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翡翠桌面,紫檀桌腿。
陆天齐将荷花飞镖刚放在桌上,楚晴情就打开了一坛酒。
酒香气四溢。
陆天齐捧起酒坛,灌了一口,细细品尝之后,道:三十年陈的竹叶青。
楚晴情笑了,也捧起酒坛饮了一口。
不可否认,她的一切举止,始终都无法掩饰她的优雅和大气。
陆天齐又拎起酒坛喝了一口,他喜欢酒,也懂酒。
楚晴情扫了一眼桌面,浅浅一笑,道:荷花飞镖。
陆天齐点点头,道:是的,荷花飞镖。
楚晴情恭敬的道:它可真是很有名。
陆天齐瞧了眼荷花飞镖,道:听说它第一次出现时,是在三年前,福州中都督府失窃,府中六十万两白银被盗,银库中赫然摆着一枚荷花飞镖。
后不久,福州及临县的百姓每家都收到了二十两银子。
楚晴情嫣笑道:我还听说其中四十万两是贪污的河道工程款项。
陆天齐点点头,道:听说当初‘御赐神捕’方大人已查到他贪污的证据,可惜迟了一步,人证和物证被毁,而他不仅官职正三品,又是当朝的国舅。
律法无法给他定罪,荷花飞镖的主人敢行大义。
楚晴情道:似乎是的。
陆天齐举着酒坛,仰起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接着说:听说它第二次出现时,是在二年前,河南闹饥荒,地方官员一味的等着朝廷拨款拨粮赈灾,致民不聊生。
某日一早,县衙四周,堆积如山的粮食和食物。
楚晴情想了想,道:好像是同一晚上,河南许多官员的府中被洗窃,就连案上盘中摆的苹果也没留下,却是留下了一枚荷花飞镖。
陆天齐道:朝廷命官不作为,荷花飞镖的主人敢行大义。
楚晴情饮了口美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陆天齐道:它第三次出现,就在一年前,对象是盐帮。
整整一艘船的私盐在水上被窃,这次窃的倒是有点意思,一袋一袋的私盐全被弃于水中,一枚荷花飞镖就明晃晃的刺在帮旗上。
楚晴情道:确实有点意思。
陆天齐缓缓的道:当时,很多人不理解为何将那么多的盐尽毁。
楚晴情道:好像是听说,这批盐是劣质盐,若是流入市场,对百姓的身体有害。
陆天齐点头道:黑心商帮图牟暴利,荷花飞镖的主人敢行大义。
楚晴情饮着酒,道:荷花飞镖的主人倒是颇为有趣。
陆天齐正色的道:荷花飞镖前三次出现均是大义的为了百姓,所做的都数额巨大,可第四次,却不免有些让我费解了。
楚晴情眨了眨眼,定睛的瞧着他,问:荷花飞镖又出现了?陆天齐道:方冰澈收了些礼,在白天时,礼全不见了,留有一枚荷花飞镖。
楚晴情惊讶的问:她都收了什么不同寻常的礼?陆天齐道:都是些普通的礼,总共加起来不过才值七万两。
楚晴情道:那一定是不同寻常的人送的。
陆天齐笑了笑,问:这个不同寻常的人是?楚晴情温柔一笑,反问:我知道?陆天齐道:那天夜里,一伙人迅速的将礼物放下就立即走了,我见你的手下去跟了,我就没有去跟。
楚晴情喝了口酒,笑道:是盐帮头目钱长青送的,应该不过是些见面礼罢了。
陆天齐郑重的问:荷花飞镖的主人是谁?楚晴情不由得笑了,道:你又知道我知道?陆天齐道:青空客栈里有你的手下,就算是有一只蚊子从方冰澈的房前飞过,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楚晴情用指尖轻点着玉桌面,莞尔笑道:是啊,她从你的房中出来,脸上带着的那副被欺负了的模样,也有五双眼睛看到了。
陆天齐抿嘴一笑,灌了口酒。
楚晴情慢慢的说道:她真是个鲜嫩的绝色美人儿。
陆天齐瞧了楚晴情一眼,漫不经心的将话题移了开,问道:你的手下即使是任由荷花飞镖的主人出入,应该也在跟踪了?楚晴情道:今日白天,青空客栈里发生的一切,我的手下什么也没有看到。
