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饵

2025-03-25 21:46:40

三皇子这边听了林瑄的话,对薛碧儿起了心思,正算计着怎么下手,长乐侯府这边传出消息,薛碧儿回祖籍为父母扫墓去了,佳人不在京里,三皇子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

薛碧儿求了长乐侯夫人的恩准,带了一大队人马去了南方老家,这事暂且不提。

八月初九,长乐侯府接了安平侯府的帖子,安平侯夫人设赏秋宴,请长乐侯府在京的众位小姐去玩乐,薛碧儿离京,包括禁足的杜兰馨在内,长乐侯府上十位小姐的名字都被点到了。

因着安平侯府的帖子上提到太夫人想念老姐妹,搬出了安平侯太夫人与长乐侯夫人的老交情,长乐侯夫人便不好拒绝。

之前,长乐侯府与安平侯府的关系多少有些僵硬,长乐侯夫人本是无牵无挂,懒得去跟安平侯府解这个结。

可是现在情形不同了,长乐侯府想要过继子嗣,以后侯府有人继承,长乐侯夫人就不得不为将来的子孙们多考虑考虑。

即使不能再同安平侯府交好,至少两家也得维持表面的和睦。

长乐侯夫人揉了揉额角,同旁边的阮嬷嬷道,这倒是家脸皮厚的…夫人不是正想叫几位小姐多出去见见世面,孙家能想着咱们府上所有的小姐,可见他们是有意化解以前的误会,夫人何不趁这个机会同太夫人化了这个结?您以前同太夫人关系多好,何必为了几个不懂事的晚辈弄得这么僵。

长乐侯夫人心下很以为然,又看了看请帖,说道,传个话给杜丫头,让她准备一下,后日安平侯府的宴会她也一起去吧。

长乐侯夫人虽然对带着杜兰馨出门有些不情愿,可不能总是把杜兰馨关在府里,她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对了,梅丫头下次进宫是什么时候?长乐侯夫人突然问道。

公主每月逢初一十五进宫看望皇后娘娘,这个月逢着中秋,改在了十四,阮嬷嬷回道。

恩,跟梅丫头说一声,我十四同她一起进宫。

阮嬷嬷应了是,出去传话了。

长乐侯夫人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头,她得先进宫探探皇后的口风,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杜兰馨及笄宴了,不知皇后这边有没有什么安排,还有长乐侯府过继子嗣的事情,得先去试试皇后的态度。

梅香这边听说后日要去安平侯府,心里有些怪异。

孙玉兰至今还在安平侯府里养病,没听说有什么事情发生,永安帝想要钓鱼,不知道鱼儿有没有咬饵…安平侯府宴会当日,长乐侯夫人只带了梅香、钱珠玉、褚红襄和杜兰馨四人去赴宴,李家的小姐她一个都没带。

家里小姐多,若是十个人都去了,这么一大家子,是让人看笑话呢,再说去的人多了,长乐侯夫人也顾不过来。

李家这边六位姑娘都是一样的身份年纪,少带了谁去都不合适,干脆一个都不带了。

长乐侯夫人想着,这回去安平侯府,一来跟太夫人说几句,把以前的事抹平了,二来让杜兰馨在京里众夫人跟前露面,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过来说和。

安平侯夫人亲自等在门上,将长乐侯夫人迎了进去。

夫人来了,太夫人在内室等着您呢。

长乐侯夫人点了点头,扶着杜兰馨的手臂往内走。

安平侯夫人笑呵呵地看了看梅香几人,有些惊讶说道,怎么夫人只带了四位小姐过来?我们府里姑娘少,太夫人又喜欢女孩子,整日里就羡慕人家府上女孩子多,知道贵府上有十位小姐在,太夫人早就念叨着想见了。

长乐侯夫人抿唇微笑不语,既没答安平侯夫人的话,也没有让她难堪。

说起来,安平侯夫人比长乐侯夫人矮了一辈,长乐侯夫人在她面前摆摆长辈架子也无可厚非。

安平侯夫人呵呵笑着把长乐侯夫人带到了太夫人面前,然后功成身退继续去外面招呼客人了。

内室里没有外人,安平侯太夫人躺在榻上,一见长乐侯夫人进屋,就从榻上坐起来,疾走几步拉住长乐侯夫人。

长乐侯夫人瞧着太夫人憔悴的样子,心里有几分吃惊,两人本是一般年纪,太夫人瞧上去却生生好像比长乐侯夫人长了一辈。

长乐侯夫人看着太夫人花白的头发,目光闪烁,老姐姐,你这是…?妹子啊,你可来啦,我终于见着你了,安平侯太夫人很激动,眼中泪光闪烁,妹子啊,老姐姐对不住你,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跟在长乐侯夫人身后的梅香才刚进屋,就看到安平侯太夫人拉着长乐侯夫人在哭,脚步顿时停住了,她犹豫着看向长乐侯夫人身旁的阮嬷嬷。

太夫人如此动情,她们这些小辈在这里就不太合适。

阮嬷嬷跟太夫人身边的嬷嬷说了几句话,看样子她们之间也是认识的,那位嬷嬷点了点头,找了一个丫环过来耳语了几句。

那丫环一边听话一边往梅香她们这边看过来,最后她点了点头,往梅香四人这边走过来。

四位小姐好,奴婢叫菊香,长乐侯夫人要同我们太夫人说话,让奴婢先带几位小姐去外面筵席上。

梅香与钱珠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梅香牵着褚红襄的手,跟在菊香后面往外走,钱珠玉看了一眼杜兰馨,也跟上了,杜兰馨四下张望了一下,也跟在钱珠玉后面出了屋。

来到宴席上,菊香领着梅香四人来到小姐们玩乐的地方。

安平侯府今天请的人真是不少,这一堆堆的小姐们怎么也有三四十人了,千金小姐们穿着漂亮的衣服穿梭在盛开的花丛中,这番景象倒真令人赏心悦目。

梅香和钱珠玉都看到了熟人,各自打了招呼,却没有过去凑堆。

今日杜兰馨出来了,梅香和钱珠玉少不得要放些心思在她身上。

赵四小姐朝梅香挥了半天手不见她过来,便自个走了过来。

你怎么不过去?梅香朝杜兰馨那边看了一眼,赵四小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皱了皱眉头。

怎么她也来了?她十月份就要及笄了…及笄之后就要说亲,所以得出来见见人了。

梅香跟赵四小姐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来说话,褚红襄年纪小,在梅香身边呆着无聊,便跑去找钱珠玉了。

梅香见钱珠玉领着褚红襄在花丛里扑蝴蝶,杜兰馨一副淑女模样在旁边跟其他人说话,便放了心同赵四小姐聊天。

过了一会,有丫环端了茶水过来,梅香和赵四小姐各取了一杯。

又过了一会,有丫环过来添水,梅香正同赵四小姐脑袋凑近了说悄悄话,不妨身后有个丫环盘子没有端稳,一壶茶水倒了下来,茶水溅在了梅香裙子上。

赵四小姐皱眉,怎地这般不小心?梅香拿帕子擦了擦裙角的水渍,没有说话。

正在招呼客人的孙二小姐听了消息,连忙过来道歉,斥责了那笨手笨脚的丫环,便提出带梅香去换衣裳。

梅香本不想去,在别人府上换衣服总是很麻烦,只是那丫环端的那壶茶水大约是刚沏的,颜色颇深,梅香今日穿得又比较素白,那茶渍落在裙角上就格外的显眼。

孙二小姐一脸歉意地说道,我住的院子离这里不远,几步路就到了…赵四小姐也劝道,我陪你一起去,这污迹太明显了,一眼就能看到,还是换一身吧。

梅香一想也只能这样了,便同钱珠玉说了一声,跟赵四小姐一起随着孙二小姐往内院去了。

孙二小姐走在前侧,她的目光有些闪烁,偷偷打量着梅香的脸色。

梅香以为孙二小姐在担心她是不是在生气,便也没说什么,倒是旁边的赵四小姐很不高兴,时不时瞪一眼孙二小姐,以示警告。

孙二小姐脸上讪讪地领着梅香二人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两个丫环,一见她们就过来行礼。

孙二小姐领着梅香二人进了屋,梅香进屋后四下打量了一番,皱了皱眉,这里不像是卧室,倒像是待客的地方。

果然,孙二小姐对赵四小姐道,赵小姐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带孝义公主去我屋里换衣裳。

不用了,我跟你们一起过去,赵四小姐不想一个人在陌生的房间呆着。

梅香也不愿同赵四小姐分开,是啊,赵小姐同我一起便好,我们两个要好,没什么可避讳的。

孙二小姐脸上笑容僵了一下,她似乎有些为难,看了看赵四小姐,又看了看梅香,人却是立在原地没有动。

梅香心里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面上便不动声色地暗暗仔细打量孙二小姐的表情,她虽然不知道孙家想做什么,却看出了孙二小姐的紧张。

梅香不由地握了握手指,轻轻拉了下赵四小姐的衣角,赵四小姐便向梅香看来。

梅香冲着赵四小姐眨了眨眼睛,对着孙二小姐说道,孙二小姐,你不是带我来还衣服么,怎么反倒站在这里不动了,莫非你是诳我们的不成?第一百章 下钩孙二小姐心里一跳,她本是个老实的,这会心虚起来说话竟有点结巴了,公主,我…没…骗你,要不…你们…跟我来。

孙二小姐捂着脸,不敢看梅香二人的脸色,转身像逃一样跑出了屋子,又不敢真地逃跑,站在门口手足无措地左顾右盼,刚才那两个丫环连忙跑来过来。

梅香与赵四小姐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担心,连忙相携着从屋里出来。

孙二小姐主仆三人正在嘀嘀咕咕,一看到梅香二人出来了,都连忙住了嘴,互相飞了几个眼色。

孙家主仆三人的举动被梅香看在眼里,她看了赵四小姐一眼,暗中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

赵四小姐也注意到了孙家三人的异常,她与梅香对视了一眼,眼珠转了一圈说道,孙二小姐,这里是你住的院子?好冷清啊,怎么你们府里就只派了两个丫环伺候你?孙二小姐不自然地笑了笑,回道,没的,今日府里有宴,我院里的丫环婆子被叫到前面去帮忙了,就剩了这两个看院子。

梅香眯了眯眼说道,我看孙二小姐这里也很不方便啊,算了,我还是不换衣裳了,回去跟长乐侯夫人说一声,早点回府算了。

方便方便,方便地很。

孙二小姐生怕梅香就这么走了,完不成太夫人交代的事情,夫人肯定不会饶了她,她连忙看向旁边的两个丫环,叫你们准备的衣裳呢?小姐,衣裳都准备好了,就放在那边屋里了,其中一个丫环指着旁边一间屋子说道。

梅香往丫环所指的屋子看了一眼,冷笑道,吆,孙二小姐,你们安平侯府这是什么规矩,小姐居然住偏房啊?孙二小姐脸上一红,差点憋不住想要跑,倒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丫环机灵,替孙二小姐解释道,今年秋老虎厉害,我们家小姐怕热,偏房那边凉快,小姐才搬到那边去住的。

梅香瞧着那丫环哼了一声,与赵四小姐站在院子里,既不挪脚也不说话。

孙二小姐见梅香不往偏房那边去,心里有些发急,给旁边的丫环连连使眼色。

那丫环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说道,孝义公主,衣裳都在房里备好了,请您过去换衣裳吧。

赵四小姐盯着那丫环,不屑地道,你们府上好没规矩,主人家都不过去,倒要客人自个过去,我看那偏房根本不是你们家小姐的卧房,要不然你们家小姐怎么不在前头给我们带路,依我看说不定里面有什么鬼怪藏着呢…孙二小姐面色一僵,心想这是不是已经被看穿了,这下可怎么好,太夫人和夫人交代的事情没办好,以后在府里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了。

孙二小姐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她是二房的庶女,在安平侯夫人手上过日子很不容易,再加上她人又老实,不免在府里就常受欺负。

这次太夫人安排下这件差事给夫人,夫人想着出面做这事的人终要得罪孝义公主,自然舍不得自家亲生女儿,这才点了孙二小姐来做这件事。

那丫环见孙二小姐自乱阵脚,连忙频频向她使眼色,可惜孙二小姐无法领会其含义,倒叫梅香和赵四小姐瞧地不停皱眉。

丫环见孙二小姐不开窍,干脆说道,小姐,要不你带孝义公主过去?孙二小姐很不情愿,那人都成那样了,怪吓人的,她可不愿意沾上那人的晦气。

可是她看看一动不动地梅香,内心挣扎了一番,终是点了点头。

孝义公主,请跟我来。

孙二小姐低着头在前面走,梅香与赵四小姐对视一眼,一起跟在了孙二小姐后面。

那伶俐丫环见赵四小姐也过去了,想要开口说什么,梅香回头瞪了她一眼,她便闭了口,惴惴不安地望着她们。

孙二小姐闷头走到偏房门口就停下了,公主,您请进。

梅香瞥了一眼偏房紧闭的帘子,哼了一声,还是孙二小姐你这个主人先进去吧。

孙二小姐不安地回头朝丫环那边望了一眼,见那丫环板着脸点了点头,她只好暗叹一声倒霉。

孙二小姐慢腾腾地掀起帘子,头也不肯抬,正想眼不见为净地抬腿进屋,忽然感觉背后一股大力猛推了她一下,她下意识地抓住帘子向屋里倒去。

门帘经受不住她的大力,刺啦一声裂开了。

孙二小姐摔倒在地上,幸好有帘子为她缓冲了一下,摔地倒不是很严重。

在背后推孙二小姐的人自然是梅香,别看她人小,因每日舞剑,右手的力气比同龄人大了许多。

梅香和赵四小姐往屋内看去,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只见屋内一张床上躺着一名女子,只那女子脸色蜡黄口歪眼斜,似乎得了重病。

女子听到门口的声音,往这边看来,她忽然睁大了眼睛,唔唔地叫了起来,手臂乱挥挣扎着想要下床,只是她似乎不良于行或身体太过瘦弱,以至于人没起来,反而半个身子从床上掉了下来,整个人就这么半吊在床上。

女子发髻散乱,露出衣外的手臂瘦骨嶙峋,她不断挥舞着手臂,头半抬着往门口看过来,嘴巴开开合合,却吐不出字,只能发出唔唔声。

梅香心中震惊,虽然床上女子前后变化颇大,可她仍然认出了这人便是安平侯府的三小姐孙玉兰。

梅香望着孙玉兰,心念电转,转瞬间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永安帝,还是不能信任她么,让安平侯府的人安排了这一出戏,用孙玉兰来试探她?也是,孙玉兰竟然会使用只有梅香父亲才懂得的方法,永安帝自然是要怀疑是不是梅香看到那些书稿,然后又教给了孙玉兰…梅香强自镇定下来,一股愤恨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这一刻她不是畏惧孙玉兰,更不是厌恶孙玉兰,反而十分同情她。

赵四小姐见了这名形容枯槁的女子,吓得半天说不出来话,待她缓过劲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安平侯府这是什么意思?说是叫我们过来换衣裳,屋子里却有一个患了疫病的女子,是不是想要把病气过给我们?难怪孙二小姐自个都不想进屋子…孙二小姐此时刚被急忙赶过来的丫环扶起来,她只看了孙玉兰一眼,就被吓得脚软,差点又摔倒在地上。

孙二小姐心知夫人交代的事情被她办砸了,心里委屈地不得了,想着以后将要面对夫人更多的刁难,竟是一屁。

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嘤嘤哭了起来。

两个丫环此时也是手足无措,互相看看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梅香目光微闪,她知道孙二小姐不过是被人利用,瞧她刚才的样子胆子就不大,平时肯定被侯府里的人欺负多了。

走,咱们到外面去找夫人们,让她们给评评理,孙二小姐竟然设计陷害我们,定不能这样放过她,安平侯府今儿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可要回去跟我家嫂嫂说一说…赵四小姐心里气愤,赵家人向来性情温和不与人结恶,可不代表他们就好欺负了,赵家人的官职不高,可在京里也没人敢得罪他们,五公主受皇帝皇后宠爱,她婆家的人可不是能任人欺负的。

赵四小姐这话针对孙二小姐,而梅香却不想这样,永安帝可以说是罪魁祸首,为虎作伥的是安平侯府,孙二小姐不过是个可怜可悲之人,针对她没意思,倒不如给安平侯府点教训。

谁让安平侯府摆出一副同长乐侯府交好的姿态,却背地里做下这种事,明摆着把长乐侯府的人当猴耍了。

梅香拍了拍赵四小姐的手,往屋里看了一眼,小声说道,我看这事有些古怪,孙二小姐一看胆子就不大,以前我们也跟她没有交往,莫名其妙的为何要害我们?我瞧着里面那个女子有些眼熟,好像是安平侯府的三小姐,我以前见过她,只是她现在这幅样子跟以前差别太大,我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她…赵四小姐闻言,便壮了胆子往屋里看去,她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女子,惊讶地说道,真的,真是孙玉兰,她怎么变成这样了?梅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听说她上个月就病了,这都快一个月了,看她这样子真是病得不轻,不过孙家人也太过分了,把她安排在偏房住,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好歹孙玉兰也是他们府上大房的嫡女,怎么能如此怠慢?赵四小姐认出孙玉兰后,心里不再那么害怕和生气了,倒是一脸好奇地不停往屋子里张望。

她病得真是很重啊,连话都说不了了,她的腿是不是出了问题?怎么一动不动地?她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我去年还见过她,她那时候可是个温润的姑娘,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了…是啊,我看她这样子也真是可怜,梅香目光从孙玉兰身上移到孙二小姐身上,孙二小姐好像很伤心呢?第一百零一章 上钩者谁?赵四小姐疑惑地看着孙二小姐,我怎么瞧她好像真的在伤心,怎么回事儿啊,这孙家人怎么莫名其妙的…梅香眼珠转了转,好似恍然大悟般说道,哎呀,我看这位孙二小姐似乎在家里不受宠,瞧她那两个丫环,感觉都欺她头上了。

听说孙玉兰在孙家也不受待见,会不会是孙二小姐同孙玉兰同命相怜,想要为她请太医过来诊治,可是又害怕家里人不同意,这才故意把我们叫到这里来,让我们亲眼看看孙玉兰的惨状,然后再求我们去给夫人们说说,让安平侯府的人请个太医过来…孙二小姐身边的那个伶俐丫环并不是孙二小姐的丫环,而是安平侯夫人的近身丫环,为了今日这事,夫人专门派了她过来。

丫环一边劝说还在哭泣的孙二小姐,一边偷偷往梅香那边瞧。

夫人交代要好好观察孝义公主见到三小姐后的反应,要一点表情也不能放过讲给夫人听,只是她怎么觉得孝义公主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啊,她跟赵四小姐好像关系很好,两人的表情也没差多少…丫环还在揣摩梅香的表情,却见梅香和赵四小姐转身要走。

二小姐,孝义公主她们要走了,您快过去拦住她们啊,孝义公主的衣裳还没换呢。

观察孝义公主的表情是一回事,让孝义公主穿着带污渍的衣裳是另一回事,若是让孝义公主就这样回宴席上,别人定要说安平侯府的人不会做事了。

夫人交代事情的时候,特意嘱咐了尽量不要让孝义公主太过生气地…丫环焦急地看着梅香两人已经离院门近了,孙二小姐却还是没有反应,连忙自个跑了出来。

两位小姐请留步,给孝义公主准备的衣裳真的在屋里,要不奴婢把衣裳拿到正屋,您在正屋里换?梅香玩味地打量着这丫环,冷笑着道,越俎代庖,你们家小姐都没拦我们,你这丫环倒是挺会自作主张的。

你们搞了这么一出,府上的衣裳我可不敢穿,你还是回去好好劝劝你们小姐,哭是没有用的。

我同赵四小姐就不跟她计较了,府上三小姐病成这样,是该请太医过来看看,我们这就去跟府上的夫人说一说,至于你们夫人同不同意给三小姐请太医,我们只能劝不能逼,就全三小姐造化如何吧…丫环没听懂梅香的话,却听出有些不对劲,只是她身份所限,不敢再乱说话,便往孙二小姐那边又看了一眼,见二小姐仍然在哭泣,急得跺了跺脚只好跑回去继续劝二小姐。

梅香裙角脏了,不好就这样出现在人前,她先躲在花丛里,赵四小姐去找了钱珠玉把事情说了,之后她们找了一间供客人休息的屋子,让褚红襄在里面陪着梅香,然后钱珠玉去找长乐侯夫人,赵四小姐则去找带她来做客的赵大*奶。

钱珠玉找到长乐侯夫人的时候,她还在同太夫人说话。

钱珠玉在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夫人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太夫人瞧着长乐侯夫人斜睨着她的目光越来越不善,心知不好,定是二媳妇那边没把事情办好,惹孝义公主生气了。

安平侯太夫人猜中了梅香生气,却没有猜中长乐侯夫人的反应。

待钱珠玉说完话后,长乐侯夫人望着太夫人,脸上表情古怪,她站起身跟太夫人说道,孩子们那边有点事,我得过去瞧瞧,太夫人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太夫人心里一咯噔,刚才两人还老姐妹的亲热,这下成了太夫人了,刚拉近的距离这下又远了。

只是看长乐侯夫人的脸色,虽然沉着却不像发怒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不是生气,太夫人心里有些奇怪,老2媳妇那事到底办成啥样了…太夫人心里埋怨安平侯夫人不会做事,不知道派人过来给她通个信儿。

太夫人不放心,觉得得去看看才行,扶着身边的嬷嬷站起身,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般同长乐侯夫人道,出了啥事让你这么担心,我这个二媳妇糊涂的紧,让她办个宴席也办出事儿来,走,我陪你一起去训她,有什么事你不好说的,我来说…长乐侯夫人眉头微微挑了一下,太夫人,小辈们犯了错,不该一个劲地罚,身子骨还是最要紧的…太夫人听了长乐侯夫人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股不好的感觉在她心里绞来绞去,便有些着急了,脚下的步子不觉也快了许多…梅香这边。

赵四小姐寻到赵大*奶后,赵大*奶带着她去找安平侯夫人。

安平侯夫人这会正跟其他几家侯夫人说的热闹,压根就把太夫人交代的事给忘了,她本来也没觉得这事有多大,不就是让孝义公主见见三丫头,然后看看公主的反应么,又不是真正陷害孝义公主,能有多难办?所以当赵大*奶一脸暧昧地过来硬要拉着她到角落说话的时候,安平侯夫人是一头雾水,完全没想到发生了何事。

夫人,您快点派人去取条新裙子过来吧,孝义公主在旁边屋子等着呢…什么?孝义公主…安平侯夫人听了这话没有立时反应过来,她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太夫人交代下的事情,忙问道,我已叫二丫头带公主去换衣裳了,怎么公主还在这边?夫人,您还是先派人去取衣裳吧,有什么事等公主换了衣裳再细说不迟。

安平侯夫人心中一惊,猜测事情可能被二丫头办砸了,心底暗叫不好,连忙吩咐身边的丫环去四小姐那里去一套新衣裳过来,然后跟着赵大*奶往梅香呆的屋子去了。

安平侯府的宴会因为人太多,来客的丫环就没有跟进来,在园子里伺候的都是安平侯府的丫环婆子,梅香找了一个丫环让她去把自个的丫环明月叫过来。

没一会,明月就来了,她瞧见梅香裙角的污渍,抱怨道,安平侯府的下人怎地这般笨手笨脚,把公主的衣裳都弄脏了,这么明显的污迹见了人岂不是很失礼…梅香瞧着明月皱眉的样子,说道,这也是个教训了,以后出门做客一定要再带一套备用的衣裳,也省得借用别人的衣裳,又麻烦又慢腾腾…安平侯夫人同赵大*奶和赵四小姐进了屋子,见梅香身上还穿着脏衣裙,连忙上前请罪。

梅香看着安平侯夫人,微微撅了下嘴唇,夫人不用这般自责,手脚不利索的人是贵府上的丫环,又不是夫人您,您替她请罪还是不必了…安平侯夫人尴尬地笑了笑,她扫了眼屋子里没看到孙二小姐,心里顿时没底,后悔没多派几个人跟着孙二小姐,事情成没成也能有人过来给她说个信儿。

安平侯夫人对身边跟着的丫环使了个眼色,说道,怎么去取衣裳的人还没过来?你去看看,让她们动作快点,公主还在等着呢。

丫环知机,略微点了点头应了是出去了。

这丫环出了屋子,没忘四小姐住的院子去,而是快步跑着往三小姐住的地方去了。

去打听消息的丫环刚走开,取衣裳的人就回来了。

梅香到屏风后面,在明月的服侍下换了裙子。

解决完自个的事情,梅香回到前面坐在了上位上,该跟安平侯府的人算算帐了。

平时梅香是很少主动座上位的,自个明白她不是顶了个公主的名头,毕竟不是真正上玉蝶被宗室承认的皇室公主,权势和待遇上都差了很多,所以她平时是不会摆公主架子的。

不过,这不代表梅香永远不会坐上位,有时候适当的仗势是不可少的,尤其是在对付一些身份高却又掕不清的人的时候。

众人见梅香座了上位,屋内顿时静了下来,赵大*奶和赵四小姐一脸的严肃,安平侯夫人忐忑不安地坐在了梅香下首。

梅香先与赵四小姐对了个眼色,这才温和地说道,安平侯夫人,丫环不小心弄脏了客人的裙子,不是什么大事,我现在换了新的衣裳,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安平侯夫人闻言脸上一喜,忙道,公主仁慈,那个手笨的丫环我定会好好教训,以后再不会犯这种错,那…安平侯夫人的话说着说着就卡壳了,本来以为梅香这话说了就是不追究安平侯府了,可是看着梅香的神色,还有赵家嫂妹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啊…正在这时,那个跑出去打探消息的丫环回来了,她在外面报了一声就进了屋,正要趴在安平侯夫人耳边低语时,忽然听到上位的梅香严厉地说了一句出去。

安平侯夫人和丫环都被梅香忽然的发作弄得傻了,那丫环竟就这么愣愣地站在了当地。

赵四小姐立时不满了,正要说话,却听赵大*奶先斥责了起来。

出去没看到主子们正在说话吗?安平侯夫人,难道这就是贵府上的规矩,一个丫环也敢打断公主说话?第一百零二章 打你一耙安平侯夫人心里不满了,孝义公主好歹是皇后的义女,她们敬着一些给几分面子也就罢了,可赵家算什么?不就是取了五公主嘛,靠着儿媳妇出头,算什么本事梅香见安平侯夫人竟冲着赵大*奶翻了个白眼,微微皱了皱眉头,安平侯府这一大家子人,真是一个也没有给她留下好印象。

安平侯夫人,你的丫环进来打断我的话,我让她出去她也不肯,看来贵府是真不把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可我怎么说也是皇后娘娘的义女,皇上亲封的孝义公主,身上流的虽然不是皇家血脉,身上却背着皇家的荣耀,为了皇上的这份恩宠,我就得尽心维护皇家的尊严。

皇家威仪不容侵犯,我自认没有做错什么,贵府却纵容丫环无视我,夫人今天若不给我个交代,那我可要同夫人到皇后跟前说说理儿,安平侯府的人是不是要骑到皇家头上了?梅香这话说的严重了,听得安平侯夫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安平侯夫人此刻心里乱得很,以前梅香在京里不声不响没什么名气,京中贵妇们私下里还感叹梅家小姐没有继承前长公主和梅松柏的才华,京中宴会社交这些场合也见不到梅家小姐的身影,大家早都把她遗忘了。

直到梅家小姐忽然被皇后娘娘收为义女,京里的人才想起她来,不过就算这样,她也只是空有一个名号,大家也没有太把她当回事,顶多想起来时感觉一句梅家小姐毕竟是帝师的女儿。

若不是知道梅香没有什么能耐,安平侯夫人也不敢就这么应下太夫人的交代,设计算计她。

如今梅香显示出来的气势,与她以前给安平侯夫人的印象完全不同,此梅香所说的话,也令安平侯夫人有些畏惧。

安平侯夫人连忙摆手让丫环退下。

那丫环这会比夫人更加害怕,事情若是真闹大了,那她就是个死罪了。

没想到这位孝义公主平时看着和蔼谦逊,认真起来也是吓人。

丫环出了一身冷汗,听到安平侯夫人让她退下去的话如蒙大赦,连忙跪下磕了个头然后急忙退了出去。

见乱七八糟的人都没了,梅香脸上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我就知道安平侯府不是那些没规矩的人家,听说夫人出身北方士族,自然不会像那些乡下人一样放纵府里的人…安平侯夫人讪笑着颌首,公主过誉了,府里的下人不懂事,回头我会好好调教她们。

梅香笑着摇了摇头,其实茶水泼脏裙子之事,我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梅香端起明月刚斟好的热茶,捧着杯子尝了一口,开口赞道,好茶,我对茶道不太懂,不过这茶水的味道我觉得熟悉,好像跟皇后娘娘宫里的茶味道一样,这是贡茶吧?这的确是贡茶,我也闹不清究竟是什么品种,只听说是皇贵妃赏给我们太夫人的,今日宴客太夫人特意送过来给各家的夫人小姐们尝尝,安平侯夫人笑着说,公主若是喜欢,我再去太夫人那里要一些,给公主打包带回去。

梅香只尝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那倒不用了,好茶叶到了我这里不过是牛嚼牡丹,上回皇后娘娘赏我的茶叶,我回来就送给了长乐侯和夫人,就不麻烦贵府太夫人了。

安平侯夫人呼吸一滞,脸上笑容略微僵硬,旋即又恢复了正常。

她打量着梅香的神色,心中暗忖,孝义公主不过才刚十一岁的女娃,怎么这会说话行事跟太夫人有几分相似,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屋内静默了一会,门外有丫环传话,安平侯太夫人和长乐侯夫人到了。

梅香起身到门口迎接,终于来了,这下人齐全了,可以说正事了。

梅香越过太夫人直接来到长乐侯夫人身边,与钱珠玉两人一左一右伴在她身旁。

安平侯夫人看到太夫人,先是吓了一跳,她没有派人去通知太夫人啊,怎么太夫人就过来了。

太夫人瞪了安平侯夫人一眼,安平侯夫人这才上前扶着太夫人。

两相对比之下,显得安平侯夫人没有梅香和钱珠yu体贴孝顺。

上座由安平侯太夫人和长乐侯夫人一左一右坐了,梅香坐在了长乐侯夫人下首,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再去主动上座。

安平侯夫人本是立在太夫人身侧,太夫人看着她不满地哼了一声,可是屋里有客人,她不能再外人面前不给二媳妇面子,这才发话让她坐下。

安平侯夫人惴惴不安地坐在下面,等着太夫人发话。

太夫人扫了一圈屋门众人,发现赵大*奶和赵四小姐也在座,心中又添几分诧异。

赵家人一向脾气耿直,虽然他们家里的人官职不高,京里却鲜少有人敢得罪她们,太夫人心里不禁又多了几分思量。

老2媳妇这是怎么回事,惹得孝义公主生气啊?回太夫人,有个丫环手脚不利索,不小心把茶水泼到了公主衣裙上,弄脏了公主的衣裙。

难怪公主生气,怎么这般不小心?太夫人斥责道,这种笨手笨脚的丫环直接发卖掉,快些派人去取干净的衣裳过来给公主更换,四丫头前日不是才做了新衣裳,叫人去取一套她没穿过的…太夫人,儿媳已经派人取过衣裳了,公主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裙,是四儿没穿过的新衣裙。

太夫人哦了一声,这才看往梅香看过来,见她身上的衣裙果然有些眼熟,应该是府里新做的,便温和地道,公主消消气,不过是个丫环而已,我叫她们立刻打发了那个丫环,回头再找锦绣楼的人给你做四身新衣裳,你看这样可好?梅香心中冷笑,太夫人这话一说,倒显得梅香在无理取闹了,且完全将梅香视作了小孩子。

屋内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梅香身上,赵四小姐是知道整个过程的,所以此刻便会太夫人的话很是不屑,只她是个晚辈,不好在这时候开口替梅香说话,便眼睛巴望着梅香,等待她开口反驳太夫人。

梅香按下心头的恼怒,脸上羞涩一笑,太夫人,那个丫环我已经原谅她了,刚才这话我都跟安平侯夫人说过了,不过是府上的丫环不懂规矩,让夫人好好调教下就行了,至于锦绣楼的衣裳我可是无功不受禄,还是算了吧。

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大家就不要再说了。

太夫人听了这话,心中暗喜,这位孝义公主还是很识时务的么。

太夫人目光看向长乐侯夫人,发现长乐侯夫人脸上并未有喜色,心中暗忖,难道孝义公主都不追究了,长乐侯夫人反倒不想放过?太夫人心中不明白,刚才她与长乐侯夫人尽弃前嫌有说有笑,如今孝义公主不叫安平侯府的失误,两府上仍旧交好,长乐侯夫人应该高兴才是啊…梅香见太夫人脸上又是释然又是不解,心中暗自好笑,老狐狸下面才是正事。

太夫人,我与赵四小姐惊动您与安平侯夫人,其实是为了另一桩事情,梅香脸色一正说道,就在刚才,贵府上二小姐带着我二人去见了贵府上的三小姐,三小姐身染重病卧病在床,二小姐姐妹情深,想求您和夫人为三小姐召太医过来诊治,想来太夫人和夫人疼爱小辈,不会延误为自个孙女治病的…赵四小姐见梅香说起了正事,也附和般点了点头,孝义公主说的对,不管三小姐犯了什么错,生病总是大事,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太夫人还是原谅她,为她请医治病吧,时日拖得久了,只怕会伤了三小姐身子的根基,以后就是想治也治不好了。

什么?太夫人和安平侯夫人听了梅香二人的话,俱是一脸吃惊,她们怎么想也想不到,梅香和赵四小姐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安平侯夫人着急地道,孝义公主,赵四小姐,这话从何说起,三丫头她…老2媳妇太夫人拦下了安平侯夫人要说的话,转头问梅香,孝义公主,你说二丫头想求我们为三丫头治病,这话是她跟你们说的?二丫头怎么会没跟你们在一起?二小姐这会应该还在三小姐的院子里,想来她是留在那里照顾三小姐了,梅香望着太夫人,目光清澈,好似说的都是真心话,二小姐倒是没有多跟我们说什么,她一见三小姐便掩面痛哭,我同赵四小姐见她哭得伤心,便没有打扰她。

那院子里只有两个丫环,三小姐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差点从床上摔下来,那两个丫环也不知道去扶,想来也是不勤快经常偷懒的那种人。

二小姐见了那副情景,便着急伤心起来。

我同赵四小姐瞧着心中不忍,便替二小姐在太夫人和夫人面前说出她的心事,希望两位不要怪罪二小姐…第一百零三章 相怜太夫人,这话本不该由我们外人说,可是刚才三小姐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让人惨不忍睹,我这心里到现在都忘不了她的样子,这几句心里话我实在藏不住了,三小姐怎么说都是贵府的骨肉,她犯的错只要罪不致死您就放过她吧,赵四小姐说道。

太夫人被赵四小姐这几句话气得几乎仰倒,照这么说来,她成了冷血无情之人了?难道是她想对自个孙女下毒手的么?若不是皇命压下来,她早就把三丫头送走了,还用落到现在这个样子,三丫头不死不活,安平侯府还要在外人面前丢脸?一般来说,京中勋贵府里出了不孝女,为了不拖累家族和家中姐妹的名声,大多都是把出事的女子送去家庵修行,极少会有将孩子弄死的,毕竟是自个的血脉骨肉。

当日太夫人在宫里见到孙玉兰时,她已然受过了重刑,腿被打断了,不知道服了什么毒药嗓子也毁了,话也说不了。

太夫人以为孙玉兰在宫中冲撞了贵人,永安帝震怒要杀了她。

没想到永安帝却让太夫人把孙玉兰带回府中好生伺候着,不能让她太早死了,至少也要撑上两个月,并密切注意都有谁打探孙玉兰的消息,还有谁同孙玉兰接触。

皇命不可违,即使永安帝要立刻杖杀孙玉兰,太夫人也不敢拦着。

所以最终太夫人也没弄明白孙玉兰究竟怎么得罪了永安帝,只能揣着糊涂把孙玉兰带回家养起来。

只是孙玉兰这幅样子,谁见了都会怀疑,太夫人没有找郎中给孙玉兰看伤,只命夫人把孙玉兰安排到偏僻的小院,又派了心腹丫环照顾她,每日食水供着,只要孙玉兰撑过两个月,太夫人就会把她送走。

只是后来永安帝又把太夫人宣进宫一次,跟她提起了孝义公主梅香,这才有了太夫人交代夫人找个机会让梅香见一见孙玉兰的事。

太夫人心里其实不想这么做,这样一来,孙玉兰的事就等于被外人知道了,若是梅香又说给了别人听,那可就成了安平侯府的丑事一桩。

可是永安帝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怀疑梅香同孙玉兰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虽然太夫人心里诧异,可是皇帝的命令下来了,她拒绝不了便只有接受了。

太夫人想着好在只是让孝义公主与孙玉兰见一面,这只能算是冲撞不能算是陷害,就算孝义公主事后生气,安平侯府只要示好补偿一下,让孝义公主消了气就行了。

在太夫人眼里,梅香虽然顶着帝师遗孤的名头,不过就是比别人多了一点荣耀无父无母的孤女,偶尔欺负一下也会有太大威胁,更何况这事情还是皇上吩咐的,就算孝义公主闹到皇后那里去,她也不能把安平侯府怎么样。

原本太夫人的想法是不错的,只是可惜她碰到的人是梅香。

梅香纵然不能把永安帝怎么样,却不想轻易放过安平侯府。

安平侯府得罪梅香,以梅香现在的能力确实不好追究。

不过现在梅香把事情的重心改了,她主动不追究安平侯府,反而把孙玉兰生病一事夸大,且成了安平侯府的人不肯为孙玉兰请医治病。

这样一来,梅香就从这件事里脱身出来了,事情的性质发生了彻底变化,成了安平侯府的家事。

若是事情就这样传出去,太夫人能都想象出别人会说什么,大家关注的重点只会是安平侯太夫人和安平侯夫人虐待庶房子女,这可是一桩大大的家丑…而且这事情还牵扯到了赵家小姐,想要在梅香身上下功夫,把事情消于无声是不可能了,也许过了今日,京里会有流言出来。

太夫人凝视着梅香,眼神中带着审视的味道,她想从梅香的脸上找到蛛丝马迹,证明事情被曲解成这样,太夫人不相信梅香是无心的…可惜太夫人失望了,她从梅香脸上只看到了愤然和正气,似乎梅香对孙家虐待孙玉兰之事十分愤慨,这幅表情同样出现在赵四小姐脸上,这两人真不愧是好朋友,脾气秉性果然一样。

梅香此刻的表情并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心替孙玉兰感到不值,虽然她心里也有疑惑,怀疑孙玉兰如何得知那些事情,可她又没有做什么坏事罪不至死,却被永安帝和孙家人害成这样,这让梅香不禁起了同情之心。

太夫人来回打量着梅香与赵四小姐,良久都没有言语。

梅香见状说道,太夫人,安平侯夫人,您两位不要怪我们多管闲事,要不是二小姐带我们去见了三小姐,二小姐又如此悲伤,我和赵四小姐也不会动了恻隐之心,贵府上至少还有二小姐关心自个的姐妹…安平侯夫人心里着急,这得有多大的误会才能让事情变成这样?二丫头会同情三丫头?难道二丫头是故意的?二丫头故意借这个机会让安平侯府在外人面前丢脸不是的,二丫头她不是…梅香脸上挂满了疑惑,反问安平侯夫人道,夫人,如果二小姐不是想借我与赵四小姐之口,帮助三小姐,那她为何要把我二人带到三小姐那里去,三小姐可是带病之身啊…安平侯夫人当即语塞, 还能有什么借口把这个事情圆过去呢,安平侯府已经背上虐待庶房子女的名声了,若是再把责任都推到二丫头一人身上,那不成了她虐待庶女了,这下子可不是要坐实了嫡出虐待庶出的罪名,前段日子大房和三房可就是靠着这一条弹劾安平侯呢…沉默,好长一段沉默,太夫人和安平侯夫人脸色难看,不知道在想什么,梅香与赵四小姐在下面不时交换一个眼色,赵大*奶这会完全成了看热闹的。

长乐侯夫人的目光在太夫人和安平侯夫人身上打了个逛,之前她一直没有说话,现在该是她发话的时候了,大家总不能就这么干坐到底吧。

梅香与赵四小姐的请求,涉及的毕竟是安平侯府的家事,想要当场要太夫人表态,实在不可能,总不能真逼着人家请大夫吧。

长乐侯夫人不傻,这事情真相如何,她不会仅凭梅香和赵四小姐二人的话就断定了。

事情闹成这样,安平侯府注定失了颜面,不如见好就收,梅香心里的气应该已经出了。

长乐侯夫人看了看梅香,梅香微微点了点头,脚步轻移向后退了一点。

长乐侯夫人会意,这表示梅香愿意让步。

长乐侯夫人悠悠地叹了口气,见太夫人的目光向她看来,这才说道,梅丫头,太夫人是你的长辈,你这样灼灼逼人可是不对。

梅香自责道,夫人责备的对,是梅香考虑不周冲动了,说着她朝太夫人行了一礼,请太夫人原谅梅香鲁莽之罪。

太夫人见状,以为长乐侯夫人是出来做和事老要化解掉此事,脸上便强扯出一个笑容,孝义公主是真性情,别多礼了,不知者不怪,老身不会同公主计较的。

太夫人示好了,长乐侯夫人这边又说话了。

梅丫头,孙二小姐,孙三小姐,她们的事情是安平侯府的家事,她们过得好不好,自有安平侯太夫人和夫人担着,就算她们在家中受了委屈,你想要打抱不平,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多管闲事罢了,你何苦搀和这种事呢,长乐侯夫人又叹息了一声,你终究还是年纪太小了,思虑事情不周到,算了,咱们现在就告辞吧。

长乐侯夫人这番话可是在帮梅香,一者把梅香今日强出头为难安平侯太夫人的事说成了打抱不平,又说她年纪小,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想要挑梅香的错处,梅香就有了借口开脱。

太夫人没想到长乐侯夫人后面又说出这样一番话,见长乐侯夫人招呼了屋内的三位小姐,又派人去寻杜兰馨,这便要起身离开,连忙好言挽留。

长乐侯夫人却是不肯再给太夫人面子,扶着钱珠玉便往门口走,梅香在后面牵着褚红襄跟着。

赵家两位见长乐侯府的人都走了,她们自然也不想再呆下去了,跟太夫人告辞了一声,也随着长乐侯府的人往外走。

待梅香回到长乐侯府后,立刻换下衣裳,派人把孙家四小姐的衣裳送了回去。

太夫人留下梅香,询问事情的经过,梅香只隐下了安平侯府可能是奉了皇命试探她这一点,其他都是如实回答。

安平侯府的人做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了,她们那个府邸真是乱成一团了,自家人勾心斗角居然牵扯到了客人,以后少跟她们来往也好,省得被连累…且说梅香当天夜里竟然做起了噩梦,梦里孙玉兰那张痛苦挣扎的脸变成了她。

梅香从梦中惊醒,终于明白过来,她白天会这么生气,因为孙玉兰让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因为永安帝下毒受心疾之痛折磨,与如今的孙玉兰又有多大区别…第一百零四章 得中夜黑风高,深宫某处。

永安帝处理完奏折已是深夜,他没有招幸嫔妃,而是带着两个太监步行到了此处。

他们没有点灯笼,就这么抹黑往前走,却一步也没走错,显然对来这里的路非常熟悉。

这里本是冷宫所在,前朝皇帝用来囚禁被贬妃子的地方。

本朝还未有被贬的妃子,这处院子自然是空无一人。

郑喜从袖中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冷宫的大门,小李子双手用力推门,沉重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奇怪了,看上去锈迹斑驳布满灰尘的冷宫大门,应该十几年都不曾开启了,此刻却轻易就被推开了,还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哪里像是经久不用生锈的铁门…永安帝大步跨入院内,郑喜随后跟上,小李子在他们进去后,又掩上了门,藏到了门旁边的假山后面,来回四下张望,显然是在望风。

永安帝进了一间屋子,郑喜点了灯烛放到中间的桌子上,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凳子。

永安帝在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一本书,然后很自然地坐在了干净的凳子上,借着烛光看起书来。

永安帝手里拿的书,封面上写着《交攻策略》四个大字。

是的,这正是梅香的父亲留下的书稿中的一本,没想到吧,永安帝把这些书放在了冷宫之中,就算有人打这些书的主意,也不会想到冷宫里来偷书吧。

约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个黑影落在了门外。

黑影一番动作,屋门轻轻响了三下。

永安帝放下书抬起头,侍立在一旁的郑喜这才去开门。

黑影一闪身进了屋,在永安帝身前跪下,属下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安帝轻轻嗯了一声,请来吧。

黑影谢恩后站起身,他全身上下都裹在黑衣之中,黑衣的料子似乎有些特别,在烛光映照下竟让他的身影若隐若现。

安平侯府那边怎么样了?永安帝问。

回皇上,今天的事情被孝义公主闹大了…黑影把白天安平侯府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永安帝沉思,看来孙玉兰跟梅香真的没关系,否则她就不该是这样的表现。

若是梅香与孙玉兰有不可告人的关系,那她在见到孙玉兰后,只能当时忍下事后才想办法跟孙玉兰联系,或者将孙玉兰就走。

而不会是把事情闹大,搞得孙玉兰生病的事全京城皆知,还不惜得罪安平侯府,把安平侯府的名声搞臭。

这段时间,有没有其他人同孙玉兰接触过,安平侯府里有没有什么人有异动?永安帝又问。

回皇上,除了安平侯太夫人派去照顾孙玉兰的人,孙玉兰再没见过任何人,若不是今日的事情传了出去,京里其他人家恐怕还不知道孙家三小姐生病的事…永安帝哼了一声,今日消息传出去也好,朕不信那些隐在背后的人听说孙玉兰病了还不出现,暗卫营不要大意,密切注意京里的动向,随时来向朕回报。

是,属下遵命。

皇贵妃最近有什么动作吗?永安帝想起了另一个与孙玉兰有关系的人。

皇贵妃最近每天都会在慈宁宫呆很久,太后每次招天业寺的人进宫,皇贵妃都在一旁陪着。

永安帝迷了眯眼,吴氏想用太后威胁他么?哼,吴玉茹啊吴玉茹,朕就让你再快活一段日子吧。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秋闱开考的日子。

长乐侯府这次有五位公子要去应试,所以这一天一大早,府里头就忙了起来。

幸好之前长乐侯夫人都做了安排,众人倒不至于手忙脚乱。

长乐侯夫人亲自动手为五位公子做了早饭,然后一一检查过给他们准备的考篮,再三叮嘱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这才把他们送上马车。

长乐侯亲自压阵,把公子们送去了考场。

之前,府里的女孩子们都送了相应的物件给各位公子,为得是讨个好彩头。

梅香送给本家四位公子的是自个院里丫环们做的荷包,只有给李斌的,是薛碧儿亲手绣的,当初薛碧儿离京时就把做好的荷包交给了梅香,让梅香这个时候转交给李斌。

五位公子平安无事入了考场,接下来的日子更加难熬了。

七天,考场内的考生难熬,考场外的考生家属更加难熬。

终于等到结束散场,长乐侯又亲自带人把五位公子接回府。

梅香陪着长乐侯夫人在府里等消息,等人回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五位公子虽然看上去都憔悴了不少,但好歹是竖着进去竖着出来的。

今年因为天气太热,秋老虎太猛,朝廷上甚至有人上折子提出推迟秋闱日期,等天凉快下来再进行。

可是京中的学子们不愿意了,他们等了三年就为了这一天,怎么能因为天热就推迟呢?所以他们找人上了折子,最终永安帝同意秋闱如期举行。

事实证明,那位提议推迟科考的大人是有先见之明的,今年晕倒在考场的学子比往年多了近一半,每天都有好几人被抬出考场。

五位公子先去内院见了长乐侯夫人,长乐侯夫人说不急着问成绩,先五位公子先回去洗漱休息,府里提前准备了热汤面,让他们吃饱了睡一觉,明日再来回报考试的情况。

李斌回到自个屋里,彻彻底底洗了一个澡,然后吃饱喝足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李斌刚从床上坐起身,外间伺候的小厮就进来了,公子,您醒了,要不要喝点水,小的一直温着水呢。

好,端杯水给我。

长生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李斌,长生原被长乐侯夫人看中,让他在长乐侯跟前待了一段日子,李斌母子进府后,她便把长生调给了李斌。

李斌润了喉咙感觉舒服多了,什么时辰了?公子,马上就到亥时了,夫人不要小的打扰您睡觉,受让您睡到自然醒,才能解了身上的乏。

李斌从床上起来,披了外衣到窗边看了看月色,又看了看院子里其他屋子。

院子里一片漆黑,不见一点灯火。

今日院子里的灯烛息地格外早,因为住在这里的五位公子都累坏了,天没黑就睡下了,下人们不敢打扰,入夜后便也没有点灯。

公子,璋公子等四位公子也是吃了就睡了,小的在外面听动静,他们好像还不曾醒来过。

李斌恩了一声,你去看看母亲休息了没有,若是还没,我过去看望她一下。

长生犹豫了一下没有动身,公子,这个时辰恐怕来不及了,内院那边戊时就落了锁,我们这个时候过去,恐怕会惊动侯夫人那边…李斌苦笑了一下,是我考虑不周了,那算了,你把书本拿出来,我再看一会书。

长生一脸的苦恼,公子,侯夫人交代了,让众位公子今晚好好休息,您这一看书,满院子的人都能知道,明天传到侯夫人那里,小的又要挨训了…公子您就行行好,今晚别看书了,您可是刚从考场里出来,瞧您瘦的,夫人见了一准要伤心。

您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日见夫人的时候有精神,也省得让夫人为您担心了。

你这小子,嘴皮子越发利索了,公子我才说了一句,你就说了这么多句,侯夫人和夫人都被你搬出来了,我要是不应,岂不是不孝了,李斌笑道。

公子最孝顺了,长生狗腿地说,公子是不是想去跟夫人讨论考试的事情,既然都考完了,不如先放一放,公子一向刻苦用功,一定会金榜题名的,您现在不如趁着成绩还没下来,先放松一下,补补身子,要不然怎么有力气应付几个月后的春闱呢…李斌望着窗外的月色,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我不该着急,若是这么点事情我就坐不住了,以后怎么配得上…没错,我得学着沉稳下来。

李斌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手指摩挲着荷包上的花纹,目光却放在头顶那轮明月上,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却说又过了一段日子,秋闱放榜了,长乐侯府有两位公子高中,一位是三房的庶子瑢哥,另一个便是李斌。

梅香听到消息,心中吃惊不小。

前一世李斌这一科没有中,是三年后第二次下场才中的。

梅香不禁感叹,果然是世事无常,前世今生早已不同。

想来前世李斌心中没有牵挂薛碧儿,更不会为了薛碧儿而努力奋进。

今生心中有所求,李斌更多了一份动力,这才能改变历史一举得中。

梅香听到这个好消息,赶紧让明月磨墨,立刻书信一封,让胡嬷嬷拿信去找青木,让青木派人把信送给还在南方的薛碧儿。

青木当天下午亲自来了长乐侯府见梅香,梅香略有些惊讶,遣退了下人,只留下胡嬷嬷在屋里。

青木看了梅香一眼,笑着说道,公主,上次你交代的事情我一直派人留意着,现在有消息了,安平侯府那边这几日有动静了…第一百零五章 心软与心善公主,安平侯府昨日请了太医为那位重病的三小姐诊脉,听说她已经没救了,太医连方子都没开就走了,今日安平侯府在准备马车,好像是准备把三小姐送去城外的庄子上等死。

没救了么?消息可靠?不,因为您说过决不能暴露我们自己人,更不能同安平侯府扯上关系,所以我没有派人直接去接触打听,这些消息都是间接打听到的,不能保证是否确切…既然这样那就先看着,我还是那句话,不能搭上咱们自己人,更不能露了咱们的底细,你也说了现在京里暗卫行走的多,千万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等孙玉兰到了京城外,再说吧。

梅香心中暗道,孙玉兰,我给你一次机会,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不过前提是你能撑过去,撑到离开京城…梅香每次想到孙玉兰,就会想起前世的自己,同病相怜的命运令梅香愈发不忿。

并不仅是同情,梅香只要一想到孙玉兰是永安帝想要害的人,一股破坏的念头就会油然而生,不能叫永安帝得意,不能叫他事事顺心。

永安帝想做的事她想破坏,永安帝想杀的人她想救。

而且除此之外,梅香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问孙玉兰,那些她父亲书写的东西孙玉兰是从何处得知的,永安帝又从孙玉兰那里知道了些什么,此事关乎梅香的父亲,梅香必须做到心中有数才行。

青木看着梅香欲言又止,梅香心中了然,说道,奶兄可是觉得我妇人之仁,太过心软?前面救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小梅,现在又想救一个麻烦缠身的孙玉兰…小梅便是之前那位跟着母亲,伙同李四一家讹诈长乐侯府的那位姑娘。

后面来的那个老鸨手里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卖身契,梅香觉得她品性没有她母亲翠花那么无药可救,便让青木替她赎了身。

梅香就是给她一个重新生活的机会,至于以后小梅做什么去了哪里便同她无关了。

青木摇了摇头,不,公主不是心软,是心善,您想救的人都是本性纯良又生不逢时者,您给了她们一个继续活下去的机会,这与烂好心是不同的…是么…梅香有些不确定,她救下小梅,想要救孙玉兰,也可以说是一时的冲动。

也许是身为重生之人,梅香自个获得了多一次生活的机会,便也想帮助那些与她前世境况相同的人吧。

小姐,上次上次救的那个小梅,她现在虞城郑家做丫环…做丫环?是她自己卖的身?是她自卖自身,她这么做也是不错,没钱没本事,像她这样的女孩子进大宅门做丫环是挺好的选择,而且,她跟那外郑公子已经有过首尾,小梅在郑家呆上一两年,说不定会被郑公子收了房,即使只做通房,也比做见不得人的外室强…总归是她自个的选择,我给了她机会,也不指望她报答,她将来是好是歹都与我们无关…青木走后,屋里只剩了胡嬷嬷与梅香,梅香发现胡嬷嬷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异样。

梅香望着胡嬷嬷,问道,嬷嬷,你可是觉得我做事太鲁莽了,不应该救孙玉兰?胡嬷嬷摸了一把脸,隐去眼里的泪光,摇了摇头,老奴只是觉得欣慰,公主跟长公主性子真是一模一样,前朝乱世的时候,长公主救下了许多人,这些人同样与她没有丁点关系,可长公主还是愿意出力去救,公主和长公主一样心善…梅香漠然,她爹娘在世时救人无数交游广阔,只可惜其中一人就是永安帝,不但没能结下善缘,反而被他害死了。

所以说,救人不在多,关键要看清被救的人的品性,梅香这辈子绝不会再犯父母的错,白眼狼救不得。

……孙玉兰已经三天没有吃喝了,安平侯府的人终于对她失去了耐心,要饿死她了么?昏昏沉沉中,孙玉兰感觉有人抱起了她,然后把她放到了一个架子上,摇摇晃晃着往外走。

身边的人大概以为她已经昏过去了,所以他们毫不避讳地在旁边说话。

夫人,这下好了,送走了三小姐,京里的流言也该平息了,您也不必为了她发愁了,听声音和口气,这应该是一位嬷嬷。

总算是能省省心了,这几个月我可没少为这丫头费心思,头上那几根白头发都是为她长得了,府里出了这种人,真是晦气。

太夫人既然松了口,赶紧把这丫头处理掉,庄子上的人都安排好了吧?这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孙玉兰听出来了,是那个可恶的二夫人,也就是安平侯夫人。

处理掉?她们要把她处理掉?夫人放心,老奴亲自去找的人,绝对不会有问题。

长乐侯夫人恩了一声。

孙玉兰心里难受,这段日子的折磨,她终于明白了为何会落到这个下场,是她自己太幼稚了,这个朝代的人讲究的不是真诚,他们有太多太多的算计。

脱颖而出不见得就是好事,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个朝代的人他们讲究的是内秀,物反常是为妖,低调做人才是王道…孙玉兰被送上了马车,马车大约行了一天的路,期间孙玉兰昏过去醒来,醒来又昏过去,每次她一位自己要死了,可她仍然会醒过来。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孙玉兰被抬下了马车,她眼皮颤了颤,眼缝中看到的是月光,原来已经是晚上了。

安平侯府的人把孙玉兰交给了一早说好的农家照顾,给了他们二两银子,一刻也没多呆连夜就往回赶。

第二天,孙玉兰已经气若游丝,因为多日没有进水口唇已经干裂,她已经心灰意冷,她明白这户人家在等待她的死亡,等她死亡之后,好去给安平侯府报喜讯。

孙玉兰迷迷糊糊中忽然感觉有人扶起了她的头,唇边有温润的感觉,她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果然是水,孙玉兰眼睛睁不开,嘴巴却张地老大,贪婪地吞咽着嘴边的温水。

没几口水就见底了,孙玉兰焦急地伸头四下试探,那人却把她放回了床上。

撑住了,我们会想办法救你的。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然后人就不见了,虽然她与此人素未谋面,孙玉兰却非常相信这个人的话,大概是因为在她自己要放弃的时候,他送了那杯水给她给了她希望吧。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进了屋子,这次是那对负责照顾她的夫妇。

当家的,快试试她死了没,女子道。

男子伸出两根手指放到孙玉兰鼻前,一股腥臭味冲入孙玉兰的鼻腔,呛得她差点活诈尸。

还没,不过快了,快感觉不到了,咱们再等等,男子道。

女子一屁股坐到了床边,伸手在孙玉兰面前挥了几下。

我说当家的,她一点反应也没有,肯定是要死的了,要不然咱们先把她卷起来扔到后山算了,反正她这个样子是活不成了,把她扔出去她还死得快一些,女子道,我觉得老2家说的在理,这么个人死在咱们家里,可是会招脏东西,听说这位以前在京里就有些门道,咱们还是别让她死在咱家里了。

男子没有说话,他早就有了这种想法,这会只是在权衡一下利弊,终于他说了一个好字。

女子从床底下取出一张破草席,同男子一起把孙玉兰卷到了草席里,又找了一根草绳,把席子捆住,防止孙玉兰从里面滚出来。

两人合力把孙玉兰放到了一辆牛车上,又在车上放了几个箩筐,上面又盖了一床薄被。

男子赶车,女子坐在后面,二人就这么往后山去了。

这会正值晌午,村里人不是在吃饭,就是在休息,没人顶着大太阳下地干活。

夫妻两个基本上没遇到几个人,即使遇到了别人问起,只说是去山上才野果。

夫妻二人到了山上,把牛车拴在一棵树上,然后两个人抬着草席往深处走。

他们走了好长一段路,找到事先挖好的一个山洞,把孙玉兰丢了进去。

两人做完这一切,立时就往回赶,他们连看孙玉兰最后一眼也不敢,更没有去查看孙玉兰是否已经死了。

在他们看来,人都成这样了,除非是大罗金仙才能活过来。

毕竟是条人命,他们以前也没害过人,往后走的路上,那女子在车后面嘴里叨叨着一个劲地拜天。

这队夫妻不知道,就在他们往山上去的时候,有两队人马跟在他们后面。

第一队人马在他们丢下孙玉兰后,便现了身,是两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他们先检查了一下孙玉兰的脉搏,确认她马上就要死了,这才藏身在附近等着。

过了一会,穿黑衣服的人又现身检查了一下,发现孙玉兰的脉搏已经停了,两人并未离开,而是继续守在附近。

直到过了一夜后,没有人出现,这两人才毫无收获地离去。

在确认第一批人已经走远后,第二队人马这才现身。

第一百零六章 问询第二队人也是只有两个人,两个人把裹在孙玉兰身上的草席打开,只见孙玉兰脸色苍白,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显然从安平侯府穿来的衣裳已经被那对夫妻换走了。

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另一人拿出水袋捏开孙玉兰的嘴。

把药丢进去灌水一气呵成,两个人配合的很自然。

他们没有立即带孙玉兰离开,而是蹲坐在一旁守着,那个拿药丸出来的人手指放在孙玉兰的脉搏处,感受着孙玉兰脉搏的变化。

若是孙玉兰已经死透了,那他们就把人留在这里不用管了,只有她能活下来,才会带她走的价值。

过了约么一刻钟,另一个人都有些不耐烦了,那个摸脉搏的终于放下了手,行了,活过来了。

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昨天给孙玉兰喝的那杯水里下了药,可以让人脉搏越来越弱,直到呈现假死的状态。

