褪,吓得赵立夏连忙住了口:立秋,你怎么了?赵立秋的声音都哆嗦了:怎么会这样!我,我没有啊!看他这样,左柳心里纵有再大的怒火也发不出来了。
左府总管上前一步坐到床沿,拍了拍赵立秋冰冷的手,安慰道:别着急,我们都在,你只管把今日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赵立夏呐呐地点点头,想了想,才开口:我是前几日才认识庆……陈家三公子的,他说他一直都想要去左府学习,可是却因资质有限,一直都未能如愿,所以想让我每日将先生教导我的都告诉他。
我本不愿,可他一直苦苦哀求,我一时心软就应了,这几日,我每日下课后都会来这里,与他说先生教导的学识,我没有喝酒,一次都没喝过。
只是今日,他说他家表妹来了,带了几坛子好酒,想分与我尝尝,我当时没多想,便应了,我只喝了两杯不到,就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跟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柳叔听完,忍不住又斥责了一番:你真糊涂!你如今所学的,不过都是些基础的东西,他们陈家的先生又岂会教不了?还需要你每日来说与他听!这种信口胡诌的借口也就你信!作者有话要说:等会儿要出门,先更一章,晚上回来再来一章···158当家主母赵立秋如今也知道自己太天真了,被左柳训斥是理所应当,他也确实是太糊涂,他是从村子里出来的孩子,因为求不得,所以才明白名师的重要,才懂得想要求得一位名师有多难,可人家陈家三少爷是谁?是家族里的少爷,人家会缺先生吗?即便没有左穆那样举世闻名的名师,也总还有能教他考取功名的先生。
他居然天真的信了他的话,甚至还产生了共鸣!真真是可笑之极!只是这一次,左柳并没能看穿赵立秋的心思,继续训斥道:名声地位,并不是你广交朋友就能够有的,最终要靠的还是你的真才实学!更何况,交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分辨出你交的是知交好友,还是狐朋狗友!日久方能见人心,你居然对着刚结交不久的人掏心挖肺,半点防范全无!亏得我还常说你是这几个孩子里头最机灵聪明的!却也是个笨蛋!今日之事,若非你运气好,让你白叔给碰上了,你一大家子的人都要被你连累!眼见赵立秋愧疚的都快要缩到地缝里去了,白城山心有不忍,说到底,还是这孩子太善良了,又从未见识过这大户人家里的弯弯道道,龌龊不堪的事儿,所以才会着了道儿,实在也怪不得他啊。
正要上前劝左柳消消气,那头老大夫突然道:他如今是病患,要训斥也等他好了再说!左柳顿时噤了声,他自幼便胆大,堪称左府小霸王一个,却唯独怕这位动不动就会给他扎针的老大夫,从小到大,根深蒂固,如今依然对老大夫顾忌的很。
老大夫仔细询问了赵立秋一番,可以肯定那酒里是下了药,作为一个大夫,最是不屑这种小人行径,再加上被诬害的,又是这样一个心善乖巧前程无限的小秀才,老大夫扭头冲左府总管道:此事你待如何?左府总管心中早有计较,看了眼众人,这才道:今日之事,到底并不是太光彩的事,纵然是他们小人行径在先,可立秋少爷也确实是少了些许防备之心。
须知人言可畏,今日之事,你知我知陈老爷知,可世人却不知。
这事一旦传扬出去,最后会被有心人传成什么样,实在难以预测,对立秋少爷乃至于其他几位少爷的名声都会有损。
赵立秋此刻心乱如麻,听到左府总管的话,更是绝望,只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全家,急得两眼都发红:那该怎么办?怎么才能不让大哥和弟弟们不受牵连?别急,别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左柳冷哼:急什么?这事还未宣扬出去,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他们识时务,同意将此事就地解决,今日过后,闭口不谈,我们也不追究。
