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齐在这种时候,岂非是对郭启明避而不见的好?他有他的打算。
他负手而立,稳重的如同一棵松,神情中并未故作严肃,浑身透着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威严与阳刚之气。
郭启明走过来,表情并不怎么自然,就像是见到敌人般,抑或是为了表现出他的身份所应有的气质。
陆天齐自顾自的饮着酒,从容不迫。
方冰澈呢?郭启明在说出这三个字时,声音明显有点颤。
她很好,你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她。
陆天齐看得出郭启明也喜欢方冰澈,她就像是一弯清水,自然不缺一二个人的喜欢。
没想到你竟然是铁血门的三当家——波中月。
郭启明口气淡淡地。
令人想不到的事情会有很多。
陆天齐随意的笑了。
也没想到你和方瑜是朋友,他还很信任你。
他似乎同样没想到我会是波中月。
方瑜久混江湖,竟会没识破你?郭启明是难以置信,虽说波中月在江湖上是只闻其声,见过其面的人很少,而依方瑜的谨慎,怎么会蒙在鼓里?当然,谁与谁成为朋友都不奇怪,而依方瑜的性格,志不同道不合,是不会和铁血门的人有往来的。
郭启明无法得知波中月用了怎样的伎俩,却不得不佩服。
世间事障眼法太多,只要是人,都会有疏忽。
陆天齐只是一笑。
郭启明沉默了一会,问:有人重金委托你潜伏在方瑜的身边,探查盐帮案的进展?自然是有人。
你现在劫走方冰澈,是为了拿到盐帮名单?陆天齐道:当然不止杭州郡守郭大人想要盐帮名单。
郭启明听罢,并未反驳,可以想象陆天齐知道的很多,他索性坦然面对,不必绕弯子,道:名单就在她身上,你还没拿到?我无需拿到名单,我要把她和名单一同交给别人。
何必大费周折。
拿到名单解决不了问题,用她和方瑜谈条件,岂不是就能彻底的解决问题?陆天齐考虑事情向来很周全。
或许方瑜也有疏忽,郭启明说出了他一直的打算,先看名单上都有谁,如果上面没有你的委托人,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郭启明的打算,就是要先看看名单,再另作计划,必要时会斩草除根。
陆天齐泰然一笑,道:如果上面没我的委托人,他也很乐意留方冰澈和盐帮名单在身边,能一个个的与名单上的人谈条件了。
真是很好的条件筹码,目前的江湖和官场中,最炙手可热的莫过于方冰澈和盐帮名单。
通常,黑吃黑也需要点本事。
把方冰澈交给我,你可以尽管开条件。
郭启明开门见山的说,说的很有底气。
你真慷慨。
陆天齐饮了口酒。
请说条件。
郭启明很认真,他似乎从没有这么认真过。
陆天齐淡淡地道:你不如省点心,为自己寻条后路。
郭启明面露怒色一闪而过,逐正色的道:我的事我自有安排。
那好。
陆天齐已准备走开了。
请留步,郭启明沉吟道:无论什么条件,你都不肯把方冰澈交给我?对。
陆天齐只说了一个字。
怎么会有男人,愿意将自己的女人交给别的男人?你看这是什么。
郭启明自袖内取出一副画。
陆天齐扫了一眼,画中的男子是他,眉宇间有九分相似,笑道:郭公子果然有一手……好画。
郭启明不置可否,直言道:我有个主意。
哦?把方冰澈交给我,郭启明一字一字的说着,或者你劫持朝廷命官之女,将被全国通缉,到时,受牵连的还会有铁血门。
这是一种威胁,陆天齐的武功郭启明见识过,知道随身的侍兵不是对手;陆天齐也无法谈条件的被收买。
郭启明只能如此一博。
还或许,你们都没有机会出客栈。
陆天齐不以为然,语气缓慢,却是把握十足。
波中月的冷血无情是众所周知的,郭启明既然敢这样说,自然是想好了如何圆场,你的画像我已经派人送回杭州,此时已到了我爹爹的手中,杀了我是无济于事的。
郭启明很冷静,当然,我并不想鱼死网破。
如果我死了,你的画像会很快贴满每一座城门;只有我活着,你的画像才只是画像,而不会被通缉。
你刚才不是说要通缉我?陆天齐可以想象得到郭启明的城府,其话语转变之快在意料之中。