只是两人没想到第一批人会等了一个夜晚,他们一直担心药效退去后孙玉兰撑不下来。

也许是那对夫妻没等孙玉兰咽气就把她丢到这里,给孙玉兰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一人背上孙玉兰,一个负责警戒,两人没有往山下走,而是反其道往山上行去。

待他们转过了山头,后面居然是一个峡谷,峡谷里停着一辆马车。

把孙玉兰放进车厢。

那个懂点医术的人进去在她脸上做了一番伪装,另一个做到车夫的位子上,鞭子甩起,马车哒哒哒往谷外行去。

……九月末的一个午后,京城的天气终于开始降温了,今夏炎热雨水少,庄稼苗都枯黄了,北方各地注定了大旱。

青木送了消息过来,请梅香出府一趟。

梅香跟长乐侯夫人打了声招呼,就去视察产业了。

来到自家酒楼。

梅香直接上了二楼的包间,明月和宝珠合力推了退墙上的一副画,那面墙打开了一道门。

这座酒楼建于前朝,乱中求生,谁都会在自己的地方多开一道后门,倒是方便了梅香掩人耳目。

你们两个守在这里,该怎么做应该知道吧?奴婢省得,明月和宝珠一同答道。

梅香点了点头,弯腰从那扇小门里消失了。

明月和宝珠再度把墙移回原位。

然后抬着屋里的屏风放到了门口,这样一来。

即使有人突然闯入包厢,也无法立刻看到包厢里面的情形,那扇会移动的墙也被挡在了屏风后面。

梅香从墙后出来下了楼梯,径直进了酒楼的后院。

青木早就在等着梅香了,领着她进了一间屋子。

屋里有一位女子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女子面颊消瘦脸色苍白,发色也略显枯黄,只有右眼角的那粒美人痣依然夺人眼球,为她凄苦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妩媚。

不过十几岁的孙玉兰。

看上去已经有了苍老之感。

梅香在孙玉兰对面坐下,静静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孙玉兰看着梅香,不自觉地眼眶湿润,她颤抖地吐出两个字,谢…谢…沙哑不清晰。

孙玉兰在宫里被灌了毒药,毁掉了嗓子,打断了腿,如今养了这些日子。

腿还不能动,嗓子稍微好了一点,不过也只能恢复到这个样子了。

可惜了好好一个姑娘说话沙哑难听,还不如闭口不出声了。

梅香因为震惊根本没听出孙玉兰再说什么,倒是一旁的青木为她解释她说谢谢公主。

梅香摇了摇头,神色黯然,你不必谢我。

我救你也是有原因的,我问你一件事。

你如实回答我,这救命之恩一笔勾销。

孙玉兰没有说话。

默默点了点头。

梅香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当初在宫里教给皇贵妃那些东西,是从哪里学来的?孙玉兰沉默着,目光闪闪,她似乎在犹豫该怎么说。

我想听真话,不要拿糊弄永安帝的话来骗我,你已经体会到说假话带来的后果了…孙玉兰咬了咬牙,用沙哑不清的声音说道,我…穿…越…来自…另一…时代,你…父…一样…断断续续的话语,一字一蹦,青木没听懂所以就没给梅香解释。

梅香听懂了,因为孙玉兰最后那四个字。

她心中早就隐约有所怀疑,当初她默记那些书稿时,便觉得仅凭一人之力如何能写出那些东西,除非那些东西早就存在,她父亲不过是整理了一番。

梅香对孙玉兰所说的穿。

越不是很明白,理解上有些偏差,她自身是重活一世,所以她以为她父亲的情况应该与他类似,所以才会懂得这些东西。

孙玉兰说完这话,一眼不眨地盯着梅香,害怕从她的脸上看到恐惧和不信任。

只是她失败了,梅香很淡然,她没有疑惑和不安,反而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孙玉兰不明白了,你…相信?为什么不信呢?你都成这样子了,还有必要骗我?梅香道,永安帝是不是也问过你这个问题?你也是这样回答他的吗?孙玉兰摇了摇头,面上表情有些惊恐,大概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了,只是在惊恐之下,孙玉兰似乎还有些羞黏,好像是在不好意思。

梅香心中一动,让我猜猜,你不会是跟永安帝说你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要求永安帝多照顾你吧?孙玉兰顿时手足无措,苍白的脸上微微泛出一点红色。

梅香真是很想仰头大笑,这个孙玉兰真是太没脑子了,皇帝自称天子,孙玉兰却自称天仙,是想跟皇帝平起平坐还是想压皇帝一头???难怪永安帝要先废了她的嗓子,孙玉兰这张嘴可真够惹祸的!想到孙玉兰现在的惨状,梅香还是忍下了笑意。

屋内静了下来,过了一会,梅香才正了脸色看着孙玉兰问道,你现在可想明白为何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了?孙玉兰苦笑着点了点头,太张扬,不懂得藏拙,意气用事,说话做事没有三思而后行,异想天开,没有揣摩透别人的心思,把古人想得太简单,妄想凭借所懂的知识就能得到力量…那你现在有何打算?梅香又问道。

孙玉兰依旧苦笑着摇头,她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她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穿越过来后,不该不甘寂寞往府外跑,更不该同安平侯太夫人和夫人对着干,还有不该讨好皇贵妃,如果她能忍下委屈在安平侯府里不声不响地生活,至少还有安稳日子能过…我看你的身子还没恢复好,这个样子也不能上路,那就趁养病的这段日子好好想一想以后该怎么过日子吧。

等你想通了,我派人送你离开京城,到远离京城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改头换面重新生活吧。

孙玉兰听了梅香的话,眼眶湿润,她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还活着,还有机会重新生活…她当初没有看错,这个梅香还是不坏的,虽然拒绝了和她交朋友,是了,她怎么会同她交朋友,自个这么鲁莽,只能拖累了别人,谁会愿意同这样的人交朋友…孙玉兰一番悔悟,这一次生死之间让她懂得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

她没有因此就消沉,而是在心里为自己鼓气,她发誓要重新振作起来,好好地再活一场绝不像之前在安平侯府一般昙花一现。

孙玉兰望着梅香,心底有几分羡慕,活得精彩未必需要张扬,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小女孩能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救出她…孙玉兰感激地吐出两个字,谢…谢…这两个字我收下了,从此后你我恩怨两消,我会忘了你,你也不必记挂着我,梅香说道,你的脾气有些直,品性并不坏,这是我救你的原因,不过性子太直了,不适合在外与人交往,希望你以后做事说话能多多思量。

你也不必气馁,许多人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死了,也没有人为他们伸冤,你能活下来,就放开胸怀好好地活下去,才不枉费我费心思救了你。

我看你的腿将来好了,只怕也不能恢复到与常人一样,还有你的嗓子,其实这也未必就都成了坏事。

你这个人说话太过真诚,说话又好不经脑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如今嗓子毁了,以后就少说话,多听多看,反倒不会被你招祸,更有利于你自保…梅香说完这番话,不再理孙玉兰,转头问青木道,她这个样子还是有些危险,眼下那粒美人痣太明显了,见过她的人不免会生起联想,有没有法子帮她掩盖一下?公主放心,她进出都易了容,那粒美人痣也会用胎记遮掉,酒楼里的人除了我没人见过她真面目,今日给她除了妆,是怕您认不出来,这也是在她进屋后才去掉的,等您走了,我立刻就给她再弄上,青木道。

第一百零七章 提前回京梅香并不久坐,站起身就出了门,孙玉兰在她出来的时候深深地对她鞠了一躬,青木则跟着梅香一起出了屋子。

梅香站在院子里问青木,这事不会被人察觉吧?痕迹都已经消除了,连那些人弃尸的地方他们也弄了一具与她相似的女尸丢在那里,即使那些人回去查看,尸体已经腐烂不会看出问题的。

我本也有点担心怕咱们的人露了痕迹,倒是他们教我尽管放心,以前他们在前朝为长公主和驸马做的事比这可要难上百倍…梅香暗自叹了口气,当年她的父母培养这些人,是为了乱世救人,如今新朝初建不过七年,她居然也要用这些人来救人了。

永安帝…她父亲有句话没说错,周温不适合做皇帝梅香回到长乐侯府,意外发现薛碧儿竟然提前回来了梅香赶忙洗漱了一番,换了一套衣服去看望薛碧儿。

梅香到的时候,钱珠玉正在屋里安慰薛碧儿,褚红襄也来过,不过因为她年纪小有些事不懂,便先回去了。

梅香进了屋,屋子里只有薛钱二人,丫环们都不在,梅香便也回身朝明月摆了摆手,让她在外面等着。

薛钱二人看了梅香一眼,没有说话,薛碧儿脸色灰暗,显然心情很不好,钱珠玉在一旁干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同时她也因薛碧儿说的话,心里有些难过,没有爹娘的孩子连根草都不如啊…两位姐姐这是打的什么哑谜?梅香疑惑地问道,想着薛碧儿这两个月都在老家呆着,心里一动,薛姐姐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比原定的日子早了两个月,事先也没给我们送个消息来,是不是老家那边出了什么事?薛碧儿没有回答,抬头望向窗外,纵然今年京城的夏天特别长,但秋天还是不期而至,百花失色,树木开始凋零。

钱珠玉看了薛碧儿一眼,拉着梅香到一旁解释了起来。

因为有了布店的生意,薛碧儿手头稍微宽裕了,不过也只是相比以前好了一些,这次打着祭拜爹娘的旗号回老家,薛碧儿带了六百两银子上路,这几乎就是她现在全部的身家了。

薛碧儿回到老家,起初一切都很顺利,老家的族人对她也很照顾,几乎是言听计从,没有让她受一点委屈。

后来有一位得高望重的长辈提议,给薛碧儿的父母重新修坟,薛碧儿本来就有此意所以才会多带了一些银子,便当即同意了。

薛碧儿想着这是在乡下,修坟花不了几个钱,便拿出两百两银子交给族人,言明修坟剩下的钱都归到族里公用。

可是薛碧儿拿出钱以后,坟还没开始修,族里的人又找过来了。

这一次那人从薛碧儿的曾祖父曾祖母讲起一直讲到她父亲,话语中暗示若不是族里帮衬,薛父这一支早在她曾祖父那时候就该都饿死了,也是因为有族里其他叔伯帮忙,薛父才会去投军以至于后来做了将军。

薛碧儿听到这里脸色就有些不好了,只是那人的话还没完,他絮絮叨叨一大通,大意是薛碧儿现在有能耐了该出手帮帮族人,不但能替薛父还上欠下的人情,以后族里也可以出力维护她,还有就是薛碧儿在京里,应该想办法为薛氏族里的子弟们出把力,就算不能把他们接去京里,也可以把钱留给族里,族里的人会自个斟酌是送子弟们去学堂还是大家就地改善一下生活…总归一句话,就是问薛碧儿要钱。

薛碧儿在京城呆了七年,薛氏族人从未去看过她,更不要说过年过节的节礼了。

若不是因为薛父薛母葬在族里,她每年清明都会寄钱给族里让他们去薛父薛母的坟头上替她上香,她只怕早就跟族里断了联系了,更是从未想过让薛氏族里为她做什么。

那人的话让薛碧儿明白过来,她之前真是大意了。

族人的善意让她放松了警惕,若不是她大方地拿出了二百两,族里的人未必会起贪心。

事已至此,薛碧儿不能直接拒绝族里,毕竟她爹娘都葬在这里,需要薛氏一族的看护。

薛碧儿只好先诉了一番苦,说自己在京里生活多么不容易,然后话锋一转答应资助族里,又拿出一百两银子交给那人。

那人倒也识趣懂得见好就收,收了钱就去族里回了话,族里的人见钱虽然不多,每家也就只能分到几两银子,但也足够乡下人一家一年的开销了。

再说,又不是这一笔钱就再没了,只要他们小心伺候着薛碧儿,再派人去说说,脸皮薄的女孩子肯定还会掏钱出来。

薛氏族人拿了薛碧儿的钱办事就勤快起来,薛碧儿父母的坟很快就修葺一新,因为不是迁新坟,所以没好多少时间,更没用掉几个钱。

所以那二百两剩余了很多,又被薛氏族人分掉了。

薛碧儿本来以为这些钱能让族里的人消停一段日子,可是没过半个月,族长又来找她了。

又是那一篇说辞,这一次薛碧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在不得不又拿出一百两银子给族里后,薛碧儿以出来日子太久为由,收拾东西走了。

薛碧儿是不敢再在老家呆下去了,她怕族人再来一次,她连回京的路费都会没了。

她本来是打算在老家待到快过年,或者甚至干脆等过了年再回京,可是现在出来不到三个月,她就得回去了,薛碧儿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除了郁闷之外,薛碧儿还感到难过,身为孤女,父母早逝,又寄居在外人的府邸里,虽然长乐侯夫人对她们很好,可是那种感觉总归与家人还是差了一截,这样的境况让她们越发渴望亲情,可是族人却这般对我,实在令她既失望又难过。

梅香听完钱珠玉的讲述,心中暗暗叹息。

当年永安帝把她们四人放到长乐侯府寄养,只怕并不是为了抚恤功臣之后,他是不想让她们四人身后的家族崛起,才让没有子嗣的长乐侯府抚养她们。

养在侯府,听上去似乎不错,但她们毕竟不是真正的侯府千金,再加上孤女这个身份,便令梅香四人的处境尴尬起来,使得她们的无论是做事还是论亲都不上不下,反倒无法找到真正门当户对的良配。

若是永安帝真心为她们好,当初就应该让她们父族中的亲戚收养她们,这样一来,有族人照顾,将来她们出嫁了也仍有娘家可依靠。

当然,若是梅香四人养在自个族中,那么她们父亲母亲积累下来的人脉,就等于转入了她们的家族中。

比如那位冯绍远将军,他会关照薛碧儿却不会关照薛家人,因为恩人之女没有养在薛家,薛家与他便无关系,而若是薛碧儿一早就生活在薛氏族中,那么冯绍远要照应她必然就会与薛家族人打交道。

这是永安帝不想看到的,他要收军权,自然不会让这些家族插手,怕这些人仗着前人留下的根基把军队变成他们家族的军队。

历史上历朝历代,那些什么杨家军岳家军戚家军的,那个不被当朝皇帝忌惮。

永安帝这一手玩地很成功,就拿薛家来说,没有薛父,没有薛父留下的血脉,薛家的这位早逝将军就像根本没出现过一样,薛家连昙花一现都不是,压根就没崛起过,哪怕就是在薛氏老家,那些眉高眼低的当地官员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过,他们跟普通的百姓真是一点区别都没有。

永安帝达到了他的目的,别人不会说他亏待薛氏一族,只会说他善待功臣遗孤,里子面子他全占了。

薛家人想在薛碧儿身上沾点光,可以理解,薛碧儿伤心难过,也可以明白。

两者毕竟隔得远了又许久没见,血缘已经隔代,亲情更没有几分,已经不在意了,只能继续不在意…梅香走到薛碧儿面前,问道,薛姐姐,你离开薛家的时候,跟族里闹地不愉快了?薛碧儿摇了摇头,没有,我怕他们会拿爹娘的坟墓泄愤,临走的时候给他们留下了一百两银子,还承诺说以后清明会继续寄钱回去,让他们费心照顾好我爹娘…那不就结了,给他们留着念想,他们定然会好好打理伯父伯母的坟头,梅香劝道,虽然他们贪心了,可未必对你就无亲情了,除了问你要钱,他们不是没有亏待你么?既然这样,不如就用银钱吊住他们,你偶尔寄个一百回去,既全了你的孝心,又当替伯父照顾族里了,就把这当做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吧。

薛碧儿苦笑了一下,我就是这么想的,要不这么想我也没其他办法了,虽说道理我能懂,可一想起他们总是问我要钱,不体谅我的难处,我这心里就难受…钱珠玉也过来劝薛碧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至少你族里只是问你要钱,没要求一起来京城要你照顾,这就不错了,看开点吧…第一百零八章 好戏又开杜兰馨终于及笄了,长乐侯夫人不好厚此薄彼,现在出去赴宴也会把她带上。

梅香担心杜兰馨会暗害薛碧儿,同长乐侯夫人说也想跟着出去见见世面。

长乐侯夫人微讶,梅香几人在京中勋贵圈子里并不受宠,她们一向也不愿意出去让人说道,以前若不是必要的场合她们是不会主动去的。

现在变了,她们几个都喜欢多走动走动了,这是好事,多认识些人多知晓些事情,对姑娘们以后有好处。

这样一来,跟随长乐侯夫人出府的人员增加到了七位,她把梅香和钱珠玉都带上了,还有李家的三娘、五娘和六娘,正好大房二房三房一房一个,其他人以年纪小为由,留在了家里。

威武侯府送了帖子过来,请夫人和小姐们过府听戏。

薛碧儿当初没没离京的时候,威武候夫人是三天两头往长乐侯府跑,又是说好话又是送东西,薛碧儿离京后,她终于消停了,不过这次薛碧儿回来后,威武侯府那边却一直没有动静,还以为威武候夫人已经放弃了,没想到还是送了请帖过来。

不去有些太打脸了,去了又怕威武侯夫人误会,长乐侯夫人只好将薛碧儿和杜兰馨都留在府里,带了其他几位小姐去。

进了威武侯府,威武候夫人看到长乐侯夫人时脸上笑容满面,眼光一扫发现跟随的人里没有薛碧儿,脸马上就垮了下来。

几句寒暄后,长乐侯夫人混入了一群夫人堆里,梅香五人跟着威武侯府的几位庶出小姐去了旁屋。

其中一位小姐正好走在梅香身边,她小声地询问,怎么那位薛小姐没有一起过来?梅香扫了一眼旁人望过来的眼光,说道,薛姐姐有些不舒服,所以就没过来。

那位小姐又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是巧了,然后就沉默了。

梅香眯了眯眼,威武侯府把薛碧儿当什么,你们下帖子她就必须来?还好之前有过惊马那一出,坏了长乐侯夫人对林大公子的印象,不用她们费心思,夫人不会同意威武侯府的提亲。

林大公子前段日子入了西南军营,据说前途大好,正是少年意气风发,京中不少夫人都相中了他,威武侯府宴请,夫人们自然把最拿地出手的姑娘带了过来。

梅香往门口一站,便发现屋里人不少,可是气氛却有些不对,来做客的小姐们自个围成堆说着话,倒是威武侯府几位负责待客的小姐被晾到了一边。

这也不难理解,林大公子是侯府唯一的嫡子,又是世子,说亲的对象只能也是嫡女,那么来做客的小姐自然也都是好出身的嫡出女儿。

而威武侯府里没有嫡出的小姐,这些出来待客的全部都是庶女,来做客的小姐们自然看不上她们。

再说,威武侯府内院的那点子事在京里也不是秘密,威武侯爷宠妾灭妻,威武候夫人和大公子能跟这些妾生的庶女关系好了?肯定是不会好的,所以这些想嫁入威武侯府的小姐们也没必要去讨好这些庶女,说不定还有些人想着怎么下几个绊子,让这些庶女们出丑,正好讨好威武候夫人了。

梅香看了一圈,没看到赵四小姐,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与钱珠玉一起在角落里找位子坐了。

虽说这一段时间,梅香没少跟着长乐侯夫人出府,可是在众人的贵女们之中,她也就跟赵四小姐还说的来,其他人都是揣了太多心思,让她懒得应付。

三娘她们这几个月颇在京里露了脸,不能说受宠吧,却也结交到几个闺友,此时便于梅香二人分开,各自去寻朋友说话了。

在场的闺秀们有两个人引起了梅香的关注,这两个人都是上次京外路上偶遇的那个李家的小姐,是李炎的妹妹。

一位是嫡妹李恩慈,一位是庶妹李善缘,想来李炎双亲中定有一位是虔诚的教徒。

李恩慈有些眼熟,大概那次郊外相遇时见到过。

永安帝赦免了李家,赐还原宅居住,不过李家的爵位并未恢复。

永安帝还在考验李炎,等他立个功劳后,才能名正言顺的恢复爵位,这个机会很快就会来临…梅香暗中观察之下,发现李炎那位亲妹妹李恩慈并不像她的名字一样,倒是那位庶出的李善缘更让人愿意结交。

事实上,两者站在一起,说话行事一对比,在场的小姐们也看出了端倪,态度渐渐转变,同李善缘说话的人明显比李恩慈那边要多一些。

大家不喜欢李恩慈那股势力小气劲,更喜欢李善缘的大方大度。

李善缘真聪明,比李恩慈聪明多了。

两姐妹刚来的时候,还是李恩慈仗着嫡出的身份占了上风,李恩慈为了打压庶妹,故意把李善缘介绍给各府的小姐,以李善缘的身份这些小姐本来是不会与她说话的,却因为李恩慈的故意大家至少得面上情得过得去。

李善缘面对这些贵女们一开始便不卑不吭,也不多说话,只当李恩慈露出刁蛮之态时,她脸上就会出现苦笑的表情,当李恩慈拍别人马屁时,她的表情就会变成淡然,偶尔插几句话帮李恩慈解围,句子不多,却能说到点上,很快就赢得了在场众位的好感。

梅香看得有趣,默默将这对姐妹记在心里,说不定哪一天会用地到,李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屋子里面呆闷了,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大家纷纷出了屋子到院子里玩耍。

没一会,好戏要开锣,夫人那边派人过来请各位小姐们过去。

夫人们那边已经点好了戏,有仆从拿了折子过来,问小姐们有没有要点的。

年轻的姑娘们对听戏兴趣其实不大,大家都摇了摇头。

倒是李恩慈说想听《斗猪倌》,那仆从翻了翻折子见没有这出戏,便去寻戏班的班主说话。

过了一会,那仆从领着一个俊俏男子出来。

那俊俏男子先去夫人们那边告了罪,他并未到小姐们这边来,而是远远地解释道,李恩慈点的戏是南方戏,他们乐庆班是京城本地的班子,并不精通南戏,请求小姐们换一出戏。

夫人们那边也说没听说过《斗猪倌》这出戏,纷纷询问是谁点的,那仆从小声说是李家小姐,夫人们往小姐堆里看过来,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恩慈身上,哪还有不知道的。

李夫人脸色尴尬,看了看女儿想说她几句,可是一想女儿的脾气,又怕她失了面子不高兴,只好讪笑着跟戏班的班主赔礼,不用换了,就唱前面几位夫人点的就行了,她们小女儿家,哪听得懂这些。

俊俏班主微微抬头,眼皮撩了撩,打量了一番李夫人,这才应是退下。

李家来京城日子还不长,爵位又没恢复,家里经济状况就有些捉襟见肘,一大家子人填饱肚子后就剩不下几个钱了,根本请不起乐庆班这种京城数一数二的戏班子,是以俊俏班主听到李夫人的声音,感觉很陌生,不觉就打量了一下,又一个潜在主雇啊…戏开场没多久,小姐这边就有人坐不住了,悄悄跟夫人们告了罪,几个人作伴去园子里面放风筝了,过了一会,又走了一些人,不过盏茶时间,留下的人就只剩梅香和钱珠玉了。

钱珠玉爱听戏所以没走,梅香是不愿跟那些小姐们搀和,宁愿留下来打瞌睡不要自找麻烦,至于李家的三位小姐,她们也不是第一次在别人府里做客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懂得,用不着梅香操心。

梅香坐在钱珠玉身旁,微微侧了侧身子,正好让钱珠玉挡住夫人那边往这边的目光,然后以手支额,一点一点地打起瞌睡来。

只是没过一会,远处忽然传来骚乱声,一位老嬷嬷带着几个丫环匆匆赶了过来,她俯在威武候夫人耳边说了几句,威武侯夫人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目光冷厉地扫向坐在偏后方的李夫人。

众人都察觉到不对头,连梅香都被钱珠玉推醒,两人一起伸头看热闹。

威武侯夫人明显在生气,不过她好歹还记着这是什么场合,不能自个砸自个府邸的名声,勉强对众位夫人笑了笑,瑄儿回来了,这孩子老是不让人省心,我过去看看,省得他冲撞了众位小姐,大家继续听戏,让戏班子不要停,我去去就回。

威武候夫人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出了院子,过了一会,那位老嬷嬷又进来悄悄叫走了李夫人。

说是悄悄,其实在座的谁没看到呢,只是装作没看见罢了。

待李夫人出了院子,众位夫人互相对视,一时间眼神乱飘。

钱珠玉趴在梅香耳边问,想不想去看看?梅香摇了摇头,长乐侯夫人没有被叫走,显然事情与长乐侯府的李家姐妹无关,看这个样子多半是林大公子与李恩慈姐妹出了事情。

不过梅香只猜中了一小部分,因为没过一会,那位老嬷嬷又进来叫走了三位夫人,这一下子事情就变复杂了。

第一百零九章 李家姐妹夫人那边少了这么多人,场面一下子诡异起来。

可惜了戏台上的戏子唱作念打正高潮,下面众人却无心听戏。

众位夫人互相看看,虽然剩下的人没有被点到名,她们家的小姐应该没出事,可既然没出事却又不见人,就不能不叫人担心了。

梅香和钱珠玉也起身来到长乐侯夫人身边,等候她的吩咐。

长乐侯夫人左右看看,她再等待别家的夫人先行动,她心里记挂着三娘姐妹,但是却不愿意做第一个离开的人。

威武侯府今天出了事,必定不是好事,在场这么多人,事后肯定会有消息传出去,现在留下来听戏的人都是事件的无关者,也是流言传出后首先会被怀疑的人,最先起身的人太惹眼了…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先走了,随后呼啦啦没一会场地就空了。

梅香跟在长乐侯夫人身后,回头看了一眼可怜的戏台,戏台再漂亮,也留不下听戏的人了。

长乐侯夫人随大流般跟着前面的夫人走,很快就来到了闹哄哄的现场。

难怪这么热闹,小姐们,丫环们,婆子们,都在院子里站着呢,大家全都望着前方的屋子,似乎在等待宣召。

长乐侯夫人扫了几圈,才再最末尾看到了三娘三人,六娘正好往这边看过来,长乐侯夫人便招了招手,示意她们三人过来。

六娘微微摇了摇头,脸上有些为难地看向后面几个带刀的侍卫。

长乐侯夫人顺着六娘的目光看去,这才看到那几个侍卫,顿时神色一凛,同身边的梅香二人说道,精神点,有贵人来了。

梅香往侍卫那边望去,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来回扫了几圈,眼睛突然睁大了,里面有两个人眼熟,好像是三皇子身边的侍卫,威武侯府来的贵人不会是三皇子吧?梅香心头忽然生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威武候夫人对薛碧儿没来感到失望,是因为林大公子没戏了,还是因为三皇子?别人也许不会把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可梅香不行,毕竟上辈子就是三皇子算计了薛碧儿。

几位夫人被拦了下来,暂时不能将她们的女儿领走,因为看出了是贵人身边的人,知道贵人就在那边屋里,众位夫人也没说什么。

长乐侯夫人吩咐了翡翠几句,翡翠不动声色地混入了威武侯府仆从堆里。

没一会,她就回来了。

夫人,来的是三皇子,好像之前有几位姑娘在院里放风筝,那风筝忽然挂到了树上,那棵树又是从外院伸过来的,几位姑娘就跑到外院去找风筝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位姑娘吵了起来,还有一位不小心掉进了外院的湖里,幸好旁边跟着的仆妇会水,把那位姑娘及时救了上来,不过,当时正好林大公子带着三皇子经过那里,便看到整个事情…长乐侯夫人眯了眯眼,这位林大公子还真是抢手啊,为了他大家闺秀们都打起来了?还有三皇子,来得可真是巧,那位掉进湖里的多半是李家小姐吧,就是不知道她是因为林大公子掉的湖还是为了三皇子,要不然威武候夫人看李夫人的眼光就不会那么可怕了…长乐侯夫人一番思量便想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着三皇子是梅香的义兄,便问她,你要不要去拜见三皇子?梅香没看到李家的两位小姐,想来她们此刻定然是在屋子里,而此刻三皇子也在屋里,她忽然心下一动,三皇子打薛碧儿的主意不就是为了军权了,李家将来也是要掌军权的,而且李家管地可是京城这一亩三分地,比远在西北的冯绍远更加好用。

梅香虽然对参与储位之争没有兴趣,但是她现在顶着皇后义女的身份,别人看她那就是皇后一派三皇子党的人,所以,既能帮薛碧儿摆脱三皇子,又能对三皇子有利的事,她还是愿意做的。

梅香眼珠一转,跟长乐侯夫人说道,是该去问候一声三皇子,上次他派人送给我东西,我还没谢恩呢。

梅香让钱珠玉给她正了正衣冠,然后叫了一个威武侯府的仆从过来,让他进屋去通报孝义公主求见三皇子。

仆从不认得梅香,只听着是公主求见皇子,立刻颠颠地跑过去通报了。

没一会,一个书生样的人从屋子走出来,他问了仆从几句话,便往梅香这边看来。

梅香认出此人是三皇子的伴读应六公子,他是应三公子嫡亲的弟弟。

应六公子对着梅香点了点头,梅香会意,知道是同意她进去,便先跟长乐侯夫人说了一声,才往这边走来。

梅香一进屋子,屋内便变得鸦雀无声,她扫了一眼屋内的人,这几位夫人是最早离开园子的,下面跪着的姑娘应该就是她们的女儿了,几位小姐中没有看到李家姐妹。

屋内众人对上梅香的视线,脸上都有些不自在。

梅香对着她们微微颌首,便跟着应六公子往里面的隔间去了。

梅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三皇子,他身后立着林大公子和几个侍卫,在他们对面却是三个女子。

李恩慈闭目躺在床上,李夫人和李善缘守在旁边,李夫人焦急地望着李恩慈,李善缘则不住地拿帕子按眼角,看上去似乎担心地都哭了。

梅香先上前给三皇子行了礼又谢了恩,三皇子客气了一番便不再搭理梅香,梅香静悄悄站在一旁不再言语,她得先观察一下情况才好出言相劝。

里间静了下来,外面的审讯继续。

梅香侧耳倾听了一会便明白了,几位小姐想借着风筝的事来外院偶遇林大公子,只是人太多了又不是一伙的,不免就发生了口角,李恩慈是在西南蛮荒之地出生长大的,入京还不到一年,规矩礼仪未免还没学到位,争吵中就动起手来。

娇俏闺秀们哪里是粗野的李恩慈的对手,人人都在她手下吃了亏,这下小姐们脾气才真的上来了,几个联手就把李恩慈推下了池塘。

然后李善缘突然跳了出来,众位小姐之前都没注意到她,她跑过来也未同众位小姐理论,而是直接跑向了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林大公子一群人。

也是到这个时候,众位小姐才看到林大公子他们,各个脸色瞬间就变了。

三皇子今日来威武侯府是私访,他穿的不是皇子蟒服只是普通的衣裳,不过三皇子眼里的普通衣裳已是极尽华贵,再加上他气度不凡,旁边的人都护着他,李善缘便将三皇子当成了林大公子。

李善缘虽然搞了乌龙但她却很聪明,她并未把三皇子称为林大公子,只是口称公子,她也不说刚才的事,只求几位公子将她姐姐救上来。

三皇子对聪慧的李善缘起了一点兴趣,挥挥手让人帮着仆从把李恩慈救了上来。

因为救地及时,李恩慈吐完了水应该就没事了,但不知为何她仍然没有醒过来。

众位小姐中有人认出了三皇子,一众人赶忙过来请安请罪,之后事情就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李恩慈虽然在这场争斗中要负主要责任,但是毕竟现在昏迷不醒的人是她,那几位推她下水的小姐就得对李家有个交代了。

因为当时人多,众位小姐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谁把李恩慈推下水的,更没有人愿意主动承担这个责任,事实上这几位小姐都出了力,是她们一起把李恩慈推下去的。

梅香对发生的事听了个大概,她关心的重点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三皇子对李家姐妹的态度。

要撮合三皇子和李家,总得先看看三皇子对哪个更感兴趣,下手的时候才能事半功倍。

看着三皇子时不时瞥向李善缘的目光,梅香心里有数了。

三皇子派人去请的太医来了,李善缘起身再三向三皇子跪谢,李夫人这才想起来她一进门就顾着女儿了,都把三皇子给忘了,连忙也过来跪谢,李善缘在旁边扶着李夫人,完全是一位心疼姊妹孝顺长辈的好姑娘形象。

三皇子竟然起身扶起了李夫人,以李家现在的地位,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三皇子扶起李夫人时目光看向李善缘。

许是因为两人距离近了,李善缘含羞地低下头,脸上升起两团红晕,令三皇子看得更加心动。

趁着太医进来诊脉,梅香告退了。

今日耳目太多,不适合出手。

而且李家现在的地位连让女儿给三皇子做妾的资格都没有,李善缘自个又是个聪明的,要算计她必得好好想个点子。

再说了,梅香还是很善良的,虽然想着算计人却不会太过分,首先三皇子没向薛碧儿出手,她就不会动李善缘,而李善缘这么精明,肯定愿意嫁给三皇子。

从李善缘在三皇子跟前的表现来看,她可不像是个甘于平凡的人。

这会她已经知晓三皇子的身份,也知道哪位才是真正的林大公子,可李善缘的表情都是做给三皇子看得,可见林大公子在她心里已经没有地位了。

第一百一十章 鸿门宴威武侯府的闹剧怎样收场,不是梅香关心的。

屋外那些姑娘是旁证,因为有人跟在李恩慈一群后面,没有参与动手,却是旁观者,而三娘三人当时同几个闺女在一个凉亭里说话,根本不曾到外院,所以她们连旁证都不是,问过几句话后,便放了她们自由。

长乐侯夫人一刻也没有在威武侯府多呆,三娘三人一出来,她们便打到回府了。

太医给李恩慈诊了脉施了针,她很快就醒了,李夫人和李善缘喜极而泣,只是太医接下来的话让她们受了不小的打击。

按照太医的诊断,李恩慈之所以吐出水后没有醒来,是因为她先前中了毒,这种毒很特别,是西南一种毒花的汁液,她不会立即致人于死地,而是改变人的内府,中了这种毒的人很容易窒息而亡。

这件事情令李家三人震惊不已,三皇子也是吃了一惊,连忙让太医也为李善缘诊脉,在确认她很健康之后,三皇子放心了。

李恩慈听说自个中了毒,还是在西南的时候就中了,歇斯底里地指责李善缘,辱骂李善缘是下毒之人。

李善缘并未辩解,只是垂首抹泪,令三皇子对她又添了几分怜惜,同时对李恩慈更加厌恶了。

太医人老成精,暗中瞧着三皇子心里就有了念头,他摸了摸胡子沉吟了一会,断言李恩慈应该是流放西南的时候误食此花,因为若是人为下毒害她,就不该下这么少量,李恩慈这次昏迷后仍然能被救醒没有在水里窒息而亡就是最好的佐证。

太医的解释十分合理,李家人不得不接受这个说话作为事实。

至于屋子外间那些导致李恩慈落水的小姐们,三皇子做主让她们给李恩慈道歉,此事便就此揭过。

毕竟是李恩慈先动的手,她现在也醒过来了,至于她之前昏迷,那是受她以前不小心在西南中毒落下的后遗症,同几位闺秀不相干,所以李家并不能追究她们。

李恩慈本来还想仗着三皇子在场不依不饶,李夫人倒还没昏了头,他们李家爵位还未恢复,这些京城勋贵愿意理她们已是很给面子,若是得罪了她们,她们在暗中下点黑手,她们母女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便替女儿做主见好就收了。

太医给李恩慈开了药,这种毒素无法清除,只能压制,所以以后李恩慈天天都得喝药。

乱七八糟的事情解决完了,众夫人带着小姐们离开了。

三皇子留了下来,他跟林大公子还有事情要商议。

屋子里只剩了三皇子和林大公子。

殿下,属下办事不利,向殿下请罪,林大公子跪在地上说。

三皇子把林大公子扶了起来,笑着说道,林兄快起,本王说了多少次了,本王当你是自个兄弟,以后别这么客气。

殿下宽厚,属下惶恐,今日殿下在府中受了冲撞,长乐侯府的薛小姐也没出现,都是属下没安排好。

今天的事情不怨你,李家在西南蛮荒之地呆了几十年,李家小姐不懂规矩也是有的,三皇子脑海中一个倩影一闪而过,至于薛小姐那边,你请帖送过去了,她不来,你也没办法,总不能强求。

殿下明鉴,薛小姐的事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个你不用担心,过两日二嫂府里会办赏花宴,到时候她会替本王请来薛小姐,这一次她是不能拒绝的,母后在长乐侯府安排了‘钉子’,我会同她说一声,让‘钉子’也出一把力,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是,属下遵命。

这几个月你同西南军营的人打交道,可有什么收获?属下………威武侯府宴会的第二日,二皇子府送来了请帖,二皇子妃要办赏花宴。

如今时节已是深秋,正是百花凋零之际,二皇子妃是个爱花人,每年花在这上面的开销就能顶别家侯府一年的嚼用了,今年夏季长天暖,二皇子府的花匠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令花期延迟,听说二皇子府里的花儿现在仍然盛放。

二皇子的生母原是皇后应氏的陪嫁丫环,生下二皇子没多久就病逝了,二皇子便养在了应氏身边。

永安帝的皇子在宫外建府的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二皇子肯定是支持三皇子的,所以皇后一派在宫外有什么活动,都是二皇子来出面。

送来长乐侯府的帖子上,二皇子妃特别提到了想见一见薛碧儿,请夫人务必当日带着她一同前往。

同时,二皇子妃还提了一句,冯家夫人也会去参加赏花宴。

冯绍远将军早就回西北去了,冯夫人和他的儿女们都留在了京城,为了避嫌冯夫人是很少外出应酬的,不过二皇子妃亲自相邀,冯夫人怕是不能不去。

无论是二皇子妃亲自点名,还是为了去见见冯夫人,二皇子府一行,薛碧儿是肯定要去的了。

梅香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隐隐觉得不好,二皇子府的赏花宴对薛碧儿来说恐怕是一场鸿门宴了。

梅香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应该跟薛碧儿说一下比较好,毕竟她是当事人,想要不被人算计,她自个必须提高警惕,光靠梅香暗地里筹划总会有疏漏的。

梅香当天便去找了薛碧儿,一番言语后,薛碧儿惊讶道,你说三皇子可能会算计我?为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薛姐姐,你忘了冯将军了,你刚及笄那会多少人往夫人跟前凑,不就是想通过你跟冯家拉上关系,三皇子要争储位,军权必在他算计中,对你动了心思也很正常,就说昨天三皇子出现在威武侯府,我就不信只是巧合…薛碧儿沉吟了一会,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抬头望着窗外,神色似有所思。

由着薛碧儿发了一会呆,梅香试探地问道,薛姐姐,你不会想嫁给三皇子吧?说的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那么傻,薛碧儿苦笑,以我的身份,嫁给三皇子就只能做妾,没有娘家依靠的妾室会有好日子过?我不过是想到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心情沉重罢了。

再说了,冯叔叔一家对我多有照顾,我怎么能利用他们把他们拖下水呢…你能想明白就好,看冯夫人的作风,她给自家儿女说亲都是找那些不涉及储位之争的人家,想来冯将军是打算中立的。

薛碧儿点了点头,当今皇上正当壮年,储位之争不知要磨多少年,这么早就战队未免太早了,会把家族都陷进去的,冯叔叔一家是聪明人,他又远在西北,自然不想搀和这些事。

那薛姐姐你明天打算怎么办?薛碧儿摇了摇头,皱起了眉,不知道,他可是皇子,一声令下都能要我的脑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薛姐姐,其实我倒有个想法,就是有点不太光彩,还要算计别人…先说来听听。

那把钱姐姐也叫来吧,这事光咱们两个不好办,还得钱姐姐帮忙,反正咱们姐妹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人多力量大么…行。

待钱珠玉来了,梅香先把薛碧儿现在的处境强调了一遍,然后说出了她的算计。

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李家那位小姐又没得罪过我们,咱们这样算计她,好像有些小人啊,钱珠玉有些不确定地说。

这事吧,你得这么看,若是三皇子无意,李善缘无心,咱们这个局就做不成,所以说不上咱们算计,只能说是顺水推舟。

再说了,咱们这样做对李善缘来说未必就是坏事了。

李家入京不久,根基不稳无权无势,她那位兄长李炎虽然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但他没有立过功,家里爵位也没有恢复,李善缘又是庶女出身,这样的身份连入皇子府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三皇子对她只能是玩玩,她恐怕连个名分都捞不到。

咱们这么一搅合,反倒是帮我李善缘,到时候三皇子不得不给她一个名分。

若是李善缘无心三皇子,那么她根本不会入咱们的局,这主动权还是在她自个手里的。

你这样一说倒也对,那若是明天三皇子那边真的动手,咱们就按商量的办,另外,我同梅香会一直伴在薛姐姐身边,若是有什么万一,我们三人在一处也好说一些。

梅香点了点头,薛姐姐,你明日可得提高警惕,若是我同钱姐姐有事离开,你也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就跟大队人马呆在一起,只要不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们便无法对你下手。

薛碧儿郑重地应下,你们放心,我好不容易在这京城里长大,不能叫他们就这么算计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绝不能束手就擒,明日这场戏咱们再合计合计,看看还有什么漏掉的没…赏花宴当日,长乐侯夫人考虑今日去二皇子府的人必定都是贵人,派三娘姐妹应付不来,便没有带她们,只带了薛碧儿、杜兰馨、钱珠玉和梅香前去赴宴。

第一百一十一章 算计(上)赏花宴这天,二皇子府里盛况空前。

大家不但要给皇子面子,还要给那些花儿面子。

这个季节想看到怒放的鲜花,也只能是在二皇子府里了。

因着来人多,二皇子府里下人忙不过来,二皇子妃担心怠慢了客人,便特例允许每一位客人带一位自己身边的人一同进去。

梅香三人听了这个消息喜忧参半,能带自己的近侍进去固然更方便了,但也意味着,今日的宴会上人多又杂,会有许多陌生面孔出现。

本来京城勋贵们也就是那些人,又不会经常换,出来参加几次宴会基本就能认个十之七八,就算不熟悉也能混个脸熟,可是这些人身边的下人却是认不得了。

二皇子府的花儿果然开得正好,放眼整个园子,不觉令人怀疑这还是深秋?秋高气爽,又有鲜花相伴,姑娘们兴致比夏天更高,在花丛间追逐游戏。

也有几位自持身份的,便相约在亭子里说话。

有人拿了纸笔出来,摆起了赛诗会。

看着这番热闹景象,便是梅香三人揣着心事而来,心中的忧郁也少了几分。

池塘边放着钓具,梅香推了推薛碧儿,看了看钱珠玉,姐姐,咱们去那边钓鱼吧。

有事做,有眼色的人便不会来打扰。

薛钱二人点头同意,杜兰馨百无聊赖,钓鱼有什么好玩的,你们去吧,我去找郑小姐说话。

杜兰馨口中的郑小姐是兵部左侍郎家的千金,不知怎地居然同杜兰馨要好了起来,这会郑小姐几个都在亭子里品茶,梅香三人便没说什么,任由杜兰馨去了。

梅香并无心思钓鱼,一手握着钓竿,一手撑着脑袋四下里张望。

李家的两位小姐果然也来了,她们在花丛中玩了一会,李善缘便丢下李恩慈,一个人往亭子里去了。

亭子的几位小姐见她过来,脸上略有些尴尬,这几位小姐正是当日威武侯府里同李恩慈不愉快的几位,发现只是李善缘一个人,脸色又稍微好了一些。

梅香听不到她们说什么,只能看到她们的表情。

起初那几位小姐脸色不好看有些懒得搭理她,李善缘表情淡淡地似乎并不以为杵。

李善缘不知说了什么,几句话下来,对方的脸色便缓和了不少。

你来我往说了一阵,一群便说说笑笑,前嫌尽弃了。

梅香心中暗赞一声厉害,李善缘不是嫡出真是可惜了。

若她是嫡出,就凭她这番手段,将来李家复了爵,定能嫁入高门,说不定将来李家造反成功,她还能成为皇后啥的。

可惜上辈子梅香不认识她,不知道她究竟嫁给了谁。

不过,李善缘不是嫡出对梅香来说更好,不是一个娘生的,她同李炎就不会一条心…过了一会,冯夫人携女儿到了,薛碧儿连忙放下钓竿,过去给冯夫人请安,梅香和钱珠玉陪同。

冯夫人拉着薛碧儿说了几句话,便让她们带着冯小姐一起去玩了。

又过了一会,赵四小姐到了,梅香这一伙便成了五个人。

这样更好,人多他们更不好下手。

梅香左右看看,见池塘边有一条小船,便道,不若我们泛舟湖上垂钓吧,池塘边上人来人往,鱼儿都被吓跑了。

好啊,我还没试过在船上钓鱼呢,赵四小姐抢先说道,先说好啊,我可不会划船,你们谁来?薛碧儿和钱珠玉同声道,我来吧。

我也会,你们累了就换我,冯小姐也被带起了兴致。

五人把随身的丫环留在池塘边上,然后上了船,赵四小姐一个人坐在船中间,其他四人分座两端,薛钱二人拿起船桨水中一划,小船便离岸漂了出去。

梅香五人边寻找合适的地方边聊天。

冯姐姐,听说你已经定亲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出来了,薛碧儿道。

就是因为定亲了才有机会出来,你不知刚来京城那会,我跟着我娘出府做客,那些夫人们都拉着我不放,搞得我都玩痛快过,后来娘见不是个事儿,就把我丢在家里,不带我出来了,冯小姐抱怨道,不过,这次能出来,也是因为听说你会来,以后大概还是不能再出来了。

冯姐姐,好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到时候别忘通知我们去给你添妆啊?钱珠玉问道。

说道这个话题,冯小姐不免脸色微微泛红,定在明年开春…一般婚期定在开春的人家,大多都是因为南方要参加春闱,婚期放在春闱结果出来后,要么双喜临门,要么冲淡失落。

冯姐姐,对方是不是中了今年的秋试了?梅香问。

冯小姐害羞地点了点头。

众人皆道恭喜。

五个人把船停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拿起钓竿装模作样地钓起鱼来。

这个样子,大家散成圈坐在船边,比在岸上一字排开倒也新鲜,只是船上只要有一个人动,整条船都会晃,倒是弄的大家嘻嘻哈哈成一片,却一条鱼也没钓到。

梅香这里正瞧着水下的鱼钩动了动,连忙抬手臂收线,她的动作大了点,船身一摇,果然听到旁边的赵四小姐哀怨道,哎呀,又跑了一条。

梅香这边动作不及,鱼钩出了水,上面的鱼饵已经没了,鱼儿却不见影。

梅香正重新摸了鱼饵往鱼钩上放,却听到岸边有人在呼喊,抬头望去是一位陌生的丫环在叫她们,看那丫环的服饰应当是二皇子府的下人。

梅香五人收了钓具,把船摇回了边上,丫环们过来一一把她们扶下船。

待梅香五人略整了下衣冠后,那个丫环上前说道,奴婢拜见孝义公主和几位小姐,孝义公主、赵四小姐,二皇子妃有请。

梅香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给薛碧儿和钱珠玉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不要因为玩得高兴放松了警惕,这才携着赵四小姐,一起跟着丫环去见二皇子妃了。

二皇子妃正同几位夫人说话,梅香二人过去一一行过礼。

二皇子妃拉过她们说了几句夸赞的话,又询问了五公主现在的情况,便叫身边的嬷嬷带她们两个到偏厅吃点心。

一盏茶的时间后,梅香和赵四小姐仍然在偏厅里吃点心喝茶,满桌子上摆了有几十盘子各式点心,任她们取用。

可是梅香她们来参加宴会是来赏花玩乐的,不是来蹭吃蹭喝地,这个样子坐在这里吃个没完,算怎么回事啊?赵四小姐有些不耐烦了,无奈屋里都是皇子府的人,她不敢把情绪表露在脸上,只能跟梅香眉来眼去地抱怨。

梅香拈了一块豌豆黄放入口中,不愧是在宫里呆过的厨子做的,软糯滑口,入口即化,又饮了一口茶水,安稳地坐在椅子上。

幸好她在进屋之前吩咐明月,若是她进去后没有马上出来,便让明月去找薛碧儿她们,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二皇子妃把梅香二人叫过来,却教她们在一旁吃糕点,这明摆着是从薛碧儿身边把她们两个支开,现在还有钱珠玉和冯小姐跟着薛碧儿,不知道她们又会用什么办法把她们支开呢…薛碧儿这边只剩了三人,日头也有些晒了,她们便不再钓鱼,进了亭子里歇息吃茶。

过了一会,明月一个人先回来了,她对着薛钱两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开了。

冯小姐有些奇怪,刚才那丫环不是孝义公主身边的么?她一个人这是要去哪?不清楚,梅丫头和赵四小姐都还没回来,想来这丫环是被她差去做什么了,来,咱们玩咱们的,别管她们,薛碧儿遮掩道。

过了一会,一个二皇子府的丫环过来道,请问哪位是薛小姐?薛碧儿放下茶杯,正色道,我是,这位姐姐是…?奴婢是负责招待夫人茶水的,那边有位长乐侯夫人找薛碧儿薛小姐…就是我。

那请小姐随奴婢过去吧。

钱珠玉一直在暗中打量这丫环,见薛碧儿已经起了身,便道,薛姐姐,夫人找你不知有何事,我心里放不下,同你一起过去吧。

冯小姐见钱珠玉也要走,觉得只剩自己一个人无趣,园子里其他小姐她又不熟,便道,既然这样,我一起吧,好久没跟长乐侯夫人请安了。

那丫环低着头暗自腹诽,这几位果然同嬷嬷说的一样不听话,还好嬷嬷另有安排。

那丫环不动声色地带着梅香三人在园子里穿梭,路上遇到相熟的人还会打个招呼。

长乐侯夫人的确叫了薛碧儿过来,她刚才喝了几口茶忽然觉得有些腹胀,阮嬷嬷便扶了她找了一间无人的偏房休息。

长乐侯夫人心里念着薛碧儿的亲事还无着落,便想把她叫过来,待她好些了便带着薛碧儿去其他夫人跟前露露脸。

薛钱二人见长乐侯夫人不舒服,便一个帮她揉腹,一个帮她揉太阳穴,冯小姐则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长乐侯夫人说话解闷。

过了一会,冯夫人派人过来把冯小姐叫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算计(中)梅香和赵四小姐在二皇子妃的偏厅里坐了快半个时辰了,梅香因为心里有准备没觉得怎样,赵四小姐却有些担心。

她感觉二人好像被软禁了一般,心里惴惴地,想提醒梅香却又碍于旁边的人不能直说。

梅香为赵四小姐斟了一杯茶,冲着她眨眨眼睛算是安抚。

过了一会,赵四小姐这回是真坐不住了,喝了太多水,想去静房。

旁边的丫环欣然同意,并想要陪同。

梅香脸色一沉,我同赵四小姐一起去,赵四小姐的丫环也在屋外候着呢,不必劳烦你了。

主动配合枯坐熬时间是一回事,被人跟着监视是另一回事。

梅香虽然不会同二皇子妃对着干,可不代表会让人得寸进尺,那会让人觉得她好欺负了。

那丫环看到梅香有点发怒的迹象,老实地向后退了一步。

二皇子妃只吩咐她们不要让两位小姐出院子,静房院子里就有,她没必要跟地太紧,让两位小姐心生厌恶,若是她们想趁机会离开,院门那里可是有人守着的。

梅香见那丫环还算懂点脸色,脸色稍好了一些,与赵四小姐携手寻静房去了。

从静房里出来,赵四小姐尝试着离开这里,但是被守院门的人客气地挡住了。

梅香劝道,也许二皇子妃还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这会屋里人太多不方便,她总不好为了我们两个小的把其他夫人赶走。

再等一会吧,她们总不能就把咱们两个困在这。

我瞧着这院子的景色也不错,咱们先不回房,在院子里走走。

赵四小姐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虽然不知道二皇子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们现在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如此了。

院子里的人并不阻拦梅香二人在院子中走动,梅香和赵四小姐沿着花开的方向慢慢散步,来到了一棵大树旁。

大树下站着一位俊秀男子,正抬头仰望,不知是在看头顶的天空,还是看有些泛黄的树叶。

梅香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大树的树冠,暗叹一声二皇子妃厉害,长乐侯府里的树木都已经枯黄落叶了,这里的树叶只是刚刚开始泛黄。

梅香转念又一想,也许不是二皇子府的花匠手艺高超,只是树木的品种不同吧。

手臂上传来疼痛,梅香转头一瞧,原来是赵四小姐太激动了,手上不觉用了力。

瞧赵四小姐这情形,又是一个被应三公子掳了芳心的…应三公子听到声音往她们这边看来,赵四小姐顿时手足无措,拉着梅香就想往后躲起来。

梅香感觉拦住她,小声道,怎么了,你平时的大方哪去了,不就是应三公子么,他还能吃了你不成?赵四小姐被梅香这么一说,倒是不逃了,放开梅香的手臂,拍了拍自己的衣裙,脸上绯红一片,你说的轻巧,那可是应三公子,你不知道京里有多少人家的女子爱慕他…那你也是应三公子的爱慕者之一了?梅香打趣道,好了,他都看到咱们了,过去打个招呼吧,这可是该表现大家闺秀风范的时候,别害羞了。

赵四小姐微微点了点头,又让梅香帮自己整了下衣冠,这才两人一起过去。

真是巧,没想到三公子也来参加赏花宴,赵四小姐道。

不过三公子怎么会在这里?梅香问道,男子应该在外院才对,应三公子跑到二皇子妃的院子里不会不妥么?应三公子看了梅香二人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二皇子妃是在下的表姐,况且在下今日是来寻二殿下的,殿下在同二皇子妃说话,我便在这里等一会。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应家这几年同皇室关系越来越紧密了…梅香怀着歉意道,我忘记了,应三公子忧国忧民,向来不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记得前一世中,永安帝七年秋,北方大旱,数个地区秋粮颗粒无收,百姓逃荒造成北方各地人心惶惶。

同时,有人弹劾二皇子府奢靡成性,一场赏花宴仅一天便花费纹银上百万两,每年二皇子府养花的费用堪比北方数个大城的税收。

当时的二皇子掌管着户部,那可是大赵的钱粮衙门,二皇子府如此大的消费,不能不让人联想多多。

永安帝震怒,当众斥责二皇子,查没二皇子府邸,贬其为庶人,二皇子成为储位之争第一个皇族牺牲品,也是皇贵妃一派第一场大胜利,因为在二皇子下台后,永安帝把户部交给了大皇子。

为了挽回永安帝的信任,应三公子自请北方赈灾,这是他为大赵立下的第一件大功劳。

应三公子扫了一眼满园的秀色,缓缓说道,在孝义公主眼里,这些鲜花都是风花雪月么?赵四小姐面色焦急地扯了扯梅香的衣袖,她以为梅香刚才的话惹怒了三公子,想让梅香跟三公子道歉。

梅香侧头盯着三公子的表情看了一会,笑着说道,三公子面有忧色,定然不是来赏花的,您又不惜在赏花日也要找二殿下,定然是刻不容缓的急事,可惜二殿下不能体会您这番好意。

想着前世应三公子为国为民做的那些事,即便现在梅香不喜欢他,但也感觉很钦佩,只可惜这人劳心劳力之后病死了,若是他没死,也许后来李家就无法造反了。

永安帝朝从永安七年开始,各地灾害乱翻发作,造成民不聊生,有应三公子在的时候,朝廷以赈灾安置灾民为主,应三公子死后,永安帝找不到跟他一样无私的人,几此赈灾处理的都不妥当,导致各地开始出现流民流匪,以至于后来朝廷不得不派兵前去镇压。

也就是这样,当时李家制造宫变,京城左近竟然只剩了李家手里的军队,皇后一派根本求援无人,至于远在各地镇压流匪的军队,当他们得到宫变的消息时,旧皇已去新帝登基,原太子也失踪了,他们哪里还敢跟新朝作对。

不得不说应三公子是位不可多得的能臣,永安帝朝能维持十几年才被人推翻,与他前期对朝廷的贡献不可分割。

当然,应三公子最后是否真是病死的,梅香还不能肯定…想到这里,梅香对应三公子平添了几分好感,她忽然想帮助三公子一把,因为这件事情最大的应家并不是应三公子,而是吴皇贵妃,梅香对破坏吴皇贵妃计划同破坏永安帝计划一样,都很喜欢。

三公子来找二殿下,可是为了北方旱灾想求户部多拨些钱粮?梅香道。

应三公子看了一眼梅香,想起梅香送的那本《佛陀羯语》,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他以前可是从来不会同女子说这些朝廷大事的…今年北方旱灾,朝廷赋税受影响,再有两个月又是年关,明年开春还有春闱,户部的银子一定有些吃紧?三公子是在为银子发愁?应三公子微微点了点头,他对梅香猜到这些并不奇怪,朝堂上已经有些争论了,京城里也有流言风起,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分析出来这个局面。

三公子,您看二皇子妃办的这场赏花宴花费能有多少?梅香问道。

应三公子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二皇子府养这些花开销一定不小,听人说一年的花费能顶北方数个城镇一年的税收,听说二皇子妃还为大家准备了午宴,今日来人这么多,不知道二皇子妃准备的是什么饭菜,又用掉了多少银子呢?应三公子闻言抬头看着梅香,目光渐渐变得犀利。

梅香并不畏惧,她坦然地与应三公子对视,三公子不必担心,在场我们三人,你就不必说了,我是皇后娘娘的义女,赵四小姐是五公主的夫妹,我们两个是不会生出心思害二皇子妃的。

只是同样的道理,今日来参加宴会的人都是如我们一般的人么?他们之中就不会有人多生出几分心思?二皇子府的这场赏花宴办得如此隆重,怕是怀着震慑群臣的目的,让那些还在中间摇摆不定的人看看,二皇子府的富贵荣华,也许就会有一部分人懂得如何选择了。

这种做法在勋贵之间很常见,捧高踩低么,人都是这样的,只是他们选错了时机,令二皇子撞到了别人的枪口上。

今天来的御史可不少啊,他们赏花用饭毫不客气,回头一样狠狠地参你们。

三公子,我不得不说,二皇子府的这场赏花宴办在这个节骨眼上,真是令人心惊胆颤。

北方灾民正食不果腹,为朝廷为皇上,勋贵们不该如此奢侈浪费。

难怪诗人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再过半个月就该入冬了…梅香幽幽叹道。

应三公子望着梅香,目光闪烁,他又一次想起了小时候宝亲王抱着她的样子,想起了面前这个女孩子是梅松柏的女儿。

在下请问孝义公主,可有计策解此局面?若要解此局,我有一个建议,让二皇子妃忍痛割爱,将赏花宴改为‘赏花义卖会’…第一百一十三章 算计(下)应三公子在听了梅香的建议后,双目炯炯,忧郁的脸上换成了笑容。

梅香心里一叹,忧郁的应三公子很有气质,微笑的应三公子就更加让人如沐春风了,看看旁边的赵四小姐都看呆了,难怪会有这么多人对他倾心,妖孽啊妖孽…不对,妖孽的感觉不对,应该是…嗯…梅香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应三公子起身对着梅香行了一礼,这个主意好,在下替北方的灾民谢过孝义公主,也替…二殿下谢过公主。

梅香侧身避开,笑着说道,谢就不必了,只是我还有一个要求…应三公子顿了一下,脸色一正道,公主请说。

我希望公子不要同人说起是我出的这个主意,梅香道,我一个小小的孤女,纵然有公主的身份行事也不容易,望公子能体谅,我可不想成为今日贵客们的眼中钉…人家参加二皇子府的赏花宴,本来是吃喝玩乐,如今被梅香几句话,就要破财替别人消灾,他们不能拿二皇子和应家怎么样,但是对付她这个只有名分的公主却是轻而易举。

应三公子这么聪明的人,自然能明白梅香的苦衷,他定定地看了梅香一会,说道,公主大义,又不贪功,在下佩服,公主说的事在下一定做到,请您放心。

想来三公子有了主意是坐不住了,不若你先去找二殿下,我同赵四小姐过一会再去见二皇子妃。

分开走自然是为了避嫌,免得别人看到她们跟应三公子在一起心里起疑。

应三公子先走一步了,大树下只剩了梅香和赵四小姐。

望着赵四小姐诡异的眼神,梅香有些无语。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看得我怕怕的,梅香无奈道,是不是觉得我太多管闲事了?赵四小姐摇了摇头,目光有些黯淡,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梅香你很厉害,眨眼就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我就想不出来…梅香叹息了一声,我哪有那么厉害,只不过是看中了二皇子妃的花儿,又没有借口问人家索要,才想了这个馊主意,就当是从二皇子妃上把花买走了。

赵四小姐抬头望着梅香,真的么,你看中了二皇子妃的花,那呆会义卖会上你也要出价了?是啊是啊,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如花儿能养眼怡人,二皇子妃的花侍弄地这么好,说不定搬回家去还能学到一两招…梅香完全是信口开河,把二皇子府的花捧上了天,至于赵四小姐,她不过是觉得刚才梅香在应三公子面前出了风头,心里有些酸罢了,她哪里不知道梅香是看她不高兴才在乱说。