陆天齐静静的看着她。
楚晴情问:你不相信?陆天齐笑笑,道:我和你认识这么久,虽说你有些事情不跟我说,但你跟我说的事情却件件都是真的,从未欺骗过我。
楚晴情好奇的问:你怎就知道我从未欺骗过你?陆天齐冲着她挤了下眼,道:其实呢,你骗不骗我并不重要,无所谓。
那你也无需问我什么,知不知道答案应该也不重要,也无所谓。
非也,问不问你是我的事,说不说实话是你的事,既然我问了,你就给个面子,随便说点什么嘛,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全信了。
楚晴情笑了,笑得声音很好听,笑得模样也动人,轻道:最近,我要做件事情,缺些人手。
昨晚,我已经把青空客栈里的手下全撤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
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
陆天齐抿嘴一笑,说得很坦诚:当然不必,你是运筹帷幄的生意人,我呢,充其量就是个的男人,能有你赏脸一起喝喝美酒,已不知是我几辈子修的福。
楚晴情不可思议的道:哟,这话听起来倒是很对得起我的那些美酒。
陆天齐抱起酒坛,将余下的半坛酒一口气全喝光了。
喝了那么多的酒,他丝毫不见醉意,连他自己都忘记他有多久没醉过了。
楚晴情含笑不语,待他放下酒坛后,道:现在派人保护方瑜的妻女还有点早。
陆天齐点点头,道:就算是有人要动手,也会在方大人查完后,将结果送回京城的途中。
楚晴情道:对,我让盐帮知道有江湖人在关注方瑜,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陆天齐看了眼桌上的荷花飞镖,问:你知道它的主人是谁?楚晴情反问:你认为呢?陆天齐道:我曾经以为是明义堂的,后来发现并不是。
楚晴情只是一笑,道:据说是安谨。
陆天齐惊问:安谨?盐帮的二当家?楚晴情正色的道:是方瑜查出来的。
陆天齐在听着。
楚晴情接着说:去年整艘船的盐被销毁,虽说盐帮表面上息事宁人,却暗中派人查。
恰好方瑜也有好奇心,他查出了荷花飞镖的主人正是盐帮的二当家安谨,安谨也并未否认。
陆天齐想了想,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楚晴情轻轻一笑,道: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想知道并不会太难。
陆天齐道:大义当前,方瑜方大人就算是查出了,应该也不会轻易的告诉别人。
楚晴情道:他的确很会保守秘密,恰好我同样对秘密守口如瓶。
哦?前不久,他来找我,请我帮他一个忙,我是生意人,就与他互换了这个秘密。
陆天齐道:你却把这个秘密无条件的告诉了我?楚晴情笑道:既然你问我了,我总是需要说些什么的。
陆天齐也笑了。
楚晴情缓缓地道:方瑜找到了安谨,想取得一些盐帮与官员勾结的信息,你想想,像安谨这般的游刃有余、有原则、有操守,嘴巴向来很牢,做事向来很稳,怎会透露半点信息。
陆天齐道:你好像很了解安谨。
楚晴情笑了,道:我并不了解安谨,只是我和安谨的关系很亲密。
陆天齐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
楚晴情淡淡地道:我的那些寂寞空虚的日子,都有安谨相伴。
原来,盐帮二当家安谨是楚晴情的情人?想必也只有安谨这般了不得的人,才配与不得了的楚晴情并肩。
陆天齐坦言道:荷花飞镖做过的三件大事,已让我由衷佩服,没想到他还是盐帮的二当家,更是了不得。