我突然想到,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
郭启明面露坦诚。
他本想威胁陆天齐,既然无法得逞,就立刻后退一步,以免惹得杀身之祸。
陆天齐只是一笑。
我明日就回杭州,等着有人来谈条件。
郭启明更大的让步。
后会有期。
陆天齐只是一笑,现在识趣的人岂非越来越少了?他不相信郭启明的话。
郭启明盯着陆天齐走开的背影,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既然是下榻同一家客栈,要不要夜袭?郭启明知道铁血门的凶残,自是不能冒失。
他唤来一名侍兵,将陆天齐的画像连夜送回杭州,由他爹杭州郡守出面,在各大郡县张贴通缉令,通缉劫持‘御赐神捕’之女的波中月。
此时的方瑜依然在郭府中,一定要先想办法将方冰澈困在远离京城之外,不管波中月有什么算盘,都不能让他得逞。
郭启明知退,自然也知如何进。
我家小姐怎么样了?晶晶着急的望向郭启明。
不用担心,她暂时很安全,我会想办法的。
郭启明温言的安慰着。
我家小姐也在这家客栈?晶晶问。
在的。
我去找找她。
郭启明犹豫一下,叮嘱道:一定要小心,找到她以后,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先来告诉我。
晶晶点头,她相信郭启明会尽全力救小姐的。
半个时辰内,若是找不到,就快些回来,你不可出意外,我在大堂等你。
郭启明的语气很关切,他还要留着晶晶,晶晶现在很有用。
嗯。
晶晶心中一暖。
晶晶不知道方冰澈在哪,她打算先从一间间的客房找起。
陆天齐已熟门熟路的去找方冰澈了,朝着厨房。
穿过一片小树林,可见十丈处有一间独立的房屋,窗纸上投射着一个正在勤勤恳恳刷碗的身影。
陆天齐抿嘴一笑,道:出来吧。
客栈的小老板姚可可从陆天齐背后探出头,笑嘻嘻的捊着小辫子,喊道:天齐哥哥。
拿出来。
陆天齐伸出了手。
姚可可用小手清脆的打了一下他的手掌心,佯装不知,甜甜的道:什么啊?桃木钗。
现在归我了。
是吗?陆天齐从怀中取出一枚金丝花型玉环,叹道:莫非你不想要这个?涵哥哥送我的?姚可可伸手去夺。
反正你又不想要。
陆天齐立刻收回,没被她抢去。
想起涵哥哥,姚可可粉红的小脸就像是开了朵花似的,她咬着唇,轻道:我把桃木钗还给你就是了。
你的涵哥哥想让你去找他玩。
陆天齐将礼物和话都带到了。
姚可可欢喜的笑着,拿出桃木钗,道:玉环给我。
陆天齐将玉环给了她,也知道到了她手里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能要回来。
姚可可赶紧夺走玉环,将桃木钗执于背后,哼道:她是一点不稀罕这东西。
我稀罕。
陆天齐笑道。
钗子像是用剑雕的,难道是出自某少庄主之手?姚可可故意问道。
是。
陆天齐说的明确些,她就是某少庄主的未婚妻。
怪不得,姚可可眨眨眼睛,她长得是挺漂亮的。
陆天齐抿嘴一笑。
你喜欢她?姚可可虽然才十四岁,在遇到涵哥哥后,已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是,陆天齐说的很坚定,我很喜欢她。
她喜欢你吗?陆天齐没说话,沉默着。
她不止一次的提醒着对着他的讨厌和憎恨,且不管是真是假,自初次相遇的误会起,她始终是对他有偏见的。
钗子还给你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双手倒立,听我的指挥。
姚可可喜滋滋的仰着头瞧他。
陆天齐叹了口气,女子的报仇心理可真跟她们的年龄无关。
去年夏天,陆天齐与陆涵打赌,陆涵输了,陆天齐让他双手倒立,然后做着一些动作,姚可可是沉默不语的在一旁看着。
陆涵就是姚可可的涵哥哥,是陆天齐的堂弟。
做不做嘛,你若不做,这支钗子就别想要了,我折断了它。
姚可可得意的哼着。
好,我做。
陆天齐说罢就已双手倒立,与未来的弟妹周旋可并不怎么合适。