被梅香一通胡搅蛮缠,赵四小姐心情好了起来,两人又恢复了有说有笑。

女孩子就是这样,在心上人面前难免要小气些,但是纯真的爱慕总不是刻骨铭心的爱恋,心上人不在了,她们转头就忘了,并不会念念不忘难以自拔。

梅香看着赵四小姐,心里叹了口气,难得交到一个脾气投缘的朋友,真不想就这么失去。

赵四小姐跟她交好以来,先是前一段那次安平侯府事件,再是这次被二皇子妃禁足,现在还被牵扯到二皇子府的事情里,都是被梅香连累的。

若是赵家人知道了这些,不知道还会不会让赵四小姐同她来往。

以赵家人不涉储位之争的性子,多半会让赵四小姐疏远她吧。

梅香拉住赵四小姐,认真地说道,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赵四小姐眨了眨眼睛,见梅香一脸的认真,便正色说道,可是为你保密的事?梅香微微点了点头。

你放心吧,我不会同别人说的。

赵四小姐性子直,却不是傻,对梅香的处境最初可能不太懂,但是相处多了也就明白了。

就拿五公主跟梅香比,两人虽说都是公主,处境却是天壤之别,梅香真真是只顶了一个名分,一点公主的权势都没有,又因是孤女的身份,在外面有时连普通的闺秀待遇都会比她更好。

赵四小姐心里,对梅香存着一份同情。

梅香知道赵四小姐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便不在提这个话题,说道,我们也该回去了,再去跟二皇子妃请个安,想在二皇子妃和二皇子有正事要忙,就更空搭理我们两个了,说不定会直接放我们走。

应三公子这会正同二皇子说着话呢,二皇子妃原本在一旁听着,听说要把她辛苦培育的花都拍卖掉,为北方灾民筹集善款,二皇子妃一阵阵心疼,只是应三公子说此事关系到二皇子府的存亡,二皇子妃向来很信奉应三公子这个表弟,知道他既然说出了这个话,事情就真有这么严重。

听到梅香和赵四小姐求见,二皇子妃揉了揉头疼的脑袋,这才想起来她还扣着两个人呢。

二皇子妃正心疼自己的花儿,心里正不痛苦呢,又想着这样一闹,三皇子和薛碧儿的事今日肯定做不成了,二皇子已经派人去叫三皇子过来商量义卖会的事了,她也没必要再把人扣着了,便痛快地挥了挥手让梅香二人自去了。

梅香同赵四小姐往外走,心里忽然想起来,她的这个建议不仅破坏了三皇子他们的计划,连她们自己设定的计划也做不到了,这个结果真是没想到,这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不过,比起陷害李善缘来为薛碧儿解围,现在这样的结果也不错,为了把今日的义卖会做得漂漂亮亮,三皇子一伙人不会允许有人在宴会上捣乱的,薛碧儿今日不会再有危险了。

不知道她们现在怎样了,二皇子妃把梅香二人扣了一个多时辰,薛碧儿她们不会已经动手了吧?梅香同赵四小姐来到花园,因为知道宴会改为了义卖会,赵四小姐得去跟家人通个信儿,便于梅香分手去找赵大*奶了。

梅香找了好几个丫环询问,才找到薛碧儿她们。

薛碧儿和钱珠玉这会没在陪着长乐侯夫人,而是同杜兰馨在一起。

原来,杜兰馨在园子里玩的时候,不小心把裙子弄脏了,只好找了个屋子呆着,然后让身边的丫环去找薛碧儿,她知道薛碧儿几人现在出门都带着备用的衣裳,好像是因为梅香在安平侯府受的教训,而她自己是没有带的。

之前梅香提醒过薛碧儿要当心杜兰馨那边的人,毕竟杜兰馨身边那位常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又是皇后娘娘的人,说不定她也会参与这件事,那么杜兰馨和她身边的丫环就不可靠了。

钱珠玉陪着薛碧儿一起过来杜兰馨这边,见她真是弄脏了衣裙,薛碧儿才让翠纹去马车那边去衣裳。

梅香找到她们的时候,翠纹还没回来。

梅香看了一眼低着头缩在杜兰馨身后的丫环,问道,是你今天跟在杜姐姐身边?你叫什么名字?丫环瑟缩了一下,回道,奴婢彩云。

梅香皱眉,你是小姐身边的大丫环?怎地这般畏畏缩缩?彩云惶恐道,奴婢不是小姐身边的大丫环,彩琴姐姐才是…梅香不解,望向杜兰馨。

杜兰馨脸色有些不好看,抱怨道,她是我院里的二等丫环,原是管着院子里洒扫。

彩琴昨晚上不知道吃了什么,上吐下泻地,今早上根本起不了床,常嬷嬷便叫我带着彩云出来。

不是自己身边的人用着就是不顺手,要不是这丫环笨手笨脚,我也不会踩到泥里弄脏了裙子…梅香了然,彩云是么,我记住了。

梅香说完这话就不再搭理杜兰馨这边,转头吩咐跟在钱珠玉身边的冬梅,你去把明月找回来,就说今天不会有事了,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

冬梅望了钱珠玉一眼,这才应是出去了。

薛碧儿和钱珠玉都不解地望向梅香,梅香张了张口没有出声,口型却是两个字放心。

薛钱二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梅香做事的原则她们却清楚,既然梅香让她们放心,她们就不再担心。

冬梅还没到院门就遇到了来找她们的明月,原来明月今日的任务便是注意着内院院门那里,若是发现三皇子进了内院便来报告。

因为二皇子派人去找三皇子,明月一见他出现在内院,便匆匆赶过来报信,却没有在园子里找到梅香她们,只好打听了半天才找到这边来。

因为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明月一见梅香便有些着急,小姐…梅香抬手阻止了她要出口的话,不用着急,三皇子去见二皇子了,一会府里头会有节目,二皇子妃打算把园子里的花拍卖,筹集善款支援北方灾民…梅香这话一出,屋内众人都是一脸的吃惊。

正好去取衣裳的秋纹回来了,梅香便让杜兰馨先把衣服换下来。

快把衣服换好,我们一起去找夫人,呆会场面肯定会更热闹…第一百一十四张 秋后秋风扫落叶,京城的天气终于像是深秋了,北方灾区应该比京城更加冷吧。

梅香望着只剩了几片孤零零叶子的草木,叹息了一声。

距离二皇子府的赏花义卖会已经过去十日了,当日义卖会盛况空前,三皇子、八皇子都来帮忙,最终筹得善款上千两。

京城这把勋贵们真是有钱,最低价的一盆花都拍到了上万两,梅香拍下了一盆普通的芍药,也花去了八万两银子。

二皇子府的服务也很周到,当日参加宴会的贵客不可能随身携带这么多钱,便当场只做登记,第三日再由二皇子府派人将花送到各个府上,一手交花一手交钱。

留了两日的时间给各府筹钱,毕竟几万十几万两银子并不是小数目。

因是集中在一天送花,宴会过后第三天京城的大街上可是热闹了。

为了造势,二皇子命人将一盆盆花摆在无篷车上,供路人欣赏,当然马车周围有侍卫守着,防着万一人太多了别让人碰到了花。

不得不说二皇子府的高调做地很有必要,因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花送到各个府上,那些府里的主人们不得不在门口迎接,又因是一手交花一手交钱,众目睽睽之下那些本想赖账拖帐的人便不好意思了。

没看到门口那么多人都在看着,若是拿不出钱来那多丢人啊。

而且不拿钱出来那不是明摆着欺骗皇子么,当日那么多皇子在场可是都听到他们喊价了,若是没钱为何拍卖的时候还喊这个价。

当然也有当日为了充面子故意叫高价的,实际上手里并没有这么多现钱,又瞧着二皇子府一派不给钱不给花也不走人的态度,他们只好提出以物抵押,再宽限几日让他们筹钱。

二皇子欣然同意了,这些可能遇到的局面,应三公子之前都想到了,也都跟二皇子商量好了该怎么处理,所以那一天是皆大欢喜。

上千两银子啊,不知道永安帝的国库有没有这么多…梅香摇头叹息,新朝建立不过七年,勋贵便奢侈成风,他们手里的钱哪里来的,还不是搜刮的民脂民膏。

历史上,一般新朝建立都会与民休养生息,为了消去战乱的影响,新朝都会颁布一些惠民的政策。

然而,永安帝没有这么做,他不但没有给出惠民政策,还放任勋贵,若不是有他的纵容,为何才区区七年,京城勋贵手里就有了这么多银子。

那些前朝的世家大族,因为有功与永安帝登基,他们也依然坐大没有受到动摇。

这个新朝跟旧朝相比,不过是换了个人做皇帝,皇家的姓氏变了,至于其他跟旧朝基本没有不同,对于百姓而言,不过是欺压他们的人换了,他们依旧要交重税行重赋,生活并未得到改善。

记得前世永安帝曾经同人吹嘘自个多么有才,大赵建立不过数年便呈现一片繁荣昌盛之景,纵观历史哪朝初建能有这么大的成就,这都是他的功劳啊…如今想来,真是讽刺。

二皇子的义举得到了永安帝的赞同,二皇子受到了褒奖,永安帝赐下不少好东西,美其名曰不能叫儿子掏腰包,父皇要贴补皇儿。

有了钱,应三公子递折子自请去北方赈灾,永安帝本来还头疼应该派谁去,这一下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眼看天就要入冬了,赈灾的事情刻不容缓也不容有失,若是处理不好,死个把灾民是小,就怕逼得民反。

大赵太平了七年,永安帝自觉是个人见人爱的仁义皇帝,自然不希望在他做皇帝期间有人造反。

这一次应三公子自荐,受到了广大朝臣的欢迎和好评,不再是前世的冷嘲热讽和赶鸭子上架,又有筹措到的千万两灾银,这一次的差事他肯定比前世办得更漂亮。

这次的善款全是二皇子妃种的花换来的,二皇子府不但没有遭到弹劾而是受了褒奖,朝堂上的人称赞二皇子心怀家国不图私利,太后皇后召见二皇子妃,夸她为二皇子分忧为皇上分忧,贤惠孝顺。

原本还颇有些心疼的二皇子妃,这一下心里舒坦了。

不管吴皇贵妃一派是否之前密谋要在赏花宴后弹劾二皇子,他们都不做成了,这一次募集善款三皇子一派赢得出人意料赢得漂亮。

赈灾并不是揣着银票过去就行,得把银票换成衣物粮食,运送到灾区,这些事情不是应三公子一个人能完成的,必须有人在京城配合,各个环节才能到位。

之前三皇子他们做得好,受了夸赞,后面他们自然还要用心,务必将这事圆满完成,不仅能在皇上跟前露脸,还能打压大皇子他们的气焰,效果可比办一场盛大的赏花宴效果更好。

所以,三皇子最近很忙,自然就把薛碧儿这茬忘到了脑后。

梅香抬头望了望天空,有些阴沉,似乎会下雨。

梅香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还没入冬,胡嬷嬷就把斗篷翻了出来,让她出门子穿。

梅香一向怕冷,冬天最是难熬,再加上她知道自己体弱,便不逞强,早早就把斗篷穿上了。

胡嬷嬷从外面行来,见梅香站在院子里便唠叨了几句。

梅香笑道,我这次可听了嬷嬷的话把斗篷穿上了,嬷嬷放心吧,我不会冷着自个。

胡嬷嬷叹息了一声,说道,公主,马车已经安排好了。

梅香点了点头带着明月和宝珠两人出府了,她跟夫人说今日去四季阁查账。

梅香坐着长乐侯府的马车来到四季阁,不一会她便从四季阁的后门出来,上了另一辆普通的马车。

梅香坐着马车来到回春堂的后门,早有人在那里候着把她迎了进去。

宝亲王安排的郎中已经等在里面,待给梅香把过脉后,稍微修改了一下梅香平时吃的补身方子。

因着天气变凉,宝亲王不放心梅香的身子,前几日派人给青木送了话,让梅香到回春堂一趟,梅香便过来了。

不过梅香今日过来,并不全是为了诊脉,她还要见一个人。

常嬷嬷昨晚就出了府,在自己家住了一晚,今天早上一大早出门买菜做饭,本来打算洗衣晒被子,但看着天色不好就作罢了,在家闲着无事想着侄子的药没剩几服了,便揣上方子往回春堂来抓药。

回春堂的小伙计一看到常嬷嬷便打招呼,常嬷嬷来了。

常嬷嬷哎了一声,掏出怀里的药方递过去,小哥,还是上次的方子,抓半个月的量。

小伙计接过方子,大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拿着方子进了后面,过了一会,他出来同常嬷嬷说,今天要劳嬷嬷等一会了,这里面有一味药柜面上没了,我们掌柜开库门去取了,劳烦嬷嬷到里面屋子里歇一会,等这味药全了,我再给您包起来。

常嬷嬷不疑有他,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大堂,也觉得在这干等着碍事,便跟着小伙计进了后面的一间屋子。

常嬷嬷一进屋子,便察觉到身后的门被关上了。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头,前面屏风后有人影晃动,常嬷嬷人老成精,心知自己被算计了,忙转身要往外闯,却听里面的人开口说话了,声音并不陌生。

常嬷嬷,既然来了就先别急着走。

常嬷嬷眼中精光一闪,欲要拉门的手顿住了,人没动也没答话。

明月,请常嬷嬷过来,再去重新沏一壶热茶来。

明月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看着常嬷嬷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常嬷嬷眼睛盯着明月眯了眯,见明月不为所动,心知自己逃不了,便甩了甩衣袖,态度从容下来。

常嬷嬷转过屏风,看着屏风后坐着的人,暗道,果然是孝义公主梅香。

梅香指着旁边的椅子,嬷嬷请坐。

不敢,公主面前,老奴不敢逾矩,常嬷嬷不肯坐。

梅香见她拒绝,脸上和煦的表情一收,本公主没有资格赐坐嬷嬷么?常嬷嬷头低得更低了,是老奴不敢。

那你就站着吧,梅香也不客气了。

明月取了茶壶下去沏茶,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常嬷嬷见梅香久不开口,便先问道,不知公主召见老奴有何吩咐?梅香冷哼了一声,嬷嬷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连我这个公主也不放在眼里,赐座给你不坐,主子还没说话你倒敢开口先问,你是仗着自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便自觉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吧?常嬷嬷身子往下弯了弯,老奴惶恐,不知公主何出此言?身子不抖,声音不颤,哪里有一点惶恐的样子,分明是一点都不怕。

梅香呵呵笑了两声,嬷嬷不愧是皇后娘娘身边出来的人,有胆色,但不知嬷嬷可晓得前几日罚出府的彩云现在何处?回公主,彩云因处事不当,连累杜小姐在二皇子府弄脏了衣裙,后不知改正,摔碎了一对小姐的镯子,杜小姐仁慈不罚她,只把她撵出府以儆效尤,常嬷嬷回答地不紧不慢,显然这一番说辞在就装在她心里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收服是么?嬷嬷以为给了彩云十两银子,她就离开京城了么?梅香反问道。

常嬷嬷目光一闪,微微抬起眼皮看了梅香一眼,正好同梅香的目光撞个正着,她忽然晃了下神,心里生起一股不太妙的感觉,似乎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一般。

明月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进来,手里提着热茶壶,将梅香的茶杯再度斟满,又拿出一个茶杯倒上,放到常嬷嬷身边的桌子上。

公主…?常嬷嬷小声喃喃道,好像在自言自语。

梅香也不管常嬷嬷,先捧了茶杯在手里捂着,天气一冷她畏寒的体质愈发明显,四肢一不沾热的东西就会冷得慌。

常嬷嬷见梅香这幅不紧不慢的样子,思绪万转,心里已经把各种可能性都考虑了一番,她猜测彩云那丫头八成已经败露了,说不定已经把她供出来了。

不过常嬷嬷虽然担心,却并不害怕,怎么说她都是皇后娘娘的人,孝义公主不可能不通过皇后就处置她。

再说,这差事本来就是皇后交代下来的,皇后娘娘更应该护着她。

常嬷嬷脸上表情的变化都被梅香看在了眼里,心知对方最大的依仗是什么,嘴角微微不屑地翘了翘。

梅香待手上的茶不那么烫了一口喝干,然后又倒了一杯捂在手里,常嬷嬷,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就直接同你说了吧,彩云现在我这里,梅香话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常嬷嬷的表情才继续说道,当日她弄脏杜兰馨的衣裙,是按照你的吩咐做的,之后你们原本打算要做什么,她也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

常嬷嬷当初选中彩云来做这件事,就是看中了她这人容易操纵,随便几个承诺就能打动她,这样你也就不用付出太多的代价,不过这样的人可真是牢靠,稍微吓唬一下就全说了,把您卖地可是彻彻底底…常嬷嬷心中已经预料到了,脸上表情当即表现出诧异和愤怒,有些义愤填膺地道,彩云这丫头以前老奴看她还老实,没想到出了府竟然编排起瞎话来了,不管她说什么都是诬陷老奴,请公主明鉴啊。

梅香眉头挑了挑,常嬷嬷,您就别在我面前装这个样子,你不就是想着为皇后娘娘办事她定然会保你么,不过若是皇后娘娘知晓你不但没办成事还泄露了消息,你说以后她还会信任你么?她还会让你继续现在这份差事?常嬷嬷猛地抬头望着梅香,目光犀利。

梅香不闪避目光,回视常嬷嬷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分不屑。

面对勋贵之阶,为了自保,梅香可以让自己退步受委屈,但是常嬷嬷一个奴婢,竟然也敢蔑视她,这可不是梅香会接受的。

所以,今天从一开始,梅香的态度便不好,她今天就是要给常嬷嬷一个下马威,省得以后她真以为可以拿捏长乐侯府。

人贵有自知之明,常嬷嬷离宫一年心里可还保有一份自知之明?梅香这话说得有些讽刺。

老奴一向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敢给皇后娘娘抹黑…常嬷嬷直接把皇后提了出来。

是么,我看未必,你不要以为提醒我你是皇后的人,我就不敢动你了,我还是皇后的义女呢。

虽然你跟着皇后时间比我长,情分也许比我深,可我的身份无人可取代,你呢?你常嬷嬷在皇后跟前也是无人能取代的么?若是让皇后娘娘在我与你中二选一,你猜她会选谁?当然,看在往日情分上,皇后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了你的命,固然如此,可皇宫你再也别想回去了,长乐侯府的教养嬷嬷你也别想做了,幸许皇后体恤你,还能放你直接在宫外养老去了。

不过,像这样得罪了皇后娘娘出宫的人,京里的人家怕是不会聘用你了,嬷嬷已经这把年纪,做不成教养嬷嬷还能做什么呢?你好像还不能离开京城是吧?嬷嬷今天来回春堂是不是给家里人拿药?听说你侄子病得很重呢,你侄媳妇差点丢下他跟别人跑了,要不是有你帮衬,他们一家早散了吧?常嬷嬷被梅香这一连串话砸得有点头晕,眼前这个小姑娘居然什么都知道,不禁惊疑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地?你以为只有我知道吗,从你进长乐侯府那天起,你的事情就被侯爷和夫人打探清楚了,你不会真以为长乐侯府的人都是傻瓜好操纵吧…长乐侯府的人一直对常嬷嬷敬着顺着,常嬷嬷在长乐侯府里真是如鱼得水,比她在宫里过得舒服多了,她本来以为是因她是皇后的人所以侯爷和夫人高看她一眼,原来人家不是高看她,而是早就摸清了她的把柄…常嬷嬷,为了你的亲人多三思吧…你当初主动提出教导杜兰馨,不就是为了出宫后更方便照顾侄子一家么,到了如今,你不会希望做错了选择连累他们吧…常嬷嬷脸上神色变幻,眼神闪烁不停,种种念头从心中划过,梅香有一句话戳中了要害,若是要皇后娘娘在两人中二选一,她绝对不会选择留下常嬷嬷。

梅香比她看得更清楚,她既知晓常嬷嬷最大的依靠是皇后,也同样明白能强迫常嬷嬷低头的同样也是皇后。

常嬷嬷心中叹息了一声,缓缓跪在了地上,她磕了三个响头后,跪趴在地上请罪,奴婢冒犯公主,请公主赐罪要一直保持跪趴的姿势是很累人的,常嬷嬷自从跟在皇后身边后已经很少需要这样了,她年纪也大了,时间已久汗就流下来了,但她知道梅香不叫起,她就不能起来,所以她咬牙坚持。

梅香默默地看着常嬷嬷的头顶,良久没有说话,直到她看到常嬷嬷面对的地板上出现了水珠,她才悠悠地叹了口气,我对罪人不感兴趣,我只欣赏有能力有本事的人…常嬷嬷仍然没有抬头,就着跪趴的姿势说道,公主但有吩咐,奴婢万死不辞嬷嬷说得可是真的?梅香的语气带了几分兴趣却又含着不信任。

奴婢愿以侄儿的性命发誓,常嬷嬷略一犹豫后说道。

发誓,我是从来不信的,不过,我现在的确有一事正要找人做,那我就再信你一回,若是你能办成此事,我就既往不咎,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可以依旧像以前一样在长乐侯府里自如来去。

说起来,对于常嬷嬷而言,在长乐侯府做教养嬷嬷,比在宫里强多了吧…在长乐侯府里,常嬷嬷被人敬着平时也没人管她,长乐侯府的侧门随意她进出,侯爷和夫人也从来不会差遣她,她过的日子别提有多顺心了。

而宫里头,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层出不穷,日子过得提心吊胆,不是怕惹怒了主子就是担心被人陷害,同时还得绞尽脑汁陷害别人,这样的生活怎么跟在宫外比?尤其是眼看着争储之势越来越严重,像常嬷嬷这种跟在皇后身边的人,那就是皇贵妃的眼中钉肉中刺,日日算计着怎么拔除呢。

常嬷嬷当年主动向皇后进言,愿意出宫教导杜兰馨,同时成为皇后的眼线,主要原因是方便照顾侄子,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厌倦了宫廷里的生活。

虽然梅香说她不信誓言,常嬷嬷还是坚持发了誓,话说出口了就得做到,这本身也是梅香对她的试探。

好了,嬷嬷快些起来吧,现在天气凉了,地上跪久了对老人家的腿不好,梅香终于让常嬷嬷起身了。

这一次,常嬷嬷没有推辞,而是谢恩后缓缓站起了身。

梅香又指着旁边的座位道,嬷嬷坐吧,明月,嬷嬷的那杯茶冷了,重新换热的。

明月把桌上的冷茶倒了,重新斟了一杯热茶,放到常嬷嬷跟前。

嬷嬷先喝口热茶缓一缓。

常嬷嬷手捧着热茶,心里对梅香的评价不禁又高了一层。

原本以为梅香折腾这么多,就是想让她为她办事,多半这事也只有她才能办。

常嬷嬷心里存了几分侥幸,以为梅香会着急忙慌地跟她说事,只要梅香着急,她就还有机会拿捏住她,可惜这个小姑娘太能沉住气了…待常嬷嬷喝完一杯茶,梅香这才开口说话。

这次皇后娘娘让你出手帮忙,是因为三皇子看中了西北兵马大元帅,想借薛碧儿的关系同冯将军搭上线吧?梅香问。

常嬷嬷微迟疑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我希望你能劝说皇后娘娘,不要动薛碧儿…常嬷嬷皱紧了眉头,她沉思了一会说道,公主,奴婢不想骗您,这件事奴婢恐怕办不到,皇后娘娘不是耳根子软的人,尤其是对三皇子有利的事,不论牺牲多大她都不会心软,奴婢想不出办法说服皇后娘娘…梅香露出了微笑,你不用担心,办法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你只要把我说的话讲给皇后听,她一定会改主意。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祸水东引公主,这些消息您是怎么知道的?常嬷嬷在听完梅香的话后,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是她第一次在梅香面前真正失态。

梅香微微翘了翘嘴角,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忽然把李家从遥远的西南召回来,赐还了财产却没有赐还爵位,李家的那位嫡出公子李炎回来不久就经常入宫面圣,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这次应三公子去北方赈灾,皇上更是亲自点了李炎协助应三公子完成此事。

谁都知道三公子此去北方赈灾那必是大功一件,李家公子此次定能沾上三公子的光立功,有了功就好赏,皇上必然会借着这个机会恢复李家的爵位。

皇上几次三番施恩李家,你说,李家人若是没有大用处,皇上何必在他们身上费心思?就算皇上要重用李家,可也未必是京卫指挥使司啊?京卫,皇帝的直系军队,全国精锐,装备最好,战斗力最强,拱卫京师的主要力量,这么重要的地方,皇帝会启用名不见经传的李家?你是不是以为李家没有什么功绩,皇上不会用这样的人?常嬷嬷抬头望着梅香,目光闪烁,她没有说话但是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心里的想法。

如今的京卫指挥使年纪大了,最多再坚持三四年,他肯定要告老,到时候皇上就需要一名新的指挥使。

咱们大赵良将多,京里的勋贵府邸有几家没有立过战功,皇上选谁都不好,倒不如任用新来的李家,李家怎么说也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对皇上的忠心不用怀疑…其实永安帝从来就不信任那些有功之臣,所以绝不会让勋贵掌握京城安危,只是这话对永安帝有些不敬,梅香不好同常嬷嬷明说。

现在的这位京卫指挥使据说以前是周温身边的仆人,是他娘亲留给他的,也就只有这样的老仆他才肯信任。

李家就是永安帝选出来,一手提拔培养,为三四年后京卫指挥使告老时好用的人,永安帝这也算是先下手为强了,好过临到头朝臣们塞人给他。

常嬷嬷,待李炎赈灾立功回来,皇上便会让他进入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正好空缺一人,这个位子应当就是皇上为他准备的。

这个消息是我从李家的那位小姐那里听来的,绝不会有错,若是皇后娘娘不信你,你可教她等着,不出一个月他们就会回京了,皇后娘娘可以等着李家复了爵位再决定不迟。

公主,您的意思是以李家小姐代替薛小姐,若是李公子真入了京卫倒是很好,可皇后娘娘若是要了李小姐还想要薛小姐,那怎么办?贪多嚼不烂,当今皇上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三皇子若是同武官结交过密,恐怕会引起皇上的忌惮,与其同所有武官结交,不若看准最重要的,西北军离得那么远,还是京卫对京城的影响最大。

最为一个好奴婢,你应该劝一劝皇后和三皇子,出手要准拿捏住最重要的,想全都抓在手里,小心最后一个也落不着,反倒教三皇子在皇上那边挂了号…梅香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不会陷害皇后和三皇子的,怎么说我都是皇后娘娘的义女,就算只是一个名分,在别人眼里我也是皇后的人了,我又不傻,心里自然只盼着皇后和三皇子更好。

冯绍远为人古板,就算三皇子娶了薛姐姐,他也不会因此就站在三皇子这边,倒是李家人在京城没有根基,若三皇子愿意扶助他们,他们肯定会对三皇子感恩戴德。

常嬷嬷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梅香没有打扰她。

终于,常嬷嬷抬起头对着梅香点了点头,表示她同意去跟皇后说。

梅香最后又叮嘱她道,不要跟皇后娘娘提我,我不管你怎么同皇后交代消息来源,但是不要把我扯进去。

常嬷嬷疑惑地望了梅香一眼,公主,李公子的事若是真的,那可是功劳一件,您为什么…?梅香哼了一声,功劳?我可没那么大的福气争功劳,我一个小小孤女,若是被皇贵妃知道我帮了皇后娘娘,还能有小命在?这事算你一个人的,不要把我算进去常嬷嬷,按我说的做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常嬷嬷望着梅香犀利的目光,心里先是一惊,旋即便了然了,梅香虽然顶着公主的名分,却没有自保的本钱,连她这样宫里出来的嬷嬷都不如,那确实不适合参与争储位这种事情。

但是,常嬷嬷临走前怜悯地忘了梅香一眼,就算眼下梅香还能逃避,但总有一日皇后还是要动她,从她成为皇后义女那天开始就注定了。

常嬷嬷离开后,梅香没有马上走,她又在屋里坐了一会,喝了几杯热茶,连着叹了好几口气,这才起身回侯府。

天气渐渐转凉,街上的行人渐渐变少,京城似乎不如前几月繁华了,大概是因为勋贵们前不久才捐了一大笔钱,所以这段日子手头有些紧缩,外出奢侈的人少了。

梅香放下窗帘,倚回车壁上闭上眼睛养神。

收服常嬷嬷做事还是有一定风险的,她毕竟在宫里混过,又是皇后身边的老人,若不是她有家人牵挂,很难支使的动。

梅香在赌,她赌常嬷嬷够聪明够在意家人,只要她不在皇后面前出卖梅香,那么以后常嬷嬷这边倒是条好渠道。

在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前,梅香必须低调,有些事情她不能出面,甚至不能够扯上关系,这就需要另外有人能帮她做事。

青木很好,但是大家都知道青木是她的人,所以梅香并不放心让他过多参与这些事情。

常嬷嬷是个很好的人选,但愿她不会犯傻…回到长乐侯府,梅香洗漱了后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去给长乐侯夫人请安。

路上梅香遇到了钱珠玉,两人便一同往碧蘅院行去。

长乐侯夫人屋子里,李家四夫人、二奶奶和六奶奶都在,弘文像往常一样偎在长乐侯夫人身边,只是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不像往日那般充满了欢声笑语。

梅香和钱珠玉对视一眼,心知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两人不好多留,与夫人说了几句话便告退了。

梅香留下明月打听消息,带着她们人回了自个院子。

过了一会,薛碧儿和钱珠玉携手来找梅香,看看时辰快到饭点了,梅香便留她们二人一同用饭。

梅香三人用过午饭后,明月才回来。

明月见薛钱二人也在,先看了梅香一眼,见梅香对着她点了点头,这才将打听到的消息详细说了。

原来今天长乐侯夫人带着弘文少爷去了穆国公府,回来的时候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大家都推测一定是在国公府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只是随同夫人去的人都没有进屋,除了阮嬷嬷之外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回来后,李家的夫人奶奶们过来,在屋里同长乐侯夫人说话,倒是被丫环们听到了几句,好像是过继嗣子的事情不太顺利。

穆国公夫人跟长乐侯夫人是手帕交,之前夫人便托了国公夫人帮忙探一下宫里的口风,今天夫人过去,想来是那边有消息了。

因着明月没有打听到具体消息,梅香便让胡嬷嬷去找阮嬷嬷,阮嬷嬷那边应该有更确切的消息。

难不成是皇上不同意侯爷过继嗣子?钱珠玉担心地道。

薛碧儿摇了摇头,不太可能吧,皇上怎么说也是明君,怎么能拦着下属过继子嗣,这可是断人香火的阴损事。

侯爷怎么说也是有功之臣,当年侯爷受伤也是为了帮皇上打天下,皇上一向善待功臣,长乐侯府过继嗣子是好事,他不会拦着的…至少明面上不会。

我也觉得薛姐姐的话有道理,皇上不可能直接拒绝侯爷过继子嗣,若是有什么问题,只能出在嗣子人选和爵位继承上,我们这样瞎猜也没用,还是等胡嬷嬷回来再商量吧,梅香道。

胡嬷嬷去了很久才回来,看她的神色应该是从阮嬷嬷那里打听到了。

公主,国公夫人今天的给夫人的消息,是皇上对嗣子人选不满意,似乎是觉得弘文少爷有哪里不妥,夫人本来想往深了问国公夫人,但是国公夫人不肯多说,看那样子似乎有什么忌惮,好像是上头贵人发了话,穆国公府在这件事上怕是帮不上忙了…胡嬷嬷道。

上头贵人?什么人连穆国公府都要避讳?那夫人现在有什么打算?梅香问。

夫人觉得这消息有些突然,不要着急先缓一段日子,再托别人打听一下,皇上究竟是说了什么话,上头是哪位贵人插手了这件事。

梅香点了点头,是要打听清楚了才好行事,李家那边几个人眼下是什么反应?四夫人倒还好一些,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放在明处,倒是二奶奶和六奶奶中午在夫人那里呛了几句,惹得夫人很不高兴…第一百一十七章 新冬衣这几日,长乐侯府里的气氛很不好,因为过继的事情不顺利,府里的各位主子们这几天脸色很不好,下人们是看主子脸色过活的,是以最近府里清静了不少。

天冷之后,梅香的作息发生了不少变化。

因着练武总是会出一身汗,冬天这样容易受凉,梅香便把晨起练剑改在了晚上,这样正好出一身汗然后泡个热水澡,热乎乎的上床睡觉,至于早上的锻炼,改为了更温和的散步。

午饭梅香用地也比别人早,这样午睡就可以有更长的时间,省得被窝还没捂热,人就该起了。

今日一早翡翠过来通知,免了小姐们早上的请安,让各位小姐午睡后再去碧蘅院,锦绣楼的冬衣今天会送过来,小姐们过去试穿一下,若是有哪里不合适,可以同锦绣楼的绣娘当场提出来。

梅香午睡醒来,胡嬷嬷已经端着热汤在一旁候着了,梅香接过来喝了,感觉身上暖洋洋地,这才起床穿衣。

梅香穿好冬衣立在窗前,悠悠地叹了口气,接过宝珠递上来的小手炉,明月拿了斗篷给她系好,一行人这才出屋子去长乐侯夫人那边。

今年冬天,长乐侯夫人给府里主子们每人做了八身冬衣,府里针线房负责六身,锦绣楼负责两身。

针线房里的六身衣裳前日做好分发到各人手上,锦绣楼的今日才送过来。

眼下还是深秋之季。

春捂秋冻,大多数人都还穿着秋衣,而梅香这里却是早早就把旧冬衣翻出来穿上了,青木昨天还送了银霜炭过来,胡嬷嬷打算明日开始给梅香屋里晚上点炭。

梅香摩挲着手上的小手炉,这是青木找人专门为她打造的,个头小,里面只放一小块炭,温度正适合这个季节让她拿着。

手炉做工精致,拿在手上更像是把玩的小玩意。

不会让人联想起手炉。

今年冬天是梅香解毒后过的第一个冬天,她似乎比以前更加怕冷了。

回春堂的大夫解释说,以前她体内有热毒,现在热毒也除掉了,体质便有些偏寒,今年冬天必须注意,好好养一养,过几年就会好一些了。

梅香捂着手炉的手掌紧了紧,周温。

你加诸给我的痛苦,总有一天你会感同身受的…长乐侯夫人屋子里清净了这些天。

今天终于又热闹了。

梅香到的时候,李家小姐们已经在里厢试起衣服来了。

长乐侯夫人也许是有意让大家开心一下,连两位夫人两位奶奶也在她这里。

梅香进屋后先给夫人请安,夫人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榻上。

我听她们说你这几天都呆在屋子里没有出过门,我就猜你一定是开始害冷了,瞧你今天这身衣裳,可跟冬天差不多了,长乐侯夫人招了招手,翡翠捧着一条长裙过来。

这棉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是锦绣楼的新样式,跟斗篷一样长,却是一体的裙子,套在外面穿,加上一条腰带就不会太显眼,比穿斗篷还暖和还方便。

明月接过翡翠手里的棉裙,夫人推着梅香让她到里面去换衣裳。

去穿上试试,看看有没有锦绣楼的人说得那么好。

梅香应了是带着明月来到里厢,三娘和五娘已经换好了衣裳,这会正在帮十娘和九娘穿衣服,六娘和七娘则安静地在一旁整理衣角。

李家六位小姐见梅香进来,忙对着她行礼,梅香微笑点了点头。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

府里的小姐们虽然不能说是热络,却也一直没有摩擦。

大概也是因为身份背景相差太大,互相之间并无竞争。

倒是一直都相安无事。

梅香这个长裙倒是有些像外袍,只是裁剪的很巧妙,远处看上去更像是裙子,穿起来很方便,斜襟一排隐性扣子,不用脱衣裳可以直接穿在外面。

梅香在落地铜镜前转了两圈,这长裙毕竟是穿在外裳外面的,看上去多少有一点臃肿。

明月把腰带拿了过来,多了一条腰带感觉就好多了,宝蓝色的底衬着红色的腰带,臃肿的感觉立马不见了,腰身显了出来,同色的棉质长裙令梅香看上去高了不少,身形也丰满了一点,不再像原来那么弱不禁风瘦瘦小小了。

梅香心里暗赞了一句,难怪锦绣楼能在京城里做到最好,手艺自然是好,这创新的眼光也是必不可少啊。

完全可以想见,今冬京城最流行的风格便是这长裙了。

从铜镜的反光中,梅香看到身后三娘等人羡慕的目光。

这次请锦绣楼的人来做冬装,衣料和样式是夫人和四夫人商量决定的,没有教梅香她们自个挑选。

梅香脱下长裙,接过明月手中的另一套衣服,这一套的样式与李家姐妹的相似,但穿上身后,便会发现小小的不同,同样都是顺滑细腻的布料,可梅香身上这一套多添了几分华贵。

梅香心中了然,锦绣楼的这两套衣裳是给她们出席年宴的时候穿的,年宴比以往的宴会更加正式也更注重身份一些,身为公主比侯府亲戚家的小姐自然要高一等才行。

尤其是今年,眼下侯府过继之事不顺,若是外人不肯帮忙,就该梅香出马了,今年的年宴梅香得端起公主的架子才行。

两套衣裳都很合身,没有地方需要改动,梅香很满意地将衣服脱下来,交给明月收好。

薛碧儿和钱珠玉正好也来了,正拿着衣裳到里厢来试,梅香便没有出去,站在一旁看她们试衣服。

李家姐妹这时候已经都试完衣服了,也没有出去。

薛钱二人的衣裳同李家姐妹的差不多,比起梅香的那两套也差了一点。

九娘站在旁边,睁着大眼睛在薛钱二人身扫了几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说道,薛姐姐和钱姐姐的衣裳样式同我们姐妹的差不多呢…十娘仗着年纪小,说话有时有些口无遮拦,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这会听了九娘的话,也猛点了几下头,很是不甘地道,都没有梅妹妹的衣裳好看,这次锦绣楼送来的衣裳,就数梅妹妹的衣裳最好看了,价钱应该也比我们几个的贵不少吧?十娘这话一说完,场面就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移到梅香身上,梅香但笑不语,根本没理睬九娘和十娘。

薛姐姐,明日你同钱姐姐去布店结账,我就不同你们去了,有半个月没进宫了,我得去看望皇后娘娘,梅香云淡风轻地说道。

薛碧儿拉着梅香的手道,布店的事你尽管放心,有我们呢,你身为公主,是皇后娘娘的义女,是该多进宫陪陪她…原本想看热闹的三娘等人垂下了头,梅香和薛碧儿的谈话点醒她们一个事实,不管梅香在长乐侯府里多么平易近人,她的身份与李家姐妹也是不同。

几位小姐试过衣服从里厢出来,脸上都挂着笑,似乎从未发生过不愉快。

锦绣楼的手艺没得说,除了褚红襄前几天吃得太多胖了几分,感觉衣服有点紧之外,没有其他可改的。

锦绣楼的绣娘在一旁笑着问,夫人,您看褚小姐这两身衣服需不需要修改?长乐侯夫人捏了捏褚红襄肥嘟嘟的小脸,说道,不必了,这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形变化快着呢,少吃一点就瘦下来了,衣服很好都不用改了。

绣娘面带笑容地应是,她也希望不要再改动了,小孩子的衣服瘦一点胖一点都很正常,谁让她们保持不住体形呢,眼下临近年根,楼里的活多,她可不想在小孩子的衣服上多费功夫了。

小姐们的衣裳搞定了,绣娘拿过几位夫人奶奶的衣裳捧到跟前,夫人,这是三夫人、四夫人和二奶奶、六奶奶的衣裳,几位要不要也进去试穿一下?长乐侯夫人眼光瞟向旁边,三夫人微笑道,锦绣楼的手艺不会出错的,我就不试了。

四夫人的目光往旁边几个小辈身上一扫,也觉得在小辈面前试衣服有失体统,便也道不试了。

剩下的两位奶奶,六奶奶脸上表情有些跃跃欲试,二奶奶本来也很有兴致,但是她看了一眼六奶奶,嘴角勾了勾说不用试了,六奶奶立刻换了失望的表情,二奶奶不试她自然也不好一个人试穿。

二奶奶望着六奶奶失望的样子,嘴角又翘了翘。

今年科举李家本家的公子们只有三房的庶子瑢哥中了,如今家里又打算把三房的嫡子弘文过继给长乐侯,两件最重要的事情都被三房得了去,大房这边自然心里有些不舒坦。

加之六奶奶又不太会做人,二奶奶看着她就不太顺眼了,难怪前几日说过继出了问题,二奶奶会责备六奶奶。

既然夫人奶奶们不试穿了,绣娘便把衣服一件件抖开,让夫人们看看样子是否满意。

三夫人两套衣服一身是大红色,透着喜气富贵,一身是紫红色,透着大气典雅,这两身衣服应该是夫人为三夫人准备明年开春见客穿的。

若是李斌中了进士,那便是红色,若是没中,那便是紫色。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丢失的手炉二奶奶瞧着三夫人的两身衣裳心里颇有酸意,长乐侯这个远支倒是人才辈出,出了一个侯爷不算,现在唯一的男丁还中了举,听璋哥说,李斌用功地很,明年开春的春闱很有可能会中。

三夫人这两身衣裳一看就是为了那时候做的,长乐侯夫人对三夫人倒是好心,这么早就给她准备好了。

二奶奶又看看满脸春风的四夫人,心里哼了一声,本家好不容易也出了个举人居然也是三房的,等弘文过继给长乐侯,以后本家里还不成了三房说了算,他们长房这边可要怎么办?二奶奶斜眼看了看正在给弘文拿点心的六奶奶,暗自嗤笑了一声,她是没看出弘文有什么好来,什么人养什么儿,一对眼皮子浅的母子。

二奶奶的目光在弘文脸上打了个逛,心里暗道,她家璋哥小时候比弘文聪明伶俐多了,要是她儿子还小的话,哪里轮得到他。

二奶奶从弘文脸上收回不甘的目光,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个东西。

对面桌子的茶盘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小东西,二奶奶一时没能搞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她恍惚记得好像是孝义公主放在那里的。

二奶奶看了看那个小东西,忽然扭头看了一眼傻里傻气的弘文,一个主意从她心底冒出来…大家试完衣服,没有人需要改动,长乐侯夫人心里高兴,赏了锦绣楼的绣娘不少东西,大家皆大欢喜各自捧着各自的衣服出了碧蘅院。

梅香和薛钱褚一同出来的,四人边走边说着话,一阵冷风吹风,梅香忽然觉得有点冷,看看空空如也的双手,这才想起来她把小手炉给忘了。

怎么了?薛碧儿见梅香停住了脚步,回头问道。

我的手炉好像忘在夫人那里了,梅香有些不好意思,就只有她一个人现在就用上手炉了,也太娇贵了,明月,你回去看看,我的手炉是不是落在夫人那了。

明月应声回转。

咱们继续走吧。

梅香没有多想,一行人也没有留下来等明月。

钱珠玉拉过梅香的手臂握了握,怎么手这么凉,你身子不好别在外面久待,走快一些吧。

薛碧儿看了看梅香的脸色,说道,我看你气色还不错,不过脸好像又瘦了,你平日里汤药进补也不少,怎么身子还是这么弱,要不教夫人请太医过来,再给你诊诊脉。

我看你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更怕冷,可惜以前那个给你看病的王太医告老了,他开的方子可能更适合你一些。

听到薛碧儿提起王太医,梅香心里苦笑,但是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回春堂的郎中也不错,我这身子只能慢慢养,想一下子就好是不行,梅香抬头露出笑容,举了举小拳头,别看我现在瘦了,可是力气比以前大多了,吃饭也觉得比以前香了吃得也多了…薛碧儿看着梅香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不禁莞尔。

薛钱褚三人同梅香一起来到梅苑,四人说好晚上一起用饭。

过了一个多时辰,明月才回来,梅香瞧见明月紧皱着眉头,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夫人那边有什么事吗?公主,奴婢没找见手炉,夫人那边的人也问了,没有人看到过您的手炉…没找见?梅香侧头思索,她明明记得是放在在夫人屋子里了,当时因为要试衣服,她便随手把手炉搁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后来就给忘了,那手炉应该就在夫人那边才对。

你可仔细询问过了?会不会是哪个丫环看到收起来了?梅香道。

奴婢都问过了,阮嬷嬷翡翠姐姐也帮着找了,还把碧蘅院里的丫环婆子矮个问了一遍,都没有人见过手炉…怎么会不见了呢?梅香皱眉,过了一会,她说道,算了,先这样吧,说不定呆会那手炉会自个跑出来。

一个手炉而已,梅香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事有点莫名其妙,她可从来不是丢三落四的性子。

梅香这里没太在意手炉不见的事,可是出乎她的意料,府里其他人却把这事看得很严重。

先是不知道谁把这事告诉了夫人,夫人一听居然在她的屋子里丢了东西,当晚便吩咐人把整个碧蘅院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一点手炉的影子也没发现。

第二天一早,红菱找了个借口来到梅苑找明月,两人说了一会话,明月便带着红菱来见梅香。

你是说二奶奶建议夫人搜查全府?梅香听了红菱的话后,反问道。

是的,二奶奶今天给夫人请安来的格外早,奴婢当时就在屋里当值,听了二奶奶这话觉得有些不妥,奴婢觉得这事得让公主知晓才行,便找了借口过来,红菱恭敬地说道。

多谢红菱姐跑这一趟,宝珠…梅香对宝珠使了个眼色。

宝珠会意,到里间取了一个荷包出来。

一点小东西,红菱姐拿去玩吧,以后夫人那边有什么消息,就请红菱姐多费心了…梅香让宝珠将荷包递给红菱,红菱美滋滋地收了,待她告退出了梅苑,打开荷包一瞧,里面是一对赤金手镯,红菱掂了掂荷包,差不多有四两重了,孝义公主出手果然大方。

梅香原本没把手炉丢失当回事,如今看来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了,若是因为她丢了东西,搅得阖府不宁,虽然不是她的错,别人也会责怪她大题小做。

梅香倒是觉得夫人不可能会搜查全府,这种事情传出去可是不好听,不过,二奶奶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想到李家本家大房和三房的矛盾,又想到二奶奶每次看到三房几人时眼中的不甘,还有平日里二奶奶和六奶奶之间的不和,想到二奶奶心中不痛快的原由…昨天下午弘文似乎也在屋里…梅香一番思索便把事情猜了个大概,心里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她成了被连累的人了。

梅香把胡嬷嬷叫了进来,嬷嬷,有可能是弘文少爷拿了我的手炉,但是眼下事情弄得全府的人都知晓了,事情有些不好办,我原本没想地这么复杂,教别人钻了空子了…胡嬷嬷沉吟了一会说道,这事是有些难办,若真是弘文少爷拿了手炉,公主干脆把手炉送给他也就是了,可这只是公主的猜测,若手炉不在弘文少爷那里,那公主就成了妄自猜测的小人了,我看不如这样,咱们找别人先去试探一下…弘文昨天新的了一个小玩具,这东西像手炉一样会发热,但是比普通的手炉小了很多。

弘文把玩具举到嘴边咬了咬,咯的牙疼…六奶奶的目光是扫过弘文,瞧见儿子不知道在啃什么东西,连忙上前把东西夺过来扔到了一边,嘴里碎碎念道,小祖宗哦,你怎么什么都往嘴里放,这么硬邦邦的东西也不怕咯坏了牙。

六奶奶掏出手帕擦了擦弘文的小手,又擦了擦弘文的嘴角,脸上全是宠溺。

弘文小手推了推六奶奶,不耐烦地皱起了小眉头,小腿吧嗒跑了几步,脑袋一低爬到了桌子下面,他在底下摸了半天终于爬了出来,手里攥着刚才被六奶奶丢出去的东西,这可是他的新玩具,他还没玩够呢。

这是什么东西?六奶奶从儿子手里抢下玩具,看了半天惊讶地说道,吆,这是个手炉啊,做得倒挺精致的,这京里的工匠手艺就是好,看样子值不少银子呢,儿子,又是长乐侯夫人赏你的?弘文见玩具被抢不依了,扭着身子伸手抓了半天,好不容易把玩具从六奶奶手上抢了回来,压根没注意到六奶奶说了什么话。

六奶奶没得到儿子的回答,也不以为意,她心里已经认定了这是长乐侯夫人赏给儿子的东西。

外面响起丫环的声音,六奶奶,红菱姐姐来了。

六奶奶一听,脸上笑容更大了,吩咐门外的丫环,快请红菱进来。

红菱虽不是长乐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环,可平时夫人有些跑腿的活都是交给她的,一来二去,红菱便跟府里的其他主子们熟络起来,在府里头也有了一定的地位。

红菱笑盈盈地提着食盒进了屋,奴婢给六奶奶请安,给弘文少爷请安,今日厨房做了几样可口的小点,夫人让奴婢拿一些来给弘文少爷尝尝,红菱边说边打开食盒,把里面一叠叠精致的点心摆在桌上,这是栗子糕,算是咱们京城的特产,夫人想弘文少爷以前在南方可能没吃过,特意让奴婢多拿了一些多来。

一旁的弘文听到有好吃的,欢呼着跑过来,手里的玩具随便往桌上一丢,拿起点心就往嘴里塞。

六奶奶又是一声惊呼,小祖宗,手还没洗呢怎么能用手抓,点心是你的又跑不了,你急什么…六奶奶拉着弘文的手臂不让他动,旁边的丫环知机端了水盆过来。

红菱的目光在桌上的小手炉上停留了片刻便移了开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教训梅香已经从红菱那里得到了确认,她的手炉的确是在弘文那里。

梅香揉了揉额角,跟胡嬷嬷说道,趁着事情还没闹大,赶紧解决了这事吧,嬷嬷,取一套文房四宝,送去给弘文少爷,一定要当着四夫人的面送,既然弘文喜欢那个手炉,我便送给他了。

说几句话点拨一下她们,这么轻易被人算计,过继的事情还没个说法呢,本家难道要自个闹起来叫人看笑话…不管弘文为何拿了她的手炉,梅香对他都有些不满意。

褚红襄与弘文差不多年纪,却比他懂事很多。

同褚红襄一比,弘文就像才三四岁一般。

李家本家也好,长乐侯夫人也好,都太过溺爱他,这样下去他将来长大了怎么担得起侯府这一摊?是该让弘文受点教训了。

胡嬷嬷取了一套文房四宝出门了,她没有去找六奶奶,而是直接去了四夫人那边,四夫人比六奶奶明事理多了。

胡嬷嬷突然来访,四夫人很惊讶,连忙叫人请了进来。

四夫人,老奴奉公主之命,送一套文房四宝给弘文少爷,胡嬷嬷笑着说道。

四夫人心下诧异,好生生地孝义公主为何要送弘文文房四宝,还送到她这里来了?虽然心里有疑问,四夫人还是命人收下了东西。

胡嬷嬷四下望了望,脸上表情变成了失望,原来弘文少爷没在四夫人这里,倒是老奴唐突了,公主说这个时辰少爷们刚从先生那里下课,弘文少爷多半会在四夫人这里描红,所以老奴拿了东西就直奔这里来了…四夫人听了这话有些脸红,现在府里的少爷们全都要读书,弘文也不例外,只是弘文从小受宠惯了受不得读书的苦,这几天说是不舒服在先生那里请了假,都好几天没去学堂了,更别提描红写字了。

胡嬷嬷看了四夫人一眼,假咳了几声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公主要老奴跟四夫人说一声,那个手炉既然弘文少爷喜欢,公主就送给他了…手炉?什么手炉?四夫人惊讶反问。

胡嬷嬷脸上表情似笑非笑道,这个您得问弘文少爷和六奶奶了,老奴话传完了,还得去侯夫人那里一趟,就不在这里耽误四夫人时间了…四夫人一头雾水地送走了胡嬷嬷,她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会,便吩咐人去把六奶奶和弘文少爷叫过来,又派人去长乐侯夫人那边探听动静。

去碧蘅院打听消息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早上二奶奶请安时说的话她没打听到,但是昨晚碧蘅院里到处找东西,这个动静大一问就知道了。

四夫人心里诧异,长乐侯夫人那边明摆着是孝义公主丢了东西,可刚才胡嬷嬷的话却说是东西给了弘文,这是怎么回事?六奶奶笑眯眯地牵着弘文进屋,四夫人一眼便看到弘文一只手里捂着一件东西,她定睛看了看不能确定那是否是胡嬷嬷说的手炉,便把弘文唤道身边,把东西从他手里拿了出来。

果然是手炉,四夫人问弘文,你从哪里拿的这东西,是孝义公主给你的?弘文摇了摇头没说话,伸手想去够四夫人手里的玩具。

四夫人见弘文这个样子,皱起了眉头。

六奶奶见四夫人好像有些不高兴,忙笑着道,娘,这是侯夫人赏赐文哥的。

胡说四夫人瞪了一眼六奶奶,这要是夫人赏的,为什么刚才孝义公主会派了胡嬷嬷过来说话,这手炉根本是孝义公主的,怎会由夫人赏了文哥?四夫人扶着弘文让他站好,弘文,你老实说话,这手炉是谁给你的?弘文本来还是摇头,但见四夫人好像生气了,眨巴眨巴有些害怕地说道,没谁。

没谁怎么这手炉到了你手里了?看着好看就拿来玩了…四夫人倒吸了口气,脸色十分难看,她抬头瞪着六奶奶,这就是你教他的?不告而取是什么?是贼啊我好好的孙子都被你教成贼了六奶奶也听出不对来了,只是这事她不知道啊,又不是她让弘文拿了孝义公主的东西,再说了,小孩子玩性大,看上了什么就想要,弘文以前拿别人东西的时候也没见四夫人说什么,这次怎么发脾气了?六奶奶满脸委屈道,娘,我可不知道这手炉是孝义公主的,还以为是夫人赏赐下来的,不就是个手炉么,弘文也就是看这手炉做地精致起了玩心,怎么能说是偷呢…你还狡辩四夫人指着六奶奶,都是你把弘文教地不像样子,学堂不好好去,书不好好读,字也不练,这样子下去他早晚要被你给毁了行了,以后弘文跟着我,你不用再带他了什么六奶奶大吃一惊,娘,我知道错了,以后会好好教文哥,您别把他带走…够了弘文现在小还有机会改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四夫人不容六奶奶反驳。

四夫人在六奶奶跟前积威甚重,她一瞪眼睛六奶奶就腿软,这会六奶奶见四夫人动了真气,不敢再触霉头,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儿子,手帕一个劲地按眼角。

弘文瞪着眼睛看看一脸委屈的娘亲,又看看还在生气的祖母,小声抱怨道,二伯母都说拿了没事了,怎么娘亲和祖母都不高兴呢?因为屋子里头安静,四夫人和刘奶奶都听到了弘文嘀咕的这句话,两人沉默了一会旋即恍然大悟。

原来是老2媳妇四夫人咬牙切齿地道,她定是嫉妒我们三房了娘,二嫂陷害文哥,我这就找她评理去六奶奶气上心头,转身就要去找二奶奶。

站住这么冲动能做什么大事四夫人叫住了六奶奶,你还嫌不够丢人的,难道要弄得整个长乐侯府都晓得李家本家大房和三房不和吗?六奶奶顿住了脚步,脸上表情更是委屈,娘,难道就这样算了,弘文可是您孙子,不能白吃这个亏这还用你说,我自然不会轻饶了老2媳妇,不过这事不该咱们出头,我一会给族长写信,把这事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让族长处理老2媳妇,大房想当好这个家,就不能包庇自己人四夫人冷哼了一声,不管本家各房怎么较劲都不该在外人面前陷害自家人,老2媳妇这次做得太过了,得叫族里头都知道,严厉惩罚她。

六奶奶听四夫人这样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把二奶奶骂了个半死,都是因为二奶奶,害地她以后不能自己带儿子了。

四夫人看了看六奶奶的样子,说道,好了,你去洗漱一下,跟我去孝义公主那里一趟。

啊,还要去见孝义公主啊,她不是已经说了把手炉送给弘文了么?六奶奶不太想去见梅香,总觉得在梅香面前会很没面子。

你这是什么态度?就是因为孝义公主把手炉送给了弘文,我们才要去登门拜谢,还有你得在公主面前替弘文道歉,人家帮忙遮了丑事,咱们不能没有表示见四夫人又要发怒,六奶奶满肚子怨言一句也不敢说出口,只好转身回去洗漱换了一身衣裳,不情不愿地跟着四夫人去了梅苑。

梅香听到下人的声音,让明月迎了四夫人和六奶奶进来,见四夫人进屋后目光扫了一圈,心中了然。

胡嬷嬷去碧蘅院还没回来,梅香脸上笑容转为歉意,昨儿个丢了手炉,害地夫人那边好找,这不赶紧教胡嬷嬷过去说一声,是我忘了这茬,手炉给了弘文了,省得夫人那边不知道还要继续找下去,为了一个手炉搞得满府不宁我可就罪过了…四夫人老脸一红,哪里,让公主费心了,这事是弘文做得不对,四夫人朝着身旁的六奶奶使了个眼色,六奶奶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上前给梅香道歉。

梅香虚扶了六奶奶一下,六奶奶快别这样,弘文不过是小孩子贪玩罢了,哪里能说是过错,既然他喜欢我送与他便是。

六奶奶心里不仅自个委屈,也替儿子委屈,嘴唇嗫嚅了几下,想要把二奶奶陷害弘文的事跟梅香说。

四夫人对自个儿媳性子清楚的很,一看她那样子便知她又想多嘴,连忙狠瞪了她几眼。

六奶奶接收到四夫人警告的眼神,心里哆嗦了几下,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把心里那口气憋了回去什么都没说。

梅香将婆媳两人的眉来眼去尽收眼底,面上不动声色地与其寒暄,夸了弘文几句,又鼓励他好好读书,这才送走了两人。

待送走了四夫人和六奶奶,梅香心底更加失望。

明明是弘文犯了错,四夫人两人却护着他,连道歉都没带他一起过来,虽然弘文现在年纪小,可实在太没担当,连褚红襄的一半也赶不上…第一百二十章 缘由虽然梅香在事发第二天便帮着弘文掩盖了真相,但是府里头还是有流言传了出来。

因为不是偷窃所以没人说弘文有贼性,但是骄纵的名声却是跑不了。

四夫人在偶然听到府里下人的窃窃私语后,气得忍不住把二奶奶叫过去训斥了一番,又当着二奶奶的面写了给族里的信,并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丰城。

因为这事二奶奶萎靡了几天,六奶奶瞧着二奶奶的神色,想着二奶奶很可能会被本家那边叫回丰城,就觉得心里着实出了口气。

只是事情的发展没有六奶奶想得那么好,没过几天,夫人又去见了穆国公夫人,这一次她得到了更具体的消息。

穆国公夫人跟长乐侯夫人还是有些交情的,之前不肯细说是怕给自家惹上麻烦,如今看到长乐侯夫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打听,心下不忍,同情之心占了上风,便将实情说给了长乐侯夫人听。

原来,永安帝对长乐侯府过继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不知道这事怎么叫皇贵妃知道了,皇贵妃就同皇帝说起了前朝勋贵过继的规矩,说什么本朝不能比不过前朝,规矩应该更严格一些,永安帝听了皇贵妃的话深觉有理,便说勋贵过继子嗣要血缘三代以内才可以,省了乱了体统。

这件事皇上没有公开说,但是当时宫里在场的嫔妃不少,皇上这话就相当于圣旨了,只是没有在朝野公布而已。

长乐侯夫人那天脸色极其难看地回到府里,三代以内血亲,意味着李家本家的孩子都不适合,实际上,侯爷三代以内的血亲只有李斌一人,这几乎等于绝了长乐侯府过继之事了。

这个消息在府内传开后,本家的人深受打击,尤其是四夫人和六奶奶这边,因为这话是穆国公夫人亲口对长乐侯夫人说的,肯定是做不了假,弘文是无论如何都做不成嗣子了。

府里的气氛再度诡异起来,就连二奶奶都顾不上嘲笑六奶奶,毕竟过继的事发展成这个样子,已经不只是三房的事,而是整个李氏家族的大事。

本来长乐侯府是想先探过皇帝口风后,趁着过年喜庆的时候正式向皇上提出,眼下这个打算肯定是不行了,长乐侯当日便写了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丰城,要请本家几位得高望重的人来京城,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当梅香听到这些消息时,她不禁眯了眯眼,皇贵妃与长乐侯府从未有瓜葛,为何这次突然在永安帝前进言?是因为梅香么?担心长乐侯府后继有人成了势,继而将来有可能成为梅香的助力?皇贵妃这样防着她太小心眼儿了吧,还是皇贵妃开始对她不放心了,或者只是因为心虚而不得不怀疑?梅香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因为坚持练剑她的右手掌生了薄薄一层茧子,她握了握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为了自己能平安活到皇贵妃失势,也为了长乐侯府的将来,她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向皇贵妃示好降低她的戒心?梅香目光扫过桌子上的新手炉,不得不说她现在心里还有一点庆幸。