众所周知,盐帮横行霸道、唯利是图,不曾想盐帮的二当家却很独特。
楚晴情微笑道:我却没发现安谨有什么了不得的。
想必,在楚晴情的眼里,安谨就是一个简单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是与她关系很亲密的一个人。
陆天齐道:我还不太理解,为何安谨把方冰澈的礼全收走了。
楚晴情道:是有点让人费解。
陆天齐泰然一笑,道:谁又会想到只手遮天的盐帮二当家,还是位义士呢。
这时,随从禀道:小姐,方瑜方大人求见。
楚晴情看了陆天齐一眼,想了想,道:快有请。
陆天齐笑道:这位‘御赐神捕’方大人要见你,竟用了‘求’字。
楚晴情说得很自然:是他看得起我罢了。
陆天齐道:我先告辞了。
楚晴情从桌底下取出一坛未开封的酒,道:四十年陈的竹叶青。
陆天齐一手接过,笑道:我会替你好好喝的。
似一阵风,陆天齐已离开了。
楚晴情落寞的瞧着天际,总有些人,来时似一阵风,走时也似一阵风。
当陆天齐回到青龙客栈,一眼就看到了方冰澈。
桃花树下,方冰澈一袭白裙,她正从地上捡着一朵朵的桃花。
她的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捧着桃花,轻快的奔向站在一旁的晶晶。
晶晶的发间已是有许多桃花了。
方冰澈一边将手中的桃花摆在晶晶的头上,一边嬉笑道:桃花运快来吧,快给晶晶桃花运。
晶晶一脸的苦笑,僵持着不动任小姐拿她玩儿。
陆天齐就那样看着,一时,看得有点痴了,她真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纯情的就像是一朵娇嫩的花,经不得任何的风吹雨打。
方冰澈乐呵呵的又奔回桃花树下捡桃花,忽然,她闻到了一阵酒香,抬头间,她就看到了陆天齐。
她扬起下巴,哼的一声,装着没看到他,无视他的存在,绝不打算理他。
陆天齐从她的旁边面无表情的走过,好像也很乐意忽视她。
突然,一阵喧哗声响起。
只见大批的官兵涌进了青空客栈,直接奔向后院。
陆天齐止了步,林采昔应声而出。
方冰澈见状,板起脸喝道:你们干什么?一位中年男子面带笑容的小跑而来,抱拳,笑道:小的是郡守郭大人府中的管家,他弯腰一一的行礼,道:方夫人好,方小姐好,陆公子好,晶晶姑娘好。
郡守?方冰澈在脑子里想了想,撇了撇嘴,道:郡守是地方最高的官,二品官,我爹才不过是个四品官,我说管家,你未免也太客气了,对我的丫环也这么有礼貌。
郭府管家弯腰笑道:礼多人不怪嘛。
林采昔环视着周围的官兵,问:这是?郭府管家道:方夫人,小的是奉我家老爷郭大人之命,来请方夫人、方小姐、陆公子、晶晶姑娘的。
方冰澈哼道:请去哪,是请去大牢吗?郭府管家道:当然不是,怪小的没说清楚。
方冰澈道:你把话说清楚了。
郭府管家道:晌午时,方大人来府中做客,我家老爷知道了方大人一家都住在客栈,心中颇觉不妥,便郑重邀请方大人暂住府中,并收拾好了客院。
方大人盛情难却,就答应了。
老爷就赶紧让小的来迎接。
方冰澈道:也不用派这么多的官兵嘛。
郭府管家笑道:是一路护卫,一路护卫。
林采昔道:那好。
他们各自回屋收拾好行囊后,便随着郭府的管家进了郭府。
在路上,方冰澈暗忖:收的那些礼物不见的很及时,要不然,让别的大官抓住爹爹的把柄就不好了。
不过,如果陆天齐找不到礼物的下落,她是绝不打算放过他的。
进了郭府,他们被安排住在一处独立的庭院。
方冰澈见院子宽敞又干净,颇为满意,对晶晶道:走,我们去逛逛,看看二品官的府邸有什么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