若是他们不识抬举,还妄想打立秋的主意,我们立刻报官。
是非黑白,一清二楚,叫那些个想看热闹的人看个够!只是,如此一来,陈家那位表小姐的名声可就彻底的没有了。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女大夫的声音随即响起:是我,那位表小姐已经醒了。
白城山连忙过去开门,那位女大夫进来之后,门外陈府的人也想跟进来,却被白城山给挡在了门外。
女大夫走到床边,装作打量赵立秋的模样,低声道:那位表小姐是陈夫人最疼爱的娘家侄女,这整件事都是陈夫人的意思。
陈老爷怕陈夫人是众人皆知的事,女大夫的话意思很明显,要想彻底解决,光跟陈老爷说是没用的,关键在于这位陈夫人,要彻底让这位陈夫人灭了心思才行!听了这话,左府总管面露难色,居然牵扯到了陈夫人,这事可棘手了,男女有别,即便可以隔物相见,说起话来也是诸多不便,不比陈老爷好拿捏。
左柳听后也皱了皱眉,随即想到方怡,当即笑道:既是陈夫人的意思,那便让方怡过来与她说。
左府总管对方怡的认识还不太够,有些不放心:让少夫人过来,有些不妥吧,她不过双九年华,这陈夫人可是当了这陈府三十年的当家主母。
左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伯,你且看看便知。
白城山在门边也应了一句:方怡也是当家主母,理当由她来说的。
赵立秋无助地看向赵立夏,当真要让方怡来吗?赵立夏纵然心中担忧方怡吃亏,可是面对如此脆弱的二弟,也只能点头同意。
今日之事,牵扯到的不仅仅是赵立秋一人的前程,还有其他弟弟们的名声,他们没有路可以退。
我去接方怡来。
拍拍赵立秋的手,赵立夏起身就走。
左府总管也站起身,道:我随你一道去。
……陈夫人此刻也知道自己的计划败露了,暗恼陈老爷是个绣花枕头,居然连个人都拦不住!任由那左家的人带着乱七八糟的人在他们陈府横冲直撞,这还像话吗?甚至还让人家的大夫近了她娘家侄女的身:去给我打听清楚了!那女大夫到底有没有碰过表小姐,有没有给她把过脉!那位小丫鬟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回夫人,表小姐还让我带句话给夫人,说只说给夫人一个人听。
陈夫人心里一沉,挥挥手,让屋里的丫鬟们都退了出去,这才问:什么话,你到我跟前儿来说。
是。
那小丫鬟小心翼翼走到陈夫人身旁,俯□低声道:表小姐说,她都知道了。
陈夫人的身子微微一晃,把小丫鬟吓得差点儿跪下去了,陈夫人闭了闭眼,道:去把那位女大夫请过来,就说我身体不适,劳烦她来看看。
小丫鬟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
见那小丫鬟离开,陈夫人贴身的几位丫鬟立刻又回到房里,听陈夫人道:去把我那几只小箱子拿来。
等到女大夫被请到陈夫人的房里,一眼看到的,并不是那端坐在桌前的贵妇人,而是那快要放满了一桌的箱子里的金银首饰。
……方怡在听到赵立夏说了事情经过之后,提了整晚的心终于落下了,赵立秋是被陷害的,那种药直接就让人昏睡过去了,什么行为能力都没有,所谓的非礼,所谓的酒后乱性,纯粹就是扯淡!不反告他们非礼赵立秋就不错了!在方怡看来,这场官司她闭着眼睛都能赢!现在得知即将要去跟那主谋对峙,彻底解决这件事,方怡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儿,身为古代的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的在家里相夫教子,成天的想着怎么算计别人家的好孩子,这种女人就是个欠教训!在家里当当家主母当惯了,以为天底下就她最聪明了!算计别人也就罢了,居然敢打他们家人的主意,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斗志昂扬的方怡一路上心不在焉地听着左府总管的叮嘱,暗自摩拳擦掌。