原本府里头选弘文做嗣子,梅香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但是心里总归是对弘文不太满意。

只是她中意的人选李斌是独子,三夫人那里不会同意把唯一的儿子过继给别人,所以她只能死心。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李家只有李斌一个人符合嗣子的条件,梅香眼珠一转,这也许是个好机会…本家族里的人还没来,长乐侯府里却已是流言满天飞。

弘文少爷不能成为嗣子,本家所有的少爷们都没有资格成为嗣子,唯一有资格的人只有斌少爷,事情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能不叫人浮想联翩,各种阴谋猜想围绕李家少爷们不断产生。

尤其是对李斌,甚至有人怀疑是不是斌少爷私下用了什么手段…有这种想法的人大多是本家带到京城来的下人,嫉妒心理在作祟。

而另一边,三夫人这里也是整日惴惴不安,她守寡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一儿一女拉扯大,女儿已经嫁人,现在只剩了儿子了,三夫人在担心,担心李家的人会要求李斌过继给长乐侯,若是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她以后该怎么办…长乐侯夫人现在思绪也很乱,李斌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之前并不住在一起,但她没少暗中关照李斌母子,对李斌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由他做嗣子长乐侯夫人是十二分的满意。

但是,作为一个失去了亲生儿子的母亲,长乐侯夫人十分明白三夫人的担忧,三夫人又是寡母,失去儿子的痛苦她只会比长乐侯夫人更难受。

若是李斌再多一个兄弟该多好,长乐侯夫人仰天长叹。

六奶奶和四夫人心里大概还存着一点奢望,盼着长乐侯夫人能看在弘文的份上再使把力,找人在宫里头说说,说不定皇上又能改主意。

是以最近弘文粘长乐侯夫人更勤了,虽然以前他天天都会在夫人这里玩一会,但是这几日几乎是整天都呆在碧蘅院。

长乐侯夫人每天见着六奶奶一脸媚笑地带着弘文过来,心里怎能不知她们在想什么,可是这事真得很难办。

这事被皇贵妃插了一手就不在简单了,要么长乐侯府倒向皇贵妃一派,求皇贵妃改主意在皇上跟前说几句好话,要么倒向皇后一派,靠皇后的能力跟皇贵妃一挣。

这两个办法无论哪一个都将使长乐侯府陷入储位之争,长乐侯夫人不愿意这么做,因为这样的后患无穷,她甚至愿意放弃过继这件事,要不就这么算了吧,以前没有嗣子日子还不是照样过…本家那边的工作倒是也快,族长带着族里几个比较有出息的后辈半个月后就到了京城,据说还有几位族里得高望重的长辈也在路上了,他们因为年纪大不能赶路,所以让族长他们先行了一步。

族长到达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询问过继之事,此刻正厅里,李家几位重要的主子都在。

族长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忽然停下来目光决绝地盯着长乐侯,再次问道,这件事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皇上说过的话就是圣旨,金口玉言不能更改…长乐侯的回答低沉不容置疑。

族长目光一敛长长地叹了口气,神色晦暗不明。

难道他们老李家真就跟爵位无缘,几百年才出了一个侯爵,就这样子放弃?族长忽然转头看向三夫人,三夫人心中一凌,目光立马转向别处,不肯与族长对视。

这算怎么回事呢,想要的得不到,有资格得到的不想要…族长心里自嘲了一番,这事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了,而且他也没有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等那几位得高望重的长辈来了,听他们怎么说吧。

这事情等叔祖他们来了再商议,这段日子还是要麻烦侯爷多打听一下消息,若是还有转机最好…若是没有转机难道真放弃爵位?族长最后这句话没说出口。

家族里出了一个侯爷,李家这几年没少因此受惠,尤其是今年同长乐侯关系缓和后,长乐侯亲自回去迁坟重修祖坟,让李家在丰城大大露了一回脸,丰城现在谁不知道李家,就连知府都要多给李家三分面子。

如今丰城的大小官员拜会李家当权的几位,都要先递帖子,李家这么有空才会见,可是多大的荣耀啊,以前他们可是想都没想过。

享受过作为侯府亲戚的好处,族长怎么能忍心让家族放弃这个爵位呢,长乐侯的爵位是开国之功封赏的,以后可以传给子孙万万代,让他们放弃,这损失太大了…待其他人先走后,族长特意晚留了一会,他避开众人跟长乐侯说,…别怕花钱,你这里要是钱不够,族里头可以支援一下,这事关系着整个李家,要尽心尽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族里这次全力支持你…送走了族长,长乐侯和夫人对坐无语,永安帝和皇贵妃那可不是能用钱收买的人啊,若是这事能用钱解决,他们还愁什么来着。

接下来的日子,长乐侯带着李氏族长到处走动,看有没有门路跟皇贵妃那边试探一下,有没有可能她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长乐侯府,虽然侯爷知道希望渺茫,但面对族长殷切期盼的目光,他不得不出去活动一下。

府里头,本家的人整日眉头不展,四夫人是天天叹气,而三夫人天天都做噩梦,梦到本家把她儿子抢走了,为了这个,三夫人竟然同长乐侯夫人提出了要搬出府去住。

这眼看着已经到了年底快要过年了,李斌翻过年就要参加春闱,三夫人这样折腾不是拿孩子的前程开玩笑么,长乐侯夫人好说歹说才把三夫人给劝住了,只是这样一来,三夫人因心里有事加上她身子本来就不好,结果就病倒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谋划入冬后的天气愈发令梅香受不了了,她恨不得整日只呆在屋子里,连屋门都不想出一步。

胡嬷嬷早早便把火盆烧了起来,一天不间断地烧着,这才令梅香好受了一些。

每日晚上的练剑被她从院子里挪到了屋里,为此胡嬷嬷把整个偏厢都收拾干净,给梅香当做练功房用了。

这一日,青木来看望梅香,梅香抱着手炉在屋里跟他说话。

公主让我打听的消息已经清楚了,李玉环的婆家姓赵,家里有几亩薄田,生活比起普通的农户要好一些,李玉环夫家兄弟四人,除了小儿子在公主的布店里做伙计外,其他三人都在地里下田。

李玉环出嫁有七年了,生了三个儿子,大的两个是一对双胞胎,已经六岁了,小的今年不到两岁,若是过继小儿子到正合适。

梅香沉思了一会,抬头问道,不知道赵家会不会同意过继…赵家不会不同意的,他们家又不缺孙子,李玉环也不缺儿子,她现在才二十出头,以后说不定还会生…青木道。

赵家人的品性如何?若是太过势利的人,跟他们搭上关系怕是自找麻烦,梅香还是不放心。

这个么…世人逐利而行,若不给他们一些好处,这事自然不好办。

不过,我看赵家人不是愚夫,跟他们说清利害,他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做,青木沉稳地说道。

那奶兄想好怎么说动他们了?梅香问。

青木微微一笑,表情显得胸有成竹,赵家的老爷子过几日会来京城送货,其中就有一部分是送给咱们酒楼的,到时候我会找人请他吃一顿,顺便跟他谈谈心…青木办事,梅香一向放心,赵家这边就交给青木处理了。

自从三夫人病倒后,薛碧儿就以代夫人照顾她的名义,天天去三夫人跟前侍疾。

这一段日子下来,三夫人瘦没瘦梅香不知道,薛碧儿却是瘦了一大圈,每日给长乐侯夫人请安时见到薛碧儿,梅香都不禁要叹口气。

用过了晚饭,梅香带着人去看望薛碧儿,她用饭的时辰比别人早了半个时辰,这会去薛碧儿那里应该正好赶上她用饭,这几日薛碧儿瘦了不少,梅香让宝珠特地炖了些补汤给薛碧儿补一补。

梅香到的时候发现薛碧儿还没有回来,大概是留在三夫人那里吃饭了,梅香吩咐丫环把汤继续煨着,然后坐下来等薛碧儿。

外面天已经黑了,薛碧儿还没有回来,明月吩咐人回梅苑取了些银霜炭过来烧上,目前长乐侯府里除了梅香之外还没有人烧火盆,用的炭自然没有发下来,梅香用的都是青木给她送来的。

梅香坐在炭盆旁边,脸颊被热气熏得涨红,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些。

这个冬天令梅香深切地体会到毒素对她身体的伤害,好在除掉了,忍一忍,养几年,以后不用受前世的心疾之苦了。

每次梅香手脚冻得冰凉时,她都会这样安慰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到生活的希望。

已是戊时了,外面起了风,吹得树枝打颤,薛碧儿终于带着人提着灯笼回来了。

薛碧儿一脸憔悴地进屋,见梅香坐在屋里等着她,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过来了,再等一会,我先去洗漱一下。

屋子里怎么这么黑,翠纹,多点两盏灯放这里。

梅香摆摆手,示意薛碧儿自管去洗漱,吩咐明月把那罐补汤端过来。

薛碧儿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裳才出来,梅香打开汤罐亲手盛了一碗热汤放到她面前。

我瞧你最近瘦了不少,让宝珠熬了点补汤,快喝吧,一直在火盆上煨着,正热乎。

薛碧儿道了声谢,不客气地把汤一口气喝光了,又自个动手添了一碗,然后一口干掉,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缓过劲来。

梅香看着薛碧儿疲惫的神色,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要不要这么辛苦啊,你还没嫁过去呢,怎么看着就跟立规矩似的。

看你这脸色,要不是我知道三夫人生了病,一定会以为生病的人是你才对。

其实也没什么辛苦,我并不需要做什么,照顾三夫人有丫环婆子,并不要我动手,我只是陪着她说说话解解闷,薛碧儿说道这里叹了口气,三夫人心思太重,身子才一直好不起来,她这样子拖着,斌公子他,没法安心备考,我帮不了他们什么,只能多陪陪三夫人了。

梅香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试探地说道,三夫人就这么抵触过继的事?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三夫人肯定不会同意过继斌公子的,玉环姐已经嫁人,若是连斌公子也过继给了夫人,那三夫人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孤身一人如何过活…三夫人担心的就是怕剩下她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么?这个事情并非没有解决办法吧?薛碧儿瞥了梅香一眼,不赞同地道,难道要三夫人再嫁不成?她都这般年纪了,又受了十几年的寡,断不会同意再嫁的再嫁?梅香倒是没想过这个法子,怎么会提起再嫁?莫非有人在三夫人耳边说了什么?听到梅香的问话,薛碧儿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今天为何回来那么晚,还不是四夫人又去试探三夫人,搞得三夫人晚饭吃不下,药也不肯喝,一个劲地自责,说是她拖累了斌公子,我怕出事只好一直陪着她,等她喝过药睡下才敢回来…四夫人说了什么让三夫人这么激动?梅香好奇。

还不就是让三夫人再嫁的事,说什么要是三夫人想再嫁族里绝不拦着,本家还愿意为三夫人出一部分嫁妆,把三夫人差点气死了薛碧儿没好气地说。

三夫人守寡十几年,把儿女都拉扯大了,眼看着儿子要有出息了,族里跟她提再嫁,这不是毁她名节毁他们母子关系嘛难怪三夫人会吃不下饭,李氏族里这事办得太不地道了,梅香十分同情三夫人,尤其李家不该让四夫人做说客,因着弘文做不成嗣子了,四夫人一家正是懊恼的时候,这个时候让她去劝说三夫人,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说不定四夫人一时口快还会讽刺三夫人几句,那真是越说越糟糕。

梅香看了看薛碧儿消沉的脸色,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靠你一个人开解三夫人能有什么作用,再说你还要避嫌,有些话也不好由你说,依我看,不如把李家大姐接进府来住几天,母女连心,她应该有更好的法子劝解三夫人。

薛碧儿沉思了一会,说道,这样也好,玉环姐虽然已经嫁人了,但终于还是李家的正经亲戚,让她入府住几日也是应当,明日给夫人请安的时候我便提出来。

对了,听说李大姐有三个儿子,不若把孩子一起带过来,有小孩子可以多添几分热闹,老人见了孙辈的孩子总是高兴地,无端端病也能好几分,梅香继续建议。

薛碧儿想了想点头道,那倒也是,有孩子在跟前闹腾一下,三夫人也能分分神,省得整日里总是胡思乱想,我真怕她再病下去影响到斌公子参加春闱。

只是三个孩子都带过来会不会多了些,玉环姐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是双胞胎,挺喜人的,让他们过来好一些,可她小儿子还不到两岁,怕是不能离了玉环姐,算了,还是把三个孩子都带过来吧…梅香见薛碧儿在那里自言自语,目光微闪,薛碧儿担心三夫人重病影响李斌科考,可若是李斌真被过继到长乐侯府,那他就不能再参加科举了,而且也用不着再参加科举…对了薛姐姐,你说李氏族里已经派四夫人去试探三夫人了,是不是他们已经决定让斌公子做嗣子了?不是还要等族里的叔祖他们么,怎么这么快就决定了?梅香又想起这事,她需要确认李氏族里的态度,若是李家这边还需要游说,她得早点打算才好。

不知道,我也不能确定,薛碧儿说起这个有些茫然,听四夫人的话还在试探,应该还没有定下来,可能只是族长有这种想法,不过这事不能强求吧,三夫人的态度还是很重要的。

梅香心里有谱了,看来李家人还是很识时务的,不用再找人劝说,就知道该怎么选择才是对李家好,李家这边她倒是不用担心了。

梅香放心了,嘴上却还是要提醒薛碧儿,三夫人是李家的媳妇,若是李家族里将决定压下来,她是不能反对的。

三夫人比你想得深,她才会病倒想不开,你最好多注意一下三夫人,别让她钻了牛角尖,事是死的人是活的,总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的…薛碧儿初听梅香的话觉得太过小题大做,可是一想起三夫人这段日子的表情,又觉得事情可能比她想得要麻烦,便在心里决定以后要更多陪着三夫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动摇长乐侯夫人对三夫人很是同情,这段日子她为了避嫌,一直没去看望三夫人,生怕三夫人多想,这次薛碧儿一提出想接李玉环进府夫人便答应了。

过了两日,李玉环带着三个儿子坐在长乐侯府的马车上,头一次进侯府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但是真正让她心里不安的是昨晚公公婆婆特意把她叫过去说的那番话。

李玉环怀揣着心思进了长乐侯府,因为有心事她并没有注意侯府里的摆设,没有像乡下人进城一样四处乱看,她这番姿态倒给头一次见面的长乐侯夫人留下了好印象。

有李玉环在,薛碧儿轻松了不少,晚上已经不需要陪到三夫人就寝才能回了。

李家那几位得高望重的祖辈终于到了京城,长乐侯府里连夜召集李家主子们商议大事。

李靖,这件事怎么传地人尽皆知了?我们几个过城门的时候,就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长乐侯府过继的事情,那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咱们自己还没什么决定,倒觉外人先看热闹了叔祖有些不高兴,在外面听到外人议论自个家族的事,令他无比尴尬懊恼,尤其那些人说话时眉来眼去的模样,更令他生气。

叔祖,当初皇贵妃在皇上跟前说那几句话时,旁边有不少嫔妃夫人在,那些流言应该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我们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京城已经传遍了,事情闹成现在这样,已经无法更改了,长乐侯的语气也很无奈,与其追究流言的出处,咱们还是拿出个办法来的好,这过继之事到底还要不要做了?提到过继一事,叔祖按捺下心头的气愤,毫不犹豫地说道,做当然要做这个爵位是你拿性命拼死挣来的,咱们李家不能放弃?尤其是眼下,满京城人都知道你要过继子嗣,那我们更要做得漂漂亮亮,堵上那些人的嘴叔祖说的是,族长插话道,侯爷是开国功臣,皇上是为仁君,不会不体恤臣下,既然皇上说了按前朝制度办事,那我们就照着规矩来,侯爷三代以内的血亲咱们有斌哥。

依我看这事传开了也好,有了皇上这句话也算是对我们有个保障,斌哥完全符合条件,这一次皇上不能在不同意了,以贤淑为名的皇贵妃这此也不会再出言阻拦了吧…李家四老爷分析道。

叔祖,侄儿觉得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斌哥娘亲那边,毕竟…三表嫂就斌哥一个儿子,她又守寡多年,未免会舍不得斌哥…族长无奈地说道,他让四夫人几次试探三夫人,三夫人那边都不松口,还搞得三夫人一病不起,倒向是他们李家要逼死寡嫂一般,实在让人无奈。

周氏?叔祖沉默了,当年周氏带着儿女独自在乡下生活,李家族里并未帮过她,即使知道周氏带着儿女进了京,族里也没有过什么想法,现在想要周氏听族里的话,怕是有点困难…屋子里静默了良久,叔祖才打破沉默说道,周氏那里让老四家的勤跑几趟,开导开导她,斌哥过继了也仍然是她的儿子,族里也会照顾她,给她养老的…长乐侯在一旁听着没有说话,这事他不好掺言,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好,若是他说放弃过继之事,族里肯定不会同意还会埋怨他不懂事,若是他太过积极,便有同寡嫂挣侄子的嫌疑,所以这事就看族里怎么办了。

四老爷刚从丰城感到京城,几位当家人连夜商议过继之事,四夫人和六奶奶无心睡眠,都在屋里焦急地等待着。

四夫人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过一旁不安地来回走动的六奶奶,皱了皱眉头,都这么晚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有我等老爷就够了,你的孝心不急在这一时。

六奶奶身形僵了一下,她心里记挂着公爹他们商议的如何了,弘文还有没有机会成为嗣子,这个时候让她回去睡觉,她哪里睡得着。

可是看看天色,这都月上中天了,她在继续呆下去也确实不好,六奶奶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告退了。

四老爷直到半夜才回来,四夫人看着一脸疲惫的四老爷,问道,老爷,我叫人一直烧着水呢,要不要泡个热水澡,去去乏再休息?四老爷沉默了一下,说了声好。

丫环们把准备好的浴桶搬进屋,把洗澡水倒好,全部退出了屋子。

四夫人亲自服侍四老爷进了浴桶,拿着布斤帮他擦背。

老爷…四夫人犹豫着开口。

四老爷知道四夫人想要问什么,但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就闭目靠在了浴桶边上。

四夫人见四老爷这幅样子,皱着眉头手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但却没有再询问。

因着天晚了,四老爷没在浴桶里泡多久就出来,四夫人服侍他穿里衣。

四老爷忽然哼了一声,推开了四夫人的手,自己把衣扣扣上了。

四夫人见四老爷眉间隐现怒气,心底叹了口气,垂头站在四老爷跟前,做出一副请罪的样子道,老爷,这次妾身办事不利,老爷有什么气只管冲妾身发作便是,不要憋在心里。

四老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自个办事不利,长乐侯的爵位就这么给弄丢了,当初你离开丰城的时候是怎么跟我保证的?带着弘文在京城白住了几个月,你还有什么脸面回丰城,不怕被族里的人笑死么?老爷,这事本来侯爷和夫人都是属意弘文,若不是宫里头皇贵妃突然发了话,世子的位子定是弘文的,四夫人辩解道。

四老爷心里也清楚这一点,但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当初族里定下弘文为嗣子,族里哪个不是对他恭敬和奉承,可弘文做不成嗣子的消息一传回去,那些人就变了脸,不但明里对他冷淡了许多,暗地里也没少嘲笑他们三房。

一想到那些人的嘴脸,四老爷就气愤地不行。

四夫人看了看四老爷的脸色,劝道,老爷,其实这事也没什么不好,那边总归是孤儿寡母,就算斌哥成了世子,以后还是要靠着族里头给他撑腰。

斌哥自然不能不管族里,可咱们三房呢,就这么灰溜溜的回丰城,还不被族里其他几个房头笑死?老爷,妾身想过了,咱们暂时不能回丰城,瑢哥明年开春要参加春闱,妾身必须留下来照顾他,至于弘文,妾身也想把他一并留在京城。

长乐侯夫人疼爱弘文,妾身去她跟前说几句,她肯定同意把弘文留下来作伴。

人家有了嗣子还会稀罕弘文?老爷,斌哥今年都十九了,就算成了嗣子又能跟侯夫人亲到哪里去,还是咱们弘文更招夫人喜欢,让斌哥做嗣子那是没办法的事,要夫人选她肯定是选咱们弘文,到时候我提出来,就说我舍不得孙子想让弘文留在京城,侯夫人一准答应。

你真有把握?四老爷狐疑地看着四夫人。

弘文做不成嗣子,夫人心里对咱们有愧疚,等族里正式决定过继斌哥后,我就跟夫人提,老爷尽管看着………三夫人李周氏今天精神不错,早上起来后没有在床上躺着,在院子里由女儿陪着散了会步,早饭也多吃了几口,这会正在屋子里看三个外孙玩耍,心情比前段日子好了不少。

李玉环在小厨房里给三夫人炖了鸡汤,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刚过来的薛碧儿,两人说笑了几句携手一起进了屋。

李周氏见到薛碧儿脸上露出笑容,这段日子薛碧儿天天过来照顾她,不能说无微不至却很贴心。

这些日子多亏有你陪着,不然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玉环他们了,李周氏拉着薛碧儿的手说道,瞧你这段日子也瘦了,都是为了照顾我,现在玉环来了,你就不要天天过来看我了,多注意休息,你们小姑娘这种年纪正长身体,可不能累坏了。

三夫人别这么说,我就是过来看看您,又没做什么,难道您不想让我过来陪您说话么?薛碧儿脸红地撒娇,因为早熟,她极少在长乐侯夫人跟前撒娇,倒是在三夫人面前,也许是因为多日相处放下了戒心,她偶尔会有一些小女儿的姿态出来。

三夫人哎吆着把薛碧儿拉到身边坐下,她看着薛碧儿是越看越满意,真心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她苦了大半辈子,也没想过大富大贵,就是希望儿女们能过得美满幸福。

李斌本身又争气有出息,没枉费她含辛茹苦供他读书,是以三夫人一直没有奢望过什么。

因为现在有李玉环陪在三夫人身边,薛碧儿便不在整天陪着她,在三夫人这里用过午饭后她便回去了。

待薛碧儿走后,李玉环伺候三夫人午睡了一会,下午她拿了针线出来,旁边三夫人正在逗三个外孙玩耍。

李玉环心里有事,做了一会针线便觉得有些烦躁,忽然她放下针线看了一眼自家娘亲,幽幽地叹了口气。

三夫人察觉到李玉环这边的动静,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小外孙的头,吩咐丫环带三位表少爷出去晒晒太阳。

屋子里头只剩了三夫人和李玉环,李玉环放下腿上的针线篓,皱眉眉头坐到三夫人身边,轻声唤了一声娘。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双喜临门长乐侯府过继之事一直在向梅香计划的那样发展,目前为止一切很顺利。

梅香暗中影响着李家赵家和三夫人那边的人,京城里关于长乐侯府的流言也是她故意放出去的,为的就是让事情按照她计划的进行。

不论是府里的还是府外,都没有人察觉梅香对这件事背后的推力,这令她非常满意。

李玉环的话动摇了三夫人,再加上族里头的坚持,李家叔祖亲自找了三夫人过去谈话,三夫人终于被说服了。

然后李家人找了赵家人过来,赵家原本对李玉环说的是可以过继一个孙子到三夫人名下,但是李家想得比赵家更周到一些,他们要求赵家让李玉环的夫婿入赘李家。

李家的想法对三夫人一家来说当然是更好的,让李玉环的夫婿改为入赘,这样不但保证了三夫人的利益,连李玉环的地位也会不同,三夫人的三个外孙也都会改姓李。

这个要求是叔祖提出来的,他作为李家最年长的人,看过经历过的事情最多,让李玉环夫婿入赘不仅对三夫人一家更好,也能壮大长乐侯府这一支,毕竟长乐侯李靖这一脉的人口太少了。

赵家对于让他们的儿子入赘并没有反感,他们想要的是在答应李家之前,多为他们自己争取一些利益,反正他们家儿子孙子都够多,少一个儿子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

入赘了又怎么样,难道就不是他们赵家的儿子了?反而是这个儿子成了未来长乐侯的姐夫,让他们更加高兴。

不管李赵两家是怎么商议,李家又给了赵家多少好处,总之李玉环一家五口入赘三夫人门下已成定局。

民间百姓女婿入赘,这种事情皇贵妃是插不上手,在没有阻碍的情况下,李赵两家迅速办好了这件事。

如今三夫人和李玉环一家都住在长乐侯府里,再加上李家本家的人,长乐侯府里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三夫人现在身体好多了,汤药已经停了,现在多用些食补就可以了。

她每天忙着帮李玉环带孩子,三个外孙现在是她的孙子了,眼下又都住在侯府里,有些规矩礼仪就要教给小孩子们,还有李玉环和他的夫婿,不能在像以前一样随意了。

最小的孙子太小了还是由李玉环带着,稍大一点的双胞胎则同弘文一起跟着先生读书。

三夫人培养了一个李斌,而李斌将要成为别人的儿子了,她便把重心放在了三个孙子上。

两个双胞胎每天放学后都在三夫人屋子里写字,三夫人看着他们小小的背影,总是忍不住想起李斌小时候,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失落。

三夫人不禁想起了那天李玉环劝说她时说的话。

娘,若是爹泉下有知,一定也希望斌哥继承长乐侯府成为长乐侯,以后斌哥的子子孙孙也能继承爵位,这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又能惠及子孙后代,咱们不能就这么放弃。

斌哥不能孝顺您不要紧,你还有女儿,还有外孙,我们都会孝顺您,你得为斌哥多想想…若不是李玉环提到了李父,三夫人只怕一直都不会松口。

想到这里,三夫人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三夫人神情失落地望着地面,忽然感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前面,有人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摇了摇。

三夫人抬起头,原来是李斌。

娘,您怎么了,儿子刚才叫您好几声都没反应,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李斌望着三夫人,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三夫人拍了拍李斌放在她肩头的手,娘没事,就是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三夫人拉着李斌到跟前,仔细打量了他几番。

原来儿子已经长地这么高大了,跟他父亲一样高高壮壮地,三夫人望着早就比她高了好几头的李斌,心底满是欣慰。

斌儿,侯爷过年就会上折子请求皇上允许过继你为嗣子,并同时请皇上封你为世子,以后你就不能在叫娘了,要改口叫婶娘…李斌抬头阻止三夫人继续说下去,他望着三夫人神情认真地道,娘,不管族谱上写的谁是儿子的娘,但在儿子心里,我都是您的儿子。

三夫人凝目望着李斌,眼眶渐渐湿润,她猛然把李斌抱在怀里,啜泣道,好儿子,娘的儿子…在族里确定了过继李斌到长乐侯名下后,族长提出了要带人回丰城,快要过年了,族里事务多,族长得回丰城处理族务。

族长本来提出要带着几位李家的公子小姐一起回丰城,长乐侯夫人这段日子热闹惯了,不希望临到过年府里头人气反而少了,便只让几位公子回去,六位李家的小姐仍然留下来,等明年春闱后,再同瑢哥他们一起回丰城。

瑢哥不能走,四夫人便提出留下照顾瑢哥,又借机提出让弘文也留了下来,长乐侯夫人果然一口答应了。

因为最终决定过继李斌,长乐侯夫人心里对弘文生出了几分愧疚和心疼,这段日子没少赏赐东西给弘文,仍然天天把弘文叫过去玩耍。

六奶奶本来想借口照顾弘文也留下来,但是被四夫人挡了回去。

至于叔祖,长乐侯直接请他留在京城过年,老人家年纪大了,之前是因为有事才会大冷天赶来京城,眼下倒是可以作为本家的代表留在京城,若是后面还有什么事,长乐侯也可以跟他商量。

这样一来,本家这边留在京城的人就剩下了叔祖、四夫人、瑢哥、弘文和六位姑娘,其他人这次都跟着族长一起回丰城了。

之后长乐侯夫人带着府里的小姐们频繁出入宴会,长乐侯府也接连举办了三次宴会,大家已经开始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了,只是除了一个人。

梅香今年冬天格外怕冷,为了保重自个身体,她谢绝了跟随长乐侯夫人参加宴会,整个冬天都猫在自个屋里。

就算这样,她还是在一次院子里散步后感了风寒,好在胡嬷嬷准备充分,姜汤药汤药丸齐上阵,终于让梅香在床上躺了五天后痊愈了。

这个痛苦的冬天令梅香难过,却也让她因祸得福。

京城里现在几乎无人不知孝义公主体弱多病又畏寒,尤其是梅香唯一一次在宫里年宴上露面,那弱不禁风苍白瘦弱的样子更是坐实了传言,从而令永安帝和皇贵妃对她大大地放了心。

原本梅香还考虑着怎样对皇贵妃示好或者示弱,以降低皇贵妃对她的戒心,如今她不用刻意伪装便达到了目的,皇贵妃不仅没了对付她的心思,甚至还对梅香生出了几分怜悯。

同永安帝一样,皇贵妃也认为梅香活不了几年了,根本不足为惧。

不知是不是有梅香病弱的影响在,永安帝在召见了长乐侯一次后,很快就批了长乐侯提出过继嗣子的折子,没有任何阻力,长乐侯府后继有人了。

长乐侯府趁着过年添喜举行了过继仪式,由叔祖亲自主持,过继之后长乐侯再度上折请封世子,这一次永安帝仍然很快就同意了。

好事连连,长乐侯府今年的春节欢笑特别多,开春的春闱只有瑢哥一个人参加,已经被封为世子的李斌不能再参加了。

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瑢哥居然考中了赐同进士出身,这一下子长乐侯府真正双喜临门。

之后,长乐侯夫人托了几位熟人在吏部递了条子,给瑢哥挑了个相对富饶的地方外派,如此一来,李家真正有了第一个实权官员,相比长乐侯这样的闲散侯爷又是不同。

对于长乐侯府和李家来说,今年的春节是大丰收的一年。

已经成为长乐侯世子的李斌,不在每日呆在屋子里读书了,而是跟着长乐侯外出会客交友,作为长乐侯府的接替人,他得建立起新的人际关系,分担侯爷身上的担子。

而长乐侯夫人这边,对待李斌的态度仍如以前,并未因李斌已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就强求母子之情,也没有让李斌唤她母亲,仍旧称呼她夫人。

只是李斌不能再唤三夫人为娘亲,而改称她为三夫人。

因着过继之事府里早有准备,除却一开始相处中的几分尴尬,大家倒是很快就适应了新身份。

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随着天气转暖,梅香不在整日窝在房间里,每日练剑也从屋内临时练功厢房转移到了院子里。

梅香晒着暖和的阳光,嗅着空气中青草的香气,舒坦地闭上眼睛,这个冬天终于熬过去了。

仔细看梅香,经过这一冬,她不仅瘦了许多,还长高了。

宝珠熬了汤带着人端过来,梅香心情好吩咐丫环们在院子里摆桌,就在外面喝汤好了。

梅香小口小口喝着补汤,眼睛望着院子里范青的花草,心情开朗又轻松。

胡嬷嬷拿了马甲过来给她披上,梅香没有拒绝,春捂秋冻,虽然她现在不觉得冷,但还是穿得暖和些好。

红菱从外面走来,一路上不少丫环同她打招呼,她一一笑着应了,先给梅香行了礼,说道,公主,应家送帖子来,请夫人和几位小姐过去听戏,夫人让奴婢过来跟您问一声,这次的宴会您去不去?第一百二十四章 遗患送走了红菱,梅香进屋坐在棋盘前,拿起旁边的棋谱自个打起棋来。

梅香原本自个琢磨梅松柏留下的棋谱,但是无奈她之前棋艺太臭,无师自通这种事根本就做不到,只好换了方法,找了几本市面上常见的入门级棋谱,由简到难,自个参悟。

整个冬天不能出门,为了打发无聊,梅香天天在屋里钻研棋谱,进步倒是不小,她现在跟薛碧儿对弈可以做到胜负各半了。

而且,也许下棋真能修身养性,梅香现在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容易心烦暴躁,很久都没有半夜睡不着起来舞剑发泄了。

过了一会,胡嬷嬷手里拿着几件衣裳推门进来,见梅香拿着棋谱专心在棋盘上,便没有上前打扰,把衣裳放到了床头边上。

梅香坐了半个时辰,便放下棋谱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她伸了一个懒腰,见胡嬷嬷侍立在一旁,心下有些奇怪,便问道,嬷嬷可是有事?公主,老奴给您做了几件小衣,拿过来给您试一下,最近您身子长得快,拔高了不少,以前的衣裳怕是不合适了。

胡嬷嬷把床头的小衣拿过来,一件件摊开给梅香看。

梅香对内衣挺挑剔的,一定要柔软舒适的布料,为了这个还不让人在上面绣花,颜色也只要月牙白的。

还是嬷嬷最疼我,也只有您做的小衣我穿着最舒服了。

梅香来到里间,在胡嬷嬷的服侍下一件件试小衣。

胡嬷嬷看了看梅香,犹豫了一下问道,公主,听说你答应去参加应家的宴会了,要不要老奴到时候陪你一起去,当年驸马同应家的几位爷关系不错,长公主同他们家几位夫人也有交往,也许他们还念着一些当年的情分,老奴可以代公主去试探一下…梅香听着胡嬷嬷的话,抬头望了望胡嬷嬷深锁的眉头,心中有几分了然。

公主,虽说你身上中的毒解了,可老奴担心那人还会对你出手。

那人敢对你下手,不就是看您孤身无依,出了事也没人能替您说话么。

若是公主能多几个靠山,那人心生忌讳也许就不敢出手了。

老奴觉着能跟那人抗衡的家族,应家排在首位,再加上您同皇后娘娘的关系,不如…梅香沉吟了一会,说道,嬷嬷,现在同应家拉上关系并不适合,应家如今陷在储位之争的漩涡里自身难保,若是应家一直这样下去,怕是百年世家也顶不住。

而且,我现在也没有资格同应家交往,若只靠爹娘留下的那点情分,我怕他们不会保我只会利用我,咱们就先这样吧,看看再说…应家现在的荣耀一半来自皇后一半来自应三公子,去年冬应三公子北方赈灾回来,应家声势更上一层,眼下看似应家和皇后占了上风,但以永安帝的为人,他不会坐视应家壮大,肯定会出手打压皇后一派。

应家眼下的风光越盛,将要迎来的暴风雨也越大。

梅香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同应家过从过密,永安帝打压应家却不会灭了应家,而对她就很难说了,所以梅香现在还是要尽量远离权力之争。

珍爱生命,远离权贵啊…梅香本来是不打算去应家的,但是想到三皇子到时很可能会出现,她便觉得还是应该去一下比较好。

之前梅香通过常嬷嬷在皇后耳边吹了不少风,事实也证实了梅香当时说的话没有错,李炎在赈灾回来后果然被永安帝安排进了京卫指挥使司,按常嬷嬷打听回来的消息,三皇子现在的确把心思转到了拉拢李家上面。

只是到目前为止,三皇子同李家的接触还没有结果,李家的小姐还没有成为三皇子的妾室,这事等于还没有定论,所以梅香心里觉得还是得防着三皇子一些。

考虑到长乐侯夫人肯定要带薛碧儿去应家的宴会,梅香才决定也一起跟去。

梅香试完了小衣换了一身衣裳,出门去找薛碧儿,来到薛碧儿的院子才知道薛碧儿去看望三夫人了。

梅香想了想,便吩咐身后的明月,你去把前几天青木送来的燕窝取出来,我去看望夫人正好一并送过去。

明月应了是回去取燕窝,梅香带人在园子里等了一会,待明月回来后,一行人才往碧蘅院行去。

没走多远,梅香遇到了携手而来的薛碧儿和三夫人,三人见过礼寒暄了几句,便一同往长乐侯夫人的院子行去。

梅香眼角瞥见三夫人与薛碧儿交握的双手,看着三夫人满面春风,薛碧儿含羞低着头,梅香眼珠一转,心里暗道,莫非三夫人这是打算跟长乐侯夫人提李斌的婚事了?李斌再过几个月就要二十了,以前为了专心读书一直没有说亲,现在不用参加科举了,又有了长乐侯世子这个身份,亲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梅香的目光在薛碧儿身上打了个逛,薛碧儿今年也十六了,长乐侯夫人定会在年内给她定下婚事,三夫人若是让李斌娶到薛碧儿,现在的确该提出来了。

这样也好,早点定下李斌同薛碧儿的亲事,也省得三皇子那边惦记着。

梅香三人到了碧蘅院里,发现四夫人和弘文也在。

瑢哥是直接从京城去了赴任的地方,本来他走后四夫人同叔祖也该一起回丰城的,但是叔祖上个月腿疾发作,长乐侯便留了他在京里治病,四夫人以照顾叔祖为名,同弘文一起留了下来。

说起来叔祖的腿疾发作的真是时候啊…听到四夫人也在,三夫人便歉意地望了薛碧儿一眼,薛碧儿顿了一下微笑着摇了摇头。

李斌已经过继到了长乐侯夫人名下,三夫人本是不该插手李斌的婚事,所以这次三夫人原是打算私下里同长乐侯夫人提几句,如今四夫人在这里,这话就不好说了,免得李氏族里对三夫人插手李斌婚事不满。

梅香三人进了屋,四夫人一看见三夫人便热情地过来打招呼,拉着三夫人坐在上首,自个坐在她下面。

可真是巧了,我正跟夫人说起斌哥呢,三嫂就来了…四夫人脸上带着笑,目光在长乐侯夫人和三夫人两人身上打了个逛。

三夫人皱了皱眉旋即便若无其事地坐下来望着四夫人,好像在等待她把话继续说下去。

以前三夫人只是个单纯的妇人,只希望儿女能过得好,如今跟四夫人相处久了,这些夹枪带棒意有所指的话听多了,她也生出了几分免疫,起码不再像以前一样容易被挑动地伤心了。

长乐侯夫人看了无动于衷地三夫人一眼,心里对四夫人有些埋怨,只是她也明白四夫人心里的疙瘩,看在弘文的面子上便对四夫人多了几分宽容。

四夫人果然没有料错,因为弘文没成为世子,长乐侯夫人对他们三房多了一份愧疚,使得在侯府里四夫人明显压过了三夫人。

而且,因着长乐侯夫人的偏心,即使已经成为世子的李斌在府里头也要让弘文三分。

四夫人见三夫人对她的话没有反应,只得自个假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刚才我和夫人正说道斌哥的婚事呢,说起来再有几个月斌哥就满二十了,一般人家的孩子像他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斌哥却连亲事都还没定下来,真是委屈这孩子了…这话是要怪三夫人以前委屈了李斌么?三夫人心里微有些生气,不过好在面上没有表露出来,毕竟她心里也记挂着李斌的亲事,便对长乐侯夫人说道,世子确实该说亲了,以前我原本也是打算在春闱后给他相看亲事,现在有夫人管着,定然比我更周到,不知夫人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人选暂时还没有,四夫人不等长乐侯夫人说话,抢先说道,不过以斌哥的身份选择的余地倒是很多,夫人会仔细为他挑选的。

听说三嫂现在忙着督促几个孙子读书,想来是没空帮夫人了。

叔祖那边也交代过我,斌哥是李家的子孙,让我这个做婶娘的多关心照顾些。

那我只好多操份心,帮夫人好好给斌哥把把关…这意思是族里不让三夫人插手李斌的亲事么?三夫人心里隐隐作痛,原本也知道作为生母她要多避讳着些,可是被人直接这样说出来,心里还是难受的很。

梅香看着四夫人频频皱眉,李斌成为长乐侯世子,事情遂了她的心愿,但还是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啊。

李家本家的私心,四夫人的私心,还有弘文,这些都成了长乐侯府新的问题。

梅香看看身边的脸色不太好的薛碧儿,又看看上面不动声色旁观的长乐侯夫人,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天下的事果然没有完美的,薛碧儿和李斌的事恐怕还得她在背后推一把。

而且,即便薛李两人成了亲,侯府只怕也清静不了。

见屋内众人都不说话,梅香笑着上前,让明月把带过来的燕窝捧上,暂时把李斌亲事的话题揭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应家之宴长乐侯府四夫人的屋里。

弘文趴在炕桌上神情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字,四夫人坐在一旁,不时拿帕子为弘文擦去额头的汗水。

自从六奶奶走后,弘文一直跟在四夫人身边,在四夫人的督促下,性子改了不少,不再像以前一样任性,也肯读书习字了,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改变,让长乐侯夫人对他更多了一份吝惜和宠爱。

门帘微动,是鸳鸯回来了,鸳鸯是四夫人从丰城带过来的丫环,比长乐侯夫人指派的沫玉更得四夫人信任。

四夫人放下手帕,轻手轻脚地来到外间。

鸳鸯手里拿着一封信递到四夫人面前,四夫人,丰城来信,舅爷的人送来的…四夫人轻声嗯了一下接过信拆开,果真是她哥哥写来的。

四夫人看完信后,微微叹了口气,脸色有些不好。

因着李斌的亲事,四夫人原想着她哥哥家有几个孩子正当适龄,便写了信回去询问,只可惜舅爷的回信里说其他几位小姐都已经订了亲了,家里只剩了一个庶出的女孩还没有着落。

长乐侯夫人对李斌再冷淡也不会给他找一个庶女为妻,四夫人原本打的算盘落空了。

见四夫人面色不好,鸳鸯挥手让屋里其他下人都下去,然后倒了杯热茶放在四夫人手边,抖了抖手腕站在四夫人身后帮四夫人按摩头部。

鸳鸯的手劲轻重适宜,四夫人舒服地长出口气,闭上了眼睛。

鸳鸯在背后侧头看了看四夫人的神情,目光闪了闪,小声试探地说道,夫人,您不用这么担心,不就是世子的亲事么,侯夫人总要比您更着急吧,哪用您这么操心着急。

四夫人哼了一声,她哪里是为了李斌的亲事着急,她着急的是怎么牵制住李斌,怎么把长乐侯府置于她的掌控之下。

鸳鸯仔细看着四夫人脸上的表情,见她并未有反感也未出言阻止,便继续说道,夫人,舅老爷家的小姐们不合适,您还可以找别人嘛…别人?四夫人闭着眼睛说道,别人哪有自己人方便,再说我在京城又没几个认识的人,上哪去找合适的人选…鸳鸯眼珠转了转,小声附在四夫人耳边道,夫人,侯府里不就有现成的人选,那几位之中就没有合适的?四夫人闻言脸上表情顿住了,她自然明白鸳鸯指的是梅香五位寄居的小姐,这五位的出身倒是同长乐侯世子相配,而且这五位都没有娘家没有靠山,一旦嫁人那就只能靠着夫家,这样看来,这五位到真是好人选,她们在长乐侯府长大,将来不会成为李斌的助力,反而更容易被人拿捏。

四夫人心头一亮睁开了眼,嘴角一翘瞥了鸳鸯一眼,你这丫头倒是聪明,帮夫人我解决了一下难题,说吧,想要什么赏赐?鸳鸯脸上一喜,奴婢聪明是夫人调教的好,托了夫人的福了,奴婢不要赏赐,只要夫人舒心,奴婢就满足了。

嘴巴倒是甜,四夫人笑道,行了,自个去我的首饰盒里挑一样吧。

奴婢谢夫人赏赐。

鸳鸯欢天喜地地去捧了四夫人的首饰盒过来,从里面挑了一对赤金耳环,给四夫人看过后直接戴到了耳朵上。

四夫人暗自点了点头,这对赤金耳环中规中矩,不是盒子里最贵的也不是最便宜的,鸳鸯这丫环有几分眼色又不过分贪心,可以继续用下去。

鸳鸯从屋里出来回到自个住的屋子休息,她摸了摸耳朵上的耳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掂了掂,孝义公主可比四夫人大方多了,鸳鸯脸上微微一笑,把荷包放到了自己藏钱的小罐里。

寄养在长乐侯府的五位小姐,年龄合适的就是薛碧儿和杜兰馨。

四夫人在侯爷了住了快一年了,自然看得出杜兰馨的出身怕是有些问题,长乐侯夫人很明显不喜杜兰馨,府里其他人也不太同她来往,长乐侯夫人肯定不会同意让杜兰馨成为世子夫人,那么就剩了薛碧儿一个人选了。

薛碧儿这个女孩子倒是忠厚老实,对长乐侯夫人恭敬孝顺,对四夫人和三夫人也是温和有礼,尤其三夫人病倒那段日子,薛碧儿尽了不少心,倒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想来长乐侯夫人和三夫人都会对她满意的。

薛碧儿和李斌,一个是孤女,一个是过继的嗣子,两人都是势单力薄,倒是同命相怜的一对人,正好相配。

至于怎么牵制薛碧儿…四夫人拿着手中的毛笔沾了沾墨,低头开始书写家书,大哥家的那个庶女做不了世子正妻,那做个小妾应该是可以的吧。

……应家宴会当日,长乐侯夫人只带了梅香、薛碧儿、杜兰馨,三娘、五娘和六娘六个人,梅香因着身份自不必说,其他五位都是适龄待嫁,侯府里有了世子后,长乐侯夫人现在满门心思都放在了为她们说亲上。

应家,百年世家京城第一大族,宅邸座落在京城的西北角,占据了好大一片地方,据说应家光本家就有百来口,全都住在应宅里。

这是梅香第一次做客世家大族,心里不免有些向往,前世的应家对她就像一个传说,没想到这一世可以亲自到应家走一趟。

应家今日请的客人似乎不少,长乐侯府的马车在大门口排了快半个时辰才轮到她们进入,因长乐侯府来人都是女眷,马车便一直行驶到二门才停下。

不知应家是故意地还是他们没有安排好,梅香她们从马车下来等了一会才有轿子过来接她们,又因为人太多,轿子不够,梅香便同薛碧儿同座一顶轿子,这一弄使得梅香对应家的印象立马往下降了一层。

软较在花园前停下,梅香几人下了轿子,那几个抬轿子的婆子连忙回转,再回二门里接人。

梅香扫了一身四周,人太多了杂乱无序,应家的下人似乎不够用,许多人还等在园子门口,迎接的人都忙不过来了。

长乐侯夫人见了这幅乱哄哄的景象不觉皱了眉头,世家最重规矩,应家今日这般繁乱,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事小,应家内部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长乐侯夫人不是第一次到应家做客,几年前曾有幸拜访过应家,当时应家给她留下的印象可是震撼地很,令她多年都无法忘记那种世家大族的荣耀和骄傲,那时候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成为应家的客人的。

然而现在应家请来的客人也太多了些,安排的也不到位,下人们都忙不过来了,这一点也不像应家以前的作风。

果然应家已经堕落了么…园子里招待客人的应家夫人和小姐都很陌生,以前应家自持身份,夫人小姐极少外出,这次应家设宴她们终于出来了。

应家的夫人小姐们应对自然得体,不过因着人实在太多,她们也有些应接不暇,不免冷落了部分客人。

长乐侯府一行人便在被冷落之列,长乐侯夫人往应家夫人那边看了几眼,便吩咐梅香几人自去玩耍,她则找了相熟的人直接坐到一边说话去了。

三娘、五娘和六娘已有自个的闺友,见到相识的人便同梅香三人说了一声,自去找好友作堆玩耍。

杜兰馨在人群里张望了片刻,也说见到了熟人要过去打招呼。

梅香看了半天没找到赵四小姐,想来她今天可能没有来,其他人梅香无意结交,便同薛碧儿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梅香与薛碧儿枯坐了一会,终于有两位小姐带着丫环过来给她们添茶。

其中一位应小姐过来先开口道歉,今日府中客人众多,底下人忙不过来,多有怠慢了,不知两位妹妹是哪个府上的?梅香与薛碧儿对视了一眼,薛碧儿说道,我们是长乐侯府上的,在下姓薛。

在下姓梅,梅香接口道,不知两位应小姐是…?原来是孝义公主和薛小姐,在下家中排行十四,这位是我妹妹,她排行十八,应十四笑着道。

应家十四小姐和十八小姐是应家族长的嫡女,也是应三公子的嫡亲妹妹。

梅香与薛碧儿又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望向远处谈笑风生的应家夫人和小姐们,再看看面前的两位,怎么感觉面前这两位好像被远处的那几位排斥了呢?难道真是应家内部发生了变化?应十四小姐性子活泼,在外人面前好像有些自来熟,拉着十八小姐坐在了梅香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梅香打量,眼中充满了好奇。

梅香察觉到十四小姐打量她的视线,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十四小姐,十八小姐,怎么不去招呼客人呢,我同薛姐姐没什么事,不用特意招呼我们。

十四小姐往远处热闹的地方看了一眼,脸上表情变得嘲讽,没事,她们用不着我们姐妹,我们正好乐得清闲,倒是孝义公主难得一见,跟你说话比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强多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应府之变(上)十四小姐的热情令梅香诧异,就连十八小姐也不知为何一直盯着她看,梅香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往薛碧儿一边靠了靠。

十四小姐瞧着梅香疑惑的样子,捂着嘴轻声笑了,她趴在梅香耳边小声道,我三哥经常提起你呢,我看到过你送他的东西哦…梅香目光一闪,看向十四小姐,虽然十四小姐目光闪烁满脸的好奇和揶揄,可梅香仍然在她眼底发现了心虚和探究。

梅香直了直身子与十四小姐拉着些距离,说道,十四小姐说笑了,应三公子是正人君子,想来不会像那些长舌妇一般喜爱说道别人的长短,至于你说我送三公子的东西,是那本《佛陀羯语》吧,那本书是我编撰的,若是十四小姐有兴趣,我那里还有几本,可以改日派人给十四小姐送过来。

薛碧儿听到了梅香的话,转头望着梅香。

梅香解释道,去年我在清凉寺长住的时候,曾遇到应三公子山上礼佛,原以为应三公子也是佛道中人,我那时候才编写完《佛陀羯语》,便顺手送了三公子一本,以作交流…梅香看了一眼十四小姐,又说道,那本《佛陀羯语》是我读佛经的一点心得,长乐侯府里几位夫人和姐妹们我都送了她们,她们都说尚可一观。

十四小姐望着梅香认真的眼神,只觉得心里憋了口气出不来,在梅香期盼的目光下,只得不自在地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孝义公主也送我一本了。

不必客气,梅香脸上带笑,看上去好像对有人赏识她编撰的书籍感到很高兴。

十四小姐被梅香的笑脸晃得有些眼花,她定了定神没有露出破绽,十四小姐面色不改地同梅香和薛碧儿又寒暄了几句,这才拉着十八小姐起身走了。

梅香望着十四小姐和十八小姐远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总觉这两位应家小姐不是故意来为难她的,尤其那位十八小姐好像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的样子。

十四小姐和十八小姐来到无人处才停下,十八小姐望着十四小姐,有些着急地道,姐,你刚才那话会不会太过了,孝义公主是不是生气了?十四小姐扫视了一圈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才说道,孝义公主不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应该没有生气,不过她倒是比我想地更聪明。

可不是,她根本就没理你,直接把你话里的意思曲解了,还让你没法继续说下去,十八小姐呵呵笑了两声,我看她倒是个妙人,难怪三哥把她送的书摆在案头上天天看。

十四小姐也捂着嘴笑了,不过她旋即又叹了口气,可惜她年龄太小,今年才十二岁,等她及笄还要三年呢,不知三哥这么能不能拖这么长时间…十八小姐也皱了皱眉头,实在不行就先定亲,成亲的日子可以往后放,总归先把名分占下来,省得那些人老是不死心,尽打三哥的主意。

十四小姐拧了拧眉,忽然拉着十八小姐道,走,咱们找三哥去,把这事跟他说道说道。

十八小姐点了点头,随着十四小姐一起往外走,三哥就是性子太好太不在意自个了,连他自个的终身大事也不上心,倒累得咱们做妹妹的替他操心。

十四小姐听了这话又叹了口气,说道,族里那些人对父亲不满,连带地对母亲和三哥也处处为难,今日这宴会祖母竟然让婶娘她们操办,你看看弄成什么样子了?祖母如今又想插手三哥的亲事,咱们可不能让她们害了三哥…莫名其妙的应家十四小姐十八小姐走了,梅香和薛碧儿无聊地坐在角落里,应家的宴会感觉很让人失望啊,连个让人钓鱼的池塘都没有,也没有准备什么玩的东西,想放风筝也不方便。

梅香的目光在园子里扫来扫去,忽然发现那边一堆人中有几个熟人,定睛细瞧心下诧异。

梅香推了推身边的薛碧儿,问道,杜兰馨什么时候同李家的小姐这么熟了,那位跟她说话的人是不是李恩慈小姐?李恩慈可是大变样啊,温柔和煦同别人说到高兴的地方会拿帕子掩着唇笑,同以前刁蛮任性的样子完全不同,简直判若两人,弄得梅香一时觉得自己可能认错人了。

薛碧儿往杜兰馨那边看了一眼,说道,你整个冬天都没跟我们出来所以不晓得,杜兰馨早就跟李家小姐成了闺友,两人关系好着呢,听说她们还有书信往来,杜兰馨现在倒是跟以前不同了。

梅香不敢置信地打量着杜兰馨那边几人。

李善缘依然跟在李恩慈身边,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不过她面色有些潮红,又时不时拿帕子捂嘴咳嗽几声,好像有些弱不禁风了。

李恩慈当初来京城不久,虽然出入勋贵府邸,可是气质却仍像乡下丫头,现在不一样了,胸背挺直气质变了,眼角眉梢间流露出来的骄傲,这才像真正的勋贵家小姐。

不知道李家发生了什么,让她们姐妹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梅香皱了皱眉,三皇子会要这对姐妹中的哪一个呢?原本他可能中意李善缘,现在嘛就不好说了,应该是李恩慈更胜一筹了,坏脾气改了又是嫡女…过了一会,有丫环过来说旁边的园子里戏台搭好了,有爱听戏的夫人小姐可以移步到那边。

梅香见长乐侯夫人起身同几位夫人一起往旁边去了,便同薛碧儿说了一声,两人也起身往旁边的院子听戏。

梅香和薛碧儿坐在了长乐侯夫人身边,旁边有位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笑着同长乐侯夫人说道,还是你会教养女儿,我们家那几位都成野丫头了,可从来没像你家这两位一样陪我听过戏。

长乐侯夫人听到别人夸奖薛碧儿和梅香,脸上挂满了欣慰和骄傲的笑容。

台上两出戏唱罢,梅香小小打了个哈欠,应家请的是南方的戏班,依依呀呀根本听不懂在唱什么,曲调绵软像是催眠曲,就连一向稳重的薛碧儿也在走神发呆。

这戏班唱的是南方戏种,我是听不惯这些你侬我侬的调子,听了就叫人犯困,哪里有京剧听得来劲,我真是不懂那些喜欢这些戏的人,长乐侯夫人旁边的那位夫人抱怨道。

听说最近京里正流行这些,大家图个新鲜呗,虽然我听不习惯他们的调子,不过这戏文的内容倒也有趣,南方的风俗可从中窥见一斑,跟咱们京城差别大着呢,长乐侯夫人笑道。

远处行来一位嬷嬷,她走到长乐侯夫人身边停下来,请问哪位是长乐侯夫人?长乐侯夫人打量了一下这位嬷嬷,说道,老身正是。

应府的嬷嬷忙对着长乐侯夫人行了一礼,说道,我家夫人请长乐侯夫人一叙。

你家夫人是谁?长乐侯夫人觉得这个嬷嬷态度不够恭敬,冷哼了一声。

我家夫人乃是应府四夫人,今日府上的宴会便是四夫人主理,我们四夫人是有事请夫人过去商议,还请夫人行个方便。

长乐侯夫人眯了眯眼,站起了身,梅香和薛碧儿也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

长乐侯夫人看了梅香二人一眼,并未说什么,让应府的嬷嬷前头带路,扶着薛碧儿的手,三人跟在后面往外去了。

跟随应府的嬷嬷一路走,梅香抬头望了望四下,她们似乎在往外院走,今日应府外院也来了不少男客,应四夫人怎么会让人把长乐侯夫人领到外院?梅香三人来到屋门前,前头带路的嬷嬷同守在屋门口的婆子说了几句,婆子们打量了一番梅香三人,这才让开了门口。

婆子们放肆的目光令梅香不悦,不仅如此,就连长乐侯夫人也不禁哼了一声。

门口的婆子进去禀报后,有丫环过来打起帘子,将长乐侯三人迎进屋里。

屋子外间里站着几位男子,梅香扫了这几位一眼,她只认出了应三公子。

前头的丫环引着长乐侯夫人三人往内室进,长乐侯夫人脚步顿了一下便没有停留,带着梅香和薛碧儿进了里间。

梅香一看到里间的人便皱起了眉头,杜兰馨居然在这里,是她闯祸了?长乐侯夫人看到杜兰馨,脸色也阴沉下来。

这位就是长乐侯夫人吧,真是有失远迎,里间椅子上坐着的夫人说道。

长乐侯夫人目光瞟向那位夫人,这位就是应府四夫人吧,不知找老身过来有何事?这个…应四夫人目光从长乐侯夫人身上移到杜兰馨身上,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这个事情我都不知该如何说起,不如就让杜小姐亲自说给您听吧…杜兰馨原本缩在榻上不敢抬头,听到应四夫人点了她的名字,这才大着胆子望向长乐侯夫人,夫人…杜兰馨话还没出口,便被长乐侯夫人眼中冰冷的目光冻得浑身僵硬,一时间又是害怕又是委屈,竟是嘤嘤哭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应府之变(下)梅香看着蜷缩在榻上的杜兰馨,心中直叹气,还以为她改好了,原来之前都是障眼法骗大家呢,这回逮着机会就露出真面目了,这下好了弄巧成拙了,看她怎么收场吧。

原来,之前应三公子同几位朋友在园中散步,忽然听到假山那边传来响声,众人正往假山这边走来,没想到就看到一位姑娘从假山上摔了下来,这位姑娘自然就是杜兰馨了。

不过事情还没完,杜兰馨摔下来的时候竟然还砸到了一位公子,据说这位公子是应家的远房亲戚,这几日正在应府做客,这位公子今日本不应该出现在院子里。

杜兰馨从假山上掉下来时,这位公子正巧就藏在假山后面,然后就很不巧地两人摔做了一堆。

本不该出现在外院的杜兰馨,和本不该出现在院子里的应家表公子,两个本不该撞到了一起,然后这事情就说不清了。

虽然两个当事人极力否认,但在旁观者看来,那就是杜兰馨和应家表公子在偷会,要不然事情怎么会那么巧?梅香看着杜兰馨那副狼狈的样子,她其实是相信杜兰馨的,因为以杜兰馨的性子是不会看中一个应家的什么名不见经传的表公子,若说杜兰馨藏在假山那里是为了应三公子更容易让梅香相信。

想来杜兰馨和那位应家表公子当时应该都是藏在假山那里,应三公子一行人出现让他们吓了一跳,这才会造成一场闹剧。

只可惜太巧合的偶然,在人们眼里就等于必然,没有人相信他们两人清白无辜。

应家四夫人把长乐侯夫人请来,就是要商量一下这事怎么解决,毕竟杜兰馨同应家表公子摔做一团,两个人那个样子可以说是有了肌肤之亲,而在场的人又不少,当时陪在应三公子身边的有不少其他府上的公子,这事情想压怕是压不下来了,只能光明正大地处理掉。

长乐侯夫人脸色阴沉地望着杜兰馨,厉声问道,你为何会在外院的假山上?应府内外院之间都有人守着,你怎么混到外院来了?杜兰馨瑟缩了一下,目光闪烁不敢看长乐侯夫人,她不能说出来,她不敢得罪那人。

杜兰馨的神情令梅香疑惑,她不禁皱了眉头问道,杜姐姐,我们相信你不是与人私会,你说实话,你出现在假山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原因?杜兰馨有些吃惊地看了梅香一眼,却又迅速移开了视线,她不能说,死都不能说。

这一下梅香心中疑惑更盛,她忽然想起了杜兰馨之前不是同李家小姐们在一起么,为何这会她一个人在这里,李家小姐去哪里了?长乐侯夫人也从杜兰馨脸上看出了不对劲,猜想杜兰馨定是有事瞒着,便沉声说道,杜兰馨,你要想清楚了,如果你不说实话,那么大家就只能认定你是在与人私会,你可知道私会有什么下场?杜兰馨抬头看着长乐侯夫人,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她嘴唇嗫嚅了几下,目光便暗了下去,终于又转开了头什么也没说出口。

长乐侯夫人心中气急,怒道,好,你可真是太好了,看来我是没本事管你了我这就回府去写折子跟皇后娘娘请辞,你这样的金枝玉叶我是管教不了,让皇后娘娘重新给你找一户人家杜兰馨听了这话心中更加害怕,忽然起身抱住长乐侯夫人的衣角,哭道,夫人,您相信我,我真没有与人私会,那个什么表公子我根本就不认识…长乐侯夫人低头看着泣不成声地杜兰馨,心里有些怒其不争,心底叹了口气,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你究竟在假山那里做什么了?夫人,我没在假山那里做什么?杜兰馨哭道。