关键是,他想拿回到方冰澈的桃木钗。
左手抬起来,右手抬起来,向左跳五下,再向右跳二下……姚可可很开心的指挥着,找到一个机会替涵哥哥报仇,她心里美滋滋的。
陆天齐很听她的指挥,姚可可笑得手舞足蹈的。
有人开心,有人可就不开心了。
只见方冰澈咬着唇,气汹汹的瞪着陆天齐,可恶的家伙,竟然不知羞耻的调逗一个小姑娘,可恶!姚可可指挥的很快,陆天齐的动作一直都跟得上。
方冰澈没想到涮碗出来,竟是看到这种场景,她负手而立,冷笑一声道:真有意思。
姚可可耸了耸肩,吐了吐舌头。
好了?陆天齐倒立着看姚可可。
姚可可偷偷的瞟了一眼方冰澈,火药味真浓,挥手道:好了好了。
说罢,她还不打算走,等着看好戏。
方冰澈心中莫名悸疼,抿着唇,吸了口气,顺着原路就向客房回去。
陆天齐跃起,双脚稳稳的落地,上前拉住了方冰澈的胳膊,握着她的小手。
你们继续。
方冰澈虽恼,还是勉强的带着笑容,说的四个字可都冰冷的很。
陆天齐将她抱起,纵身朝向树林深处。
一轮明月挂在树梢,清风吹得树叶沙沙的响。
方冰澈挣扎了一下,陆天齐把她抱得更紧些,待到了树林中时,两人落地,他还没将她放开,而是搂着她贴进怀里,俯在她耳边柔声道:气得不轻?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方冰澈咬着唇,语言冷冰冰的。
他本来就是一个可恶的好色男人,不是吗?在吃醋?他含着她的耳垂,沉沉的呼吸落在她的颈侧。
我有什么醋可吃的。
方冰澈浑身一软,咬牙恨恨的道。
陆天齐握起她的双手放在唇边亲吻着,嗓音有些粗哑:这么没自信?方冰澈用力缩回手,背对着他,她的一颗心向下沉着,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真的气的不轻,真的在吃醋,真的有些没自信。
她心中茫然,干什么会没自信?依她大小姐的身份配他绰绰有余。
配他?不禁,她心中更为茫然,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已经有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了。
陆天齐从背后紧紧的环抱着她,只觉得她像小鸟一样依在他的怀里,这一刻,他热血沸腾,燃起了一股用毕生的一切去呵护她的力量。
我困了。
半晌,方冰澈没好气的说,涮了那么久的碗,她实在累乏。
我们去休息。
陆天齐揽腰抱起她,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方冰澈抡起拳头打在他肩上,哼道:放我下来。
趁着夜色,陆天齐穿过树林,并没有回客栈的客房,而是走进了厨房后的柴房。
陆天齐将方冰澈放下,摸黑点亮灯火,看得出这是一间堆放草料的屋子。
我的包袱?方冰澈到墙角捡起她的包袱,奇怪的皱着眉,看到旁边还有两床被褥。
陆天齐将松软的草料铺了厚厚的一层,又铺好被褥,道:睡吧。
睡这?方冰澈奇怪的问。
睡这免费。
陆天齐一本正经的道。
他才不会说,是想让她睡个好觉,以免被骚扰。
方冰澈摸了摸被褥,放在鼻间闻了闻,闻到了阳光的味道,可见被褥是干净的。
她坐下,床铺倒是挺软的,比起睡在山中的岩石旁,可是好受得多。
她伸了个懒腰,困的不行,道:你出去吧。
陆天齐没说什么,就真的出去了,将门掩上。
方冰澈的脑子昏沉沉的,刚躺进被窝里就睡着了。
当她醒来后,天已经亮了。
门前摆着一盆清水,她简单的梳洗后,开门,瞧见了陆天齐。
陆天齐塞给她一张饼,将她拎上了马背,即刻就出发了。
干什么这么急?方冰澈不解的问,怎么连吃完一张饼的时间也不耽搁。
陆天齐不语,却是纵马更快,转眼就奔进了山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陆天齐一直喜欢方冰澈的,从见她第一眼就精虫上头开始--方冰澈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