让那左府总管心里一阵纳闷儿,这越来越强的气势是从哪里来的?陈府里,陈老爷早就被左柳给问倒了,此刻正破罐子破摔,等着自家夫人给他支招。
看他这副模样,左柳冷哼一声,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方怡赶到陈府的时候,陈夫人已经派了人在门口等她,看那架势,是不打算让方怡跟左柳赵立秋他们见面了。
左府总管暗叹,这位陈夫人果真是有些手腕的,幸亏他早有防备,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叮嘱过方怡了。
劳烦姑娘带路。
那位丫鬟欠身请了个礼,带着方怡往后院儿绕过去,方怡昂首紧随其后,那背影竟有些潇洒的韵味,左府总管眨了眨眼,只觉自己是否有些老眼昏花,不然怎么会觉得一个丫头潇洒呢。
……陈夫人依旧坐的端庄,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拢:你当真不愿考虑一下?女大夫神情肃穆,一如她看诊时的模样:陈夫人,金银财宝谁都爱,但并非人人都会伸手去拿不属于自己的那份,陈夫人的好意我无福消受。
陈夫人暗自咬牙,还想要再劝一番,却有丫鬟告知方怡已经到了,陈夫人立刻醒了醒神,比起女大夫,赵家的这个小主母要先解决了才行!方怡趁着在院子里等待的功夫,深吸了几口气,若非地点不合适,她还想来一套太极拳来平心静气,很快,那位丫鬟就折回来了:请赵少奶奶跟我来。
在踏进房门的那一刻,方怡直直地望向正坐在主位的那名妇人,第一眼就觉得这人是个严谨刻薄之人,头发一丝不苟,衣衫分毫不乱,下巴高昂,眼角微挑,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审视鄙夷,若是换了普通人家的妇人过来,那定然是要被她这副高人一等的姿态给压了下去。
只可惜,方怡不是普通人家的妇人,她打量了陈夫人几眼,突然轻笑一声:陈夫人,都说上门是客,难道陈府里的客人连一个坐处都没有?这一下,不只是陈夫人,连一旁的女大夫都有些诧异了,这小丫头,看着一副柔弱娇小的模样,居然还是个深藏不漏的,竟敢对着陈夫人先发难。
陈夫人唇角动了几下,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片刻后才扭头,怒道:你是怎么当丫鬟的?还愣着做什么?不知道请客人坐下,上茶?还要我亲自去吗?可怜那无辜被迁怒的丫鬟,连忙小跑下来,客客气气地请方怡入座,又捧上茶盏。
方怡挑了挑嘴角,优雅地接过茶盏,道了声:谢谢。
言行举止大方得体,喝茶的姿态也无从挑剔。
女大夫看在眼里,心下纳闷,这位年轻的少妇看着并不像是受过礼仪教导的,举止与那些大家闺秀相差甚远,可即便如此,却偏偏让人挑不出错儿来,反倒觉得很赏心悦目,有股子说不出的韵味。
女大夫都看的出来,陈夫人自然也能看出来,她握紧了交叠的手,正要出声询问,却再度被抢了个先。
方怡虽然慢悠悠喝着茶,眼角却一直盯着那陈夫人,瞧见她要开口说话了,立刻道: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喝茶的。
陈夫人,不知我家立秋何时何地又是因何得罪了您,以至于您如此费尽心思将他骗进左府,栽赃嫁祸,坏他声誉。
陈夫人一惊,差点儿就要站起身来,随即回过神来,猛地一拍身侧的桌子:放肆!一旁的丫鬟也是心惊胆战,明眼地看到自家夫人的手都在颤抖。
方怡却仿佛早有所料,连眉峰都没动一下,慢悠悠放下茶盏,道:陈夫人,有理不在声高,这么龌龊卑鄙的事情您做都做下了,还不许我说?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奥昨晚看疯狂原始人去了,没买到六点的票,最后只得看了九点的那场,回来已经12点多了,来不及了,真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