没做什么?那你为何出现在假山那里?这里可不是内院,离应家内花园远着呢长乐侯夫人道。

我是不小心,我不是故意来外院的,对了,是我迷路了,我迷路后误闯进来的,杜兰馨终于抓住了一个借口,可惜现在没有人会相信她是迷路了。

应四夫人在一旁看够了,瞧着长乐侯夫人与杜兰馨僵持不下,便假咳了几声,见众人都向她望来,这才笑着说道,长乐侯夫人莫气,兴许杜小姐真是迷路走错了地方。

应四夫人上前把杜兰馨扶起来,瞧着孩子可怜的,你摔得可不轻,还是别乱动了。

杜兰馨满脸羞红地坐回榻上,她迷茫地望着应四夫人,刚才长乐侯夫人没来之前,应四夫人对她可没这么客气,不知为何现在又换了一副态度。

长乐侯夫人,事情已经这样了,再究竟孩子的不是也来不及了,不若咱们商量一下这事该怎么解决吧?四夫人说道。

解决?四夫人有什么法子解决这事?不是说当时有很多人都看到了,杜丫头的名声怎么保得住?长乐侯夫人反问。

长乐侯夫人,事情闹成这样,孩子们私会之事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要想保下杜小姐的名声,只能把事情当做真的来处理。

四夫人说完这话吩咐丫环到外面把那位表少爷请过来,外间传来几句说话声,不过片刻便有一位少年跟着丫环进来。

梅香和薛碧儿下意识地往长乐侯夫人身后躲了躲,借着屋内的光线让来人看不清她们的面目。

四夫人把少年拉到身旁,介绍道,这位是俊哥,家姓曾,与我们应家世代交好,俊哥的父亲帮应家打理湘西那一片的事务,管着我们应家在那里的几个药田。

别看俊哥年纪小,现在已经给他父亲打下手了,这次来京里就是跟着他父亲来的,将来应家在湘西的产业也是要交给他来打理。

这不就是应家的管事了?跟应家的世仆有什么区别?湘西,蛮荒之地,瑶人聚居之地,生活条件不是一般的艰苦,朝廷流放的犯人有很多就是发配到那里去的。

俊哥今年十八了,一直没有说亲,本来他父亲也正想求我们侯爷给俊哥说门亲事,谁知道出了今天这事,四夫人继续说道,我看这事也许就是缘分,不管俊哥同杜小姐以前认不认识,今日他闯下这祸也该有所担当,俊哥平日里叫我一声婶娘,我就拖个大,代替他家里人跟长乐侯夫人提个亲,成全了两个孩子,今日之事也就圆满了。

长乐侯夫人听了这话一时有些发愣,她没想到应四夫人会这么直接就提出两人的亲事,今日这事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将杜兰馨说给应家这位表少爷,长乐侯夫人本来做好了准备同应四夫人争论一番,却没想到应四夫人这么干脆,倒是让长乐侯夫人不好说什么了。

长乐侯夫人这里还没说什么,杜兰馨那里先不愿意了,她猛然从榻上冲了下来,跪在长乐侯夫人面前。

夫人,您别把我许配给他,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我不要嫁给一个下人,也不要去那劳什子湘西,我不要离开京城啊。

应四夫人听到杜兰馨暗指曾俊是下人,脸色立时变得不好看了,又听杜兰馨不愿意离开京城,心里对杜兰馨更是不满。

曾俊本来觉得杜兰馨长得挺漂亮,他懂得京城大户人家的规矩,像杜兰馨这样的算是名声毁了,一般人家要么把这样的姑娘送去庵堂,要么就是把人尽快嫁掉,曾俊在进里屋之前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若是应四夫人提了亲,他便同意,看在杜兰馨真是被冤枉的份上以后也会好好对她。

只是杜兰馨冲口而出的话伤了曾俊的自尊心,顿时令他改了主意,反正他没有跟杜兰馨私会,这种事情对他基本没有影响,等他跟随父亲回了湘西,照样可以找个好媳妇,没必须娶这种不检点又想攀高枝的女子。

曾俊一撩衣袍跪在了应四夫人跟前,少年稚嫩的脸上满是倔强,四夫人,曾俊今日会出现在园子里,全是因听见府里热闹,所以才出来走走,遇到这位杜小姐实属偶然,既然杜小姐嫌弃我的出身,那我也不想强人所难,结亲之事请四夫人不要再提了。

曾俊配不上这位小姐,宁愿回湘西娶村姑瞧吧,人家少年是有脾气的,你杜兰馨不想嫁,人家还不屑娶呢。

应四夫人见曾俊一脸坚持,又觉得杜兰馨刚才那话实在不知好歹,便不做声默认了曾俊的话。

长乐侯夫人望着杜兰馨心中十分失望,虽然曾俊的身世她也不满意,但是总好过以后杜兰馨受这事影响再也嫁不出去强吧,如今两个孩子这么一说,她就是有心从中周旋也是无力了。

梅香站在后面望着狼狈不堪的杜兰馨,心中暗自叹息,瞧这位曾公子倒是有几分气性,说不定将来能有出息,可惜杜兰馨太过贪心,错过了这一次,她的亲事怕是更加难办了。

最后,长乐侯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应四夫人,杜丫头的身世你应该也清楚,她的亲事不是我说了能算的,这事还是等我禀告皇后娘娘后,请皇后娘娘圣裁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通杀在这京城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杜兰馨的身世是永安帝的污点,大家不管公开议论,却不妨碍大家私下里取笑。

作为应皇后的娘家,应家人自然晓得杜兰馨的真正身世。

长乐侯夫人既然说了要皇后娘娘定夺,应四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她完全可以猜到皇后会怎么处理。

杜兰馨和她生母的存在曾是应氏的心头病,如今有了机会,应皇后定然会把她嫁给曾俊,然后让曾俊把她带地远远地,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京城,永远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这样一想,应四夫人便觉得亏待了曾俊,不过这事问题不大,回头跟族里说一声,从其他方便补偿一下曾家。

梅香看了看长乐侯夫人,又看了看应四夫人,说起来,这位应四夫人应该不是应三公子的母亲,再加上之前应十四小姐和应十八小姐说的话,应家这是要变天换族长了么?记得前世应家好像也换了族长,不过那是在很多年以后,是在应三公子病逝之后发生的事,记得当时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那段日子几乎人人都在谈论应家。

若是这一世应家家主之位早日易主,应三公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一位嬷嬷从外面进来,趴在应四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应四夫人忽然脸色大变,原本淡然的表情变得愤然,她甚至瞪起了眼睛,显然应四夫人现在很生气。

长乐侯夫人请自便。

应四夫人顾不得多说,起身便往外走。

外间里应三公子也得了消息,他身边的小厮正在跟他小声回话,他看到应四夫人出来,同样脸色变得阴沉,看样子真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应四夫人和应三公子他们都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了长乐侯夫人、梅香、薛碧儿和杜兰馨四人。

长乐侯夫人望着屋门的方向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今天应家的宴会办得还真是热闹…梅香在心里点了点头,颇有同感,她抬头看了一眼杜兰馨,发现杜兰馨表情怪异目光闪烁。

梅香心里一动,问道,杜姐姐,外面发生的事不会也同你有关吧?杜兰馨被梅香的话吓了一跳,慌忙说道,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跟我没关系,夫人,咱们早点回府吧。

长乐侯夫人望着杜兰馨哀求的眼神,冷哼了一声,我比你更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刻,你还不收拾一下,蓬头垢面,怎么出去见人?因着刚才又哭又闹一番折腾,杜兰馨此刻头发散乱脸上的妆也花了。

杜兰馨不好意思地从榻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旁边的水盆前,擦了擦脸,又把头发散下来重新熟练地挽了一个髻,这才一点点挪到长乐侯夫人跟前,讨好地望着她。

长乐侯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梅香其他四个多好,又懂事又孝顺,虽然不是自家亲生的,也没隔着肚腹,偏偏又来一个杜兰馨,性子不好又不听话,还是个不清不白地出身,就是长乐侯夫人想管教她也不好出手。

罢了罢了,这就要嫁出去了,以后再不用她发愁了,长乐侯夫人自我安慰道。

长乐侯夫人带着梅香三人出了屋子,在院子里叫住一个应府的丫环,让她带着她们去马车那边。

本来梅香她们可以乘坐内花园门口的轿子去二门上,但因为她们现在身处外院,这边就没有轿子了,只能自个走去二门那边。

梅香她们转过几个院子,忽然发现这边的下人似乎很匆忙,来回都是用跑地了。

前头带路的丫环也发觉不对了,便拉住一个婆子问道,蔡妈妈,出什么事了,怎么大家这么慌乱?原来是小绿啊,你不知道啊,出大事了,三皇…蔡妈妈话刚说了一个头,忽然发现了跟在小绿身后的梅香一行人,见到陌生面孔,蔡妈妈目光闪了闪,说出口的话就变了,没事,你这是要送这位夫人和几位小姐出去?你先去忙,送完人再过来。

小绿回头看了一眼梅香几人,心想也是,府里出事自然不能在外人面前讲,便同蔡妈妈告别,带着梅香几人继续往二门上去。

长乐侯夫人她们到了二门马车那里,却没有让小绿回去,而是托她去内花园找三娘、五娘和六娘,三娘三人现在还在花园里玩呢,根本不知道杜兰馨这边发生的事。

趁着等人的间隙,梅香派明月到其他下人中间打听消息,过了好一会,明月还没回来,梅香不禁有些担心。

梅香远远地看到了三娘她们的身影,心中暗道明月怎么还不回来,正伸头往后面瞧,就看到明月匆匆忙忙往这边跑来。

好在明月没晚了,梅香不禁松了口气,趁着众人没注意,给明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等回去再说。

晚上,梅香屋子里只留了胡嬷嬷和明月在。

梅香把明月叫道跟前问道,今天应府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公主,今天三皇子在应府里出事了,明月眼里闪烁着八卦,好像是三皇子在应府喝醉了,他本来在应府的书房里休息,可是不知怎地后来去找他的人竟然发现,三皇子同李家小姐躺在一张床上…李家小姐?李家的哪位小姐?梅香挑了挑眉问道。

明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表情揶揄,公主您肯定没想到,跟三皇子躺在一张床上的不是一位李家小姐,而是两位,听说三人当时都睡着了,三皇子身边的侍卫叫了好半天才把三人叫醒…两位?梅香听到这里也有些吃惊,本来她还替三皇子发愁不知该娶哪一位李小姐过门,没想到三皇子竟然来了个通杀,果然不愧是永安帝的儿子,真是得了他的真传了…梅香不禁想起了前世里,杜兰馨受三皇子指使陷害薛碧儿,导致薛碧儿被抬入三皇子府为妾。

这一次,杜兰馨恐怕又在里面扮演了类似角色,不然她怎么会那么巧地出现在外院,只不过相比薛碧儿,李家的两位小姐恐怕是心甘情愿被陷害了。

不过这件事情同前世一样,三皇子做得很不地道,一点都没有为女方着想。

事出在外院,三皇子当时就是醉酒状态,别人要指责也只会说李家姐妹不顾廉耻。

而且出了这种事,李家姐妹这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妾了,就算将来三皇子得登大宝,她们也只能占个最低的名分,妃嫔之位是不用想了。

三皇子已经在宫外建府,只是还没有大婚,三皇子妃还没影呢,他倒是先享受起齐人之福了。

三皇子同李家的事情,梅香并没有太多关注,反正三皇子以后应该不会再打薛碧儿的主意了。

而杜兰馨这边,长乐侯夫人第二天便递了牌子进宫见皇后,待她从宫里出来,一并带回了皇后的口谕,将杜兰馨许配曾俊,并让杜兰馨跟着曾俊到湘西在完婚。

这个消息对杜兰馨来说有如晴天霹雳,起初的震惊不可置信过去后,杜兰馨没有纠缠长乐侯夫人,而是巴住常嬷嬷,不停地问她该怎么办,还求常嬷嬷让她见皇后一面,还说什么三皇子不能不管她之类的话。

杜兰馨说的这些话传到了梅香耳朵里,梅香心中了然,三皇子那边果然动用了常嬷嬷,幸好她提前同常嬷嬷有了约定,不过,像常嬷嬷这样两面三刀的人还要提防着,这样的人眼里没有忠诚,只有利益。

在杜兰馨闹了一场后,长乐侯夫人派了六个婆子天天守着她,直到曾家决定了回湘西的日子,一杯茶水喝下去,杜兰馨醒来已经是在曾家的南下的船上了。

至于杜兰馨的嫁妆,因为太过匆忙,只把之前长乐侯夫人为她准备的几样首饰,还有杜兰馨自个缝制的嫁衣送到了船上,其他东西折成了两千两银子,直接放在了杜兰馨的首饰盒里。

而杜兰馨的婚礼,因为皇后发了话,只能等到了湘西由曾家为她补办,跟随在杜兰馨身边的丫环也一个也没有跟着她,她是完完全全一个人上路。

杜兰馨以后的日子会如何,大家就算没去过湘西,也能猜到肯定不会好过了。

没办法,这样的下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杜兰馨自己造成的,长乐侯夫人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可惜全都被她糟蹋了。

杜兰馨的婚事办得即快速又平静,以至于长乐侯府里的人都没来得及对此事生出什么想法,她就已经不在府里了。

下人们也没有因为杜兰馨的消失而感觉不对劲,反正自从杜兰馨前面几年被长乐侯夫人禁足后,她在府里基本就已经成了透明人了,后来又有常嬷嬷守在身边,再没闹出什么大风浪,下人们对常嬷嬷的印象都比对杜兰馨的印象深,大家自然很快就忘记了杜兰馨这个人。

只有长乐侯夫人因着杜兰馨的事不痛快了几天,不过很快她就也没心思想杜兰馨了,因为李家几位小姐的亲事有消息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良配这一日梅香几人正在长乐侯夫人这里请安,三夫人和四夫人也在座,长乐侯夫人便说起了去天业寺上香的事。

天业寺香火旺盛,又是庵堂,听说去那里的香客男客女客是分开的,女眷去那里上香倒是比别处都便宜,我在京城这么多年一直没去过那里,这次去上香咱们就选天业寺,人家都说天业寺灵验,咱们也去沾沾光,长乐侯夫人道。

夫人说得是,京里的官员女眷多是到那里,曹夫人这次约您一起去,咱们府里要不要准备些什么?四夫人笑着问。

四夫人最近俨然把长乐侯府当成自个家了,貌似还插手了府里的一些事务。

长乐侯夫人似乎是乐得清闲,竟然真把一些琐事交给四夫人处理。

可是四夫人这样劳心劳力图的绝不只是替长乐侯夫人分忧,她真正看中的恐怕是长乐侯府的掌家大权。

说起来,长乐侯夫人这一年来的态度暧昧地很,梅香不信她看不懂四夫人的心思。

四夫人和弘文在侯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三夫人和李斌却是处处忍让,三夫人就罢了,李斌怎么说也是侯府的世子,即使他在弘文面前吃瘪,长乐侯夫人也只是冷眼旁边从不帮李斌说话。

但是,要说长乐侯夫人对李斌和三夫人不满,故意借四夫人的手段整治他们,梅香觉得好像也不是,长乐侯夫人对李斌和三夫人偶尔流露出来的关心不像是假的,尤其是她偶尔对李斌的点拨,不知道李斌有没有听懂,反正梅香是听懂了。

梅香看看完全被四夫人压得不敢随意开口的三夫人,再看看无动于衷地长乐侯夫人,心中微微一动,也许长乐侯夫人是为了侯府的长远故意如此锻炼李斌?相比三夫人的沉默,四夫人春风满面地同长乐侯夫人说着出行可能用到的东西。

侯夫人,曹夫人这次请您在天业寺住宿一夜,被褥之类的是不是我们自个带去,还有吃饭用的家伙什,厨娘要不要一起去?不必了,只带被褥就行了,吃饭就在寺里用素斋,去天业寺的官宦人家不少,别搞得我们好像搬家一样,回头叫人耻笑。

那给曹夫人准备的礼物…?给曹夫人的东西,我已经吩咐阮嬷嬷准备好了,到时候带过去就行。

曹御史算是御史中的清流,品性还过得去,曹家也不是那种大富大贵之家,曹夫人平时行事也以勤俭为主,侯府给曹夫人备礼讲得是礼数而不是炫耀,实用比华贵更容易留下好印象。

这次天业寺之行,皆因曹夫人前几日让人透了口信给长乐侯夫人,说是相中了李家的几位小姐,欲与之结亲。

李家小姐能嫁给御史的儿子说起来也算是高攀了,不过有长乐侯府在,曹家自然要多给几分脸面。

长乐侯夫人没见过曹家的公子,而曹夫人看中李家小姐也没具体定下是哪一位,至此两人便通过中介人商议,约在天业寺见一面。

届时长乐侯夫人会把李家小姐带过去给曹夫人相看,曹夫人也会把曹公子带过去给长乐侯夫人相看。

李家的六位小姐都是适婚之龄,三娘、五娘、六娘更是年纪已经稍微有点大了,若是今年她们在京里仍然不能定下人家,那就必须回丰城尽早找人家出嫁了。

长乐侯夫人和四夫人都希望曹夫人看中的人是三娘,一来三娘在姐妹中年纪最大,她的亲事定不下来,其他几个小的就不好说,二来三娘的身份更适合一些,三房的瑢哥如今是官身,三娘是瑢哥的妹妹,虽然不是嫡亲的,三房的姑娘们更有资格和必要与京城官宦人家结亲。

长乐侯夫人和四夫人都很看重曹御史家这门亲事,御史虽然不是多大的官,但一般人却不会愿意得罪御史,就连嚣张跋扈的勋贵们在御史面前也会礼让三分。

而且御史是京官,不用到外地上任,嫁过去的媳妇可以一直生活在京城,这对李家把重点把京城迁移有很大帮助。

四夫人是三娘的祖母,对天业寺之行她比长乐侯夫人还要上心,除了侯府给几位小姐备下的衣裳首饰,四夫人特意拿出自个一部分私房银子给三娘打了几件首饰,务必要让三娘在曹夫人面前拔得头筹。

出发去天业寺当天,三夫人以身体不适为由留了下来,薛碧儿以帮助李玉环照顾三夫人为由也没有去。

对于两人的说辞,长乐侯夫人只是无动于衷地点了点头,四夫人则是眯了眯眼,眼神中划过一道精光,旋即脸上便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梅香、钱珠玉、褚红襄一辆马车,三娘、九娘、十娘一辆马车,五娘、六娘、七娘一辆马车,长乐侯夫人和四夫人一辆马车。

大家对这样的安排都无异议,便早早上了马车出发了。

四夫人上了马车,接过翡翠手里的茶壶,亲自为长乐侯夫人斟了杯茶。

你下去吧,有我在这里就行了,四夫人对翡翠道,她这样说明显是表示有话要跟长乐侯夫人讲。

翡翠身子顿了一下,眼睛看向长乐侯夫人,见长乐侯夫人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躬身退出了车厢坐到了车夫旁边。

四夫人对着翡翠的背影眯了眯眼,转过头来看到长乐侯夫人靠在枕被上闭目养神,她便又往里面靠了靠。

夫人,我瞧着薛碧儿这丫头真是孝顺,尤其是对三夫人,就跟对自个娘亲似的,看得我都羡慕死了,四夫人笑着道。

长乐侯夫人扯了扯嘴角,薛丫头一向如此,这府里头数她最是贤孝,以前我生病也是她衣不解带在身边照顾,你也不用羡慕三夫人,若是哪天你生病了,她一样也会孝顺你的。

四夫人心里膈应了一下,她可不稀罕薛碧儿的孝顺,她也更不想生病。

夫人,薛丫头今年有十六了吧,那可是倒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她的亲事应该是夫人说了算吧?四夫人问道。

长乐侯夫人嗯了一声,虽然是我说了算,但是最后还要报呈皇上皇后那边定夺。

皇上日理万机,皇后掌管后宫诸事,哪里有时间管这些琐事,薛丫头的亲事还是得夫人操心。

长乐侯夫人想到薛碧儿的亲事,因她孤女的身份实在很难找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再加上有冯绍远将军这一层关系,肯来求娶薛碧儿的人无不是带了其他想法,而长乐侯夫人又不想因此牵扯上麻烦,更不想让薛碧儿成亲后日子难过,所以迟迟未能定下她的亲事。

夫人,我觉得眼下倒是有一门亲事适合薛丫头,若是这亲事成了,薛丫头以后还能在您身边尽孝又能为您分忧…哦?什么亲事这么好?夫人,您怎么把咱们斌哥给忘了,斌哥现在不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他同薛丫头年纪正好相配,再有夫人您这一层关系,这亲事可说是亲上加亲了,再说我瞧着三夫人也挺喜欢薛丫头,想来她是不会反对这门亲事的,怎么说三夫人都是斌哥的生母,她的想法您总得顾忌着点不是…薛碧儿和李斌么?长乐侯夫人不禁又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她的眉头微微挑动了一下,四夫人是看上薛碧儿孤女的身份了,一位薛碧儿这样的人更容易操控,再加上李斌又是过继的嗣子,薛李两人都属于无根无叶之人,让他们凑成一对,未来长乐侯府的男女主人更容易被李家族里掌控。

不过,真要比较起来,薛碧儿同李斌倒真是相配,两人身份各有优缺,虽然背后没有家族撑腰,但薛李两人的品性却能相辅。

四夫人同薛碧儿相处不多,长乐侯夫人是带大薛碧儿的人,早就看明白薛碧儿不是容易被人欺负的人,小小年纪就自由主张,外头她们合开的布店也主要是薛碧儿在打理,听说生意很不错。

虽然没有娘家做靠山,薛碧儿自身的能力却不容小觑。

李斌性子忠厚纯良,对于一些阴私之事反应不足,而薛碧儿向来心细又有手段,有她帮着李斌处理内宅之事,也能更放心一些。

长乐侯夫人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心里豁然开朗,不管四夫人出于什么目的撮合薛碧儿和李斌,薛李两人可能真是良配也说不定。

年轻人的日子得靠他们自己过,家族助力只是辅助,关键还是要看他们自个的本事。

李家本家,李家三房,还有三夫人那边一家,都是需要李斌防备着的,他将来的妻子必须跟他一条心,才能帮着李斌将长乐侯府传承下去,而不是被这些亲人们吞噬掉。

长乐侯夫人心情大好,薛碧儿和李斌两人都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这事得尽快办起来,趁着她和侯爷都还活着,看着薛李两人把长乐侯府支撑起来,若是真遇到他们无法解决的事情,她和侯爷还可以在暗中帮忙,一定要在她和侯爷百年之前,让这对小夫妻成为长乐侯府的顶梁柱。

第一百三十章 偶遇天业寺香火果然旺盛,清凉寺同它根本就没法比,同样的,因为人多香客多,天业寺的气氛就远不如清凉寺。

梅香跟随长乐侯夫人拜过菩萨,她不喜欢人来人往好像客栈一样的大殿,长乐侯夫人似乎对这样的氛围也不太适应,带着众人早早去了她们住宿的地方。

天业寺距离京城近,来这里上香的人大多是不住宿的,长乐侯夫人与曹夫人可能有很多事情要详谈,怕时间上来不及,便定了住宿的客房。

长乐侯府这边刚整理好,曹夫人那边也到了。

长乐侯夫人,没想到您比我到地还要早,可用过早饭了?曹夫人上前扶住长乐侯夫人笑着道。

用过了,我们府离这边近,比你们早到也是应当,长乐侯夫人也是一副自来熟地道,知道你爱喝菊花茶,正好族里人来的时候从南边带了几罐,走,陪我去尝尝,跟你平时喝地比起来如何…长乐侯夫人和曹夫人相携进了屋,四夫人也跟着一起随后进了屋。

李家小姐们早就得了嘱咐不让她们乱走,就在院子里待命。

梅香觉得无聊,便跟钱珠玉商量了一下,带上褚红襄,三人一起去这里的花园走走。

春天的花园看了让人不禁喜悦,绿树红花,嫩绿的枝条随风摆动,预示着又一年的生机和希望。

花园中央有一个水潭,旁边立着碑,上刻听泉。

梅香坐在水潭旁的假山上,看着钱珠玉拉着褚红襄站在泉边,指点着水潭里成群游动的锦鲤。

梅香侧头发现水潭边有块平滑的大石,大石的中间有一个洞,洞里放着一个木盒。

明月把木盒取了出来,惊讶道,小姐,这盒子上写着‘鱼饵’。

想来是寺里人特意准备了,让来此的香客可以喂鱼取乐。

钱珠玉和褚红襄各抓了一把鱼饵,选好了地方,把鱼饵一点点抛入水潭中。

徐嬷嬷就站在褚红襄身后,不住地嘱咐她小心脚下,生怕她一个不慎滑入水中。

鱼饵所到之处,成群结队的锦鲤涌了过来,有些强壮地更是跃出了水面,褚红襄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几个丫环看着有趣,同自家小姐说了一声,得到允许后也拿了鱼饵往水里散。

不知平时来这水潭的人多不多,今日这些鱼儿怕是要吃撑了。

梅香轻轻靠在假山石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有些目眩神怡,她微微眯了眯眼,有些昏昏欲睡地姿态。

忽然,梅香听到远处传来说话声,来人似乎不少,而且有男子。

在水潭边玩耍的几人没有听到声音,梅香待要提醒她们回避却已经来不及。

一群人转过花树来到了听泉边上。

来人有男有女,看穿着应当是一群有钱人,而且似乎不是京城本地人。

水潭边的人已经察觉到有外人来了,钱珠玉把手中的鱼饵全部抛入潭中,牵起褚红襄的手,走到假山这边,丫环们也敛去了笑容,规规矩矩地聚集在主子身边。

梅香扫视了一圈来人,一个认识的也没有,便起身同钱珠玉对视了一眼,两人有默契地带着丫环们往外走。

在经过那些人身边时,梅香听到有人哼了一声,还有一句拽什么,真没礼貌,冷哼和说话的人似乎是同一个人,是那些人中的一名女子。

梅香一行人全部装作没听见一般与那些人擦肩而过,她们是有教养的千金小姐,同那些真正没礼貌的人是不同的。

后面似乎有人训斥了那女子几句,不过这些对梅香她们来说并不需要在意。

梅香一行人转过花树,朝花园门走去。

有说话声从院门方向传来,梅香在心底感叹了一句,天业寺的香客果然很多。

为防止与来人相撞,梅香一行人停下了脚步,等待门外的人先通行。

然而,就在梅香抬头不经意瞥向来人的那一刻,进入她眼中的那张脸,令她如遭雷击。

那张熟悉地忘不掉的脸印入了梅香心底,随之而来的是无数回忆组成的碎片,每一张碎片都有这张脸的主人出现。

梅香曾经同他一起生活了四年多,最初是他给了她期望,却又随后毁灭了她所有的希望,直到最后…齐王世子姬睿,是的,这个梅香无法忘却的人正是她前世的夫君齐王世子姬睿。

姬睿习惯性地往梅香一行人这边瞥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往里走,脚步没有任何迟疑和停顿。

表哥,园子里传来清脆雀跃的女声,你怎么才过来,我们等你好久了。

梅香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扭头往姬睿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袭绿衫的少女奔到姬睿身旁,少女很自然地拉住姬睿的衣袖撒娇。

就是这一幕让梅香想起了少女的身份,亏得刚才她跟那些人打过照面,竟然没有认出她来。

这位大庭广众之下就对着姬睿撒娇卖嗔的少女,不就是那个整日看梅香不顺眼,以妾室的身份也敢找梅香麻烦的张氏么…张氏是齐王妃妹妹的女儿,表哥表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可惜张氏出身不高,张家只是京外一地的富户,张氏做不得世子妃,只能屈就妾室之位。

表兄妹情分不同,张氏在齐王府里的地位自然不是世子姬睿身边的其他女儿能比的,直到梅香这个正牌的世子妃入府,压住了张氏的风头,张氏本就心里嫉恨梅香占了世子妃的位置,便处处与梅香作对。

是以相比侧妃孙玉兰,张氏留给梅香的印象更加深刻。

前世里梅香是在快要及笄的时候与姬睿偶遇,张氏也是她进入齐王府后才认识的。

这一世真是不同了,梅香不但提早认识了孙玉兰,如今又提前与姬睿和张氏相遇了,虽然双方现在仍然不相识,但梅香一想到很可能会提前与他们打交道,便觉得心里犯恶心。

梅香现在并不怨恨姬睿和张氏,而是单纯的不愿意与他们这样的人牵扯上关系,她早就在下过决定,前世的恩怨情仇都随着那场大火消散,姬睿在前世对不起她,她已经在前世亲手报了仇,今生两人不再有关系,就做陌生人便好。

然而当这两人出现在她面前时,梅香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安,就像孙玉兰一样,她今生不想再与她有任何关系,然而她却救了她,如今姬睿和张氏又出现在她面前了,她真得可以只同他们做陌生人吗?梅香在原地发呆,直到钱珠玉不解地推了推她,梅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看着钱珠玉有些担忧的目光,梅香露出了笑容,现在想那么多干什么,该来的总会来,她又不是怕了他们,不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么,反正这辈子她是绝对不会再嫁给姬睿了。

梅香暗道,现在才永安八年,她也只有十二岁,离她说亲还有三年呢,谁知道这三年里又会发生什么变化,现在就担心这些事情,太杞人忧天了。

梅香她们回到院里,李家六姐妹都在屋里陪客还没出来。

梅香嫌人多便回了屋里,褚红襄坐不住,钱珠玉只好陪她去前面佛堂。

梅香一个人被留下,正好合了她的心愿,初见故人的刹那,她还没回过味儿来,前世的回忆还在脑海里游荡,梅香便一个人歇在榻上沉思。

午饭之前钱珠玉带着褚红襄回来了,两人把寺里的佛堂参拜遍了,累得有些肚饿。

褚红襄一进屋就嚷着要吃东西,梅姐姐,你这里有没有点心吃,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夫人她们怎么还不出来,咱们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午饭?梅香吩咐宝珠把点心取出来摆在桌上,这是从府里带出来的,昨晚现做的,吃几块先垫垫,别吃太多免得一会午饭吃不下,我瞧着刚才翡翠进屋了,多半是进去提醒夫人该用膳了。

果然被梅香说中,没一会翡翠就过来传话,今日寺里人多大家不去斋堂用饭了,让丫环们跟着她去取斋饭,各位小姐陪着夫人在院子里用。

梅香三人重新洗漱了一下,然后去夫人那边。

曹夫人是桌上唯一的外人,不过经过一上午的攀谈,她与长乐侯夫人等人已经熟识,所以一桌人吃得还是挺高兴的。

用过饭,曹夫人同长乐侯夫人说起了寺里的花园,也提起了那个小水潭听泉,长乐侯夫人会意,两人说好待午休后一同去游园。

下午李家小姐们陪着三位夫人去花园,梅香料到她们必然会偶遇曹家公子,所以她和钱珠玉、褚红襄都没有去。

褚红襄拉着丫环陪她玩花绳,梅香和钱珠玉对弈。

忽然外面院子里传来男子的说话声,屋里几个丫环被吓了一跳,梅香和钱珠玉也皱起了眉头。

过了片刻,明月推门进来回话,公主,门外有位自称姬公子的人要找曹夫人,奴婢同他说了曹夫人她们现在花园那边,但他说是来送东西的,拿着东西去花园不方便,想问一下是否可以把东西交给我们保管,待曹夫人回来后替他交给曹夫人…第一百三十一章 相中了谁姬公子?梅香粘着棋子的手顿了一下,哪家的姬公子,是曹夫人的亲戚?这位姬公子说曹夫人是他的表姨母,他的母亲与曹夫人是表姐妹,他最近才来京城,刚才听寺里的人说曹夫人也在这里,所以匆忙过来探望,明月回道。

梅香暗忖,前世里她对姬睿以前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姬睿的生母并非齐王妃,他一向很忌讳别人谈论他的生母,也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他小时候的事情,想起他以前定是过得不太好。

今年是永安八年,姬睿应该还没有被册封齐王世子,没想他之前都在京外生活,这倒是有点出乎梅香的预料。

不知姬睿口中的这位与曹夫人是表姐妹的母亲,是他的生母还是现在的齐王妃…既然是曹夫人家的亲戚,那就把东西留下吧,呆会曹夫人回来如实去回话就好,梅香道。

明月应了是出去,过了一会又回来了。

公主,那位姬公子身边有位张小姐想要见您,明月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奴婢觉得那位小姐语气有些不好,似乎是不放心他们留下的东西…梅香眉头轻挑,张氏还是同前世一样令人厌烦。

钱珠玉听了明月的话皱起了眉头,若是那位张小姐不放心,那就让他们把东西带回去,我们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明月,你出去跟那些人说,东西让他们带回去,找人跟着他们去认一下他们住的地方,等曹夫人回来,再派人去告知他们,梅香说道。

明月又应了是出去,没过一会又回来了。

公主,那位姬公子坚持把东西留下来,还留下了一个丫环在外面候着,说是等曹夫人回来让那个丫环过去禀报,不用咱们的人劳力了…钱珠玉哼了一声,真是麻烦,若不是那姬公子可能是曹夫人的亲戚,就把他们轰出去了,换了其他勋贵人家遇到这样不礼貌的人,多半是要打出去的,亏得咱们侯府向来不计较这些。

算了,跟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说这么多作甚,明月,把那个丫环带到旁边屋子喝茶,他们不讲礼貌,我们还是要有风度的,免得有些人嘴太贱在曹夫人跟前乱说话…若不是看在曹夫人面子上,梅香也不想对他们客气,可现在曹夫人这边关系着李家小姐的亲事,不能因她和钱珠玉不喜这些人就落了别人口实,坏了长乐侯夫人的谋划。

见钱珠玉仍有些不忿,梅香劝道,夫人这次对曹夫人可是着紧,为了这个咱们就多忍忍吧。

旁边还在玩耍的褚红襄听到梅香这句话,忽然伸头靠过来,好奇地问道,曹夫人究竟看上了哪一个,六个姐妹花让她挑,她不会挑花眼了吧?这个我可看不出来,梅香笑着道。

钱珠玉想了想道,夫人和四夫人都希望是三娘,她年纪最大了,若曹夫人选的不是她那可要尴尬了…对了,薛姐姐的亲事怎样了?最近夫人只忙着为李家小姐们选亲,可别把薛姐姐的事给忘了,她跟三娘可是差不多大,钱珠玉忽然说道。

梅香嘴角翘了翘,神秘兮兮地说道,姻缘天定,薛姐姐命好不用咱们操心,她肯定比李家小姐们嫁地更好…临到快晚饭的时辰,长乐侯夫人才带着人回来,不过回来的人里没有曹夫人的身影,想来她是回自个住处了。

梅香打量着长乐侯夫人等人的脸色,看她们神情似乎挺高兴,那么事情应该进行的挺顺利地。

三娘脸上的红晕至今还没下去,想来她对那位曹公子很满意。

五娘也有些神思不属,垂着头似乎很害羞,难道她也看上那位曹公子了?六娘和七娘倒还正常些,像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九娘和十娘则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后捂着嘴偷笑,眼睛时不时往对面瞟,她们对面坐的是三娘和五娘,不知道这两个丫头究竟在偷看哪一个…用过晚膳后,长乐侯夫人把众人都遣回了自个的屋子,只留下四夫人陪她说话。

若是曹夫人没有改变主意,晚上就会来找长乐侯夫人,并说清楚她看中了哪位小姐,这样的场合几位小姐是不方便在场了。

次日清晨,梅香用过饭后过来给长乐侯夫人请安。

屋子里李家六位小姐全都到了,四夫人也坐在一旁。

梅香扫了一圈,便发现了问题。

三娘、五娘、六娘似乎昨夜都没睡好,三个人神情都恹恹地,七娘望着六娘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担忧,九娘、十娘则在小心翼翼地偷看三娘和五娘,就连四夫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好。

难道昨夜曹夫人带来的是坏消息?她一个也没看中?可是看长乐侯夫人的神情不太像啊,她虽然没有昨天那么高兴,但明显很有精神,脸色也很好,一点也没有生气的迹象。

长乐侯夫人看了看屋里的几位小姐,和蔼地说道,今天没什么事了,一会我们就回侯府,你们回去打包东西吧。

九娘看了一眼五娘,抬头说道,夫人,收拾东西有丫环婆子们就够了,我想到寺里去求个签,昨天只逛了花园,前面的佛堂我也想去看看。

九娘说完这话偷偷在后面戳了一下十娘,十娘看了九娘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帮腔道,是啊夫人,我也想去求签,听人说天业寺很灵验,好不容易出府来一趟,不求签就回去那不等于白来了。

好吧,昨天就光你们陪着我们了,今儿在给你们半日时间,长乐侯夫人笑着道,佛堂人多,把丫环婆子带上,别被外人冲撞了。

梅香站在屋门口望着三娘、五娘、九娘和十娘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钱珠玉拍了拍梅香,对她使了一个眼色,梅香顺着钱珠玉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七娘追在六娘身边正焦急地说着什么。

梅香和钱褚二人回了屋里,她们昨天已经在寺里逛过了,今天没兴趣再去凑热闹。

梅香对求签这码子事心里有些忌讳,她是打破命轮重生之人,已经不再相信既定的命运了。

过了一会,被留下打听消息的明月回来了。

公主,昨晚曹夫人过来,同侯夫人和四夫人谈了很久,走地时候挺高兴地。

曹家这次要说亲的是二公子,曹夫人相中的人是六小姐。

是六娘,难怪四夫人和三娘、五娘都不高兴,九娘和十娘的态度也那么奇怪,只是被相中的六娘似乎也不高兴啊,难道她不想留在京里?也是啊,李家本家二房势弱,以六娘的身份倒不如回丰城嫁个富裕人家,比留在京城这种龙虎之地生活地会更惬意一些。

不过,就算六娘不情愿,李家本家怕也不会在乎她的感受,而且看长乐侯夫人的样子,这门亲事在昨晚应该就定下来了。

看样子等回去后,夫人支会一下李氏族里,再叫二房过来一位长辈,六娘和曹二公子的婚事细节就该提上日程了。

梅香忽然心生一股感慨,这回与曹家说亲,李家又是想要的人没得到,不想要的人偏偏被选中,真是不知是李家人运气不好,还是他们高香没烧对…三娘四人一直到近中午才回来,也许是一上午的散心起了效果,四个人脸上都带了笑容,不再上早上那么没精神了。

用过午饭后,长乐侯府一行人打包了东西去坐马车,在天业寺门口又遇到了曹夫人一伙。

曹夫人一行人也正是刚要出发,不过她那边人似乎也不少,他们的马车似乎分成了两种,应该出了曹府的人还有其他人家同行。

曹夫人见到长乐侯府的马车主动过来打招呼,这可真是缘分了,没想到夫人也是这个时辰走。

长乐侯夫人也笑着道,真是巧了,曹夫人也赶在这个点儿,既然大家遇上了,不如一起走,曹夫人若是不介意,不如来陪老身同乘?那真是恭敬不如从命,曹夫人笑着道,对了,既然赶巧了,这边还有几个孩子介绍您认识,曹夫人吩咐身边的丫环,去把睿哥和张小姐叫过来。

过了一会,姬睿和张小姐跟着丫环过来了。

这位是我表姐的儿子睿哥,是齐王府的小公子,他一直养在我表姐身边,表姐病逝后齐王便把他接到京里来了,曹夫人介绍道,另一位是我表妹的女儿,她父亲姓张,以前睿哥多承张家照顾,这次进京张家派人一起跟着过来的。

长乐侯夫人不置可否地打量了一番姬睿和张娴,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了就好。

曹夫人知道姬睿谋划的事情不可操之过急,今日在长乐侯夫人面前让他露了脸就够了,做得太露骨反倒容易引起长乐侯夫人反感。

曹夫人挥了挥手让姬睿和张娴回了自个马车,在丫环的搀扶下上了长乐侯夫人的车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喜事从天业寺回来后,长乐侯夫人更忙碌了,提前张罗定亲需要用的物什。

四夫人脸色很是阴沉了几天,李家小姐们小心翼翼应付,但四夫人还是借着由头把三娘和十娘狠狠训了一顿,导致六娘和七娘在众姐妹中被孤立地更厉害了。

往丰城本家的书信在回来的第二天便送出去了,快马加鞭再加上一来一回,等族里决定派谁过来,二房的人来京大概还要一个月左右。

其实不一定非要等二房来人才能同曹家定聘,李家叔祖还在长乐侯府里住着,他有足够的权力决定六娘的亲事,是长乐侯夫人体恤六娘,坚持等二房的人来了再具体行事。

这一日,曹府派人送了一筐樱桃过来,长乐侯夫人把曹府来的嬷嬷叫到跟前说话。

夫人,这些樱桃本是宫里赏给姬公子的,姬公子孝顺送了我们夫人一筐,我们夫人说长乐侯府姑娘多,她们肯定爱吃这个,便叫小的把樱桃都送过来了。

多谢曹夫人惦记了。

长乐侯夫人笑着让人把樱桃先分成两份,一份送去给六娘,剩下的一份再分成九份送去给其他小姐,一筐樱桃其实没有多少,除却六娘那一半,剩下那九份也就是一碟子不满。

曹府嬷嬷很满意长乐侯夫人的分法,本来嘛曹家就是为了六娘才会送东西过来的。

翡翠,你把这一半樱桃给六娘送过去,嬷嬷跟她一起过去看看六娘吧。

长乐侯夫人这话正合曹府嬷嬷的心意,今天曹夫人派她过来送东西,也存在让她来看望六娘的意思,顺便在亲事定下来之前再多观察一下。

梅香吃了两粒樱桃便把剩下的赏给丫环们了,樱桃性热,她体质太虚不适宜多食。

薛碧儿和钱珠玉相携来找梅香,三人说了一会话便去看望长乐侯夫人,路上正好遇到了三娘等人。

不就是樱桃么,有什么好吃的,谁没吃过似的,这么厚此薄彼还当这点樱桃是宝了,十娘满肚子酸气地道。

可不就是宝么,人家说是宫里赏下来的,若不是有六娘的面子在,咱们连那一碟子都轮不上,五娘这话不知是想劝解还是想火上浇油。

谁稀罕了,送那一碟子还不如不要送,她不怕被人说小气,我还嫌咯牙呢,十娘果然更加不满了。

人家现在不同了,口头上说得好听仍然是姐姐妹妹,心里早就没有咱们了,给咱们那几粒怕是从人家嘴里漏出来不想要的了吧,九娘说地更是可恶。

哎呀,那多恶心啊,亏得我还把那些樱桃都吃了,不行,我得找夫人评理去,凭什么她拿了大头还让咱们吃剩的,太不公平了,十娘瞪起眼睛道。

行了,闹什么,还嫌不够丢人,三娘皱眉道,这段日子她是姐妹间日子最不好过得,四夫人训了她好多次了,都省省吧,人家马上就嫁人了,用地着理你们,都别乱说话了,被四夫人听到了又是一顿训。

李家姐妹的声音不小,梅香三人在后面都听到了。

梅香不由得对六娘又同情了一番,有这种姐妹难怪六娘七娘跟她们关系不好。

送樱桃来的人明明说了是奉了长乐侯夫人的命令,送樱桃的人也是碧蘅院的,可见樱桃是由长乐侯夫人分的,都这么明显了,三娘她们还要怪在六娘身上,实在有些故意找茬了。

薛碧儿不禁也摇了摇头,李家这些亲姊妹,还不如她们几个寄居在侯府的小姐关系好,起码她们从未互相为难给别人难堪过,反倒互相帮持着到今日,当然杜兰馨除外。

瞧着吧,若是她们不安生闹到夫人那里,最后不好看的人还是她们,钱珠玉道,我倒是有些同情六娘了,摊上这种没事找事的姐妹,还是早早出嫁地好。

梅香心有同感,六娘的亲事定了,估计四夫人会更着急三娘五娘的亲事,妹妹比姐姐更早出嫁,传出去对姐姐的名声总是有些不好。

她们四个人里当前最要紧的就是薛碧儿的亲事,从鸳鸯传过来的消息看,四夫人已经同夫人提了薛碧儿与李斌的事,过了这几日,夫人应该琢磨地差不多了,能不能成就看这几天了…好在三娘几个人没真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没有在长乐侯夫人跟前提樱桃的事。

曹府嬷嬷已经看过了六娘,这会也在长乐侯夫人这里,…瞧您府上的小姐,就跟玉人似的,难怪我们夫人总是羡慕您。

你快别这么夸她们,这也就是有你在这里她们才收敛点,平日里都玩得跟猴儿似的,长乐侯夫人笑道。

曹府嬷嬷又夸了几句便告辞了。

长乐侯夫人这边无事,便让梅香几人自个回去。

梅香三人刚出了碧蘅院没走几步,翡翠从后面追过来,薛小姐,夫人叫您再回去一下,说是有事同您商量。

梅香眼中精光一闪,拉住翡翠问道,翡翠姐姐,夫人找薛姐姐有什么要事?翡翠看着薛碧儿微微一笑,夫人找薛小姐当然是好事了…好事啊…现在对薛碧儿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亲事,那这好事难道是夫人准备为李斌提亲了?梅香推着薛碧儿催她赶紧回碧蘅院,姐姐快去,我跟钱姐姐回梅苑等你好消息啊。

梅苑里,梅香和钱珠玉焦急地等待薛碧儿,她们两个好似比薛碧儿还要着急她的婚事。

这也是没办法,薛碧儿若是嫁地不好,会直接影响她们几个小的,就像前世一样,薛碧儿出事梅香三个小的都没能逃脱了连累。

约么过了半个时辰,薛碧儿来到了梅苑。

梅香看着她羞红的脸颊,便知事情成了。

…夫人说她明日递牌子进宫,同皇后娘娘禀告此事,只要上面不反对,这门婚事便可定下了,薛碧儿扭捏了一会,红着脸说道。

梅香心里有数,永安帝这会正因为南方水患的事焦头烂额,才没功夫管一个孤女的婚事,皇后也因这事烦着,肯定没心思多管闲事,这门婚事是成定了。

去年秋冬北方大旱,二皇子三皇子筹集善款,应三公子前往北地赈灾。

今年春夏南方又遇水患,消息目前还没在京里传开,但是朝廷里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了,永安帝这会应该正忙着调配赈灾款和赈灾物资,选赈灾人员呢。

前世里,永安帝仍然是派了应三公子前去赈灾,不过,现在应家有变,前段日子京里还流传应三公子病了。

应家在南方产业不少,可能早就得到了水患的消息,应三公子这时候生病,怕是有几分要避开此事的意思。

若是这次应三公子真的不能去南方赈灾,不知道永安帝会任用谁呢?上次北方旱灾让三皇子一派大出风头,这次南方水患永安帝是继续用三皇子的人还是换上大皇子的人呢?梅香皱了皱眉旋即摇了摇头,这些事情是永安帝该烦心的,她可没功夫替永安帝操心。

梅香看着满脸羞涩的薛碧儿,她眼底的喜色藏也藏不住,两位姐姐,不如今日在我这里用饭,咱们也好久没乐呵乐呵了,正逢薛姐姐的好事,借这个机会咱们为薛姐姐贺喜,可好?好,钱珠玉拍手赞成,把红襄也一起叫过来吧,咱们四姐妹一个也不能少。

梅香笑着拉住害羞的薛碧儿,按着她坐下,然后吩咐丫环们备菜叫人,四姐妹又凑在一起嬉笑玩闹一番不提。

本来六娘的亲事比薛碧儿说的早,但为了等李家二房来人,倒是薛碧儿定亲在了她前面。

因着薛碧儿和李斌年纪都不小了,长乐侯夫人便将二人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今秋八月初八。

这是长乐侯府第一次办喜事,再加上男方是侯府世子,女方也在侯府住了多年,是以下人们格外尽心,府里很是热闹了一段日子。

六月中旬,李家二房的人终于到了,来的人是二房的四爷夫妻两个,还有二房的两位少爷。

见到了二房来人,长乐侯府的人才知道,原来六娘七娘的亲生母亲早就去世了,现在的四奶奶是四爷后娶的原配的表妹。

也就是说,六娘七娘的继母本是她们的表姨母。

难怪三娘她们总是有些看不起六娘七娘,原来她们的母亲早就过世了,现在二房的两位少爷都是继母所生,虽然她们与继母有亲戚关系,但是人心隔肚皮,表姨母成了继母不见得就能把表侄女当成亲生女儿了。

听说二房的二太太本来想一起跟来,毕竟是亲生孙女出嫁,又是高嫁入京,祖母能参加也是中荣耀,但四奶奶以天气渐热老人赶路不方便为由,劝阻了二太太。

二房到的第一天,梅香她们也出来见了一下。

也许是因身为侧室更加小心翼翼,新来的这位四奶奶倒是出人意料地和蔼知礼,初次见面梅香对她的印象倒是比之前的二奶奶和六奶奶要好。

另外还有一家人要说一下,同二房一起进京的还有四夫人的兄长一家,他们结伴来到京城,临时住在了客栈里。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两年后永安十年二月,京郊温泉庄子。

庄子上的下人们天未亮就开始忙碌了,去暖房采摘新鲜的蔬菜,去河边捕捞鲜活肥美的鱼儿,整整八筐蔬菜肉禽,全都搬上了马车。

马车已经整装待发,胡嬷嬷检查无误后,这才进屋禀告小主人。

公主,马车已经准备好,东西也都装上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就出发?好,就现在出发吧,这个时辰上路,下午就可以到侯府,正好晚上同夫人和世子夫人一起用膳。

梅香从妆台前起身,缓步走出屋来。

十四岁的梅香,因幼年时的病累,身形比同龄人瘦弱,脸色偏于苍白,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她个头却比同龄人高了一些,手臂身上更加有力,很久没有生过病了,这是四年来不间断地锻炼习武积累下的成果。

梅香有时候会忍不住暗嘲自个表里不一,外表看上去病病怏怏,实际上她已经可以徒手与两个歹人对打了。

就在去年有一次梅香易容上街,偶遇有人偷窃她的钱袋,结果窃贼和他的同伙都被梅香制服了,要不是为了保密身份,梅香就亲自押那两个小贼去衙门了。

这两年,薛碧儿和钱珠玉先后出嫁,薛碧儿如今已是长乐侯世子夫人,钱珠玉则嫁到了京城附近的津城望族王家。

李家本家原来的六位小姐,六娘和七娘都嫁在京城,三娘她们去年跟随李家叔祖回了丰城。

六娘是顺利地嫁给了曹御史的二公子,七娘的亲事则是六娘为她选的,夫家是曹家的亲戚,男方比七娘略大不到三十岁,原配早逝,没有留下子嗣。

当初六娘为七娘选定这门亲事时,她们的继母四奶奶曾坚决反对,说什么好好地嫡女怎么能给人做填房,这话一出口便被六娘堵了个正着,四奶奶难道不是嫡女做了填房?六娘和七娘就姐妹两个,家里两个弟弟跟她们关系不好,四奶奶没直接给她们下绊子就不错了,亲爹更是指望不上,她们两个不自个谋划,还有谁会为她们着想?其实七娘这门亲事除了南方年纪稍微大了一点,其他都很好。

虽然七娘嫁过去是继室,但跟原配地位一样,原配又没有留下孩子,她也用不着做继母。

最重要的是,六娘七娘姐妹两个可以都留在京城,夫家又是亲戚,互相照应着,再有长乐侯府在,谁也欺负不了她们。

这两年唯一没有什么变化的,就是三夫人和四夫人,她们仍然住在长乐侯府里。

虽然三夫人提过很多次,他们全家想要搬出长乐侯府,都被长乐侯夫人劝阻了。

而四夫人几乎是硬要赖在京城,理由仍是为了照顾弘文。

如今的弘文已经开始尚学堂了,同李玉环的两个大儿子一起,在京里的微草堂就读。

长乐侯夫人并未将他们送去勋贵子弟平时去的京学堂,而是送他们进了普通官宦人家子弟就读的微草堂。

勋贵子弟读书不过是为了识字,他们不用参加科举,京学堂的风格也是奢华而不实用。

微草堂就对学子们严格多了,这里的孩子都是奔着科举来学习的。

弘文三人在去年一起搬到了外院居住,起居都有专门的小厮丫环伺候,四夫人隔三差五就要检查他的功课,看样子势必要把弘文培养出来。

不过,四夫人如今已经不太敢往长乐侯夫人跟前凑了,她虽然如愿以偿将自个的侄女嫁给李斌做了姨娘,可事情却很不光彩,导致四夫人在长乐侯夫人跟前十分没有脸面,长乐侯夫人也借着这个由头故意冷落四夫人。

话说那位四夫人的侄女,也就是现在的柳姨娘,当初来京她的家人和四夫人的确是想着让她成为李斌的妾室。

但是无奈几番试探之下,李斌对这位柳小姐完全没有想法,那时又恰逢李斌薛碧儿新婚不久,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李斌对那位柳小姐是连个眼神都欠奉。

好在四夫人没有头脑发昏,在觉得李斌实在看不上柳小姐之后,便打算让柳小姐跟随家人回丰城去。

可柳小姐自个却不想走了,好不容易来到繁华的京城,又有机会入主侯府,即使是做妾室,她也觉得比回丰城强。

就在四夫人要送柳小姐离开侯府的前一天,柳小姐出手了,只是事情的过程并未能像她想地顺利。

李斌因喜爱读书练字,每天下午都会抽出一两个时辰到外院的书房。

柳小姐事先买通了内院守门的婆子,趁着书房没人的时候溜了进去。

那天赶巧了,长乐侯在外会友喝醉了,李斌赶去把长乐侯接了回来,长乐侯喝得酩酊大醉,进了侯府没走几步就大吐特吐起来,李斌一看没法子只好就近把长乐侯送到了外书房,一面教人去通知长乐侯夫人,一面教厨房里熬解酒汤。

李斌之前扶着长乐侯时被吐了一身,见长乐侯在书房里打起了呼噜,便将身边的小厮长生留在一旁候着,他回内院去换件衣裳。

藏在书房里的柳小姐瞧这架势不对,但想出来却错过了机会,只好躲到了书房的床下面,因长生一直站在床边给侯爷擦汗,她只好继续藏在床下不敢出声。

过了一会,长乐侯夫人赶过来了,她看过侯爷之后要去厨房亲手熬解酒汤,可她刚了几步又想起有事要叮嘱长生,阮嬷嬷便回去把长生叫了出来。

柳小姐听到长生出去了,又侧耳听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动静,连忙从床下爬了出来,刚才动作太急一时不查发髻被床沿勾了一下,她只好先把头发解下来重新梳理,但她心里正担忧又害怕,弄了半天也没弄好,偏偏她一着急就没注意外面的动静,就在她披头散发站在床边急得跺脚的时候,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柳小姐傻眼了,门外除了长生,还有长乐侯夫人一行人。

长乐侯夫人站在书房门口,望着柳家小姐披头散发地站在床边,而躺在床上的长乐侯仍然在呼呼大睡,当时她就怒气冲顶,恨不得叫人把柳家小姐打一顿再发卖掉,好在她还记得柳小姐是四夫人兄长的女儿,不是府里仍由她发落的下人,这才把怒气压了下去。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长乐侯大醉不醒,就是柳小姐在面前脱光了衣服,他们两个人也不会发生什么,然而这种事情,不是说什么都没发生就能解决的。

首先柳家小姐出现在外院就是行为不检点,长乐侯夫人当即命人把她看管了起来,随后先伺候长乐侯休息了,这才去找人通知四夫人,至于柳家人她压根就没打算理,若四夫人不是李家的媳妇,恐怕她连四夫人都不知会便直接发作柳小姐了。

当天夜里,长乐侯夫人、四夫人、李斌和薛碧儿四人在屋里商议了很久,最终是李斌和薛碧儿忍辱负重,主动出面担下了这件事情,纳柳小姐为姨娘,平息府里的谣言。

四夫人虽然达到了最初的目的,但是在长乐侯府里却大大丢了脸面。

她之前不是没想过算计李斌,但李斌这人一身书生气质,除非必要平日里是滴酒不沾,四夫人根本找不到机会让他酒后乱性造成既成事实,若是非要动手,只有下药一途。

下药不比醉酒,醉酒乱性的人是李斌,四夫人和柳小姐可以推脱干净,但是下药性质就不一样了,一旦被发现便是她们联合起来陷害李斌,陷害长乐侯府了,这跟同长乐侯府撕破脸没什么区别。

四夫人想把侄女给李斌做妾,为得是笼络住李斌,若是为了这事得罪了他,那就成了本末倒置了。

如今柳小姐的行为,不单让人知道了她想要陷害李斌,还把长乐侯搅了进来,这一下得罪了李斌,也得罪了长乐侯和夫人,这更是四夫人不想看到的。

柳小姐如愿以偿成了柳姨娘,但是府里头没有一位主子给过她好脸色,连四夫人也被她气得不再管她了,长乐侯夫人更是直接下了命令,让她搬到府里东边一处偏僻的院子住着,派了两个丫环四个婆子过去,直接把她禁在院子里不许她出院子一步。

别说婚礼和喜酒了,李斌至今都没进过柳姨娘的院子,两人根本就没圆房,长乐侯府就当是花钱养了这样一个闲人就算完了。

柳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柳姨娘的院子都已经搬了,柳家人本来还想到侯府闹一闹,长乐侯夫人直接把这事交给了四夫人,柳姨娘是她侄女,柳家是她娘家,若是四夫人处理不好这事,那四夫人也别在京城呆了,直接滚回丰城吧。

梅香曾经就这事问过薛碧儿,这么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姨娘她气不气,薛碧儿说,总要有这么一个人的,没了她还有别人,正好放着她给那些多长了心眼的提个醒,姨娘也不是好做的…第一百三十四章 相聚梅香一行未时末便到了侯府,胡嬷嬷领着人往下卸东西,按事先分好的给各屋送过去。

薛碧儿和褚红襄得了消息,早就侯在门上等着,见了梅香便拉着不放,左右地打量。

怎么看上去又瘦了,瞧着手腕细地,脸色也不好,温泉庄子那边今年也不暖和么?薛碧儿问。

温泉庄子比京里暖和多了,今年在庄子上常常泡温泉,比前些年感觉好多了,我就是老毛病,一到冬天就冷到骨头里,也不指望能好了,只要别要了我的小命就好,梅香说道。

走,都别这里站着了,我屋里从中午就烧上炭盆了,你先到我那里歇着,等下面人把你那边烘暖了在过去,褚红襄今年已经十岁了,小姑娘力气不小,拉着梅香就往里面走。

梅香边走边同薛碧儿说,薛姐姐,我带了不少新鲜的蔬菜肉禽,让她们直接送到厨房去了,你看着安排吧。

那行,你先到红襄那里歇着,薛碧儿说,我先到厨房看看,呆会再过去找你们…褚红襄屋里燃着两个火盆,她又让人搬了把躺椅放在火盆旁边,躺椅上铺上厚厚的褥子,这才让梅香半卧在上面,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年后夫人把家里的管事大权都交给薛姐姐了,四夫人那边也没说什么,倒是玉环那边提了一句,想给她家那口子在府里谋个差事。

薛姐姐答应了?自然是应承下来了,不过她才管着府里没多久,不好现在就往上面安插人手,正好拿这个借口先拖着。

我听薛姐姐说世子打算给三夫人点银子,让李家姐夫到外面盘间铺子,他怎么说都是世子血缘上的亲姐夫,在侯府里做管事实在不好看,还是自个到外面寻点生意,有侯府做靠山,这样倒还好些…三夫人说了好几次想搬出去住,夫人到底怎么想得,为什么不同意呢?老这个样子住在一起,心里多尴尬…夫人有她自己的考量吧,三夫人毕竟是世子生母,若是世子过继后真地不管她,外人知道了会说他无情无义,可若是太过亲近了又会被说成不顾礼法。

世子是嗣子过继的身份,行差不能出错,否则被御史们抓到机会,有可能就无法袭爵了。

尤其是眼下朝廷乱得很,勋贵互斗地厉害,不是已经有好几个侯府被御史弹劾,这两年皇上也有些不耐烦勋贵,抄了几个府邸么,咱们侯府还是求稳为主,免得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储位之争在今年将进入一个高潮,会有数个勋贵府邸落马,不少朝臣被牵连,敏感年月要谨慎行事。

长乐侯夫人不让三夫人一家搬出侯府,一来免得被外人诟病,二来就算有什么事也可以控制在府里,及时压下去。

对了,钱姐姐书信里可有说是几日到京里?估计要后日才能到京。

那我回来的正是时候了。

不过,她始终不肯住在府里,我和薛姐姐劝了这么久让她住在侯府里,她还是不肯,王家派人在城北买了一个三进的宅子,专门给他们住。

褚红襄对钱珠玉夫妻来京不住在侯府里感到非常不满,薛碧儿现在管着侯府里的事务,钱珠玉嫁去了外地,就剩下她和梅香两人能凑在一起玩,可梅香身子不好,平日里大多是呆在院子里,也就一个月有那么一两次去她的酒楼巡视一下。

没人陪玩,没法出门,可把褚红襄憋得不轻。

怎么说她也才十岁,正是好玩好动好凑热的年纪。

梅香瞧着褚红襄气鼓鼓地撅着嘴,好笑地劝道,她这次当然不好住在侯府了,若是她一个人回来住在侯府倒是方便,可还有王家姐夫么,他可不好意思住在咱们侯府里。

梅香说完这话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王家专门买了宅子?他们难道打算在京里长住?城北的宅子可不便宜,若钱珠玉夫妻只是来京看望长乐侯和夫人,没必要专门买个宅子吧?可不就是要长住,王家姐夫要参加今年的秋闱,这个时候来京正好,年后就有学子陆续进京,各种学会也会多起来,他们这一呆要好几个月,自然是把宅子买下来比较划算。

梅香目光一闪,说道,买宅子总比租宅子用的钱多,我看是王家姐夫这次科举把握比较大,若是今秋中了,明年就还有春闱,若是都中了王家肯定希望他能做个京官,若是如此,他们买个宅子倒是便宜很多。

……钱珠玉夫妻如期到达京城,在王宅安顿下来的第二天他们过来看望了长乐侯府众人。

四姐妹终于又聚在了一起。

钱姐姐,姐夫这次来京是为了秋闱?好像有些太早了吧,虽说京里学会比较多,可总是参加那些学子聚会,会不会太分心了?这是梅香最关心的事情。

你姐夫他不是来参加学会的,今年秋试皇上可能会派杜阁老做主考,王家族里正好有人认识杜阁老的师弟,听说这位老先生学问一等一地好,族里便想了法子让这位老先生收了你姐夫做弟子。

不过这位老先生家在京城,老人家腿脚不方便不愿意离开京城,族里便让姐夫来京跟着那位老先生求学,钱珠玉说道。

原来如此,那倒是好机会,杜阁老的师弟当是最了解杜阁老,有他指点姐夫参加今年科举定会事半功倍,褚红襄道。

尽力吧,那位老先生门下学子不少,你姐夫也只能隔三差五去找他指点一下文章,不过听说能这样就已经不错了,起码你姐夫温书也有个方向,不会两眼一抹黑地抓瞎,钱珠玉温柔笑道。

好了好了,读书是男人的事,咱们姐妹插不上手,你这次跟着过来主要是为了照顾妹夫的起居吧,若是宅子那边缺少了什么,尽管开口,你们这次带了几个下人过来?薛碧儿更关心眼下的实际问题。

带了四个丫环和两家陪房,总共是十个人,还有一个小厮,是跟在夫君身边伺候笔墨的。

这么少的人怎么够用,我再拨几个人过去给你用吧,别看三进的院子不大,收拾起来也麻烦着。

薛姐姐说得没错,本来以为十个人尽够用了,可昨日到了地方才觉得人手不太够,派人去守了门子就没了干活的人。

是这样了,以后妹夫还要出去应酬,到时候院里的男仆要跟去伺候,一大院子只剩下几个女人,要害死人了,京里虽然治安还好,但也不能放心。

还是得再添几个人,你说说看都需要些什么人,我帮你合计一下…薛碧儿和钱珠玉现在都是管家婆了,说起这些家事一道一道地,倒叫梅香和褚红襄不好插话,两人只好坐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地听着薛钱二人交流管家经验。

日子过得飞快,天气逐渐转暖,又迎来初夏。

京城秋闱的气息日渐浓厚,学子们汇聚京城,呼朋唤友,吟诗作对,一面结交学友,一面结交达官显贵,为自己积攒人脉。

钱珠玉每半个月来看望一次长乐侯和夫人,与姐妹们玩笑叙话,气氛颇有些回到当年她们未嫁之时,只是现在话题换了,已经变成薛碧儿和钱珠玉交流管家御下之道,梅香和褚红襄被迫拉着一起听。

因为薛碧儿说了,她们两个早晚也要出嫁,这些东西还是要学起来才行。

虽然是被迫旁听,梅香还是从薛钱二人身上学到了不少。

前世里,梅香出嫁后也管过齐王府一段日子,直到姬睿把她的嫁妆拿到手后,齐王府的管家权也一并被收了回去。

说不好梅香当时管地好是不好,看上去一切都挺顺利,可是背后肯定有姬睿插手,所以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相比薛钱二人的管家大事,梅香更关心另一件事。

在前世里,今秋科举便是今年朝廷掀起最大风浪的事端,秋闱考题泄露,杜阁老被人揭发贪腐舞弊,由此牵出一个又一个官员,一个又一个学子,最后连参与其中的勋贵也被连根拔起数家。

科举舞弊案还没结束,北方黄河水患接踵而来,户部在安排赈灾款项之时,又被爆出钱粮被挪用朝廷无钱赈灾的丑闻。

最终为了平息这两桩大案,皇帝再度削了十数个勋贵家的爵位,三皇子被申斥,且被禁足在府邸里思过一年。

梅香担心的不是三皇子,而是钱珠玉的夫君。

杜阁老前世是死在了狱中,他门下弟子和门人几乎全数被牵连。

梅香担心若是事发,那位杜阁老的师弟怕会被殃及,由此又波及到钱珠玉夫君身上,那可就麻烦了。

当年参加永安十年秋闱的学子,那些没中举的人还好说,那些中了的几乎每一个都到狱里走了一遭,文弱书生,死在狱里的不知凡几…第一百三十五章 阴谋永安十年七月,皇帝下旨封杜阁老为今秋科举主考官。

三皇子府朝臣来往络绎不绝,杜阁老家的门槛更是被人踩烂了数条,三皇子一派的势力如日中天,京城人士纷纷议论,永安帝将立三皇子为太子的流言充斥着京城的大街小巷。

百花怒放的季节,学士云集京城,怎么能少了诗会花会呢…京城官宦人家轮番地举行宴会,不仅京城的名媛闺秀受到了邀请,京里不少学子也收到了帖子。

一时间,穿着亮丽的女子,风度翩翩的男子,穿梭于京城各个府邸,就连普通百姓也是大饱眼福,令人不禁升起一股错觉,仿佛大赵当真进入了盛世。

觥筹交错繁花互映之中,有没有人想过,在这些表象之下,掩盖着蠢蠢欲动的野心…永安帝的沉默,被朝臣解读成了默认,导致更多的人倒向三皇子一派,然而,永安帝不过是在撒网,他期待着在秋后收获,国库将因抄家再次变得丰盈,大部分军权将被收到永安帝手中。

当然京里也有一些谨慎的人家,比如长乐侯府,这半年来,除了相熟人家的宴请他们会出席,其他的宴会他们都推掉了。

梅香站在花树下望着皇宫的方向,眼神阴霾。

今天齐王府送了帖子过来,邀请长乐侯府的主子去赏花,其中有一份帖子是单独给梅香的。

帖子是齐王妃手书,齐王妃在其中自称曾跟梅香的母亲有过一面之缘,对她母亲的风采记忆犹新,所以想见一见梅香。

梅香当时下意识地直接拒绝了,借口很好找,就说身体不适,炎炎夏日不宜外出。

前世里,也正是这个时候,这封帖子,这个宴会,梅香去了,本意是为了见齐王妃,想从她那里听到些关于她父母的事情,只是她没料到在那里偶遇了世子姬睿,最终还嫁给了他。

当时梅香满怀感激地看待齐王一家,以为是他们看在她母亲的份儿上把她救出了苦海。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齐王一家从一开始看中地不过是爹娘留给她的嫁妆。

梅香一直以为齐王一家算计她的钱财,是因为齐王府太穷了,记得有好长一段日子齐王府的开销都很紧张,就连她这个世子妃想吃燕窝都得自己掏钱买。

所以那次在天业寺遇到姬睿后,梅香便让青木暗中注意着齐王府,发现齐王府还是挺有钱的,根本不像前世那般寒酸,齐王府主子们吃穿用度都是京城最好最贵的,齐王府的下人们穿戴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勋贵府邸出来的,听说下人的月钱也不少。

梅香原以为这一世齐王府不缺钱了,那应该不会再打她的主意,只要她有心避开就不会再同他们有牵扯。

但是今天齐王妃的这张帖子,上面字字句句都同前世一模一样,为什么齐王府还要算计她?他们有哪里缺钱用?梅香对齐王府算计她的动机感到不明。

……京城三皇子府邸。

三皇子书房内。

三皇子望着低头盯着地面的姬睿微微皱了皱眉,这个姬睿胆子小又没什么本事,三皇子扶植他座上齐王世子之位,也是因为觉得他更好掌控,可这小子也太无能了,不就是让他搞定个女子,竟然不知道从哪下手,难道要他一个皇子来教他怎么勾搭女子么?姬睿,这次齐王的宴会孝义公主没去就算了,你派人查探一下她都是什么时候出府,在大街上‘偶遇’也一样…三皇子指点姬睿。

这,属下已经派人注意她很久了,姬睿犹豫地开口,孝义公主身体不好,整日卧病在床,几乎是足不出户,属下实在找不到机会同她偶遇。

三皇子不耐烦地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在旁边捂着嘴偷笑的应六公子,无奈地道,小六,别光顾着看笑话,你来教教这个木头,这件事情就教给你们两个人了,一定要把孝义公主的嫁妆拿到手应六公子不屑地撇了撇嘴,殿下,孝义公主一个孤女,她的嫁妆真有这么多?能值百千万?户部亏空可是有三千多万两,拿到孝义公主的嫁妆就能补上这个窟窿?我原本也不相信,可母后说这话的时候很肯定,当年前长公主和驸马手握天下财权,就母后所知的一部分就足以抵得上户部亏空,前长公主夫妻精明能干,从未让旁人染指过这些产业,没有他们的女儿协助谁也别想动这些东西。

事实上,前长公主夫妻为了保护他们的女儿,设置了很多措施,没有人知道孝义公主的嫁妆究竟价值几何,恐怕就连孝义自个都不知道,只有在她出嫁的时候,她才能拿到那份真正的嫁妆单子…殿下,这也太危言耸听了,前长公主和驸马都去世这么多年了,原来他们手下的人现在还能忠于他们的女儿?应六公子有些不相信,说不定那些人早就叛主自立,等到孝义公主出嫁的时候,他们根本不会出来,反正这天下也没人知道他们手里的东西都是梅家的。

三皇子摇了摇头,不要小瞧了前长公主夫妻,当年梅驸马可是被人称为‘百世一出’的天才,若不是他对皇位没兴趣,这天下根本就没机会姓周…应六公子满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若是梅松柏真这么厉害,当年他们夫妻怎么会不明不白地死了,还有梅家,和这位孝义公主,梅松柏这么厉害,皇上为何还要留着梅家和梅香?难道不怕他们借着梅松柏留下的势力…三皇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皇后曾经说过一些当年的事情,皇后怀疑梅松柏夫妻的死与父皇有关,还有应家当年的…三皇子看了应六公子一眼,敛去眼底地情绪,说道,当年乱世什么事情不能发生,梅松柏夫妻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我们也没必要去管以前的事。

至于梅家,他们一直很有自知之明,虽然梅家出了一个梅松柏,但梅家人从未涉足过朝堂,而梅香一个失去家族依靠的女子能有什么作为,再说她从小就体弱多病,太医都说她活不过三十岁,父皇自然是觉得没必要去害一个注定无为早死的女子…听到这里,应六公子不禁有些惋惜又羡慕地喃喃道,原来如此,真是太可惜了,梅松柏只留下一个女儿,白白浪费了…三皇子锐利的目光射向应六公子,他这个从小玩到大的伴读,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些口无遮拦。

应六公子眉头一抖,意识到自己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连忙献媚地看向三皇子,狡辩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梅松柏没把财产留给殿下太可惜了,在他女儿手里太浪费了…三皇子瞧着应六公子摇头晃脑的样子,点了点他的额头,沉声说道,户部亏空太大,这几年为了赈灾我们自己已经往里填了不少银子,若是拿不到梅香的嫁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提到户部的亏空,应六公子也不敢玩笑了,脸色一正说道,若孝义公主的嫁妆真有殿下说的这么多,属下一定帮殿下拿到手,不过这事就算一切顺利,孝义公主也不可能马上就嫁给姬睿,殿下可有法子把户部的事情拖下去?这个你不用担心,二皇兄那边已经安排了人手盯着,不让任何人查户部的账目,接下来朝廷要忙秋闱的事,正好可以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在梅香疏忽的地方,有阴谋正针对她展开,然而这个时候,梅香的心思全都用在了怎样阻止钱珠玉的夫君参加秋闱上面。

在与青木几番商议之后,梅香终于在秋闱举行前十日下手了。

钱姐夫在京城这几个月,并不经常去参加诗会学会,族里介绍的那位老先生已经承诺,会在杜阁老跟前提提他的名字,所以他不急着去结交权贵,目前最重要的是温书,把老先生给他出的几个题目参悟透。

直到距离秋闱不到半个月的日子了,老先生建议他放松一下,不要把弦绷得太紧,免得心态不稳在考试的时候发挥失常,另外还要把身子调理好,不要倒在考场里。

所以这一日钱姐夫又接到帖子,几位还算相熟的学子在四季阁聚会,钱姐夫便应承了下来。

就是在这次聚会之后,钱姐夫回到王宅当晚忽然下吐下泻起来,急得钱珠玉赶紧派人去请了郎中,让人没想到的是郎中诊脉后说钱姐夫中了毒,开了一堆祛毒的汤药,结果钱姐夫喝了汤药后病情不见转好反倒加重,直接倒在床上起不了身了。

钱珠玉一皱莫展,只好连夜赶去长乐侯府,求了长乐侯夫人递帖子请太医过来给钱姐夫诊脉。

结果太医来把了脉也说钱姐夫是中了毒,不过毒中得并不深,在加上他现在太过虚弱,太医就没有开祛毒的药,而是开了发汗的药,让毒气随着汗液慢慢流出来。

知道钱姐夫没有性命之忧,钱珠玉放了一半的心,但太医说不养个八月,钱姐夫怕是恢复不了,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参加今年的秋闱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曹家做客钱姐夫生病当然并不是真地中毒,只是梅香用了两枚当年智能大师给她的药丸,实际功效润肠去燥通便,表面上却像中毒。

虽然知道钱姐夫没有大碍,只是拉肚子拉得虚脱,养上一段日子就能恢复,但四季阁是梅香的产业,钱姐夫是在四季阁聚会回来后生病的,梅香为了表达歉意,派人送了许多补品给钱珠玉。

倒是钱珠玉夫妻收了梅香这么多东西感觉很不好意思,那晚钱姐夫被诊出中毒,钱珠玉立刻派人去询问了其他几位听钱姐夫一起去吃酒的人家,发现只有自家夫君一个人病了,这样一来就不可能是酒楼的菜饭出了问题。

钱姐夫因为无法参加秋闱,这几日躺在床上就琢磨这事,越想越觉得应该是那天聚会上有人给他下毒,目的就是不想让他参加科考。

钱姐夫对这次应试一直觉得十拿九稳,朝廷录取人数有限,那些同样想上榜的人自然会把他当做眼中钉,所以才会背后下黑手,要不然为什么那天参加宴会的人里只有他病倒了。

钱姐夫越想越觉得当天有几个人神情不对,这几个人平时跟他关系不冷不热,那天宴会上却跟他有说有笑热情地有点过分,而这几个人恰恰水平跟他不相上下,大家在一起可说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钱姐夫最后得出结论,他让别人感到了威胁,所以才会有人对他下手黑。

只是可惜,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谁做的,所以这个亏他只能哑巴吃了,没机会报仇了。

钱姐夫迅速在心里划出了几个最可疑的人名单,打定主意以后要离他们远着点,或者彻底绝交。

不得不说,钱姐夫实在想多了…钱姐夫因为身体不适不能参加秋闱,在他能从床上起来后,钱珠玉夫妻商量了一番决定提前会津城,还是在自个家里养病更舒服一些。

钱珠玉来长乐侯府告别,原本大家以为他们夫妻能在京城呆到明年,大家之前商量了不少以后日子出游的计划,秋闱之后去赏花游湖啊,赏菊花品秋蟹啊之类的,如今全都搁浅了。

褚红襄拉着钱珠玉依依不舍,梅香在旁边看得有些心虚,不管怎么说钱珠玉的夫君不会被卷进科举舞弊案里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八月十四,六娘七娘携手来看望长乐侯和夫人,送上她们亲手做的月饼。

薛碧儿去厨房张罗中午的席面,梅香和褚红襄在一旁作陪,四夫人作为李家本家的长辈,难得地现身了。

六娘七娘笑颜如花,两人一句接一句把长乐侯夫人逗得直笑,为人妇后比未出阁的时候开朗了许多,看来她们在曹家过得很不错。

六娘临走时邀请长乐侯府众人过几日去曹府游玩,…娘今年养了几盆墨菊,想过几日邀请几位相熟的夫人过去赏玩,正好我今日过来,便让我跟夫人问一声几时有空。

我整日闲在府里,哪天都有空,长乐侯夫人笑道,待曹夫人定了日子,你派人过来说一声便是。

梅香和褚红襄代长乐侯夫人把六娘七娘送过马车旁,六娘忽然拉着梅香道,这次瞧你气色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跟夫人一起来曹家坐坐吧,别老是闷在屋里,没病也能闷出病来。

你也别想太多,都是自个亲戚,没什么害羞忌讳的,在曹家就当在侯府一样…梅香虽然对六娘突然的热络有些诧异,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便点头笑着应了。

八月十八,长乐侯夫人带着梅香和褚红襄来到曹府。

六娘七娘早早就侯在了门上,长乐侯府的马车一停下,六娘便走上前侯在长乐侯夫人马车外面,在翡翠挑起车帘后,亲自上前扶着长乐侯夫人下车,梅香和褚红襄跟在后面依次下来。

行过礼问过好,六娘让七娘留下安排侯府的马车,带着长乐侯府众人往曹夫人那边去。

六娘边走边同长乐侯夫人说着今天的安排,原来曹家就只请了长乐侯府一家客人,这样一来倒是清静不少。

上午夫人们说说话,顺便给我们家那几盆墨菊掌掌眼,下午有请女先生到府里来讲故事,咱们人少听说书人讲故事比听唱戏更有趣一些,中午的筵席订了海川五岳楼的席面,特意点了螃蟹宴,这日子正是吃蟹的好时节,六娘道。

哪用得着到外面订席面,都是自家人,随便吃点就好,长乐侯夫人嗔怪道。

六娘忽然有些害羞地道,哎呀,还不是我们几个小辈想跟着夫人们沾光,五岳楼的席面我们哪有机会吃啊,夫人就别怪了,让我们几个小辈遂了心愿。

长乐侯夫人听了六娘这话笑了起来,正要开口打趣她,却听得前面有人哎吆叫了一声。

好啊六娘,这是在长乐侯夫人跟前告我的状呢,难不成平日里我们府上都没管你吃饱,教你见了长乐侯夫人就嚷着要吃的。

原来是曹夫人迎了出来,正好听了六娘先前那番话,便接上话头不饶她。

娘啊,媳妇可不是这个意思,瞧我嫁到曹家这三年胖了三圈,就知道平时吃地有多好了,是媳妇我自个嘴馋么,想借着娘和夫人的光,尝尝这五岳楼的蟹宴,听人家说这可是京城第一美食,媳妇我一听就止不住流口水了。

六娘一番话,把长乐侯夫人和曹夫人都惹笑了,两人打过招呼相携着走在前面。

六娘略微退后了一步,走在梅香和褚红襄旁边。

六娘问梅香道,螃蟹是凉性的,你是不是不能吃?稍吃一两只无妨,梅香答道。

六娘有些懊恼,我怎么把这个忘了,让五岳楼的师傅再添几个暖胃的菜吧。

梅香不想为了她一个人而麻烦,便想拒绝但她还来不及同六娘说,六娘已经吩咐婆子去五岳楼传话了。

六娘这么费心思,倒教梅香有些不好意思。

曹家老大是官身,在外地任职,六娘嫁过来后便跟在曹夫人身边学习管家,去年彻底接过曹家的掌家大权,看那些丫环婆子在六娘跟前恭敬的态度,六娘对新身份适应地很好。

六娘七娘以前住在长乐侯府那段日子,两人就是个小团体,与她们并不亲近,倒是成亲后,两人性格发生了很大变化,让人更愿意亲近结交了。

既然六娘像她示好,没道理她非要做恶人,多个互利互惠的人不是更好,梅香不禁想到。

长乐侯夫人和曹夫人在屋里说话,梅香和褚红襄陪了一会便被六娘叫了出来。

七娘已经安排马车过来了,六娘便把七娘往梅香二人跟前推了推,别老在屋里坐着了,让七娘陪你们在院子里转转,今天没有外人,内院可以随便走,园子里头花开地正好,去玩会吧。

六娘还有其他事忙,把梅香二人交给七娘后便离开了。

七娘相比六娘,稍显稚嫩了些,三人沉默了一会,七娘这才想起话题同梅褚二人说笑。

曹家的花园没有长乐侯府大,但是对于御史府邸来说却是不小了,褚红襄年纪小,不免就把心底的怀疑露在了脸上。

七娘瞧着褚红襄瞪大了眼睛,笑着解释道,这宅子是曹家祖上传下来的,曹御史的曾祖父在前朝做到了阁臣,这院子就是那时候置下的,幸好当年前朝末战乱那几年京城一直没有军队打过来,是以新朝不过十年京城就繁华如昔了。

前朝末年大约是各路人马暗地里有过协商,不管民间怎么乱怎么打,京城一直没有人动。

直到最后各大世家选出了新帝人选,由永安帝带了十万兵马包围了京城,里应外合之下,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京城。

所以,京城并未在朝代更替的时候遭受战火洗礼,这些老宅老院都得以保留。

花园里百花盛开,彩蝶翻飞,褚红襄挥着手帕穿梭在花丛间追着蝴蝶跑,旁边几个丫环护在她身边。

梅香和七娘在旁边看了一会,七娘便道,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到那边去坐一会吧。

梅香抬头望过去,那亭子就在不远处,便点了点头。

坐在凉亭里,梅香同七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她的目光不时瞟向远处的褚红襄。

梅香早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养成了多疑的性子,也许是因为她心底潜意识里还存着几分害怕,害怕被人算计到翻身无力,所以只能时刻警醒着。

褚红襄不知不觉离得有些远了,梅香便起身冲着她喊道,红襄,不要跑远了。

褚红襄抬头看了亭子一眼,唉了一声。

梅香回过头,发现七娘在望着她笑,便道,红襄年纪还小,做姐姐的不能不管着她,省地她把性子玩野了。

我真是羡慕你们,七娘眼神微微抖了一下,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几个虽然不是亲生姐妹,关系却这么好,比有些人家里血缘亲情的姐妹面和心不合强多了…第一百三十七章 警惕梅香知七娘定是想起了三娘几个人,便劝道,你也很好啊,有亲姐姐疼着操心着,六娘对你可是真不错…七娘脸上一红,是啊,多亏有姐姐照顾我,当年在丰城,我们两个谁也没想到能都留在京城,我本来以为京城离乡背井日子一定不好过…你们两人现在过得不错,六娘很难干,曹夫人很看重她,等她再生个儿子,她在曹家的地位谁也不能忽视,梅香说道,还有你,你今天过来是帮忙的?因为长乐侯夫人要来,我过来帮姐姐,也能见见夫人,多亏了夫人,才有我们姐妹的今日,七娘说道。

七娘这话说得没错,长乐侯夫人对李家的人真是没得说,从未委屈亏待过谁,尤其是对小辈,格外地疼惜爱护。

两人在亭子里坐了一会,七娘突然说想起来了有重要的事忘了跟六娘说了,很抱歉地站起身同梅香说了几句,梅香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七娘便带着丫环匆匆离去了。

梅香闭眼倚在亭柱上感受着微风轻抚,过了一会她忽然觉得周围太安静了,睁开眼环顾四下,除了守在一旁的曹府丫环,园子里已经没了褚红襄的身影。

梅香皱眉问那个丫环,褚小姐她们几个人去哪里了?回小姐,褚小姐不小心弄脏了裙子,去寻夫人换衣裳了,她刚才差人过来同您说一声,但看到您在休息便没有打扰,她让奴婢同您说不用担心,她去换了衣裳就过来,请小姐在这里等她一会便好。

梅香心中微觉有些不对,有什么瞬间划过她心头,她心中一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丫环,果然发现了丫环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

梅香心底涌起一股失望。

带我去马车停放的地方,梅香说道。

丫环诧异地抬头望着梅香,小姐,您去马车那边做甚么?曹家的主子做事是不是都要提前给你们这些下人解释?梅香的语气冷了下来。

丫环被梅香严厉的目光吓了一跳,呐呐地低下了头,不敢再与梅香对视。

梅香冷哼了一声,如果说刚才她只是怀疑有问题,这会基本已经能肯定有人在搞小动作了,哪家的丫环会这般对待客人?丫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头快速琢磨着该怎么办,夫人可是交代她一定要让梅家小姐留在亭子里…梅香眯了眯眼,丢下丫环,直接往回走去,她不知道去马房的路,但却记得回曹夫人屋子的路怎么走,不用丫环带路,按照之前她们过来的路线直接倒回去就是了。

与梅香外表看上去地弱不禁风不同,她行走如风,远远地把那丫环甩在了后面。

丫环心知坏了,边喊边跑着追在后面,明明梅小姐是走着地,她却怎么也追不上。

没一会,梅香就进了曹夫人住的院子,她在院门口停住脚步,后面的丫环终于赶了上来,一时收不住步子差点撞在梅香身上。

梅香似笑非笑地瞧了喘不过气来的丫环,稳步迈进院子,院子里的丫环婆子乍一看到梅香二人,都愣了一下,眼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梅香身后还在大喘气的丫环身上。

看到梅香一个人回来,长乐侯夫人有些诧异,去哪里玩了,褚丫头没同你一起回来?莫不是在外头玩疯了?红襄在花园里弄脏了裙子,梅香说道。

怎地这般不小心?长乐侯夫人有些担心。

红襄是贪玩了一些…梅香目光闪了闪,隐晦地道,曹夫人,可否拜托您派贵府的丫环去侯府的马车那边取包袱过来,我们姐妹出门都会多备一套替换的衣裳,就是怕不小心弄脏了裙衫…曹夫人瞧见梅香忽然出现,脸上表情僵了一下,这会听了梅香这话,忙回过神来道歉,说都是曹府的丫环伺候不周,差了身边的嬷嬷亲自去马房去包袱。

梅香瞧着曹夫人若无其事地行事,便也不动声色地站在长乐侯夫人身后,今日她就跟在夫人身边了,倒要看看曹家捣的什么鬼。

七娘从花园离开后,直接去寻了六娘。

六娘见七娘急匆匆过来,挥手让下人退了出去,问七娘道,怎么了,为何这么慌张?难道被她察觉了?七娘默默地摇了摇头,目光盯着地面看了许久,忽然闷闷地出声,姐,咱们这么做是不是错了?她跟三姐她们不一样,从没欺负过咱们,在侯府的时候还出言为咱们解过围,咱们这般害她,会不会太…太忘恩负义?六娘见七娘说不下去,直接接口道。

七娘抬头看了六娘一眼,没有反驳默认了下来。

七妹,你以为我想这么做么?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啊,六娘叹了口气,说道,你我如今在曹府里得体面,还不是因为曹夫人觉得咱们有用抬举咱们。

这事是曹夫人亲自交代给二爷的,若是我不肯帮二爷,那我在曹夫人眼里还有什么用处。

若是在曹夫人那里失了宠,你能想象咱们两个会过什么日子,难道你还想过以前在丰城受人白眼被人欺负了也不能言语的日子?可是姐,这种事害人名节,这,她刚才还关心我们姐妹在曹府的生活,我的良心…七娘有些语无伦次了。

七妹,你忘了么,你我早已嫁为人妇是曹家的人了,将来还要为曹家生儿育女,你就算为了良心宁愿自个受委屈,可要为你将来的孩子们着想,难道要让他们也活得像我们一样,受人白眼长大?那真要这么做了,她要是不愿意嫁给那人,那她以后…你放心吧,二爷已经应承我了,不会让姬公子做逾矩的事,今日就是给他一个亲近她的机会,若她不愿意,姬公子不会纠缠的。

今日府里又没有外人,就算这事最后成不了,咱们曹家不说,姬家也没脸到处宣扬,大家全当没发生过就是了。

……应六公子和姬睿从曹家后门进了院子,早有安排好的小厮侯在那里等他们。

小的曹欢,二爷吩咐小的在此恭候两位爷,小厮说道。

姬睿脸色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应六公子挑了挑眉,说道,曹欢,你们家二爷都把事情安排好了?二爷同二奶已经安排好了,请两位爷先随小的去花园旁边等一会,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二奶奶会派人过来跟小的说,到时候二位爷在进花园…曹欢边说边在前头领路,应六公子听了他的话戏谑地看了姬睿一眼,揶揄道,要进园子的人是这位爷,可不包括我,你可别记错了。

姬睿低着头一脸的严肃,好像他将要做的事不是风花雪月之事,而是君国大事一般,真是一张老实忠厚的脸,除去他眼底深处时不时闪过一片阴霾…曹欢把应六公子两人带到离花园比较近的一间厢房,留下二人在屋里,他则守在门口等候传消息的人。

应六公子瞧着姬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有些不服气,我说你摆这张臭脸给谁看呢,殿下现在不在这里,你就别装了。

姬睿眼皮子抖了抖,一脸无奈地道,六公子,在下并不是装地,为殿下效力义不容辞,只是这般算计一个女子实在不光彩,在下才觉得颜面无光。

行了吧,孝义公主虽然还小,可看她那个样子,将来肯定是个大美人,能娶到她,你就偷笑吧,应六公子嗤笑道,还有她手里的嫁妆,殿下虽然说了要把嫁妆拿去填户部的亏空,但也不会亏待了你,肯定会留一部分给你的。

你啊,就别装得这么正义了,真要不想做,殿下手下有的是人,不是非你不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姬睿咳嗽了两声没有同应六公子争辩,他一个外室子要坐稳齐王世子的位子,就要从里到外都表现地恰到好处,若是他太奸猾了,三皇子怎么能放心用他呢?姬睿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眼,应六公子没说错,梅家的嫁妆,三皇子拿了大头,怎么都得给他这个看似吃亏的人留点残渣吧…曹欢在门外敲了敲屋门,小声道,两位爷,可以过去了,人在那边等着了。

姬睿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应六公子横了他一眼,走吧,不会想要我抗你过去吧?姬睿闻言叹了口气站起身,整了整衣冠,弹了弹袍角,这才一脸严肃地推门出来。

应六公子嘴角抽了抽,脸上做出一副恶心状,他抓起桌上的茶杯一口而尽,抬脚跟在姬睿后面出了屋。

曹欢带着姬睿和应六公子轻手轻脚地往亭子方向走,三人偷偷摸摸来到一棵花树后面,先停住身形,曹欢这才伸头往前面的亭子望去。

咦,怎么没人呢?曹欢小声嘀咕了一句。

应六公子早就对这样小偷一样的行径有些不耐,一把推开曹欢自己伸头看了一眼,同样诧异道,人呢,不是说在亭子里等着么,人怎么不在?第一百三十八章 麻烦曹夫人屋里的众人还没等来去取衣裳的人,褚红襄先回来了。

褚红襄一进屋眼睛就看到梅香完好无损地坐在椅子上,不觉微微松了口气。

梅香瞧着褚红襄这个样子嘴角微微一翘,冲着她炸了眨眼,红襄丫头还算不笨,发现事情不对就赶紧回来找长乐侯夫人,孺子可教,没白费了她们姐妹从小就教导她。

不是把衣裳弄脏了么,怎么就跑回来了?长乐侯夫人拉着褚红襄上下打量。

褚红襄脚尖踢了踢裙角,裙角的污迹翻了出来,我没看到园子里有个水坑,不小心弄湿了裙角,记得曹夫人说今日府里没有外人,我就直接过来寻夫人了。

只是在夫人面前出丑了,褚红襄边说边对着曹夫人行了一礼。

无事,总归没有被外人看到,曹夫人笑着道,小孩子贪玩些是有的,长乐侯夫人就不要责怪她了。

既是曹夫人替你求情,那就饶了你这一遭,以后不许这般无状了,长乐侯夫人道。

褚红襄笑着应了是,脚步轻移站到了梅香身边。

没事的,稍安勿躁,梅香在褚红襄耳边轻声说道。

去取衣裳的嬷嬷终于回来了,六娘七娘也跟着一起过来,在她们见到梅香的那一刹那,六娘眼底地波动,毫无遗漏地被梅香看了个清楚。

梅香陪着褚红襄到里间换下裙子,二人耐心地陪着长乐侯夫人,一直到下午才离开曹家。

期间六娘和七娘再度想带着梅香离开,都被她婉言谢绝了,她已经同褚红襄说过,两人不会再离开长乐侯夫人寸步,不管曹家背后想做什么,都不敢在长乐侯夫人面前乱来的。

察觉到梅香暗暗地抵触,六娘心知大势已去,曹夫人交代给他们夫妻的任务是完不成了,看梅香的态度,以后恐怕也会对他们曹家退避三舍。

六娘心里忽然松了口气,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在她心里回荡,她自个也说不清对这样的结果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回到长乐侯府,褚红襄跟着梅香去了梅苑,直到这时候两人才有机会把在曹府的事情说清楚。

…那几个丫环带着我出了花园,七拐八拐地进了一间屋子,其中一个说是去取衣裳,结果去了半天都没回来,我就觉得不太对劲,越看那几个丫环越心虚,我说回花园找你,她们就拦着我,就凭她们也想拦住我?褚红襄挽起袖子亮了亮小拳头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从屋里冲出来,不记得回花园的路怎么走了,还好她们带我去的地方离曹夫人的院子不远,也是我运气好乱走一通竟走到了曹夫人的院子…你这次还算聪明,知道发觉不对就赶紧出来,以后身边没有自己人,不要在别人府邸里乱走,也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梅香对褚红襄的机警还是很满意地。

褚红襄得意地点了点头,稍后又问梅香,虽然在曹府没发生什么,但曹家肯定是搞了小动作,这事要不要同夫人和薛姐姐说一声?梅香沉吟了一会说道,夫人那边就算了,没发生什么事咱们就没有证据,这么到夫人面前说,倒像是在告状一样了。

薛姐姐那边得说一声,好让她对曹府有点戒心,至于六娘七娘以后咱们都远着些她们就是了…对于曹家在背后可能搞的小动作,梅香心里多少能猜到几分,姬睿同曹夫人本来就是亲戚,上回姬家宴客被她拒绝了,看样子,姬睿是不打算轻易放弃了。

梅香坐在窗口望着窗外的景色,皱眉沉思,过了许久,一道精光在她眼底闪过。

梅香嘴角翘了翘,原来如此,原来是为了这个姬睿才这么迫不急的地想要娶她…梅香很有钱,有钱到令很多人心动,同样梅香的身份很特殊,特殊到令很多人不敢打她的主意。

姬睿忽然对梅香起了心思,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地,就目前的清醒来看,姬睿是三皇子的人,而三皇子一派在户部则有一个大亏空。

以三皇子的性子,他不会放着户部的亏空不管,那样太危险了,一旦被人揭发出来可是大事件。

在前一世里,姬睿也是在这个时候接近梅香,那时候两人关系进展很快,年底两人就成了亲。

虽然那时候户部亏空已经被揭发出来了,但因为朝廷要先忙着处理水患,再加上之前的科举舞弊还没有最终定论,户部的事情就被推迟发落了。

梅香不知道前世涉及到户部亏空事件的人被如何发落了,只记得三皇子被禁足思过了一年,但是最后三皇子仍然斗翻了大皇子坐上了太子之位,这就说明户部亏空事件并未让三皇子伤筋动骨。

事实上,户部亏空的钱粮并不是三皇子一派私吞掉了,只是他们为了面子,多开少报,结果导致出了亏空,所以说三皇子的罪责并不是很大。

也许在这次事件中倒霉的人,原本就是永安帝早就想除去的人,并不是永安帝针对三皇子的清扫。

再加上若是三皇子想办法把这个亏空补上了,那他就成了无过而有功了,算算时间,一年之期可不就是姬睿从梅香手中拿走嫁妆的时间…想通了事情的原由,梅香便思索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她可不想一天到晚被人惦记着,日日防贼劳心劳力又防不胜防。

这次的事情很难办,即使她自己一辈子不用,梅香也绝对不愿意把爹娘留下的产业送给三皇子。

产业同她父亲留下的那一箱子书是不同的,父亲留下那些书,本意是造福百姓,是以梅香愿意委屈让步。

梅香越想越头疼,心里不觉升起一股怨气。

这些人整天想着怎么算计她怎么从她身上捞好处,怎么就不想自己创一番事业,真是够有出息的……三皇子府邸。

因为在曹府没办成事,姬睿和应六公子脸色都很难看,两人垂着头不敢看三皇子。

三皇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两个最倚仗的属下,沉吟了良久才说道,今日这事怪不得你们,这种阴私之事不能正大光明地进行,发生意外并不奇怪。

姬睿你先回齐王府吧,这事改日再说。

姬睿应声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了三皇子和应六公子。

小六,你看孝义她是不是已经有所察觉了?上回拒绝了齐王府的邀请,这回在曹家又让她躲了过去,若都是巧合那她运气也太好了些…应六公子皱眉想了一会才回道,殿下,属下觉得不像,孝义公主本来就很少外出参加宴会,虽然齐王妃搬出了前长公主做借口,可孝义公主年幼失沽,对前长公主怕是没多少印象了,所以这个借口不起作用,也是情有可原。

至于这次在曹家,姬睿人都没出现,孝义公主怎么可能发现有问题,只能说是曹家没有安排好,阴差阳错让她躲了过去…殿下,我总觉得咱们的做法有些不地道,难道真得只有孝义公主这一条路可以走么?就算姬睿成功了,那也得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才能把孝义公主的嫁妆搞到手。

三皇子沉默了,最近老大那边有些人又不老实了,他很担心是不是户部的事情被他们发现了,要补上户部的亏空,短时间内他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了。

三皇子按了按眉头,说道,你回去把这事同三表哥说一声,看他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应六公子沉默了一会,这才应是退了出去。

应六公子出了三皇子的书房,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心里叹了口气,脸上神情微显落魄地走了。

回到应家,应六公子先回自个屋里梳洗了一番,这才拿着扇子一摇一摆地去找应三公子。

应三公子正在书房里捧着一本佛经细看,应六公子挥手拦下下人的通报,轻手轻脚走到桌边,伸手往应三公子手里看了一眼。

应六公子发现应三居然在看佛经,不禁挑了挑眉,三哥,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了,这可不像你啊。

应三公子把目光从经书上移开,斜睨了应六一眼,又扫过缩在角落里的自家书童。

书童一面心中暗暗叫苦,一面低着头试图在地面上涌目光戳个洞出来,好把自己的小身板藏进去。

应六公子嘿嘿笑了两声,你别怪他,是我不让他通报的,真是没想到应家博学多才的三公子研究起佛经来了。

佛经能修真养性,你也该多看看,应三公子沉声说道。

别,我最头疼看书了,应六公子撇了撇嘴,回头同应三公子的书童说道,茶水凉了,给你们家公子重新添热茶来。

书童如蒙大赦般应了是,提着茶壶溜了出去。

应三公子合上经书放到了一边,眼睛望着应六。

应六公子被应三看得有些不自在,假咳了两声正色道,三哥,殿下有事让我问你…第一百三十九章 风波起应三公子从书局里出来,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罩顶风雨欲来。

应三公子有些与众不同,他最喜欢这种乌糟糟的天气,不冷不热还伴着风。

应三公子提着新买的书上了马车,他没有直接回府,而是驱车到了茶楼,他最喜欢在阴天的时候坐在茶楼窗下,伴着微风细雨品茶赏书。

应三公子全身心沉浸在书本之中,没有察觉到刚进来的小二提着水壶在他身边已经站了许久,直到他的书童觉得这小二太过大胆,上前来驱赶,才注意到有人站在他身旁。

应三公子抬头看向身边的小二,面貌清秀的小二挣开了书童的拉扯冲着他眨了两下眼睛。

应三公子有些茫然,眼前的小二似乎有些眼熟,他挥挥手让书童放开他。

你有事?应三公子问小二。

小二眼珠一转瞟向旁边的书童,书童有些气恼地道,公子,这小子太不老实了…应三公子抬头阻住书童的话,吩咐道,你到门口守着,不要再让人进来书童撅了撅嘴,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也不敢违背自家公子的话,只好气鼓鼓地出了包厢守在门口。

见书童把门关好,穿着小二装束的梅香规规矩矩给应三公子行了一礼。

应三公子别来无恙…你…?听到对面的人口出悦耳的女声,应三公子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试探地问道,孝义公主?梅香微微一笑,三公子果然慧眼如炬。

应三公子对梅香的落落大方感到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孝义公主要见在下,为何穿成这般模样?我是要见公子,却不想被人知晓我与你见过面,一来想为自个少些麻烦,二来也是为公子着想不愿给公子添麻烦,梅香说道。

应三公子看了梅香一眼,起身把窗户遮上了半边,他多少已经猜到了一些梅香今日找到他的原由,但是梅香如此大胆的行为还是让他吃惊不小。

孝义公主请坐,应三公子提起桌上的茶壶先给梅香斟了杯茶,再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拿起茶杯走到窗口,望着窗外的景色,神思恍惚。

梅香今日来找应三公子是为了三皇子谋算她嫁妆一事,她想了好几日没有想出好法子,只能找应三公子谈判试试看一途。

其实梅香选中应三公子做突破口,多少有点欺负应三公子的意味。

因为她知道应三公子在三皇子手下众人中难得地中正,就算他帮不了梅香也不会出卖她。

梅小姐,你来找我是不是因为察觉到姬睿对你的纠缠?应三公子开口正中梅香的心思,不禁令梅香对他更高看了一些。

我愁的不是姬睿,而是他背后的人,被人无端惦记算计实在不是什么好感觉…这件事情你不用再担心了,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了…梅香瞪大了眼睛望着应三公子,三公子,你的意思可是三皇子他…?你已经知晓这事是三皇子要姬睿做的了?应三公子回头问梅香,眼神中带着疑惑。

这并不难猜,姬睿同我素不相识,若是背后没有人指使他未必会想起有我这么个人,再说了,姬睿不是齐王嫡子却被封为世子,若想坐稳世子之位,最好的联姻对象应该是世家小姐,而不是我这样的孤女…梅香解释道,刚才三公子那句话,我可否理解为,三皇子已经放弃谋算我的嫁妆了?应三公子看了看手中的茶杯,沉声说道,三皇子已经得到他需要的东西,不会再惦记你的嫁妆了。

梅香狐疑地看了应三公子一眼,虽然她觉得这事解决地太巧合了些,但想来应三没必要骗她,也许是三皇子从其他渠道得到了钱财。

梅香站起身,即使如此,那我就没必要在同三公子商谈了,不管三皇子为何会改了主意,在下都谢过三公子。

梅香盈盈一拜欲待告退,应三公子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目光盯在梅香身上。

今日一别,小生以后恐怕无缘再与梅小姐相见了。

梅香疑惑地望着应三公子,三公子,这是要出远门?我们一家过几日便要离开京城,今生我都不会踏入京城一步了…梅香震惊,这个消息比刚才听到三皇子放弃算计她还要令她感到震惊,三公子…梅香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事恐怕同应家族里有关,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插嘴的。

离开京城也好,以三公子的才学,在哪都能建功立业,也许去了外面更适合你,尔虞我诈少一些,有更多的机会做你想做的事,梅香想到应三公子不在踏入京城,那多年后那次赈灾他就不会去,也就不会死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离了京城,得了天下。

应三公子目光炯炯地望着梅香苍白的脸,再次感叹这个女子果然与众不同。

应三公子以他父亲放弃家主之位,他们三房一家离开京城,他永不再踏入京城为代价,换取应家对三皇子最大的一次支持,应家将在两个月内筹集四千万两银子,交与三皇子填补户部亏空。

在另一面,在接受应家援助的同时,三皇子应承三公子再不会打梅香的主意。

应三公子这般做并未是为了梅香,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对家族之间的争斗对朝堂上党派之争感到了厌倦,梅香有句话说地很对,离开京城的确尔虞我诈会少一些…应三公子望着梅香黑亮的眸子,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舍和羡慕。

你很信任宝亲王,应三公子说。

这是一句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梅香不知应三公子为何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疑惑地回望应三公子。

这家茶庄是宝亲王的铺子,你敢在这里乔装与我见面,不是因为对宝亲王信任,就算出了事他也会帮你么?梅香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旋即脸上微红。

她其实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在宝亲王的地盘上是安全的,便选在这里同应三公子见面。

望着梅香羞红的脸庞,应三公子目光微黯,他沉吟了一会送客道,梅小姐,没有其他事的话,你还是早些回长乐侯府吧,虽然这里是宝亲王的地方,可这里的客人并未都是宝亲王的人,被人认出你来客不太好。

梅香起身拜别应三公子,三公子,后会有期。

应三公子嗯了一声,恕不远送。

梅香回到长乐侯府,心情十分放松,今天的事情解决地很顺利,她没有做什么三皇子那边就放弃了,若不是对应三公子的人品很有信心,梅香根本不会相信,真是诡异地幸运。

原本按照梅香计划,先说服应三公子,再让应三公子说服三皇子不要打她的主意,这事的成功率满打满算也就一成。

梅香记得前世里那位揭发科举舞弊案的御史的姓名,也记得那个揭发户部亏空的官员姓名,她原本想以此作为条件,同应三公子谈判,没想到最后压根没用上。

想到应三公子一家都要离开京城了,那后面的两场风波就不会波及到他,最后想要提醒的话也被梅香吞回了肚子里。

梅香之前还做了最坏的打算,她这一世绝对不会再嫁给姬睿,若是无法说动应三公子,不能打消三皇子谋算她的念头,那她就逃出京城去,哪怕隐姓埋名做个普通人。

这最后一步会很危险,会连累长乐侯府,会暴露青木等人,所以若非万不得以,她不会走最后这一步。

梅香并不知道应三公子同应家和三皇子所做交易的具体内容,但接下来的日子里,长乐侯府没有在收到齐王府的邀请,也没有人来刻意找梅香,一切都风平浪静。

永安十年九月初,秋试放榜,几家欢乐几家愁。

放榜两日后,落榜的学子们开始整装行礼,准备离京回家。

放榜第三日,有学子跪在礼部衙门口哭诉,科举不公,考官徇私舞弊,那名学子当场被人拖走,事后寻无所踪。

第四日,十多名学子聚集在礼部衙门口,要求礼部的人交出昨日那位学子,礼部再次派人压制,将十多名学子扣押在礼部。

第五日,数十名学子再次聚集在礼部衙门口,要求礼部放人,并斥责礼部徇私舞弊在先,扣押学子在后,礼部掌管科举考试,但无权扣押学子。

事态扩大,学子们群情激奋,在礼部官员发生了流血冲突,直到五城兵马司的人赶来,将相应学子与官员全部拿下。

震惊朝野的永安十年科举舞弊案正是拉开了序幕,这是周温称帝后第一次震怒,其牵扯之广涉及人数之众,令京城大小官宦人人自危,就连那些没有参与科举舞弊的官员,也日日担心被无辜牵连。

三皇子的老师杜阁老,在入狱第二日便亡故了,有人说是畏罪自杀,有人说是含冤屈死,究竟真相如何百姓们无从知晓,风波未平,谁也不敢多言妄言。

第一百四十张 前往封地今年李家没有子弟参加科举,唯一官身的瑢哥也在京外任职,科举舞弊案并未波及到长乐侯府,只有钱珠玉写了信来表达他们夫妻的后怕。

钱珠玉信里说道,这次钱姐夫能躲过舞弊案的风波,皆是因祸得福,他拜师的那位老先生已然受了杜阁老牵连,原来同钱姐夫一样投在老先生门下的学子无一幸免全部进了大牢,只有钱姐夫人一人因没有参加考试而逃过一劫,导致钱姐夫对那位给他下毒的人又恨又感恩。

原本钱珠玉夫妻因钱姐夫没能参加考试,在族里受了长辈不少责备,钱珠玉更是因为没有照顾好自家夫君而受了公婆不少白眼和冷落。

如今王家族里态度全变了,钱珠玉的婆婆对钱珠玉更好了,私下还说钱珠玉是王家的福星。

能给夫家锦上添花的媳妇固然好,能避祸趋吉的媳妇才是真难得。

科举舞弊案牵连甚广,因三皇子之前势力扩大,这一次他手下牵涉其中的人极其多。

黄河水患的消息再也掩盖不住了,舞弊案还未结束,朝廷又被水患的事情弄地焦头烂额。

因为水患赈灾,户部亏空的事情同样被人揭发了出来。

不过这一次,三皇子学聪明了,先同二皇子一起在永安帝面前哭诉了一通,然后没几天就把银子双手奉上,把亏空的漏洞补上了,并未因此耽误赈灾事宜。

永安帝早就知晓户部亏空一事,也知道那些亏空的钱粮并非进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私人腰包,加上三皇子两人如今在府邸里开源节流,一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样子,倒是让永安帝对两个儿子很是同情了一把。

几件大事凑在一起,按照轻重缓急处理,倒是户部亏空一事比科举舞弊案更早结案,二皇子在户部的差事自然是丢了,三皇子被斥责后闭门思过,不过时限却从一年变为了半年。

而且,因为三皇子已经因亏空一事被罚,后面清算科举舞弊案时他就没有被牵连进去,一番折腾下来,三皇子手下损失了不少人脉,但他并未背上骂名,且因户部亏空一案,有不少人暗地里对他很是同情。

永安十年下半年一拨又一拨的风波,背后当然少不了大皇子等人的推波助澜,三皇子被禁足,至少半年内是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了,在被三皇子压制了三年多之后,大皇子一派的机会终于来了。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年。

永安十一年五月,梅香十五岁及笄。

及笄宴后,皇后召梅香进宫领赏。

自从科举舞弊案爆出来后,梅香原本每月两次进宫改为了一月一次,她同应皇后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没必要非得表现地多么孝顺。

想起刚才宴会上见到赵四小姐,两人虽是许久不见,可几句交谈之后仍然同以前一样投契。

去年的科举舞弊案和户部亏空案,倒是让京城的勋贵们老实了许多,直到今年开春,大家才重新活跃起来。

梅香跟着陆公公来到皇后寝宫,大殿里只有皇后和她的近侍嬷嬷在。

应皇后笑眯眯地把圣旨递给陆公公,梅香眼见着陆公公面色不改地接过圣旨,连忙跪下。

陆公公展开圣旨宣读内容,梅香俯首贴地,目光在无人能看见的地方轻闪。

果然是赏赐封地的圣旨,当年梅香初封公主时,应皇后就说过会在适当的时候让永安帝给她几个封地,如今梅香及笄时机正好。

不出梅香所料,封地果然是陶城。

陶城,梅香母亲的封地,爹娘在那里同样留下了东西给她,而且很可能是所有遗产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应皇后把梅香从地上扶起来,拉着她坐到身边,如今有了封地,趁着你还未成亲,去封地看一看吧,陶城正好是你生母当年的封地,那里也许有你爹娘留给你的东西…应皇后目光闪烁地盯着梅香,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

梅香心里暗自琢磨着,脸上却露出一片喜悦,好似对这封地很期待的样子。

应皇后往下面扫了一眼,两名嬷嬷走上前来。

这两位嬷嬷以后就跟在你身边,她们是本宫用过的老人了,有她们在你身边,你离京去陶城本宫也能放心一些。

谢娘娘赏赐。

梅香目光扫向两名嬷嬷,其中一人眼熟的很,不正是以前跟着杜兰馨的那位常嬷嬷么。

杜兰馨出嫁后,常嬷嬷就再没在长乐侯府出现,原来还是回到了皇后身边。

经过介绍,梅香知道了另一位嬷嬷姓谢,似乎比常嬷嬷更得应皇后信任,不过她倒没有仗着皇后撑腰就嚣张跋扈,始终低眉顺眼地站在常嬷嬷身边,若不是梅香观察细致,怕是发现不了她眼中的波动。

梅香带着常谢两位嬷嬷从皇后寝宫出来,本欲直接出宫,却在半路上被皇贵妃的人拦了下来。

梅香无奈,只好跟着来人去见吴皇贵妃。

吴皇贵妃倒是没有为难梅香,夸奖了她几句又恭喜了她几句,得知皇上赏了她陶城作为封地,吴皇贵妃为表心意,赏了梅香一匣子首饰。

梅香捧着匣子从皇贵妃寝宫出来,随手便把匣子交给了谢嬷嬷,常嬷嬷眼睛都不眨地跟在谢嬷嬷身旁,更加肯定梅香心中的猜测,常谢两位嬷嬷中当是以谢嬷嬷为首。

回到长乐侯府,梅香先带着常谢两位嬷嬷去见了长乐侯夫人和薛碧儿,将得到封地和皇后命她在一个月内启程前往封地的事说了。

长乐侯夫人赏了常谢嬷嬷各一对手镯,薛碧儿赏的是荷包,每只荷包里是五两银子。

梅香让胡嬷嬷待常谢两位嬷嬷下去安排住处,她则留下来同长乐侯夫人说话。

长乐侯夫人对梅香要独自前往陶城有些担心,薛碧儿也是频频皱眉,梅香长这么大没出过远门,最远的地方就是去清凉寺了,陶城这一去,快则要一个月,慢则要近两个月的路程才能到,长乐侯府的人又不能陪她同去,众人自然很不放心。

待长乐侯回来后,众人商量了一番,决定除了侯府跟去的人,再从镖局雇一队镖师护送梅香。

除了明面上长乐侯府雇佣的镖师,梅香还打算让青木派人跟着她,明里暗里要分两路。

今天在皇贵妃寝宫里,吴皇贵妃在说起她要去封地的时候眼中闪过的刹那精光,还有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都令梅香毛骨悚然。

上次长乐侯府过继嗣子,皇贵妃出手阻拦了,这次梅香去封地,她恐怕要下杀招了。

拥有了自己的封地,梅香公主的身份才算真正座实,与以前只有一个空名头相比,那是天与地的差别。

拥有自己的地盘,可以培养自己的势力,皇贵妃肯定不希望她有出头的一天。

若是皇贵妃在路上动手,对梅香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有常谢两位嬷嬷在身边,她根本做不了什么,而且有这两个人在,一旦她得到了封地里爹娘留给她的东西,她们会上报给皇后,那些东西梅香就又要保不住了,是以梅香若要去封地,就一定要甩开常谢二人。

因有常谢两位嬷嬷整日跟在身边,梅香不方便出府,只好将青木叫到侯府里。

以前梅香与青木见面并未太多避讳,如今却不得不支起屏风挡在中间才能说话。

梅香给青木赐坐,明月奉上茶后很自然觉得退了下去,在下去之前,明月对常谢两位嬷嬷使了个眼色,可惜二人全当做没看见,仍旧牢牢地站在梅香身后不动。

梅香眯了眯眼,端起茶杯轻声说道,常嬷嬷,谢嬷嬷,两位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胡嬷嬷留下就可以了。

常嬷嬷身子晃了晃,眼皮子撩起来看了看谢嬷嬷,谢嬷嬷面无表情地动也不动,公主,皇后娘娘命奴婢二人伺候公主,奴婢不敢擅离公主身边。

啪梅香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沉声说道,青木管事要给我汇报产业的经营状况,我京里期间也有些事情要交代给青木管事办理,暂时不需要两位伺候。

梅香微微侧头望向谢嬷嬷,还是说,谢嬷嬷对我的家产很感兴趣,想要了解一二?梅香看向谢嬷嬷的目光变得锐利,脸色也沉了下去,这个样子已经表明,若是谢嬷嬷再继续留下听梅香与青木谈话,那就是对梅香的家产有了贪图之心。

谢嬷嬷顿时心中一惊,连忙叩首请罪,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告退。

对在宫里谋生的人来说,察言观色是基本功,谢嬷嬷一觉得梅香的表情不对,赶忙服软歇气。

皇后派她们二人跟在梅香身边,主要是监视梅香来的,尤其是等到了封地要把她的一举一动都要汇报给皇后。

不能她们还没去封地呢,就先把梅香得罪了。

谢嬷嬷不明白这位孝义公主究竟是精明还是愚钝,看出了她们监视她的举动却又把话说到了明面上,谢嬷嬷原想给梅香一个下马威,却被她逼了回来。

但梅香又没有借机把事情扩大闹到皇后那里换掉她们,谢嬷嬷觉得也许梅香只是略微聪慧了一点,但太实诚了…第一百四十一章 落水商量了许久,梅香和青木才定好了安排,青木临走时,梅香又掏出封信交给他,等我离开了大队人马,再把这封信交给宝亲王…青木把信收好,躬身离去。

一个月之期很快就到了,梅香这次出行用了九辆马车,行李占了一部分,下人占了另一部分,为了抓紧时间赶路,随同的下人全部都有马车坐。

这九辆马车都是梅香自掏腰包购置的,她现在是去自个的封地,得把排场撑起来,让长乐侯府出钱说不过去,再说她也不缺这点钱。

因着车队太长,梅香一行人天未亮就出府了,城门一开便出了京。

在城门外先汇合镖局的人,然后同送出来的长乐侯和世子李斌告别,一行百多人浩浩荡荡启程了。

因梅香想赶在七月天气进入高热之前到达陶城,一路上他们行进的速度很快,除了晚上歇在驿站,中午一律只停车两刻钟用午饭。

不过两日,梅香一行就已在京城百里之外。

这一日,梅香一行夜宿驿站。

洗去一天的劳累,梅香早早地爬上床铺。

马车坐久了比自己走路还要累人,梅香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弄匹马,以后骑马赶路,不过听说骑马久了也不舒服。

梅香胡思乱想着正要进入梦乡,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院子里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梅香皱了皱眉,将守夜的宝珠叫了进来,去看看怎么回事?宝珠出去了,过了一会回来说,有一户人家这会才到驿站,结果驿馆里的房间不够了,那户人家跑过来问负责护卫梅香的镖师能否跟我们挤一下,镖师怕出事不同意,那户人家的下人就在外面吵起来了。

可知道那户人家是谁?他们家主人可有过来交涉?梅香问道。

没有,那几个下人很粗鄙,只说他们家主人是南方什么大官,让我们腾地方出来给他们,至于他们家主人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宝珠如实回道。

梅香脸色沉了下来,说道,传话给常谢两位嬷嬷,让她们去解决此事。

宝珠应了是退出去,梅香阖上眼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院子里声音渐渐变小,灯火晃了几晃也熄灭了。

梅香心中暗道,常谢两位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办起事来效果显著啊,不能收归己用真是可惜了…第二日一早,梅香一行人天不亮就起来了,一番忙碌用过早饭就要继续赶路,梅香这边却有人来求见。

明月过来传话,说是昨晚到的那户人家的主人想过来给梅香请安,据说主人家是今天早上才从下人口中得知昨晚发生的事情,一听说这边歇着的是我朝的公主,顿时吓得当场就发作了那几个下人。

梅香对这种连下人都管不好的人没兴趣,便还是命常谢两位嬷嬷去跟对方说几句,她就不用见了,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了他们的行程。

梅香一行的马车还没出发,胡嬷嬷在带人检查行李,确认没有丢下东西后才会开拔。

梅香坐在马车上轻轻把车帘挑开一角,旁边有其他人家也在准备马车,看那些人的装束似乎是南方的瑶人。

明月俯身过来,小声地同梅香说着她早上打听来的消息。

…这户人家姓尤,是从西南流放之地过来的,他们家男主子在明德做了三任同知,这次进京是朝廷特招,听说会升官留任京城。

他们家的下人都是从明德带过来的,里面有不少瑶人。

这可真是巧了,明德来的同知,听说李炎他们一家当初就是被流放到明德,这位同知在明德做了三任,应该认识李炎一家,他会不会同李家有什么关系呢?梅香的目光从窗帘被掀起的一角扫向对面那些人,上下仔细地打量。

一个正在查看马匹的中年男子忽然转身往梅香他们的马车望过来,梅香下意识地放下窗帘躲在了一旁。

也许是常年练武让她的感觉比一般人更加敏锐,梅香在那名中年男子身上感受到一丝尖锐的杀气,这人绝对不是普通的下人…梅香蹙了蹙眉,明德的尤同知么,看来下次同青木联络得让他派人去西南那边打听一下这位尤同知,还有李家往年在西南的事情。

……十日后,梅香一行终于来到了镇江口,在这里他们要坐船南下,船行约五日后会到达对岸的沽江口,上岸后再行半个月的陆路,才能到达陶城。

这里也是梅香计划中与大队人马分道扬镳的地方。

梅香一行会在镇江口停留两日稍作休整,昨晚他们一到达客栈,青木派来的人就送了消息过来。

从他们进入镇江城起,有另外一批人已经盯上他们了,据打探这批人很可能同宣威将军府有关。

宣威将军府,果然是吴皇贵妃的人。

根据探子送来的消息,皇贵妃派来的人计划在梅香他们行船两日后再动手,在江面上伪装成水匪趁夜偷袭,到时候梅香他们求救无门又是在水上,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全灭。

这样一来,就不会留下活口,官兵追查起来也只能当成水匪袭击来处理。

皇贵妃的计划很好,梅香自然不能让事情按照他们的想法进行,在水上被袭击,虽然可以让暗中保护她的人马带她走,但是剩下的人呢,胡嬷嬷他们这些跟随她的人怎么办?梅香不会让跟随自己的人涉险,更不会让皇贵妃的计划顺利进行,她给送信的探子做出了指令,她要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到达镇江口的当晚梅香他们歇在城里的客栈里,第二天车队开始把行李搬到提前租好的船上,一部分人在当晚就住到了船上,而梅香还是住在客栈里。

这天用过晚饭,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梅香带着人到码头上查看船只,常谢两位嬷嬷也跟在她身边。

胡嬷嬷带着明月宝珠过来回话,公主,行李都整理好了,房间也都布置好了,明日一早登船后就可以出发了。

梅香微微点了点头,对了,我让你们找的随船郎中可找到了?找到了,那郎中是镇江府同济药堂的坐堂医师,他正好要去沽江口看望自己的师傅,便答应与我们同船,暂时做我们的随船郎中,不过他回来的时候怕是不会同我们一起了,到时候咱们得重新再找一个。

这没什么,咱们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人家自然不会一直等着咱们,回来的时候在沽江口重新再找就是了,梅香说道,医师需要什么药草要早早备下,尤其是一些降暑晕船的药多备一些,钱由我们出…梅香又嘱咐了一通,让胡嬷嬷带着明月宝珠去找医师商量,她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常谢二位嬷嬷,两位嬷嬷也去看看自个的住处吧,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今晚都准备好,今日一早起来就出发,可没时间给二位处理私事了…常嬷嬷望着谢嬷嬷,谢嬷嬷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公主…?我就在船头这里吹吹风,两位动作快一点,天都黑下来了,咱们还是早点赶回客栈休息才是。

谢嬷嬷与常嬷嬷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走了。

梅香望着常谢两位嬷嬷的背影,嘴角翘了翘,从他们离开京城起,这两个人每隔三日就会离开车队一会,探子回报她们是去留消息了,看来她们一直同皇后那边保持着联系。

这可不是梅香支开她们,而是她们自个要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哦…梅香站在船头望着黑漆漆的江面,又抬头仰望乌黑一片的夜空,今夜没有月亮,是个行事的好夜晚。

这会守在梅香身边的丫环离她都隔了几步距离,不是近身侍婢不能靠主子太近。

一个船工打扮的人摇摇晃晃地从旁边走过来,他好像是喝醉了,看到他的丫环不觉拧了拧眉,不屑地转开了头。

就在那个船工好似路过梅香她们这边时,他不经意地歪斜了两步,离她比较近的两个丫环赶忙撤身躲开,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变故就此发生。

这个船工身子倾斜了几步后并未停住,他脚下步子忽然加快,直直地冲着梅香撞了过去。

梅香此刻正面朝江面背后船工,她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状。

而站在梅香身边的几个丫环,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想要阻拦,却只看到眼前一花,梅香连同那个袭击她的船工一同栽入了江里。

几个丫环立时吓得尖叫起来,旁边的人听到喊声跑过来询问发生了何事,在知晓是梅香落水后船上乱成了一团。

幸好还有丫环记得先去找胡嬷嬷,常谢两位嬷嬷问询赶来时,胡嬷嬷正指挥着几个会泅水的镖师入水寻人。

谢嬷嬷抓住旁边一个镖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原来镖师们刚才都在船上自己房间里整理东西,竟然一个也没有留在梅香身边,关键时刻一点用处也没有。

胡嬷嬷皱眉,她们还得靠这些镖师帮着寻找梅香,这种时候可不能跟镖师们关系弄僵,谢嬷嬷,还是先寻找公主要紧,追究责任的事情呆会再说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伪装梅香入水后,跟随那个船工逆流游了一段距离,然后上了一艘小船。

梅香进了船舱换下船上准备的衣裳,再出来已经是一名俊秀少年了。

梅香当然不是被船工袭击落水,而是在船工冲过来的刹那,与他一同跳入江中,这就是她之前制定的脱身计划。

暗中保护梅香的探子发现他们雇佣的船工有一人与皇贵妃派来的人有联系,梅香就干脆将计就计。

先让人暗中把那个船工绑了起来,然后让自己人假扮成他,再演出一场假袭击,两人同时落水,待梅香他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把那个真船工丢在江里淹死。

反正天色已经暗了,事情发生的突然,不会有人发现船工被掉包过。

到时候寻找梅香的人找不到她的踪迹,便会在那个船工身上下功夫。

虽然梅香不指望就此把皇贵妃牵连进来,但是总能给他们找点麻烦,省得他们继续追踪她。

话说梅香会泅水还是在温泉庄子泡温泉的时候学会的,那时候她倒没想有一天能救命用,只想着多动动也算强身健体,便找庄子上会泅水的女孩子交她。

梅香会泅水这事,除了胡嬷嬷和明月宝珠,再没有人知晓了。

梅香的计谋可以说是真假掺杂在一起,不管是官府还是皇贵妃那边的人,都只能窥到事情一半的真相,越是这样越能掩人耳目,不会有人怀疑这其实是梅香自编自演的一场戏。

梅香换好衣服,从船舱里出来,看到站在船头的大汉,轻快地喊了一声张叔。

张叔就是那个假扮船工的人,他此刻已经换了衣裳,脸上的伪装也去掉了,露出了原本憨厚的面孔。

可不要因为张叔长了一张憨厚的脸就小瞧了他,他可是梅香爹娘手下最擅长易容伪装的人,当初孙玉兰的伪装就是他弄地,梅香以前敢在京城里穿男装游荡,也是仗着跟着张叔学过几手。

张叔咧嘴一笑,摸着脑袋上下打量梅香,然后摇了摇头进了船舱。

梅香挑了挑眉,跟在他后面也进了里面。

张叔啊,我这身装束不像小厮么?你忘了这个了,张叔大手一伸,朝梅香丢过去一个东西。

梅香伸手一抓,牢牢地握住张叔丢过来的瓷瓶,她打开瓶塞闻了一下,旋即一脸了然之色。

哎呀,竟然忘了这个了,多亏张叔带着,我跳水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带,真是疏忽大意了。

张叔看着梅香兴奋的神色,心底赞许了一声,不愧是前长公主和驸马的女儿,身上没有勋贵小姐的矫揉造作,而是性情坚韧。

不论是同他一起跳江时的决绝,还是同他一路游过来的坚定,这个女孩都证明了自己不只是娇滴滴的千金闺秀。

包括现在即使犯了错,也能坦然承认,若梅香是个男孩子,也许可以带领他们做一番大事业…张叔想到这里眼神微黯,当年梅驸马不喜欢争权夺利,他的女儿似乎也继承了他的性子,不过,这样也好,大家过了十年的太平日子,真要做些大动作恐怕很多人也不愿意了。

张叔起身出了船舱,梅香赶紧把瓷瓶打开,把里面的草药汁涂在脸脖子和手上,她甚至在脚踝上也涂了一层,只要有可能露在外面的部位都涂过了这才放心。

梅香他们的小船逆流行驶到附近的一个小码头,梅香和张叔下船后上了一辆马车,没走多远他们就到了一个小客栈,客栈里很多人正在等着他们。

大堂里不少人见二人无恙地进来,大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大部分没有过来打招呼,而是很有默契地与张叔对视一眼便回自个房里休息了,剩下的几人同张叔说了几句,便让他们上楼去,那几个人则仍留在大堂,以吃酒为名,其实是时刻关注着外面的消息。

梅香跟在张叔后面上了二楼,两人进了一间屋子。

贾四叔,红姨,梅香看到屋里的两人,眼睛一亮,亲热的喊道。

这两人也是爹娘留给她的人,如果不是青木接手四季阁又干得很出色,梅香这辈子便会像前世一样无缘与他们相识。

梅香很欣赏这些人,尤其是近两年,她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不少实用的本领。

公主公主贾四两个过来行礼。

梅香赶忙虚扶,贾四叔,红姨,你们可别多礼了,这次多亏大家帮忙,我这小命才能保下来,往后还要仰仗大家多多出力,你们要是跟我客气,我可就不好意思了。

梅香对贾四这群人一向很礼遇,她从未把他们当做下人手下之类的对待,这些人几乎个个身负异禀,爹娘去世这么多年了,他们仍然愿意出手帮她已是难能可贵,她若是在仗着爹娘的余威作威作福,那实在太不知趣了。

贾四稍有些犹豫,他是这群人的老大,考虑事情总比别人要复杂一些。

倒是红姨微微笑着摸了摸梅香的头,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香儿这么一弄倒真认不出来了,要不是你跟着张哥一起进来,我还当是哪家的俊俏小哥,红姨打趣道。

梅香转了个圈,大大方方地给大家看,还是张叔厉害,我前面忘了涂药汁改变肤色,幸好有张叔提醒。

贾四瞧着梅香与红姨有说有笑,与张叔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梅香与红姨闲扯了一番,贾四瞧了瞧天色,假咳了两声让梅香二人安静下来,这才说起了正事,公主,以后你就叫来福了,是贾家马房的小厮,白天跟着管行李的车夫,晚上你一个人一间屋子休息,这样的差事不会有人注意到你。

只是以后没有丫环服侍,要辛苦你自己动手了。

梅香展颜一笑,亮了亮小拳头,贾四叔放心,我有手有脚照顾得了自己。

那就好,老张带你去住的屋子,今晚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最好能赶在巡查的官兵来之前就离开这里,贾四嘱咐道。

张叔领着梅香到了旁边一间小屋子,屋内的东西非常简陋,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包裹。

这里面是给你准备的东西,你呆会熟悉一下,洗漱可以让小二把水送上来,也可以自己去院子里打井水,这客栈里有外人,你还是让小二把水送上来吧。

张叔嘱咐了一番后离去。

梅香送走张叔后,喊了小二送水上来,这才解开包袱查看他们都为他准备了什么。

两套灰布衣裤,两双鞋,两双袜子,两根头绳,一把梳子,几件小衣,一个钱袋里装了总共约二两的碎银和铜钱。

梅香仔细把翻了一下,确定没有镜子,好在客栈屋里有镜子用。

梅香泡了个热水澡,把头发洗干擦干这才爬上床,不是她爱折腾,实在是之前从江里游了一段沾了水,虽然天气不冷,可她体质终究异于常人,还是需要泡热水去寒气。

梅香躺在床上,仔细琢磨了一番今天发生的事,确定没有漏洞这才闭上眼睡觉。

梅香的计划是同胡嬷嬷说过的,明月宝珠则不知道,一来她怕胡嬷嬷年纪大了乍听她落水心里受不了,二来怕明月宝珠年纪太小撑不住事被人套出话来。

按照计划,胡嬷嬷他们找不到她的踪影,当晚就会报知官府,之后便会交给官府寻人处理,长乐侯府那边自然也是要通知的,过几日找不到人,胡嬷嬷他们便会回长乐侯府等着,至于常谢两位嬷嬷,就由她们自个折腾去,说不定能借她们的手给皇贵妃找点麻烦。

虽然长乐侯府众人并不知道真相,薛碧儿她们肯定会着急,但是没办法,演戏要真刀真枪地上阵才能以假乱真。

次日天未亮,梅香便爬起来进行伪装,昨夜她睡得出奇地香,无梦到天亮。

梅香涂完药汁后到楼下大堂用早饭,楼下的自己人她都认识,为了方便这才伪装,贾四这次带出来的人都是以前梅香见过的,方便着照应。

贾四他们这次伪装的是一个商队,去陶城进货,贾四和红姨伪装成夫妻,其他人都是贾家的下人,梅香是马房专职喂马的小厮。

梅香几口吃完了早饭,为了适应现在的身份,她很勤快地跑到马房里,抱着草料认真地喂马,赶车的马叔在旁边看着,不时指点她几句纠正她的错误。

不一会,梅香对喂马这份差事便干得有模有样了。

梅香喂完马,回自个房间洗了手擦了脸,背上小包袱来到行李车这里,等待商队出发。

客栈门口忽然一阵骚动,梅香跑到门口伸头一看,一队官兵正朝这边奔来,瞧着气势跟抓贼差不多。

梅香心中一惊,这些官兵是不是来找她的,怎么动作这么快,这才一晚上就搜到这边来了?即便事先都计划好了,但临到头梅香仍然不免担心害怕。

别怕,回马车那边去,旁边的马叔拍了拍梅香的肩膀,让她镇定下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登船梅香回到马车那里,把包袱往车上一丢,半坐在车沿上。

官兵突突停在客栈门,前头带队的人还没进门就喊上了,所有人都到大堂里接受检查剩余的官兵快速把客栈门口围了起来,马房这边也过来了几个小兵,把梅香他们全都赶回了客栈里。

梅香跟在马叔站在角落里,楼上的客人骂骂咧咧往下走,有人大概还没起床,衣服都没穿好提着裤子就被赶出来了,还有几个大姑娘拿手帕捂着脸挤作一堆。

贾四和红姨早就坐在大堂里等着了,他们的人本来就要出发上路了,这会全都整齐地呆在大堂里。

贾四和红姨作为主人家不方便直接与官兵打交道,张叔充当管事自然是他上前交涉。

张叔同贾四对了个眼色,三两步行到带头的官兵跟前,小声问道,官爷,出什么事了闹这么大动静?那小队长斜了张叔一眼,张叔立刻袖子一抖,一角银子落在了小队长手上。

那小队长眉毛一挑,掂了掂手心里的银子,心里乐开了花。

小队长收了钱脸色好了许多,引着张叔往角落里小声道,有贵人昨天落了江,到现在都还没捞到人,现在江两边都在排查。

贵人?京里的贵人?张叔惊讶地问道。

小队长抖了抖手里的画像,炫耀一般打开给张叔看,就是这人,听说是位公主,皇后的女儿呢。

哎吆,公主啊,那不就是皇帝的女儿,啧啧,咱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贵人呢。

张叔边说边把眼睛往画布上凑,脸上一副好奇的样子,实际却是在憋笑。

就凭这画像想找梅香,那是痴人说梦吧,画像上人的样子可是跟梅香差了十万八千里了,这到底是谁画的啊,故意来捣乱的吧…客栈里的人基本上都在大堂里了,官兵拿着画像对着众人一个个比对。

梅香站在张叔身后,瞧着官兵那认真样子直想笑,画像上明明是个女子,可这些官兵就连那些中年男子也要比对个半天,还一脸地认真,相貌身形差这么大,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了吧。

倒是轮到梅香的时候,他们只看了一眼就过去了。

官兵对完了大堂里的人,又提出要搜查房间,原本还耐心的客人们顿时不愿意了,有几个胆子大的吵嚷了起来。

客栈掌柜心里哀叹一声,拿出一个颇有分量的钱袋交给小队长,官爷,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给兄弟们买点酒喝。

今儿这一趟寻人可是肥差,这小队长好不容易才跟别人抢过来,这么好的机会不让这些做生意的拔几根毛,怎么对得起他们头顶的这顶官帽呢。

小队长掂了掂手里的钱袋,翘起了嘴角,这掌柜还算上道。

客栈掌柜见小队长脸上挂了笑容,赶紧说道,官爷,本店小生意,住店的客人都是来往的行商,他们一向守规矩,您看这搜房间…小队长装模作样沉吟了一会,手揪了揪下巴上的小胡子,挑眉说道,本官也相信各位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这样吧,搜房间就不必了,只把各个房间打开看一下有没有藏人。

小队长给手下的官兵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兵敷衍地四处看了看,回来报说没有发现人,那小队长便道了声告辞,带着小兵们赶往下一个可能藏人的地点去了。

望着官兵的身影消失不见,梅香心中叹息了一声,原来这些人不是着急找她,而是急着趁这机会收贿赂呢。

梅香他们的商队启程上路了,因为路上没有遇到其他人,商队里又全是自己人,红姨便把梅香叫到了身边,跟她说了一下这一路的安排。

…咱们是商队可以走行商路线,从这里马车行两日便可到春江口,再从春江口坐船走共河十天可到虹渡,从虹渡车行到陶城只需半天,红姨说。

这么近?梅香惊讶,怎么以前我没听说过这条路?这是一条商路,只有拿到官府给的通行凭证才可以走共河这条线,共河水深河面窄,只适合行货船,普通民用船只是不允许走共河的。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可以坐船直接过去,那可是方便了很多。

贾四哥他们经常跑这条线,跟官面上很熟,拿通行凭证很容易。

这么说来,咱们这不算是伪装而是正经商队了,原来贾四叔平时这么忙是在忙着跑生意。

梅香琢磨了一会,又问道,竟然有一条通往虹渡的行商专用路线,那边做生意的人应该很多了,虹渡那边有什么特产吸引了这么多商人?咱们这次趟过去,是不是真地要采购一批货物?咱们这趟的确要进一批货物,虹渡那里可是热闹地很,红姨神秘地一笑,想知道咱们要进什么货,等到了那边你自然就知道了…梅香眨了眨眼睛,居然还保密啊梅香一行人晚上并未休息,一天一夜后就到达了春江口。

梅香睡眼惺忪地从被褥里爬起来,简单整理了一下从马车里爬出来,站在马车边活动筋骨打了一套拳。

昨晚睡在车上,一路颠簸下来浑身的筋骨好像要散架一样,这会活动开了,梅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马叔端了一大一小两个碗过来,这是今天的早饭,汤馄饨。

起来了,昨晚睡着了没有?马叔笑着问梅香。

睡着了,还挺香的,梅香微微笑了笑,接过马叔手里的小碗放在旁边,先跑到旁边水桶旁打水洗漱了一下,这才回来吃早饭。

梅香用的碗小,里面馄饨也少,她边吃边数一共是九颗。

这么一点东西她自然吃不饱,可是没有办法,因早年留下的隐患,梅香的身体仍然不能像常人一般,她每日用餐得少吃多餐才行,否则她就会瘦下去。

用过早饭,梅香跟着大家把行李往船上搬。

春江口比镇江口小了很多,船只却不少,不大的江面上停泊着十几艘商船,来往的船工或装或卸。

贾四他们这次去采购货物的,只带了少量的京城特产,所以梅香他们很快就整理好全部上了船,随时可以开拔。

梅香搬了个凳子坐在船舷上看风景。

春江镇没有镇江热闹,大概来往的商人都惦记着生意,身影都是来去匆匆。

口岸边上是成排的客栈,供商人们住宿,听说他们还出租仓库供商人们存放货物。

岸边每隔一段距离站着一个官兵,守卫港口的安全,维护港口的秩序。

春江口比镇江口更加井井有条,多而不乱,虽然一直人来人往却不会嘈杂烦乱。

张叔提着包东西从岸上走过来上了船,梅香挥了挥手。

张叔,什么时候开船呐?梅香问道。

张叔把手里的纸包递给梅香,再等一会吧,贾老爷去官府拿通行凭证了,刚才在岸上打听了一会,寻人的消息还没传到这边来,若是贾老爷能赶在上午回来,咱们下午就能开船了。

还要去拿通行凭证?不是从京里带过来了吗?红姨说的凭证不是从京城开的么?是从京里带过来了,不过,京里的凭证必须在春江口换新的,等到了虹渡还得再换一次,要不然渡口不让上岸,船只也会被官府扣押,张叔解释道。

梅香眨了眨眼睛,这条线路管得这么严格,那这一路一定很安全了。

这话说得不错,这条线大概是全大赵最安全的一条水路了,为来往行商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张叔说道,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柔和,望着江面上的船只有些出神。

厉害,定这些规矩的人真是聪明,能想到专门开辟一条商路出来,有这么条水路连通两地,共水沿岸肯定很富饶,梅香赞道。

张叔沉默了一会,忽然拍了拍梅香的头,这条水路是前朝定下来的,一直沿用至今…前朝制定的?梅香忽然瞪大了眼睛,难道说这条水路是她爹娘开辟出来的,对了,这条水路可以到虹渡,而虹渡到陶城只需半天,这根本就是为了方便陶城商船出行而专门设立的一样。

她娘可是前朝长公主,朝廷为长公主封地提供便利这也说得过去。

梅香惊喜地看向张叔,张叔欣慰地点了点头。

真的是这样,梅香忽然觉得很激动,以前总听人说她爹娘多么厉害,总是缺了一点真实感。

如今,梅香望着岸边的街道,当年她的爹娘就行走在这里街上,当年的春江镇也许只是个小渔村,如今已成了繁华城镇。

哒哒地马蹄声把梅香从恍惚中唤醒,两队官兵从远处奔来,迅速地把口岸围了起来,几个官兵掏出了画像。

梅香望着岸边皱起了眉头,官府这次行动力够迅速,她们昨天可是连夜赶路才在今天赶到春江口的。

没事,他们看不出来的,昨天不就没发现,张叔在旁说道。

梅香皱了皱鼻子,我知道他们根本认不出来,只是心里很不忿,他们这哪里是寻人,完全是借机刮民财么。

这些人可是打着寻找她的旗号收受贿赂…张叔顺着梅香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一个商人给一个官兵递上钱袋,那官兵毫不客气地收了钱袋,然后挥了挥手去另一条船上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幕后之人梅香他们在下午就启程了,那些所谓寻人的官兵收了钱就放行,令梅香十分气闷,幸好她自个有计划,若是真叫皇贵妃的人得手了,等这些官兵到水里就他们,大家早就死光了。

梅香闷闷地坐在船头上,周温治下的大赵已经腐烂了,而皇子中并没有真正有才能的继承皇位,包括三皇子在内,梅香是一个也看不上。

至于被李家扶上皇座的那位,和李家,说实话梅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家篡永安帝的皇位,梅香一点意见也没有,但是李家掌权,梅香有点不太待见。

梅香刚重生那会想过要不要把李家篡位的事情同别人讲,不过这念头一生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这种话说出口,她拿什么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难道告诉别人她活过一会死了又活回来?别傻了,她若真这么说了,肯定早被人弄死了。

即便是现在,这种事情也不能说,李家如今圣宠正隆,三皇子被禁足后,李炎是一门心思在永安帝身上钻营,早就成了保皇党中坚分子,说他会谋朝篡位,谁信啊…距离李家发动宫廷政变只有几年的时间了,梅香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当年血染皇宫的那一幕她并未亲身经历,但从齐王和姬睿后来的所作所为,梅香到现在还能想起当时那种恐惧的气氛。

怎么保护自己,保护身边这些她在意的人,保护她当做亲人一般的人,梅香心里真是没底。

皇后这次命梅香去陶城,她其实可以装病混过去,但皇后肯定不会就这么死心,梅香也不能一直装病下去,而且她对爹娘留在陶城的东西也很感兴趣,会不会是可以用来保命的东西?此时的京城。

李炎刚从卫所下差,他骑着马带着侍从行了一段路突然停了下来,身后的侍从连忙上前询问。

你们几个先回府,我一个人在城里走走,李炎说道。

侍从有些不放心地道,爷,您一个人怕是不安全,还是让小的跟着,他们几个先回去好了。

不用了,李炎从马上纵身而下,你把我的马牵回去,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我的身份了,京城治下没人敢乱来。

侍从见李炎坚持,只得将马缰接过来。

李炎又对后面几人交代了几句,然后掏出一把折扇,一摇一摆地拐进了另一条街道。

李炎听着身后的声音消失,停下来四下望了望,确认周围没有人后,他纵身一跃进了一家宅院。

过了一会,李炎从里面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布衣,看上去像是哪家府邸里粗壮的下人一般。

李炎在街巷间七拐八绕,行动敏捷,显然对路线十分熟悉,他来到一户院子的后门敲了敲,有人出来给他开门,李炎一个闪身便窜进了院子。

站在李炎面前的是一位妙龄女子,女子对着拜了拜,大公子,老爷等候您多时了。

李炎双眼微眯,目光在女子身上打了个转,沉声说道,带路。

女子带着李炎几个转弯来到一处院子,在院门上扣了几下,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谁?福伯,大公子到了,女子隔着门答道。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先从门缝中看了看外面,这才把门打开。

大公子,开门的老者对李炎行礼。

李炎见了老者,脸色缓和了许多,轻声问道,福伯,老爷可在里面?大公子请进,老爷正在里面等您。

李炎闪身进了院子,女子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动,直到福伯把门关上,她才转身离去。

女子并未回后院而是去了前院,她抬头望着前院楼上的牌匾,醉春楼三个字印入女子的眼底,女子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绽出迷人的笑容,眼神也变得迷离,女子提着裙角如风拂柳便往楼里走去。

醉春楼,京城四大青。

楼之一。

福伯把李炎带到屋门口,通报后李炎进屋,福伯则退了下去。

屋子中一名中年男子站在窗口,男子眼望窗外手中把玩了一块黄玉。

来了,中年男子沉声说道。

父亲,李炎恭敬地对着男子行礼。

李炎起身看了一眼自个的父亲,随即便垂着头盯着地面,神情有些呆滞。

李炎的父亲原是在李家被赦免地前两个月病逝,李炎一直以为父亲已经去世,但就在不久之前,李炎的父亲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来了一场感人的父子相认。

李炎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本来以为已经去世的父亲竟然一直活地好好得,不仅如此,他的父亲这几年就藏身在京城四大花楼之一的醉春楼,而且还是醉春楼的幕后老板。

乍一听到父亲仍在世的消息时,李炎在最初的喜悦过后心里是五味杂陈。

在李炎的印象中,忠厚温良的父亲竟是如此精明能干,李家被赦免等等一系列事情都是父亲在幕后操作,如果不是父亲会算计,他们李家此时只怕还在西南不毛之地垦荒。

李父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眼神幽暗深沉,炎儿,你可是怪为父这几年丢下你们,让你一个人撑起李家一族?不,儿子不怪父亲,若是没有父亲运筹帷幄,李氏一族不会有今日,儿子也不会有今日,李炎有些惶恐,自从与李父相认后,每次与李父见面他都有些害怕,在心底对李父多了一份畏惧。

你能明白为父的难处甚好,为父当年也是逼不得已,李家列祖列宗追求的大业,子孙后代不能忘,炎儿,你也要记得,咱们李家谋求的永远不止是京城一方之地…李炎忽然抬头望着李父,眼中是不敢置信,李父这话怎么听都有些大逆不道的味道在里头,李炎不敢确信李父这话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李父将李炎眼底的惊疑尽收眼底,他没有直接回答李炎的疑问,而是起身从一个柜子取出一个盒子,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盒子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了李炎。

李炎不解地接过册子翻开看了一眼,随即他脸上的表情便被震惊所占据。

这本册子是李氏家谱,根据上面的记载,他们李家可以追溯到前朝之前的王朝,那个王朝名为嘉,嘉王朝的皇室便是姓李,而李炎他们家便是李嘉王朝皇室后裔。

父亲,这…炎儿,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前朝李家的罪名是被诬蔑的?李炎是在西南出生的,他并未经历过当年李家被贬的过程,在他这一辈人心中一直觉得自家祖宗不会做出叛逆之事,是以他们这一代子孙大多都认为自家是被前朝奸臣陷害诬蔑。

然而,李父有此一问,难道当年李家的人真得想要造反?父亲,当年祖父他们难道不是被人陷害?李父闻言冷笑了数声,脸上表情旋即暗淡了下来,你祖父天纵英才,十八岁就中了状元入了仕途,李家因他在前朝如日中天,若不是半路突然杀出来个梅松柏,这天下早就姓李了父亲,为何要如此,李家已是位高权重,为何非要谋逆,这可是诛连九族之罪李炎说道这里,心里又生出了疑问,父亲,你这意思是当年咱们李家确实是要篡位,可前朝皇帝为何只判了李家流放,没有将李家诛杀?李父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咱们李家没被族诛还得多谢梅松柏呢,这个人聪明是聪明可太过妇人之仁,发现李家私下不轨的人是他,劝阻皇帝放过李家的人也是他。

说起来,若我们李家没在前朝被流放,如今你也不会被永安帝信任,我还真不知道是该恨梅松柏还是该谢谢他…提起梅松柏,李父便觉得牙痒,原本他也是天之骄子,少年时代京城里谁不知道李家少年郎,结果也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个梅松柏,成了百世一出的天才不说,还把他们李家从朝堂上拉下马。

李父觉得自己还是恨梅松柏多一些,若是没他,李家当年幸许就篡位成功,那他可就是太子,现在皇位上坐的人就是他了…李炎望着沉思的李父,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如今李家在京里已是不容人小觑的家族,李父为何还要隐姓埋名藏在花楼里?祖父当年是真谋逆,父亲难道也想谋逆?李炎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父亲,您是想…?炎儿,族谱你已经看了,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们李家人身上流的是李嘉王朝最尊贵的血脉,这天下应该是我们李家的才对,周家不过是兖州一地的小士绅,他们凭什么占据我们李家的江山?李父神情变得很激动,他忽然抓住李炎的肩膀,强迫他与他对视,这天下是我们李家的坐在皇位上的人应该是我们李家人身为李家儿郎,不但要把匡复祖宗大业记在心里,还要为大业作出牺牲李炎,你身为我李家现在的族长,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第一百四十五章 虹渡在船上的日子并不枯燥,梅香结交了两个小伙伴,是船老大的一对儿女,水牛和二丫。

这艘船并不属于贾四,只是他们往日惯用,与船主也十分熟悉。

因着船工们并不是自己人,梅香在船上的日子没有之前自在,但乐趣却不少。

货船后面拖着两艘小船,每日船工们会架小船捕鱼,梅香在看了两天后终于忍不住跟着小伙伴跑到小船上学捕鱼。

水牛从小跟着船老大跑船,水性好,天热的日子,把上衣一脱就扎进水里。

水牛每次下水都会叫梅香,梅香自然不能跟他一样,只能嘴角抽搐地羡慕一小会。

二丫在船上长大,不像京城的女孩子那般矫情,不会整天窝在船舱里绣花,更不会见了男装的梅香就捂脸回避。

梅香不能下水,二丫不下水,两人便坐在船边上看着水牛在江面上窜上钻下。

二丫今天在编草鞋,与水打交道的人都喜欢穿草鞋,布鞋只在上岸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穿。

二丫手指灵活地翻飞,一只鞋子已经出具模样,她一边手指不停一边同梅香将着他们以前遇到的趣事。

小船上的人正在收渔网,今天收获挺大,网里满满地鱼。

船工们把大鱼挑出来仍在船上,那些小的不足手掌的鱼儿在放回水里。

水牛忽然钻出水面哇哇大叫起来,大家看向他,这才发现他怀里居然抱了一条大鱼,那大鱼足有水牛手臂那么长,甩着鱼尾巴就要挣脱水牛的束缚,水牛赶忙张牙舞爪地抱住它。

船上的人示意水牛把鱼丢到船上来,水牛折腾了好几番才把那条大鱼扔到了船上。

那鱼儿厉害地很,落在船上还不老实,鱼尾啪啪地拍打着船底,好几次还蹦了起来。

船上的人赶忙过去抱住它,因为动作太大,小船跟着摇晃了起来,导致旁边另一人一下坐倒在船上,一时间笑骂声响成一片。

梅香和二丫在上面看着,也跟着笑得东倒西歪。

李炎一身酒气地从醉春楼出来,身形略有些摇晃。

李炎本来没打算喝酒,但今日父亲告诉他的消息太过令人震惊,他心里实在有些不是滋味,从父亲那里出来后他鬼使神差下来到了前楼,被几个姑娘拉着灌了几杯酒。

幸好李炎还没昏了头,几杯酒下肚就赶紧出来了。

李炎今日不但知晓了父亲在密谋篡位,还知晓了自家弟弟的消息。

李炎原本有个亲弟弟,小弟九岁的时候在西南病逝了,当初李炎很疼爱这个弟弟,因这事伤神了很久。

没想到,原来弟弟也没有死,而是被父亲送进了宫,成了宫里的太监,正是永安帝身边正得宠的那位李公公。

李炎这几年经常进宫,遇到李公公的次数不在少数,尤其近两年,永安帝越来越宠信李公公,几次永安帝找李炎私下里谈话,都是李公公在一旁伺候。

可是,李公公这些年来并未对他表示过什么,对皇帝身边得宠的公公,李炎自然是着意讨好,但李公公给他的感觉一向冷淡,甚至还不如郑喜公公好说话。

李公公就是小时候粘在他身边乖巧机灵的弟弟,李炎心里很不舒服…李炎回到府邸,在丫环们的服侍下洗漱一番就上了床,很累但是却睡不着,脑袋钝痛心里烦躁。

旁边丫环们察觉他的异样,都大气不敢出地站在床边,手里的扇子摇地愈发轻了。

神思恍惚中,李炎听到有人在唤他,睁开眼不意外地看到母亲坐在床边,望着母亲眼角的皱纹眉间的担忧,李炎从床上坐起来。

娘,你怎么过来了,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我听她们说你喝醉了,怕你没喝解酒汤就睡下,所以过来看看,李母责怪道,幸好我过来看你,不喝解酒汤就睡明早肯定要头疼,来,这汤是娘亲手熬地,快点喝了再睡。

李炎目光闪了闪,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汤一口气喝干,娘,您回去休息吧,儿子没事。

李母让李炎躺下,给他掖了掖被角,炎儿,不是娘说你,你年纪不小了,身边一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要是你有个人身边人,娘也不会放心不下你…李母的唠叨让李炎想起了李父今日对他的吩咐,李父让他同卫家联姻,娶卫家女为妻。

…若你实在不想娶妻,那就先收几个屋里人,要是府里的丫环你都不中意,娘给你挑几家小姐,先抬进屋里坐妾室也使得…李母还在劝说。

娘,李炎打断了李母,儿子看中了一位姑娘,娘帮儿子去提亲吧。

李母眼睛一亮,是哪家的姑娘?卫家四小姐…卫姬的嫡亲妹妹。

卫家?卫姬的娘家?是。

卫家只是商户,纵然他们家出了一个卫姬,那也配不上咱们李家,李母不太赞成,若是炎儿喜欢这位卫四小姐,不如纳来做妾,炎儿的正妻怎么说也得出身侯门才能配得上你…娘,儿子要娶卫家小姐做正妻。

李炎虽然看不上卫家小姐,但却不敢违背父亲的决定,只得坚持劝说李母,卫姬现在正得宠,去年又诞下十九皇子,如今她膝下已有两位皇子,皇上仍然宠着她,在后宫里的风头隐有盖过皇后和皇贵妃之势,这种势头下卫家断不会让嫡出小姐为妾,儿子想娶她必为正妻才行。

李母觉得李炎这话隐有不妥,卫姬已育有两位皇子,但仍然只是姬,连嫔位都没得到,可见永安帝再宠爱她也不会为了她罔顾礼法,卫姬这辈子最高也就是到姬位为止了。

炎儿,娘觉得有些不妥,李母皱着眉说。

娘,儿子明白你心里怎么想得,但是卫姬现在得宠是不争地事实,皇上现在几乎日日都留宿在她那里,卫姬虽然做不了后宫的主,但论起对皇上的影响,她比皇后皇贵妃都要强…李母沉吟了一会说道,好,娘依你,只是你娶了卫家小姐,不知道三皇子那边会不会不高兴,你妹妹她们…李炎脸色一沉,这是她们两个自己选的,不能为了她们把李家搭进去…李母脸色暗了下来,见李炎不想再说了,只好叹了口气离开。

梅香他们的船今日停靠在一个渔村的小码头补给。

船老大和贾四下船去采购水和食物了,梅香跟着水牛和二丫下船玩耍。

眼前的景象是梅香从来没有见过地,不免看什么都好奇,就连来往的村人她也要盯着看好久。

来福,走快点,今天村里祭河神可热闹了,水牛见梅香又停了脚,在前头喊道。

来了,梅香小跑着过来。

祭河神的地方离小码头有一点距离,许多人围在河岸边,水牛拉着梅香要往人堆里挤,梅香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瞅了个空子一下钻到了前面。

水牛看见梅香已经钻到前面去了,大叫道,啊,好奸诈,给我留点地方。

梅香回头笑了一下没有理他,只是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位置。

二丫比水牛反应快,借着梅香留出来的空也钻了进来,只剩了水牛在外面踮着脚叫唤却始终挤不进来。

梅香同二丫挤在一起往下面江面上望去,一叶扁舟停在下面的江面上,一位少年穿着白衣在船上跳来跳去,不时地将船上的东西丢入水中。

梅香看了一会便发现了门道,这个位置似乎是个小港湾,江水的流动很小,使得少年的那艘船基本停在一个位置不曾移动。

下船的时候张叔嘱咐过他们,船只在这里停留两个时辰,所以梅香他们看了一会便回了船上。

马叔和张叔正站在船头说话,瞧见梅香三人回来,笑着问道,去看祭河神了?梅香点了点头,想了一会说道,很特别,跟京里过年过节差别很大。

江边的渔民靠水吃饭,他们对河神恭敬崇拜,张叔说道,祭河神并不是玩乐。

梅香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一些其中的道理。

张叔看了看梅香,这几日梅香跟着水牛二丫在一起,脸上笑容多了不少,人也泼辣了许多,一点也不像大家闺秀了,不过她倒也没因此忘了身份,同水牛和二丫之间总保留着一段距离。

这让张叔他们很欣慰,不需要故意约束梅香。

这段自在的日子过去之后就不会再有了,梅香终究还是要回京城回到属于她的生活。

四日后,梅香一行终于到了虹渡。

梅香望着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虹渡口竟然比镇江口还要繁华。

张叔拍了拍梅香的肩膀,笑着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该下船了。

梅香傻傻地跟着大家下了船,直到上了马车才反应过来,连忙拉着旁边的马叔追问,马叔,虹渡口为何这么繁华,同京城都有一比了。

傻孩子,马叔笑着道,现在就被吓到了,等到了陶城有你更吃惊的…第一百四十六章 陶城清晨鸡鸣,梅香一觉好睡,神清气爽的从床上爬起来,装好衣服,到院子里洗漱。

水井旁已经围了一圈人,几个年纪小的小子们打着赤膊在擦身子。

梅香神色不动地移开目光,与京城比起来,陶城的夏天并不炎热,对梅香这样经历过北方酷暑的人来说,只会觉得这里的夏天像春天一般宜人。

从到达这里的第一天起,梅香就在心里做了个决定,等将来生活平静了,她每年夏天都要来这里避暑。

梅香正拿着牙棒刷牙,不提防手臂被人碰了一下,差点把牙棒戳在脸上。

梅香挑挑眉,看向旁边的人。

黑子咧嘴冲梅香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顶。

梅香无奈地斜他一眼,继续刷牙。

来福,今天外西城有大集,我们几个商量了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黑头伸头过来问梅香。

大集?什么时辰开始?梅香很感兴趣。

天不亮就开摊了,要开整整两天呢,我们晚点过去也没啥,黑子说。

那行,等会我去跟马叔说一声,今儿要没我什么事,我就过来找你们。

梅香利索地洗漱好,回自个屋整理了一下床铺,把门关好去厨房吃早饭。

今天的早饭是豆浆和菜肉包,厨房的大婶给梅香舀了一大碗豆浆,又拿了四个包子给她。

大婶,我吃不了这么多,包子就要两个好了,梅香接过豆浆,只拿了两个包子,剩下的让厨娘放回去。

来福,吃这么少可不好,你这年龄正长身体,吃得少了长不高的,厨娘不赞同地道,要不你把这两个包子带在身上,饿了再吃。

梅香一想也是,她现在是下人的身份,总不好等饿了再让厨房专门给她整治饭菜,便让厨娘找了一张大荷叶,把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包了起来。

来厨房用饭的人越来越多,梅香迅速解决掉早饭,把碗拿去洗好还给厨娘,提着两个包子去了马房。

马叔还在用饭,作为马房的管事,马叔的一日三餐有厨房的人送过来,并不需要像梅香一样自己过去。

梅香把包子放在桌子上,勤快地抱起草料去喂马。

来福,你今天过来的挺早嘛,昨晚睡好了,小马哥是陶城本地人,跟梅香一样也是马房的小厮,不过他是留守府邸的人员,从未离开过陶城。

挺好的,一觉到天亮,梅香哼着小曲说,刚到陶城那几天可能是太兴奋了,她晚上总要很久才能睡着,导致早上起床很痛苦,很是晚起了几天。

梅香的个头在女孩子中算是偏高的了,但是相比同龄的男孩子还是矮一些。

小马哥虽然只比梅香大一岁,却长得人高马大,把梅香衬得更加瘦小了。

小马哥人不错,对梅香很照顾,前几天梅香晚到,都是他帮着把马先喂了,才避免了梅香挨训。

梅香想起外西城大集的事,便同小马哥说了,问他要不要一起。

小马哥摇了摇头,我不去了,我二姐他们一家今天要来,我娘叫我早点回家帮忙。

梅香哦了一声,喂完了马她跑去找马叔,马叔欣然同意给她放假一天。

梅香欢快地揣上包子去找黑子,走到半路又想起点事,跑回住的地方取了一个竹筒,灌满了热水提着去找黑子他们。

黑子他们几个小子是杂工,院里有什么杂七杂八的活都会交给他们,梅香在厨房后院找到了他们。

黑子几个正在劈柴,见到梅香过来,便大声喊道,来福,你等一会,劈完这些柴火我们就可以走了。

大家都在忙碌,梅香一个人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她把手上提的东西放在一边,找了一把斧子学着黑子几个人的样子开始劈柴,她的动作很慢但是很认真。

吆,来福,瞧你细胳膊细腿地,没想到还有把子力气,有人路过打趣,梅香一笑置之。

没一会柴火就劈好了,梅香同黑子他们一起把柴火码起来放好,黑子几个跑去同管事打了声招呼,呼啦啦几个人往府外跑。

陶城分内外城,当年的内城只是个小城镇,梅松柏夫妻来到这里后把内城扩大了两圈,但是随着陶城的发展,附近百姓往陶城迁移的人越来越多,梅松柏就在内城的基础上又建了一圈外城。

所以,内外城加在一起,陶城比京城还要大。

因贾四不是陶城本地人,他只能购买外城的宅院,梅香现在所住的贾府就在陶城外南城。

陶城的房屋是统一规划不允许私人私自建造,城里还有定点定时的公用马车,方便城中居民出行。

街道比京城的大街宽了两倍,马车、马匹、行人分道而行,安全通畅。

梅香同黑子几人来到贾府所在街道的拐角,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等车,都是附近宅邸的下人们。

不过片刻就有马车过来了,梅香从荷包里掏出一文钱放进车夫旁边的布袋里上了车。

马车途径几个等车点,直到车厢里坐满了人,便不在停车,直接来到外西城大集。

今日大集以南北货为主,可批量也可零散。

这是梅香第一次参加这种集会,比京城闹元宵还热闹。

而且现在还是白天,摊子上的东西都看得清楚,不像元宵中秋的灯会在晚上昏昏暗暗看不清。

梅香瞧着什么都新鲜,买了一堆小玩意,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拿了个包袱出来,不用走哪都抱着一堆东西。

大集上有官差来回巡逻,梅香瞧着他们一遍又一遍在附近经过很认真的样子,扭头问黑子,黑子,我没看到集上有小偷,怎么官差一直在这里来回转?黑子伸头往那边看了一眼说道,那是专门管理集市的衙役,他们不止负责抓小偷,若是买卖双方有什么纠纷也可以找他们,很方便的,陶城的大集市全都有这种衙役,从来没出过欺行霸市的事情…待梅香把整个集市都逛下来已经是下午了,她把带来的包子吃掉了,又在集市上买了不少零食,带的水也喝光了。

梅香抬头看了看天色,拉住黑子问道,咱们什么时辰回去?黑子他们也玩够了,一天下来也挺累地便道,这就回去吧,我们都逛了几圈了,这会回去正好赶上晚饭。

今天大家多少都买了些东西,回去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没闲着。

本来他们打算做马车回去,结果发现等车的人太多了,想想贾府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大家便一致同意走回去。

梅香来到陶城四天,前面三天都呆在贾府里,今天有机会在街上走走她自然不能放过机会好好地看一看。

陶城的街道格外地干净整洁,似乎有专人每天负责打扫,街上来往的行人有男有女,大部分女子并不戴帷帽,就那么三三两两相携走在街上。

梅香感到迷惑,陶城与她以前见过的城镇感觉完全不同,不是那种大小繁华的差别,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东西,如果一个城市也有气质,那就是陶城的气质与其他地方不一样。

陶城莫名地令人向往成为她的一员,就连京城也无法与她相比。

梅香眸子微黯,想起孙玉兰说过,梅松柏与她来自另一个与大赵完全不同的国度,想来那个地方一定很奇妙吧,否则陶城不会在梅松柏治下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想到永安帝曾经在这里生活过,梅香心里暗叹侥幸,幸好陶城离京城很远,永安帝的阴谋伸不到这里来。

回到贾府去厨房用晚饭,张叔让厨娘捎话给她,让她吃完饭去找他一趟。

府里的人都以为梅香同张叔是亲戚,是以托张叔的福,大家对梅香都很照顾。

张叔在府里属于管事级别,有单独的院子住。

梅香过来的时候,贾四和红姨也都在,同张叔一起在屋里等她。

梅香见此情景,便知他们是有事找她。

贾四叔,红姨,张叔,梅香乖巧地同他们打招呼。

红姨拉过梅香上下打量,才几天不见,我怎地觉得你长高了些。

梅香笑着点了点头。

在府里呆得还习惯?贾四问道。

大家都很照顾我,也很好相处,我今天还去外西城大集了,城里真热闹,梅香道。

陶城的人比较淳朴,做事都按章程来,在这里住着舒心很多,贾四说道,咱们到陶城四天了,你原来说想去公主府看一看,这事我联系好了,明天你就跟着张哥进内城去。

明天你起来后不用去马房了,我会到你住的地方找你,张叔嘱咐说,内城比外城还要漂亮,到时候又可以长见识了。

梅香应了是,低头想了一会问道,贾四叔,这样就能去公主府了?难道公主府是可以随便进的?这个么,说起来比较复杂,算是也算不是,贾四卖了个弯子,继续说道,公主府的外花园对百姓开放,只要交十文钱便可进入,但府邸是不让进的,不过公主府的看门人同我有点交情,到时候让张哥去说一声,可以带你进去看一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公主府这是朝廷定下的规矩?梅香有些不敢相信。

不是,当年你爹娘住在这里时,外花园便是对外开放的,听说是你爹决定的,说什么这么好的园子应该与民同赏,收来的入门费还可以用来养园子,民众和公主府都受惠,贾四说,本来府邸是不允许进人的,但是这么多年公主府都空着,看守的人不免就松懈了。

永安帝将陶城赐给我做封地,那公主府是不是也归我了?梅香问道。

贾四点了点头,脸上有些诡异地看着梅香。

梅香真想以手抚额,她老爹真是厉害,大手一挥自家花园成了公用,自家府邸也成了半公用,若她真想回陶城定居收回公主府,那岂不是要得罪老百姓。

贾四几人见梅香一脸囧样心领神会,相视一笑。

梅香突然想起这几天心里一直存在的疑惑,看了看贾四和张叔,终于开口问道,贾四叔,我爹娘去世十年了,陶城为何仍然这个样子…?贾四沉默了,他明白梅香这话的意思,现在的陶城仍然保留着梅松柏在世时定下的规章制度,新朝建立永安帝上位不是没打过陶城的主意,朝廷派来的官员不是没想过插手陶城,但是他们都失败了。

当年长公主和驸马来到陶城,那时候的陶城只是个小城镇,公主府占据了陶城的一半,陶城这块地方不靠水也不靠山,这里的人生活贫苦只靠着几亩耕地过日子,人口少得可怜。

驸马爷亲自带人组织百姓开垦荒地,以公主府为中心,城区划分为东西南北四部分,四城区中每隔一段距离开一口水井,供附近的百姓免费使用。

新开出来的耕地采用集中劳作,驸马亲自在地头上教授大家育种种植防害。

陶城四季如春,驸马又带着大家弄暖房,在冬天百姓也能吃上蔬菜。

陶城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为了方便管理,驸马爷让各居民区成立居委会,又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这些规章制度有针对官府的,有针对居委会的,官府和居委会互相监督,新的规章制度执行非常顺利。

居委会由百姓组建,与官府共同管理陶城,官府不能插手居委会人员的选拨。

驸马和长公主离开陶城后,居委会一直保留了下来,即使新朝派来的官员想要取缔居委会也做不到,百姓们大不了把居委会由明转暗,大家又不是造反,不过是凑在一起商量着办事,官府也不能来硬的。

驸马当初制定的规章制度能一直保留到现在并得以实施,正是因为居委会的坚持,百姓们自愿遵守,官府总不能故意将陶城弄地越来越差吧,怎么说这里都曾是长公主的封地,永安帝也在这里生活过,不管谁来这里当官都不敢对当地的百姓太过分。

我还记得当年驸马曾断言,只要居委会一直存在,即使陶城没有官府,百姓们也一样能过上好日子。

居委会把百姓们凝聚在一起,让百姓们自我管理,自我约束,自我服务。

贾四忽然笑了一下,驸马说的话,我是真没听懂,到现在也不懂,只是原样记了下来。

张叔也笑了,不懂没关系,只要按驸马说的去做就行,看看现在的陶城,是我们帮着驸马建起来的,就连京城都没得比…张叔、贾四和红姨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自豪之情,梅香受到他们的感染,不觉也感到自豪,她的爹娘是这座城市的创始人,而她是这里新的主人。

作为陶城新的主人,梅香知道自己不可能比父亲做地更好,但她在心里暗暗决定,决不让永安帝那些人染指这里…内城居住的多为陶城本地原始居民,因占来先来后到的便宜,随着陶城的发展,他们大多都变得很有钱。

内城的宅邸比外城更加华丽大气一些,陶城本地官衙也是建在内城。

翌日清晨,梅香跟着张叔来到内外城的出入口做了登记,入城原因写的是去内城某酒楼送货。

内城的街道比外城更加干净整洁,这里似乎没有平民,或者说内城的人都很有钱,梅香一路行来就没看到一处平民住的房子,最差的也是三进的院子,几乎每家院子里都能看到亭台楼阁。

梅香看地有些咋舌,陶城人怎么会这么有钱?陶城早期以耕种为主,后来驸马建了几个大集市,又把陶城通往周边城镇的道路全都修成了石板路,从那以后这里就成了附近最大的货物集散地,再加上这里的环境好,市场管理规范,越来越多的商人选择来这里交易做生意。

再加上共水商业线得到批准,虹渡口越来越繁华,远来的客商越来越多,陶城才发展成现今这般模样。

内城居住的多为本地居民,外城多为周边迁移来此的百姓。

后来很多客商也会在外城买宅子,每次来交易货物的时候可以住在那里。

陶城是不允许私人随便建宅子的,必须先得到当区居委会认可才能动工,即便是有钱也不允许占用过多地皮,张叔解释道。

梅香愕然,纵然对陶城的各种出人意料的规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仍然在听到地时候感到吃惊。

有钱人不能占用过多地皮,那他们的钱往哪里花呢?梅香好奇地问。

不能建大但可以建高啊,多层的高楼可比大房子更难建造,家里楼阁盖地越高越能显示家族的本事,张叔笑着说,当然了,所有民居的房子都不能超过城门钟鼓楼的高度,陶城的城墙高百丈有余,他们就是想建那么高也没那本事,啊哈哈~~来到公主府外花园门口,梅香跟着张叔交了入园费,门口的守门人跟他们解说了一套规矩,主要就是不许摘花不许踩踏草坪不许乱丢垃圾之类的,然后做了登记这才放他们进园子。

园子里游玩的人挺多,水榭那边有人包场,说是几家小姐在那边开诗会。

梅香跟着张叔没有在花园里闲逛,直接来到园子最深处通往内府的门口。

这里应该是原来公主府的一个侧门,门外建了一排房子,供守门的人住宿。

梅香等在外面,张叔进屋找熟人,片刻后,一个小老头跟着张叔出了屋子。

那小老头上下打量着梅香,脸上尽是精明之色,小张子,你说的人就是他?杜伯,来福是我远房兄弟的儿子,这次跟着来陶城想见见世面,烦杜伯通融一下,我带他进去走一圈,张叔说道,来福,快叫杜爷爷。

杜爷爷,梅香乖巧地喊道,麻烦您了。

梅香看不懂杜伯脸上的表情,见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样子应该算是同意了吧。

杜伯领着梅香二人来到一处小门,梅香心中暗忖,原来不是从那个侧门进去,这个小门不知道当年用来做什么的,还是后来添加的,总不会是府里猫狗出入的地方吧…进了公主府里,梅香四下张望,入眼的景物令她诧异,同陶城的大街小巷相比,公主府倒是中规中矩,甚至显得有些寒酸。

仿佛看出了梅香心底疑惑,杜伯沉声说道,这座公主府是前朝初年所建,长公主早期得了陶城做封地并未来此住过,直到同驸马成亲两人才一起来到这里。

驸马说这里是他们夫妻的家,只有他们两个人住,地方太大太浪费,便只挑了一个院子住。

后来有人劝说公主修缮府邸,驸马说劳民伤财不值得,所以这里一直都没有修葺过…再度发现自己父亲与普通达官显贵处事的不同之处,梅香已经不觉得惊讶了,杜伯,不知道能否带我们到长公主一家住过的院子看一看?杜伯回头看了梅香一眼,梅香被他眼底的深沉看得有些心虚,心中暗道,不会被他看穿了伪装吧?杜伯没有说话,默默地带着他们来到一处长满了杂草的院子,他指着院子里说,当今万岁爷曾在这个院子住过一阵子。

周温住过的地方?梅香随意地往里一撇,没有什么特别的,跟其他无人的院子一般无二。

杜伯带着梅香二人又往前走了一小段,面前的院子大门竟是锁着的,杜伯掏出一套钥匙串,拿起其中一把打开了大门。

敞开的大门里是干净整洁的院子,没有杂草横生,没有布满灰尘和蛛网,就像依然有人住在这里一般。

梅香莫名地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知道自己曾在这里住过,只是那时候太小,记忆模糊到空白,但是此刻她仍然觉得这里很亲切,这里的每一样东西仍然是那么熟悉。

杜伯熟练地走进院子的角落,拿起一把扫帚清扫起来。

张叔感慨地望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青年时的往事一幕幕回到眼前。

梅香不由自主地走到一间屋子前,轻轻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有一张大床,大床旁边还放着一张小床,梅香轻轻抚摸着小床地边沿,眼泪无声地滑落。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谢二梅香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望了望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竟然就那么在屋里坐到了夜幕降临。

梅香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正要离开,却听到屋子后面有声音传来。

梅香眯了眯眼往帐子后面看去,一个身影印入她的眼里。

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男子从幔帐后面走到梅香面前。

梅香望着眼前陌生的中年男子,男子忽然邪气地笑了,梅香皱了皱眉头。

你不害怕么?男子问。

梅香移开了目光,望着大开的屋门,有什么值得害怕?这里是我的家,朝廷的人连陶城的平民区都渗透不进去,公主府他们想都不要想男子闻言略有些吃惊,他脸上表情渐渐严肃,似乎开始正视梅香。

你家?这里可是前长公主府,如今是孝义公主的府邸,你家?你以为自己是谁?男子讥笑地说。

梅香斜了男子一眼,沉声说道,我爹娘留下的人守得住陶城偌大一个城,难道会守不住陶城的中心公主府?会让杂七杂八的人随意进入公主府?会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让我在爹娘住过的屋子里一坐一天?梅香的话似乎令男子僵了一下,但是男子很快就反应过来,你可真厉害,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梅松柏的女儿就能在陶城为所欲为?梅香冷笑了一声,我做了什么为所欲为的事情?我一向敬老,这次你对我不敬就不追究了。

试探要适可而止,太多会令人厌烦,你这一套赶紧收起来,没意思地很…男子沉默了,盯着梅香打量了很久才说道,你似乎跟传言的相差很大,我有些不敢相信你是孝义公主了。

梅香不屑地翘了翘嘴角,我是不是孝义公主不重要,只要我记得自己是梅松柏的女儿就行,公主的名分对我来说只是空头衔。

男子忽然大笑起来,良久他才停下,我叫谢二,以后你可以叫我谢二叔。

谢二,贾四,都是爹娘的属下,老大和老三呢?同爹娘一起亡故了?梅香心中暗忖,但没有把这疑问说出口。

谢二叔,梅香从善如流,这些爹娘留下的人都值得她尊敬和善待。

京城宝亲王府邸。

周翼坐在书房里,望着书桌上已经启封的信,灯火映照下脸色阴晴不定。

手指轻轻摩挲了下信封,好大的胆子周翼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不过他随即又笑了,不愧是老师的女儿,这才像你,小香儿…门外传来声音,周翼听着脚步声便认出了来人,没等门外的人禀报,便喊了人进来。

来人是周翼派人暗中保护梅香的人,他进门直接跪在地上,王爷,梅小姐已经安全抵达陶城,贾四那些人对她很照顾,她一直同他们在一起。

贾四…周翼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贾四是当年梅松柏手下八勇士之一,一直潜伏在京城周边,原来是在暗中保护她…把尾巴扫干净了?周翼问。

请王爷放心,所有暗中监视梅小姐的人我们都处理掉了。

那些想动手的人确认是宣威将军府的人?是,里面有几个人属下以前跟他们打过交道,他们是宣威将军养着专门处理暗中阴私之事的,属下绝不会认错。

皇上的人也查到这条消息了?皇上的暗卫查出这条线后就停手了,看样子皇上不打算继续查下去…又想包庇吴家,还要让那个女人继续蹦跶下去?我的好哥哥,老师一家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周翼的神色变得阴沉,从什么时候他们兄弟开始离心,他再不敢信任自己的大哥?是从老师和师母意外身故,还是从父亲和继母突然病故?周翼阴鹜的目光扫过桌面,在触及那封信的时候,突然柔和下来。

属下似乎察觉到周翼心情的变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王爷,梅小姐现在陶城里,她这次很可能会见到谢二…谢二,老师手下另一员大将,八勇士之一,如今陶城真正的掌权者,当年的忠心有没有权势侵蚀?会不会对梅香不利?继续暗中保护她,注意不要被谢二察觉,若是谢二对她不利,那就把她带出来陶城公主府。

梅香与谢二的对话已经结束,从屋里出来,梅香看了一眼站在院子中的张叔和杜伯,两人看向梅香的眼中既有怀念又有遗憾。

果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这世上只有聪明人才能活下来…今夜月色明亮,月光下院子里的景象一目了然。

梅香看向旁边另两间屋子,其中一间应该是她小时候住的地方,梅香不觉走了过去,推开一间门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似乎是一件游戏室,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没有桌椅和床铺,角落几个大筐子,里面放着许多布偶和小玩意。

梅香拿起一个小风车,吹了一口气,风车呼啦啦转了起来,风车上的图案随之动了起来,竟然连成了一个个圆圈,明明刚才没转的时候上面只有一些简单的线条。

这里是她的游戏室,里面的东西保存地很好,这么多年了没有积灰没有损坏,可见谢二他们对公主府真地很上心。

梅香来到另一间屋子,里面放着一大一小两张床,旁边还有一个小摇床。

梅香有些不解,即使是小孩子离不开人照顾,下人睡的床铺不应该放在屋子中间,而小床反而放在旁边吧?谢二看出梅香的疑惑,神色有些久远有些揶揄,这间屋子以前是宝亲王周翼的住处,那时候他并未跟着永安帝同住,而是与长公主和驸马住在一个院子里,驸马一直把他当做亲子来对待…梅香似乎没有听懂谢二略带挑拨的话,她想了一会,走到小床前轻轻摸了一下上面的被褥,问道,听胡嬷嬷说,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是宝亲王在照顾,这张小床是我的吧?第一百四十九章 变化梅香几人从公主府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杜伯仍然要看守公主府,谢二带着张叔和梅香去找住处。

张叔与谢二相识,梅香一点都不感到吃惊,他们同是梅松柏的手下,互不相识才真正奇怪,还有贾四,他们一直同陶城有往来,他们之间关系肯定不简单。

内外城的出入口已经关闭,梅香和张叔今晚只能在内城过夜。

夜晚的内城仍然灯火通明,街道两侧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防风灯,大街小巷仍有人来人往。

即便繁华如京城也见不到这样的景象,这样的夜晚令梅香感觉十分奇特,心里不禁惊叹,只有她那个来自另一个国度的父亲能创建出这样的城市了。

梅香脸上突然一红,想起刚才在公主府里的情形。

当时谢二告诉她,那张小床的确是梅香小时候睡过的,小时候她并没有独自的屋子,不是跟爹娘一间屋,便是同宝亲王住在一起。

虽然那是发生在梅香四岁之前的事,根本谈不上男女大防,但梅香仍然觉得脸红,毕竟她与宝亲王不是亲生兄妹,这种事在本朝人眼里也是该避讳的。

把自家小女儿交给一个少年来照顾这种事,也只有自己那个另类的老爹才会做地出来了。

幸好脸上还涂着黑色的药汁,掩盖了梅香通红的脸色。

谢二带着梅香二人来到一处三进宅子,今日天色已经晚了,谢二便让丫环带梅香下去洗漱休息,有事明日再说。

因着下人给她准备的是洗澡水,梅香便在水里泡了一会才出来,穿上丫环给她准备的女装,她又恢复了女儿身。

这段日子因为要伪装,梅香已经很久没有洗得这么痛快了,只是乍一穿回女装竟觉得稍有些别扭。

送衣裳的那个丫环又进来了,这次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妇人,妇人身后跟着两个提着食盒的丫环。

姑娘,这位是我们家太太,前头的丫环介绍道。

谢二太太挥了挥手,身后的丫环把食盒放下,全都退了出去。

谢二太太目光柔和地看着梅香,眼眶有些湿润,一晃眼十年过去了,姑娘已经长这么大了…谢二太太拉着梅香一时有些动情,说起了往事竟是停也停不下来。

原来谢二太太曾是梅香娘亲身边的丫环,后来许配给了谢二,同胡嬷嬷也曾是姐妹来的。

每次听到别人说起爹娘以前的事情,梅香都会听得很认真,见谢二太太说着说着流起了眼泪,梅香把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

谢二太太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地说道,你瞧我说起旧事就什么都忘了,你还没吃饭呢,谢二太太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摸了摸碗沿,有点冷了,我叫厨房的人拿去热一下吧。

梅香忙上前拦了,现在是夏天,饭菜没那么快变冷,这些饭菜其实还温乎着,正好可以吃,便道,不用麻烦了,这些饭菜还温着正好下肚。

现在都已经快到睡觉的时辰了梅香还没用晚饭,谢二太太有些脸红,想着梅香肯定很饿了,便也不再坚持再去热菜,帮梅香盛好饭菜,坐在一旁看着梅香用饭。

谢二太太的盯人的目光令梅香略有些不自在,但她确实很饿了,所以便顾不得那么多,三两下用了饭菜。

谢二太太在一旁看得直点头,梅香吃饭的动作快了些但仍然很优雅,不愧是长公主的女儿…梅香用完饭后,谢二太太便告辞了,虽然梅香也挺希望听她再多说些以前的事,可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考虑,便不得不送走了谢二太太。

梅香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幔帐,心里琢磨着明天要同谢二说的事情,她这次冒险来陶城可不是来游玩的,有正经事需要安排。

次日,心里有事的梅香一早就起来了,用过早饭后直接过去找谢二。

她这次来陶城是担着风险的,不能被朝廷的人识破,也不能再这里多呆。

失踪的日子太久,等回去的时候她不好解释,所以得把要做的事情尽快安排好。

谢二和张叔正好也刚用完了饭,见到梅香这么早就过来略微有些惊讶。

谢二叔,张叔,今日我们该谈谈正事了,不知谢二叔可方便派人把贾四叔和红姨请过来,我要说的事情同他们也有关,梅香说道。

按照我们原来的安排今天贾四他们会自己过来,看时辰再过一会他们应该就到了,谢二说,姑娘面色沉重,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梅香没有错过刚才谢二与张叔对视的那一眼,她抿了抿唇,多少猜到一些谢二他们在担心什么。

谢二叔,张叔,你们不用担心,我没想过利用大家做些什么,当年我爹娘有众位做手下都没想过那个位置,我更加没兴趣。

再说,我有自知之明,大家现在好日子过着,没必须为了旧事弄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张叔明显松了一口气,谢二却是挑了挑眉头脸上表情有些不置可否。

无论是梅松柏夫妻留下的势力,还是梅松柏夫妻女儿这个身份,都是可以被用来与朝廷作对的。

而与朝廷作对与当今皇上作对,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一个不慎便会连累身家性命,人们在能过上好日子的时候为何要自寻烦恼自找麻烦。

因此,无论是谢二他们,还是梅香个人,都不希望被对方利用,彼此间并不能完全信任对方。

在这种情况下,梅香不得不庆幸自个活过一遭,前世里谢二他们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这一世她便有九成把握谢二他们不会打着她的旗号做些什么。

而对梅香来说,她期待看到永安帝的凄惨下场,却不愿意自个去做犯上作乱的事。

不论理由多么正当,太平盛世下篡位都不会留下好名声,逆贼这个称号可不好听。

爹娘留下美名与世,梅香不能为他们抹黑。

所以谢二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梅香不会利用他们对付永安帝。

但是,对于即将到来的宫廷政变,梅香不得不采取一些防范措施,她阻止不了事情发生,却不能让事情波及她和她在意的人…京城皇宫冷宫。

永安帝手里拿着书,双眼却望着桌上的烛火,他像这样发呆已经有好一会了。

侍立在旁边的小李子心知永安帝是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自从孝义公主落水失踪后皇上就经常像这样发呆。

身为永安帝目前最宠信的近侍太监,小李子不可避免地知道了许多往事的真相,比如对永安帝恩重如山的前长公主夫妻的死其实同皇帝和吴皇贵妃脱不开干系,而孝义公主失踪也有吴皇贵妃在背后下黑手。

作为不想看到皇帝后宫太平静的奸细,小李子自然把这些消息透漏给了应皇后的人知晓,而现在皇后和皇贵妃正为了这事闹得不可开交。

原本被永安帝压下的消息不知怎地还是走漏了风声,有人在朝堂上参了宣威将军一本,那奏折上没有明说宣威将军谋害孝义公主,但却点出了宣威将军暗中蓄养死士之事。

蓄养死士之罪,可比谋害孝义公主更严重,这段日子皇贵妃和宣威将军日子可不太好过,连累了这两年格外得宠的大皇子也不被永安帝待见了。

斗吧,斗得越厉害越好,大皇子和三皇子,皇后和皇贵妃,他们斗得越厉害,永安帝就会愈发宠信保皇派,他们李家便能从中占到更多好处。

小李子低下头敛去眼中的阴鹜,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推门出来。

守在门外的郑喜察觉到动静,抬头一看发现是小李子一个人出来了,正要开口询问,却并小李子抬头拦住了。

郑喜眼底闪过一道厉色,以前皇上来冷宫都是他在屋里陪伴小李子守在外面,不过才两年的时间,两人的职责就对调了。

郑喜因之前同三皇子过从甚密,在三皇子出事被禁足后,永安帝便疏远了郑喜而亲近小李子,郑喜被冷落,小李子顺势成功上位取而代之成为永安帝近侍第一人。

小李子看着郑喜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嘴角,郑喜也迅速收起心底地不快,脸上换上了谄媚地笑容。

李公公,皇上有何吩咐?郑喜小声说道,生怕打扰了屋里的永安帝。

天都这么晚了,杂家担心皇上身子,劳烦郑公公去趟御膳房,让他们送点宵夜过来,李公公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

郑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永安帝来冷宫只有他和小李子陪着,若是他走开了,那就只剩了小李子了,万一到时候发生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郑喜可没有永安帝那般信任小李子,以前小李子可是天天一脸憨厚地管他叫义父义父,而今得了势,义父这两个字他可再也没叫过了,两人私下的明争暗斗也没少了,对于小李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郑喜现在可比永安帝看得清楚。

第一百五十章 下毒小李子看着郑喜心底冷哼了一声,不过面上却仍维持着笑容,他有些歉意地说道,郑公公,你也知道皇上的脾气,皇上在冷宫的事不能被其他人知晓,杂家又要跟在皇上身边照应,只能请郑公公往御膳房一趟了。

对了,宵夜就辛苦郑公公自个端过来,御膳房那里你可得嘴把严实,不能漏了消息,机灵点啊。

郑喜真想撕了小李子这张嘴皮子,这些话都是都是以前郑喜常教训小李子地,如今他故意这般说来燥他的脸,真是心眼小到极点了。

郑喜咬了咬牙硬是压下心里的怒气,老脸抖了抖扯出个笑,应了是去御膳房了。

在宫里,想要活下去,第一件要学的是便是忍,想郑喜这样能混到首领太监的人,这个字他比别人体会更深,更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家走着瞧便是。

郑喜离开后,小李子脸色沉了下来,他并未返回屋内,而是悄悄走到冷宫后面的一个角落里。

那个角落散落着一堆堆枯叶,小李子在其中一堆枯叶中掏了几下拿出了一个纸包。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里面是许多的小纸包,小李子取了一个小纸包塞进袖子里,再把纸包包回原样,又放回了枯叶堆里。

做完这一切,小李子舒了口气,心虚地左右看了看,这才回到屋门口等着郑喜回来。

郑喜提着食盒进来,一眼便看到站在台阶上似笑非笑的小李子,暗自在心里啐了一声,脸上却是堆出了笑。

小李子很自然地接过郑喜手里的食盒,我拿进去就好了,辛苦郑公公继续在门口守着,有事杂家会出来吩咐你。

明明是他辛苦拿过来的宵夜,却要让这小子在皇上面前献好,郑喜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但不管他心里多恨,也只能看着小李子提着食盒进了屋。

小李子把门关好,见永安帝此刻目光已经放在了手中的书上,便轻手轻脚走到旁边的桌子,把食盒打开,里面放着一碗浓稠的阿胶粥,浓浓的粥香瞬间在屋子里飘散开来。

小李子背对着永安帝,眼角余光偷偷看了一样永安帝,见他仍然低头看着书,右手伸进袖子拿出那个小纸包轻轻打开。

纸包里是一撮白色的粉末,小李子把粉末倒入粥的一处,用勺子稍微拨了一下将粉末盖住。

这事已经不是小李子第一次做了,但是他仍然会忍不住抖手,整个过程胆战心惊,生怕弄出声音惊动了永安帝。

做完这事,小李子回到永安帝身边,不意外地看到永安帝正抬起头看他,便说道,皇上,奴才让御膳房准备了您最喜欢的阿胶粥,您用一点吧?还是小李子你最和朕的心意,永安帝摸了摸肚子,朕正觉得有些饿了,把粥端过来吧。

小李子把粥端了过来,然后从食盒里取出一只小碗,先把粥舀到小碗里,他先尝过无事后,这才把粥放到了永安帝面前。

小李子舀粥的时候刻意避开了放药粉的地方,浓稠的阿胶粥,里面的药粉一时半会并不会扩散到整晚粥里。

虽然知道自己并不会吃到下进去的药,小李子心里仍然为自个捏着一把汗。

这些慢性毒药并不会马上发作,日积月累才能看出效果。

即便身为永安帝最宠信的近侍,给皇帝下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永安帝还是一位多疑的皇帝。

小李子根本不敢把药粉带在身上,也不敢放在任何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幸好永安帝隔两三日便会秘密来冷宫,这里反而成了最好的藏东西的地方。

目视永安帝吃光了整碗阿胶粥,小李子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扭曲地兴奋之感,想想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他就忍不住兴奋地手指颤抖。

小李子克制着心底的邪恶把东西收拾起来,见永安帝起身活动了下四肢,嘴唇抿了抿上前体贴地劝道,皇上,夜深该就寝了。

永安帝看了小李子一眼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小李子早就摸透了永安帝的脾气,又继续劝道,皇上别怪奴才多话,您最近可是有些瘦了,奴才瞧着都有些心疼,皇上龙体最重要,这些书什么时候看不行啊。

永安帝凝视了小李子片刻,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小李子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你胆子倒是不小,连朕该不该休息都管起来了。

也就你敢跟朕这般说话,郑喜他们就没这个胆子,是不是朕太宠你了?奴才惶恐,奴才心里只想着皇上了,那些多余的事情奴才都没心思去想,奴才是真担心皇上…永安帝脸色微霁,心情很不错,看在你忠心的份儿上,朕准了,回去就寝。

永安帝和小李子有说有笑地出了屋子,守在外面的郑喜见此情景脸色顿时一沉。

郑喜不得不承认小李子还有几分本事的,把皇上的心思揣摩地比他还透。

因宣威将军蓄养死士之事,皇上的脸色已经许久没有晴过了,这会竟被小李子给逗笑了,可见小李子真是不简单。

永安帝并未注意到郑喜,脚步毫不停留地走了过去。

小李子却把郑喜变脸的瞬间看到了眼底,心下冷笑走到郑喜跟前,把手里的食盒往郑喜跟前一放,什么话也没交代,小跑几步跟上永安帝走了。

郑喜咬了咬牙,提起地上的食盒,一边在心里暗骂小李子,一边往御膳房的方向行去。

……陶城内城谢宅。

梅香正在同谢二太太闲聊。

谢二太太成亲的时候梅香还未出生,所以她说的事情大多都是梅松柏夫妻的趣事,还有梅香娘亲成亲之前的事情。

在谢二太太的描述中,梅香仿佛看到了娘亲出现在她眼前,那是一位美丽但敢作敢为好强的女子。

梅香的母亲赵婉清是前朝皇帝与皇后的长女,皇后早逝,后宫被贵妃把持,赵婉清才八岁就出宫建府独自生活。

若不是老皇帝对长女十分疼爱,长公主的身份又比其他公主更加尊贵,赵婉清怕是无法活着长大。

在赵婉清及笄后,贵妃丛恿老皇帝把长公主送去西北和亲,赵婉清在得知此事后竟然闯入后宫把贵妃身边的最得力的老嬷嬷打了个半死…同年,梅松柏入京,一场诗会崭露头角,被女扮男装混入会场的赵婉清一见钟情,随后梅松柏不负众望在科举中拔得头筹得中状元。

贵妃欲把亲生女儿嘉荣公主许配与梅松柏,长公主得知此事后直接在大街上把正在游街的梅松柏抢了,两人一路直接逃到了陶城,并在这里成亲定居。

没过几年,陶城的变化传入京城,老皇帝下诏承认梅松柏为长公主驸马,并召他们夫妻进京。

为了不给刚刚起步发展的陶城百姓带来麻烦,梅松柏夫妻应召进京,从此真正开始了夫妻二人传奇一般的人生。

梅松柏夫妻之后的事情,谢二太太并未亲身经历,同样只是从旁人那里听说,因为在他们进京之前,赵婉清把身边的几个得力丫环都嫁了出去,其中就包括谢二太太。

从那时候起,谢二太太夫妻就被梅松柏留下来守护着陶城。

听着赵婉清以前的事迹,梅香心里又是骄傲又是羡慕。

长公主尊贵的身份,外祖家的支持,朝臣的拥护,赵婉清拥有与贵妃相抗衡的势力,就连老皇帝也不敢随意陷害她。

梅香也有公主的身份,却只是个空头衔,她无力与那些加害与她的人相对抗,只能以委曲求全来保全自己的性命。

即便现在有了贾四谢二的帮助,梅香能做的也很有限。

贾四他们念旧情,愿意在梅香危险时救她一命,愿意在背后帮助她,却不会为了她明着与朝廷作对,更不会为了她去拼命,他们能给予梅香的帮助终是有限。

这世上能靠得住的终究只有自己…谢二太太手里拿着一件小衣在缝制,梅香虽然不善针线,却也能看出这是小孩子穿的内衣,谢二夫妻年纪都在四十以上,不可能是谢二太太有身孕,宅子里也没看到有其他姬妾,梅香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女儿有身孕四个月了,这是她第二胎,希望这次能生个儿子,这样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谢二太太面目慈祥,略带感慨地说。

女儿第一胎是个女孩,虽然外孙女谢二太太也喜欢,但为了女儿在夫婿家地位牢固,还是早点生个儿子才行。

那真是恭喜了,梅香说。

你还要在这里住两天吧,不如明日我带你去看看我女儿,谢二太太说道,他们一家住在外城,本来亲家也想在内城置宅子,可内城已经没有地皮出售,现成的宅子也没有人家出售,只好在外城置地…这个情况梅香也刚知晓,她以后肯定还会再来陶城,到时候她不想再这样躲藏起来,公主府她也不打算住,便想自己重新买宅子。

正是因为陶城内城除了公主府再无闲置的地方,梅香想在陶城置产业,也只能让谢二在外城给她买宅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准备陶城内城谢宅。

贾四和谢二坐在梅香对面,谢二把一份地契放在桌上推到梅香面前,我帮你买的宅子在外城东区,这是地契,你收起来吧。

梅香拿起地契看了看随即收到了荷包里。

谢二看着梅香的动作,眉头挑了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真不打算住公主府?陶城是你的封地,公主府是皇上赐给你的,你若想收回来,没人敢拦你。

梅香摇了摇头,抿唇笑了笑,不必了,公主府留给陶城百姓做个念想吧,这个宅子还请两位叔叔为我保密,省得被人知道了给外城的百姓们添麻烦。

谢二见梅香心意已决,倒是觉得有些欣慰,想了想问起了另一件事,你让我们囤积粮食,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大赵建国才十年,即便这几年天灾多了些,但也不至于到天下大乱的地步…梅香脸色一正,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沉思了一会说道,天灾可以补救,人祸才是最可怕的。

永安帝还在壮年,朝廷却为了争储之事风起云涌,这场自上而下的风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立储之事没这么严重吧,永安帝不会坐视天下大乱的,就算他不情愿,也不能眼看着因为争储而乱国,再说,争储的人都是朝廷里的人,陶城离京城远着呢,不会影响到我们陶城,谢二皱眉说。

梅香回想起前世发生的事,说道,明里的争斗好压制,暗里的阴谋难防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永远不犯错,没有人能算计到一切,永远不要小瞧世人…谢二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话,因为梅香话里的意思太令人震惊太不可思议,身为一个才刚十五岁整日生活在内宅中的闺阁女子怎么能说出这么令人深思的话。

可谢二的疑惑只是一闪而过便释然了,站在他面前的女孩是那个创造了陶城的人的女儿,那样一个行事匪夷所思几乎无所不能的人生下的女儿,怎么能同一般的女子一样。

也许是因为有时候梅香会显露出于她父母相似的气质,谢二不知梅香因何说出这番话,心里却有些相信她的判断。

好,就按你说的,我会在陶城存储粮食,谢二果断决定。

梅香点了点头,我回去后会向上进言把封地税收降低两成,如此便不会给封地造成负担,只是你动作要小心些,别被朝廷的人发现了。

这个你尽管放心,谢二一脸轻松地同贾四对视了一眼,我们最拿手的就是避开朝廷的人了。

还有,东西你可以放在公主府里,里面地方大,正好也闲置呢,梅香又说道,想来不会有人想到,荒废的公主府里竟然藏着大批的粮食…原本梅香还希望谢二能准备一批兵器,但兵器在大赵是管制品,很容易引人怀疑。

没有兵器也无所谓,梅香原本也没想让陶城的去打仗。

前世梅香死的时候,李家已经掌握了朝堂大权,宝亲王等人失踪。

梅香不知道后来究竟变成了什么样,是李家被人剿灭,还是彻底改朝换代。

凭借前世的记忆趋吉避凶,梅香只能做到永安帝暴毙,之后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了。

梅香自然不愿看到李家改朝换代成功,但若是有其他人剿灭李家,那势必会引起战争,李家手里的兵权不容小觑啊。

梅香揉了揉眉心,站起身说道,明日我们就回镇江口,我不能在外面呆太久,不然回去后不好交代去向…谢二叔,替我父母,也替我,好好照看着陶城,若是陶城官府这边有什么麻烦,可以捎信给我,我暂时无法再来陶城,但这里总归是我的封地,在官面上我还是能说了算…谢二和贾四并未奉劝梅香在陶城多呆些日子,大家都很清楚,若是太久不回京城,梅香的名声肯定要受影响,除非她想从此隐姓埋名过隐居的生活。

梅香从未想过逃避生活,即便她的处境多艰难,她也没想过抛弃身份。

虽然有时候梅香会对爹娘生出几分怨恨,怨他们离去的太早怨他们留下个烂摊子让她收拾,但那种念头都只是一闪而过。

怨天尤人这种事太无聊了,身为梅松柏夫妻的女儿,梅香除了感觉到麻烦,同样也感觉到骄傲,她骨子里终究还是继承了父母的傲气,重活一世可不是回来做逃兵的。

……京城皇宫御花园。

应皇后捧着杯凉茶,望着满园的鲜花,心情格外地好。

梅香落水失踪,破坏了应皇后利用梅香控制陶城的计划,但却牵连出宣威将军蓄养死士一事,这般看下来,梅香下落不明对应皇后来说反倒是利大于弊了。

自从三皇子被禁足,应皇后兄长一家离开京城,皇后一派势力大减,应皇后因此在后宫很是吃了些皇贵妃的亏,若不是急于翻身,应皇后也不会在梅香刚及笄便让她去陶城了。

三皇子的禁足期早就结束了,之前损失的人脉一直补不上来,永安帝对大皇子的宠信,已令朝臣大部分都倾向于大皇子了。

应皇后本来打算利用梅香,让三皇子接触一下梅松柏留下来的人脉,梅香失踪这事自然只能不了了之。

但因为宣威将军之事,永安帝最近对皇贵妃和大皇子多了份提防,让三皇子抓住机会往朝堂上塞了几个自己人。

应皇后品了口茶眯了眯眼,若是能找到梅香的尸体就好了,一旦确认梅香被人害死,那这事就可以闹大,帝师唯一血脉被人陷害致死,那些曾受过梅松柏恩惠的人肯定会跳出来,到时候说不定能一鼓作气把皇贵妃丢到冷宫里去。

别看那些被梅松柏夫妻救过人平时并未多关照梅香,他们不插手的前提可是梅香活得好好地,一旦梅香死于非命,他们定然不会坐视不管,那些人虽然并不在朝廷里掌大权,但胜在人多而且那些人都出身于底蕴深厚的家族,暗地里对朝廷的影响可是不小。

这种情形虽然诡异却是一种默认,即使永安帝也不得不忌惮,就像他给梅香下毒也只能下慢性毒药,让梅香好像自然死亡一样,而不敢直接让梅香死于非命。

这也是为什么在梅香落水失踪后,永安帝很为难,身为皇帝不能保护恩师唯一的血脉,那些世家大族可不会对他有好眼色,即便是皇帝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永安帝要维持皇族各大世家之间的平衡,就必须遵守某些底线,底线之上可以随意,过了底线打破平衡,朝堂就要乱了。

应皇后长长的指甲在瓷杯的边沿划来划去,眼神闪烁,这会她心里是真希望梅香被皇贵妃的人弄死了…卫姬带着一队人从远处行来,看到应皇后在赏花,笑盈盈地过来请安。

卫姬抱着还没两岁的十九皇子,身边跟着七岁的十八皇子,应皇后的目光扫过卫姬青春洋溢的脸庞,眼睛微不可见地眯了眯。

卫姬如今才二十出头,生了两个孩子之后,前凸后翘的身材丰满匀称,再配上她精致的五官,颇有风姿卓绝一代佳人的味道,难怪这些年永安帝会专宠与她。

皇后心里一时又酸又涩,原本带笑的面容沉了下来。

十九皇子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皇后,十八皇子已经多少懂些事了,小孩子敏锐地察觉到皇后看着他们的目光不善,顿时便有些害怕地往卫姬身后挪了挪。

卫姬心里闪过一阵恼怒,但面上却不敢表情出来,只能放低身段装作手足无措一般动了动,然后谄媚地望着皇后。

应皇后看着卫姬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心里感觉好受了些,有帝宠又如何,生了两个皇子也只是个姬。

应皇后的目光在十八皇子和十九皇子身上扫过,心中暗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儿子,十八十九同卫姬一样上不得台面,畏畏缩缩哪有皇子的威风。

这么一想,应皇后的心情更好了。

应皇后撇了撇嘴,不耐烦地对着卫姬挥了挥手,行了,下去吧。

卫姬本来是带两个儿子来御花园玩的,如今皇后占了这里,摆明了是不想别人打扰了。

卫姬暗中咬了咬牙,带着两个儿子退了出去,没想到他们没走多久就遇到了正往这边来的皇贵妃一行人。

卫姬眼珠转了转,把怀里的小儿子交给身后的宫女,独自上前去,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皇贵妃瞥了卫姬一眼便转开了目光,像卫姬这种受出身所限的后宫女子,对皇后和皇贵妃根本构不成威胁,就算皇帝宠爱她也不会乱了纲常,所以皇贵妃根本就没把卫姬放在眼里。

卫姬好像没有感觉到皇贵妃不屑的目光,腆着脸上前说道,娘娘可是要去御花园?心知皇贵妃不会回答她,卫姬直接继续说道,娘娘这会去御花园怕是不方便,皇后娘娘正在那边呢,奴婢可是刚被皇后娘娘的人给赶出来…第一百五十二章 回来了面对卫姬的挑拨,皇贵妃只是哼了一声,这种程度的挑拨她会看不出来?皇贵妃没有说话,倒是她身后的一位嬷嬷看着卫姬自以为得逞的嘴脸,心里有些不痛快,卫姬,你见了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不知道主动避让,反倒还要娘娘们驱赶你才肯离开,亏得你入宫多年,连自个的身份和宫里的规矩都还没搞清楚么?大赵后宫规矩,妃以上者需向皇后请安,妃以下者需向妃以上请安。

卫姬这等低位份者,没有资格出现在皇后皇贵妃面前。

皇帝后宫这么多女人,若是人人都有资格觐见皇后皇贵妃,那她们两个每天也不用做事了,只接待后宫这些女人就够她们忙地了。

卫姬似乎被这位嬷嬷的话吓了一跳,脸色都变白了,嗫嚅着辩解道,奴婢不敢,按规矩奴婢是该避开皇贵妃娘娘,可奴婢担心皇贵妃娘娘不知情况进了御花园冲撞了皇后娘娘,奴婢自知多嘴可奴婢也是为皇贵妃娘娘着想不是?卫姬,皇贵妃娘娘的事用不着你来着想,你身为从五品姬人,只要伺候好皇上照顾好十八十九两位皇子,其他的事情你还是少动心思为好,嬷嬷毫不客气地训斥道,别以为皇上往你那里去的次数多,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奴婢不敢…卫姬低着头道。

嬷嬷看了皇贵妃一眼,见她面色不好,便挥手赶卫姬,速速退下卫姬仿佛得了圣旨一般,赶忙带着自己的人快快地离去,只是在她走到拐角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卫姬回头看向皇贵妃气势汹汹地带着人往御花园去的身影,嘴角不屑地翘了翘。

卫姬扭头吩咐旁边的一个宫女,你去跟李公公说一声,让他今天下晌过来见本主。

宫女应声而去,卫姬望着皇贵妃身边那位嬷嬷的背影眯了眯眼,不就是皇贵妃身边的嬷嬷么也敢给她眼色看,哼,大狗还要看主人呢,以为皇帝的宠爱只是赏赐点东西么,不给她们点教训尝尝,真以为她是吃素长大地…卫姬怎么同李公公密谋陷害皇贵妃身边的嬷嬷暂且不提。

且说吴皇贵妃站在御花园门口停驻了脚步,她脸色阴沉不说话,令她身后的宫女嬷嬷们都噤了声,大气也不敢喘。

因为梅香落水失踪一事,吴皇贵妃最近这段日子郁闷地要死,虽然她有意对梅香动手,但事实上梅香这次落水真不是她出的手。

吴皇贵妃原本制定了详密的计划,交由宣威将军去做,结果梅香是落水了,却不是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地,不仅如此,宣威将军安排的人还暴露了,被永安帝的暗卫识破了身份。

这下子真是说不清了,吴皇贵妃想梅香死,可现在这个状况她反而希望梅香没有死,最好是能把她救回来澄清这一切。

还有宣威将军的麻烦,人人都知道宣威将军同皇贵妃的哥哥文靖侯是好友,宣威将军是大皇子一派在军队里最重要的一颗钉子,可这次宣威将军派去的人暴露后被人说成了死士,这可是捅了马蜂窝,皇上最忌讳的就是臣下蓄养死士了。

如果宣威将军手下那几个人要真是死士怕是就不会被人识破身份了,可事实上那些人原本不过是江湖人,手上有点功夫得了宣威将军赏识,宣威将军觉得这些人身份离于朝廷,即便被人发现了也不会牵连到他身上,便养着这些人帮他做一些私事。

可就是巧了,那个在江里淹死经众人指认偷袭梅香的人,他身上当时正好带着一封宣威将军的手谕,这下子可是不打自招了。

这事闹得皇贵妃都不知道该怎么同永安帝解释。

说她没害梅香?永安帝信吗?种种迹象都表明她派人去害梅香,事实也是她派人去害梅香了。

说她害了梅香?可明明不是她让人把梅香撞下水的,若是按照她的计划,深夜在江面上动手,绝不会留下活口,还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吴皇贵妃真是不甘心啊,究竟是什么人坏了她的计划,弄这一堆乱摊子丢给她,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还得替那人遮掩一样,让人郁闷死了。

娘娘…身后的嬷嬷轻声唤了一声,把吴皇贵妃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吴皇贵妃回过神来,她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站在御花园门口,多少年来她忍下了多少事,如今仅因为一个小小姬人的挑拨,她就想莽撞地冲进去找皇后理论么,这太不像她了。

吴皇贵妃冷静了下来心里叹了口气,也许是这两年太过平顺,三皇子被大皇子压制,永安帝把皇后手里的大权分了一部分给她,让她以为皇后母子再也翻不了身了,可如今看来,这些表象太虚弱了,只要永安帝想,任何时候他都可以让皇后和她处境倒转。

一道精光在吴皇贵妃眼底闪过,她怎么能忘记呢,她要对付的不止是皇后一派,还有永安帝,只有掌握连皇帝也不能小觑的实权,她和儿女的地位才能稳固。

回去,吴皇贵妃忽然转身往回走。

娘娘,您不去御花园了?这几日御花园里几株牡丹开得正好,您不是打算今日去赏花散心么?吴皇贵妃身后的嬷嬷不解地问。

不去了,吴皇贵妃无所谓地道。

皇后这会正在御花园里,两人见面少不了冷嘲热讽,如今皇贵妃正是弱势,何必自己去找不自在。

至于卫姬那几句挑拨的话,皇贵妃不会真正在意,若是皇贵妃因卫姬话就被挑拨地去找皇后大吵大闹,那她今日觉得做不到皇贵妃这个位置,更不可能在后宫中与皇后平分秋色。

……陶城。

梅香告别了谢二一家,换上她的伪装,同贾四一行人在虹渡口上了船。

水牛和二丫看到梅香,老远就挥手同她打招呼。

又见到小伙伴,前几日在谢二家里有些沉闷的心情一扫而光,梅香也同样挥手向他们致意。

梅香放好行李,出来同二丫兄妹坐在船尾,看着口岸停泊的船只,看着来来往往搬运货运的人们,三人小伙伴讲起了这几天各自的见闻。

回程的船慢慢驶出港口,梅香望着越来越远的虹渡口,心里略有失落。

不过,这份失落只持续了一会,梅香便将它抛开了,在到达春江口之前,她还有十天左右的自由。

这一趟陶城之行,对梅香来说是一段特别的旅程,这一辈子怕是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即使以后她再来陶城,也不会有现在的心情了。

最后在船上这几日,梅香玩得颇有些疯了,贾四等知情人看在眼里,心里都有些同情她,所以没有人阻止她也没有人劝她。

不论梅香心里多么希望船开得慢一些,行船十一天后他们的船还是抵达了春江口。

临下船之前,梅香同二丫水牛告别,她把从陶城买的所有东西都送给了这对兄妹,在二丫兄妹眼泪汪汪地注视下,梅香下了船。

最后一次向船上的人挥手告别之后,梅香上了早就准备好地马车。

按照之前的计划,贾四要把梅香送到镇江口附近的湛城。

在湛城有一对老夫妻,在梅香落水的那夜,她被江水冲到了湛城,被这对老夫妻所救,之后梅香昏迷了一段日子,等她醒过来后又要养病。

本来她想让人送消息给官府,但又害怕袭击她的人还在附近,便决定等病养好了再做打算,因此这一耽搁梅香就在湛城住了一个月左右。

这就是梅香他们定下的计划,这计划是贾四提出来的。

凡是编造的事总会留下漏洞,毕竟假的终归成不了真的,贾四的计划有漏洞,但这对老夫妻是信得过的自己人,到时候一口咬死了这说法,别人就是怀疑也找不到证据。

这样做这对老夫妻可能会有危险,但梅香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所以只能这样做了。

马车走了两天,梅香他们到了湛城的城郊,这次过来的人只有梅香、贾四和张叔三人。

老夫妻在约定的地点等着梅香三人,众人见面后又商量了几句,然后梅香独自跟着老夫妻回了他们在湛城的住处。

梅香换回女装,跟着老夫妻在湛城住了三日,期间出门同邻里们见了几面,又请来城里的郎中为她诊了诊脉,一切准备工作就绪。

第四日清晨,梅香站在湛城的大街上,今日她要去县衙表明身份。

湛城是小地方,居住的人不足百户,但因靠着江边,经常有船只来此补给,带动了湛城的发展,以村庄的人数发展成了城镇的规模。

天色还早,梅香一个人行走在街上,前面就是县衙了,貌似衙役们还没来上差,梅香停在一颗树下等待着。

梅香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忽然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那么一瞬间,她不想去县衙了,不想回京城了。

县衙的大门打开了,梅香的脚步却迈不动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见面在梅香犹豫之间,一骑奔马出现在街角,直奔梅香冲了过来。

突然出现的马蹄声惊动了衙门口的人,上差的衙役诧异地望着狂奔的马匹,马上的男子一脸铁青,吓得衙役开始怀疑是不是江洋大盗入城了。

正在衙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人一马已经狂奔到里梅香几尺的距离。

原本神思恍惚的梅香终于反应过来,但是马离地太近了,她已经无法完全躲避开,幸好她身手比普通女子灵活,腰向后一挺便于马错开了一点距离,这样一来即使被撞到也只是摔倒,不会造成生命危险了。

然而,梅香反应算快,但变故来得更快。

梅香一心想着避开马匹,却不想被人抓住了腰,眼前一阵眩晕后,整个人趴在了马背上。

梅香吓得尖叫,伏在马背上双手双脚乱扑腾,无奈一只大手按在她背上,压制了她所有力道,导致她挣扎地像小孩子一般无力。

一人一骑掳了树下的女孩,眨眼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县衙门口的人眨了眨眼睛,然后默默告诉自己刚才只是眼花了…梅香喊叫了一会便安静了,已经被人抓住了徒劳挣扎只会浪费体力,既然一时逃不了那就看看这人抓她到底为了什么再从长计议。

两人一马来到湛城郊外的一处别院,大门早就打开,那人驾着马带着梅香直接进了院子。

被人大手一提从马上到了地上,梅香还有些头晕眼花,腿脚一软就要摔倒地上,幸好旁边的人一把圈住她的腰,帮她稳住了身形。

梅香两手抓住腰间的臂膀,这才抬头看向身旁的人,然后就愣在了当地。

旁边的人哼了一声,大手覆上梅香的头顶揉了揉,吓傻了?不是胆子挺大的么?梅香撅了撅嘴,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看着眼前的人她突然觉得很委屈很想哭。

宝亲王被梅香的表情弄得一惊,手刚放到梅香肩头想要安抚她,梅香却是顺势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前,垂头啜泣起来。

宝亲王心里有些后悔,不该因为生气吓唬梅香,落在梅香背后的手更轻一些。

过了一会,梅香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宝亲王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别害怕,没人会找到这里,你先去洗洗换身衣服,有什么问题我们呆会再说。

梅香心里略有些说不清的失落和不满,但是后面的丫环已经围了上来,她好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来不及使点小性子就被丫环们拉着去洗漱了。

梅香被丫环们伺候着重新洗漱换衣裳,她原本身上穿的只是普通的粗布衣裙,如今身上新换的则是院绸薄衫,顷刻便从平民女孩变身为名门闺秀。

被丫环按坐在梳妆镜前重新梳妆,梅香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脸红,她都十五岁了,刚才在宝亲王面前表现地却像个小孩子。

梅香想起在陶城公主府里那两张一大一小的床,心里有些哀怨,为什么宝亲王不是自己的哥哥呢…宝亲王迈步进了屋子,梅香正看着镜子发呆,丫环们全都束手站在一旁。

宝亲王看了一眼重新妆戴好的梅香,挥手让丫环们退下。

丫环们无声地鱼贯而出,留下宝亲王和梅香两人在屋里。

梅香终于发现屋里气氛有些怪异,抬头一看宝亲王就站在她身边,其他人早已不见了身影,脸上微微一红,有些心虚地开口,我…。

梅香忽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宝亲王面沉似水的表情,梅香心虚到了极点,她忽然醒悟自己这趟陶城之行是多么危险多么欠考虑,她能活着平安回来真是运气到了极点…似乎看穿了梅香的想法,宝亲王皱起了眉头,觉得害怕了?知道害怕还做这么危险的事?诈死脱身,私自去陶城,你知不知道一旦被人发现这些都是你策划的会有什么后果?梅香低下了头,听宝亲王这话他肯定都知道了,既然宝亲王都知道了,那永安帝呢,他是不是也知道了?我不是说过有什么事情来找我,为什么自己去冒险,你一个小姑娘,贾四谢二那些人就一定可靠吗?想到梅香信任贾四谢二那些人,却不信任他,宝亲王就很生气。

梅香鼓了鼓腮帮子心里很委屈,若宝亲王是她的亲哥哥那她一定会求助于他…发现梅香垂着头不说话,宝亲王心里叹息了一声,他明白梅香对他有所保留不够信任,因为两人相处的那四年梅香已经不记得了,所以对于她来说宝亲王就像陌生人一般。

但宝亲王却记得那些年的点点滴滴,在他心里梅香就是她的***,是比他的亲哥哥永安帝更亲近的人。

宝亲王叹了口气,这次暂且记下,以后不许这般任性行事了。

梅香微微点了点头,小声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在湛城的?皇上那里是不是也知道了?自从宝亲王发现有人对梅香下毒后,他便暗中派人保护她,但这事他却不太想让梅香知道,怕她会生出反感来,所以宝亲王不打算说实话,便道,你自以为做得很隐秘么?有心查自然能查出来。

梅香瞪大了眼睛抬头望着宝亲王,一脸地焦急,这么说皇上也知道了,那怎么办啊?她不想这么早就死,也不想连累贾四谢二他们…宝亲王哼了一声,你放心吧,皇上并不知道,若不是青木把你的信给了我,我派人帮你把尾巴除了,皇上只怕早就知道了,他能容你离开陶城才找你?皇上惦记陶城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旦知晓你同谢二他们有了联系,一定会在陶城当场抓你,顺便把谢二一干人全部解决掉…贾四谢二这群人,都是当年梅松柏的得力手下,宝亲王知道他们,永安帝身为梅松柏正式弟子自然也晓得。

他这些年没有动过他们,是因为贾四谢二都是聪明人,他们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也一直不曾与梅香联系,没有给永安帝下手的理由。

听到永安帝并不知道真相,梅香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道,还好,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我会后悔死的…宝亲王闻言瞪了梅香一眼,我看你刚才站在县衙外面,你是不是想着就这么找官府摊牌,让他们送你回京?梅香点了点头,这次没用宝亲王追问,她便把原本的计划和盘托出全都告诉宝亲王了。

眼下这种情景已经谈不上信任不信任他了,梅香已经落在宝亲王手上,若他要对她不利,即使不知道梅香的计划也有一百种法子收拾她。

听梅香说完,宝亲王无奈地点了点头梅香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叫我怎么说你,这么粗制滥造的借口也敢拿出来讲,生怕别人抓不到你的把柄么?那对老夫妻再信得过,只要别人起了疑心,就有地是法子把疑心变成现实…梅香捂着额头,不解地炸了眨眼,没这么严重吧,他们就算怀疑,只要没真凭实据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了他们也没必要把事情搞大吧,怎么说这都是丑闻一桩,他们想着遮掩都来不及才对…宝亲王这次是真得生气,原本只是无奈的脸色变得铁青,声音也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现在京里是什么情形?因为你落水失踪一事,皇贵妃和大皇子都被皇上问责,宣威将军更是被皇上软禁了起来,你若是突然就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会有什么危险你能预料到么?吴皇贵妃真得倒霉了?梅香心里乍听这消息真是高兴,本来皇贵妃就是要害她,所以皇贵妃和大皇子出事,梅香是一点也不会同情他们的。

你的意思是皇贵妃还会对我下手?梅香问道。

不是皇贵妃,你若是完好无损地回到京城,皇贵妃他们只会高兴地欢迎你,只要你无事,皇上就不会再追究他们,所以现在想要你命的人已经不是皇贵妃他们了…不是皇贵妃?难道是皇后?她这时候害我,对她有什么好处?梅香不解。

宝亲王这回冷哼了一声,这次你落水皇上不止是对皇贵妃起疑心,而是拿到了确实证据,皇贵妃根本无法脱罪,现在只是因你失踪未确认死亡,皇上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不追究皇贵妃。

但若是你真地死了,皇后就能坐实皇贵妃的罪名,说不定还能把皇贵妃弄到冷宫里,你说这么好的机会皇后会放弃?皇后在寻找你的下落可是很积极,听说沿江两岸凡是同你长相相似的女子都被盘问过很多次,依我看,若是再寻不到你的尸体,他们很可能会弄一具尸体出来,以便好给皇贵妃定罪呢…梅香惊得腿一软坐在了凳子上,心里生出一股后怕,人心果然难测,原本想杀的人如今希望她活着,原本希望她活着的人想要杀了她,这就是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亲事回京的安排被宝亲王全权接手,梅香只管好好养病,因为她身子弱,一场落水即使没丧命,那也该生场大病命去一半才对。

在梅香安心在湛城别院养病的日子,京城里关于她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孝义公主早就被宝亲王救了,一直在某地养病,因担心谋害孝义公主的人再下手,宝亲王就封锁了关于孝义公主的消息,直到最近她的病快好了,宝亲王才把消息传出来。

宝亲王在湛城呆了一日便快马回了京城,他直奔皇宫面见永安帝。

永安帝望着跪在下面的宝亲王,心情有些复杂,梅香一直都在你那里?为什么不早些把真相告诉朕?皇上圣明,自然晓得臣弟不说的因有,恩师和师母只剩梅香一条血脉,只要臣弟还活着,定然要保护她。

宝亲王这话答得不卑不吭,让永安帝既心虚又郁闷。

对朕也保密,难道你以为朕会害她不成?宝亲王沉默了,殿内一时气氛尴尬。

你这是默认了?永安帝有些动怒了。

皇兄误会了,臣弟担心的是皇兄身边的人,这次是谁害梅香,皇兄一定比臣弟知道的更清楚,这人太厉害了,臣弟不得不防…永安帝被宝亲王的话堵得一滞,心里愈发难受了,你对梅香倒是比对自家人还好了,别忘了你是朕的弟弟,你姓周,不姓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话是皇兄教会臣弟的。

永安帝被宝亲王气得说不出话来。

幸好宝亲王还记得龙椅上坐的人不仅是自家兄长,更是大赵的皇帝,一个小心眼的皇帝…皇兄,梅香现在无事您不是应该高兴才对?正好解决了您现在最头疼的事。

难道您希望梅香出事,让皇后把皇贵妃逼上绝路?永安帝哼了一声,梅香无事,他自然便可以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皇后也不能再借故闹腾,他也不用现在就拔掉皇贵妃了,永安帝还真是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行了,你退下吧,梅香病好了立刻把她带回京城来宝亲王被生闷气的永安帝赶了出来,正打算出宫后直接回湛城,却在半路上又被应皇后拦下了。

宝亲王,听说梅香在你那里?皇后脸色不是很好地问。

是,梅香一直在臣的别院里。

宝亲王,不是本宫想说你,既然梅香无事你怎么不同本宫打声招呼呢,害本宫担心了这么久,应皇后抱怨道。

其中原由,臣已经同皇上解释过了…皇后闻言不愉,梅香这丫头也真是,怎么说也是本宫的‘义女’,都不提醒你先跟本宫通个气,害本宫替她白担惊受怕了这些日子。

梅香身体底子薄,从江里救上来后就一直病着昏迷着,直到最近才好了一些,清醒的日子也多了些,皇后娘娘能记挂着她,是她的福气了…应皇后虽然对宝亲王的态度不满,可宝亲王身份特殊,在朝中地位也不同,皇后对他忌惮更多一些,见宝亲王不愿多言,只得识趣地放他离去。

宝亲王回京城一趟,除了给宫里报个消息,再来就是长乐侯府了,他亲自去长乐侯府见了侯爷和夫人,还亲自同胡嬷嬷说了话。

梅香失踪这段日子,长乐侯府一直处于低气压中,虽然胡嬷嬷知道梅香无事,但梅香的具体计划她却不清楚,心里难免多了份担心,而明月宝珠她们就更难过了,还有薛碧儿和褚红襄,她们都不知道实情,以为梅香已经凶多吉少,整日都是唉声叹气。

长乐侯夫人倒是没有责怪宝亲王没有早点送消息过来,她很理解宝亲王的顾虑,毕竟这次梅香落水有很充分的证据表明是人为,所以多防着点是应该的。

宝亲王回到湛城后住了三天,便带着梅香回京城,他们一路坐船,行驶了近半个月才抵达京城。

宝亲王亲自护送梅香回了长乐侯府。

梅香回到长乐侯府凳子还没坐热,就被皇后召进了宫。

皇后先是询问了一些梅香在外的情况,梅香乖巧地回答着皇后的话,好像完全没发现皇后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和暗暗的责怪。

梅香时不时要捂嘴咳嗽两声,她原本就是弱不禁风,又在水里泡了一场,落下点病根很容易啊。

果然不会梅香所料,皇后开场话说完后便问起梅香打算什么时候再出发去陶城。

梅香听了这话激动地咳个不停,直到皇后皱起了眉头,殿内的嬷嬷捧了茶过来给她压惊,梅香才捂着胸口作出一副惊魂不定之状。

皇后娘娘,我能不能不要去了啊?梅香说这话的时候,那小心翼翼惊恐后怕的样子,是人看了就不忍心逼迫。

示弱装后怕,让人一看就知道梅香这次落水留下了后遗症,那就是再不敢去陶城了…皇后瞧着梅香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可她又不能强逼着梅香去陶城,正打算好好劝劝她,永安帝来了。

永安帝先安慰了一番梅香,当然他没有提起害梅香的人,这意思已经表明他不会追究,也让梅香不要追究,然后他也很关心陶城的事情。

梅香跪在地上,又是咳又是哭,虽然有点不太好看,总之她不会让永安帝和皇后如意,…皇上,皇后娘娘,小女不想去陶城了,我知道那里曾是我娘的封地,我这样做对不起封地上的百姓,所以我想求皇上应允,免去陶城两成赋税,另外陶城每年进贡的银子我也不要了。

永安帝听了这话眼睛微眯,你真不打算去陶城了?连你作为公主的封地俸禄也不要了?梅香默默点了点头,捂着胸口又咳了一番,这才怯怯地说道,皇上,我身子已经这样了,陶城离得这么远,我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去那里看看了,陶城曾是我娘的封地,我爹娘在那里住了几十年,皇上和宝亲王也在那里住过,所以我想着能尽己之力为陶城的百姓做点事,即使我一辈子都不去那里,也无愧于在天的父母…永安帝沉默了良久,最终恩准了梅香的请求。

梅香从皇宫里出来,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抬头望着京城的天空,想着皇后和永安帝憋屈的脸色,心里畅快无比。

日子眨眼从夏天到了秋天,又到了冬天。

梅香好不容易过了一段清静养病的日子,皇后那边又给她提出了新问题。

例行入宫这日,应皇后一改前段日子的冷淡,把梅香拉到身边,好似要说悄悄话。

这一眨眼你已经过了及笄之龄,翻过年可就要十六了,女孩子这么大该说亲了…皇后的目光在梅香身上扫了几个来回,梅香脸色偏白了一些,脸颊瘦削了一些,个头偏高了一些,但胜在五官生得精致,颇得几分弱柳扶风的味道。

梅香啊,本宫知道你从小没了父母,长在长乐侯夫人身边,但你现在有公主这个身份,与长乐侯府里其他几家姑娘总是不同,你的亲事长乐侯夫人不好做主,你是本宫的义女,你的亲事本宫自是要为你千挑万选,皇后说道这里停住了。

皇后面色似乎有些为难,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本宫整日在后宫之中,只能见到女眷,对京城的闺秀倒还熟悉一些,但说道官宦子弟却没见过几个了,所以本宫一时也找不到人选…皇后一说要给她说亲又说没人选,梅香一时搞不清白皇后到底又在谋算什么,只得做出害羞的样子,眨巴着眼睛望着皇后,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梅香,你自己有没有相中什么人?皇后一脸期待地问。

梅香心里一咯噔,连忙说道,皇后娘娘,长乐侯府家风严谨,我们姐妹几个一向秉承长乐侯夫人的教导,绝不敢与人有私,梅香更是因病很少出门…你想到哪里去了,本宫当然知道你一向守规矩怎么会与人有私,皇后拍了拍梅香的手安抚道,有情义与有私是不一样的,你平日里就注意到有什么对你很关心很照顾么?梅香眨着眼睛看向皇后,歪头似乎真得想了一会,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皇后见梅香一脸懵懂,只得把话说得再清楚明白一些,你当初被宝亲王所救,在他的别院住了一个多月,那时候你就没有注意到什么?这个…梅香侧着头似乎在回忆,然后不太确定地说道,那段日子我一直躺在床上,大多数时候都是浑浑噩噩不知身边事,不过偶尔清醒后每次都会看到丫环在身边伺候着,想来宝亲王一定御下甚严,宝亲王府的丫环嬷嬷们办事都很尽心尽力。

皇后神情一滞,似乎扑哧一声笑出来,手指点了点梅香,傻孩子,本宫不是问你这个,本宫是想问你有没有觉得宝亲王对你很好…第一百五十五章 织网深夜,梅香坐在书桌边,一手托着下巴撑着脑袋,一手拿着笔,桌面上铺着一张白纸。

因为主人在望着烛火发呆,完全没有察觉到手中的毛笔没有放好,墨汁落在整洁的纸面上,散落成两滴墨点。

白天从宫里出来,从皇后试探的话语中,梅香敏感地察觉到她似乎在打宝亲王的主意,是以梅香才想到给宝亲王写信提醒他注意。

但是,梅香提起笔来后却不知道该怎么写这封信,很明显在皇后眼里宝亲王的弱点就是梅香。

良久,梅香心中叹息了一声放下了笔,旁边坐在灯下做针线的胡嬷嬷看过来,瞧着梅香有些苍白的脸色,一阵心疼,公主,早点休息吧。

梅香微微点了点头,外间的明月听到动静,进来收拾桌子。

梅香看了一眼胡嬷嬷手里的针线,嬷嬷,以后晚上不要做针线了,伤眼睛,咱们又缺这些,留着白日慢慢做好了。

这是公主的小衣,就剩下几针了,胡嬷嬷说着手上动作加快,几针过去收线撤针,她拿起衣裳抖了抖对着梅香比了比大小,公主这几年身形长得快,去年的里衣今年都不合穿了。

那也不着急地,又不是今晚就要穿,梅香从胡嬷嬷手上拿过小衣,交给明月去清洗。

明月退了出去,胡嬷嬷服侍梅香就寝。

梅香钻进暖和的被窝闭上眼睛,胡嬷嬷放下床帐,把灯烛拿去了外间。

迷蒙之间,梅香似乎听到胡嬷嬷在外面叹息了一声,今天她从皇宫出来后心情一直不好,胡嬷嬷她们定是有所察觉。

次日去给长乐侯夫人请过安,褚红襄跟着梅香到梅苑玩耍。

梅姐姐,我最近学了新曲子,弹给你听啊?之前梅香离府,只剩了褚红襄一个人,无聊之下她弄了把琴来玩,没想到就这么喜爱上了弹琴。

褚红襄的性子跳脱爱现,不仅自己喜欢弹琴,还喜欢拉着别人听她弹琴。

这不,刚学了曲子,就要让梅香品评。

好吧,我就听听看你这些日子学得有没有进步,梅香无奈笑着说,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若你弹得不好听,可是要让人拿扫帚把你赶出去,省得大家被你污了耳朵。

褚红襄哎呀叫着让丫环去取她的琴过来,又瞧了瞧梅香屋子里的布置,皱着眉说道,梅姐姐,你这屋里愈发不像女子闺房了,除了棋桌就是墙上那把剑,你也该弄些琴啊书啊画啊,就算平时不用,放在那里也显得雅气么。

梅香讶然,你小时候可是大大咧咧,别人一说起琴棋书画你就头疼,怎么突然爱好风雅了?褚红襄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还不是你们都不陪我,如今夫人出府也只带我一个人,弄得我不得不同其他府的小姐们打交道,她们说来说去也都是这些话题,我若不学她们附庸风雅,那就只能被她们孤立了…褚红襄年纪比梅香小了四岁,与薛碧儿和钱珠玉相差更大,以前姐妹们都在府里时大家在一起方便一些,薛钱二人成亲后,褚红襄与她们来往就不太方便了。

就连住在同一个府邸的薛碧儿,她们也不常在一起了。

再加上梅香又是失踪又是养病,剩下褚红襄一个人难免孤单了一些。

梅香拍了拍褚红襄的肩膀,劝道,你未必一定要去投她们所好,觉得脾性相投就交往,觉得不合没必要非要结交她们,若是你觉得闷了,过几天我带你去温泉庄子住几日,正好京里天气也冷了,夫人出门应酬也少。

褚红襄眼睛一亮,好啊,还是温泉庄子那边好玩,比在京城有趣多了,说到这里褚红襄眼神微微暗了一暗,可惜现在只有我们两个能去了,薛姐姐和钱姐姐她们都走不开,不像小时候人多热闹了。

梅香闻言也是心生感叹,女孩子长大了终是要嫁人,结了婚的女子再不能同未出阁前一样了。

丫环把琴取了过来,褚红襄焚香抚琴,梅香坐在一旁捧着盏茶品茶听琴,琴声幽雅,梅香思绪随着琴声渐渐飘远。

说起来梅香之前也考虑过亲事,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看似康复了,但小时候中毒留下的病根还在,这辈子怕是同前世一样很难有孩子,这样一来她倒不如不要成亲,自己一个人过日子更自在一些。

梅香原本打算就以身体不好为由将亲事一直拖下去,等褚红襄及笄出家后,她就搬出长乐侯府自立门户,反正她不缺钱完全可以养活自己和一大群人。

可眼下想做到这一点似乎有些困难了…宝亲王…因为没有童年的记忆,梅香印象中的宝亲王来自次数有限的见面,每一次见面都是宝亲王出手救她。

而宝亲王对她的亲切爱护,梅香深切地体会得到。

宝亲王拥有当年的记忆,他多半是把梅香当做了妹妹,梅香能够感觉到,宝亲王面对她时并无男女之欲。

那么梅香对宝亲王呢…经历过前生的不幸,今世活得小心翼翼步履维艰,梅香有时候会觉得很累,想要找人吐露心里的烦恼,想要有个依靠,可以让她不用绞尽脑汁对付外来的阴谋,可以让她放松地过日子,不用再去算计人。

在梅香认识人里,似乎只有宝亲王能做到这一点。

……皇宫之中。

一位嬷嬷快步进入内殿,低头走到皇后面前跪下,娘娘,李公公派人过来传话,皇上今晚会过来用膳,请娘娘事先准备好。

皇后嗯了一声,招手同身旁的嬷嬷吩咐了几句,殿内的宫女嬷嬷们就忙碌起来了。

皇后望着殿门嘴角不屑地翘了翘,只要她递话过去,皇上还不是乖乖到她这边来了。

卫姬还真以为自个得宠皇上离了她就不行,不过是皇后和位份高的妃子们不耻于像低阶嫔妃们一样耍手段争宠吃醋罢了。

不得不说皇后还是有些手段的,同永安帝共同生活了几十年了,彼此间的了解那是到了骨子里。

应皇后在宫女们准备完毕后,亲自洗手做羹汤,又弄了几个清淡可口的小菜,这些菜都是永安帝最喜欢的,而且年纪大了晚膳还是用地清淡些好。

看着满桌令人回味无穷的菜肴,永安帝不禁心生感叹,不过是几个家常小菜,在他尝来却堪比御膳房大厨的手艺。

多久没吃过这些菜了,永安帝这般想着便忆起了这些日子在卫姬那里吃的山珍海味,他忽然心底生出了腻味的想法。

饭后一盏碧螺春是永安帝保留了多年的习惯,接过皇后亲手沏的碧螺春,永安帝眉头舒展嘴角带上了笑容。

永安帝舒坦了,皇后瞧着他面色不错,这才说起了她今晚找永安帝真正地用意。

皇上,宝亲王这都三十的人了一直不曾娶亲,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外人还以为是皇上不关心自家兄弟。

慈宁宫那位是没资格管宝亲王,我这个做嫂子虽然想管他可他却不见得领情,皇后说着叹了口气。

永安帝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安慰皇后道,小翼就是这个性子,皇后不必挂怀,都是一家人,做嫂子的帮他说亲,哪有他不领情的道理。

皇后心里赞同地点了点头,嘴上却说,道理虽如此,可总不能让他不情不愿地接受,所以我心里一直记挂着,最好是为他说一门他自个也愿意的亲事…永安帝这回很明显地挑了挑眉,皇后可是有什么发现了,小翼看上了哪家的千金?皇后捂嘴笑了起来,眼神揶揄地睇了永安帝一眼,好像在责怪永安帝明知故问一般。

永安帝一脸讶然地回望皇后,皇后这才止了笑正色说道,皇上,宝亲王都表现地这么明显了,您还要装作看不见么?皇后,你也知道朕忙于政务,难免疏忽了小翼,若是皇后真有发现,不如与朕直说,永安帝把茶杯放到桌上,静看着皇后。

皇上,您一定也看出来了只是还没意识到,皇后嗔了永安帝一眼,这些年来,宝亲王除了对孝义公主另眼相看,还有哪个女子入过他的眼…永安帝目光闪了闪,皇上是说宝亲王看上了孝义公主梅香?难道不是么?之前孝义公主在镇江口落水,宝亲王救了她还安排她在他的别院养病,两人这一相处可是一个多月,其实他们两人小时候就相识,在一起生活了近四年,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皇后边说边点头。

皇后,你也知道宝亲王与孝义公主小时候就认识了,依朕看,宝亲王兴许只是把孝义当做妹妹了,永安帝似乎不同意皇后的看法。

妾身不赞同这个说法,梅香与宝亲王分开时才四岁,中间两人十年没见过面,再次相见梅香都已及笄了,宝亲王怎么还会把她当做妹妹?再说,他们终归不是兄妹,两人单独相处一个多月,这番做法可是对梅香的名声有损,宝亲王不是孟浪之人,他不会不考虑这点的,他既然这般做了定然想过要负责…第一百五十六章 连夜入宫大殿内一时静默,望着永安帝沉思的面容,皇后嘴角微翘。

只要永安帝在考虑,那这事就有戏了。

皇后把微凉的茶水撤了下去,重新沏了一壶安神茶上来,斟了一杯茶放在永安帝手边。

永安帝手指摩挲着略有些烫手的茶杯,忽然开口问皇后,梅香身子不好,太医曾言她难以受孕,即便将她嫁与小翼,怕也无法为他留下血脉…原来皇上担心这个,皇后笑盈盈地靠在永安帝身边,这事妾身早就想过了,梅香体弱承欢有限,待她出嫁的时候妾身为她好好挑几个身边人,也好为她分担雨露,将来这几人有了孩子,直接抱到梅香身边抚养便是。

永安帝微微点了点头,皇后见状心下一喜,永安帝这态度是已经答应了。

这事朕要先问问宝亲王,若是他像皇后所说对梅香有心,朕便他们做主许了这桩婚事,若他不同意,那就还要劳烦皇后注意着,为他挑一门合心意的亲事。

皇后起身躬身应是。

永安帝关心唯一的亲弟弟的终身大事,第二天一下朝就召见了宝亲王。

永安帝没有在大殿见宝亲王,而是选择了在书房里,两兄弟叙话。

然而永安帝的亲切并未让宝亲王感受到兄弟间的温情,宝亲王听完永安帝的话,第一反应是猜测着永安帝的真实意图。

单纯只是兄长关心弟弟的亲事?那何必等到现在,宝亲王如今可都三十了,之前也没见永安帝这么急着催促他成亲。

别说什么梅香最适合宝亲王,以宝亲王的身份,想娶哪个京城闺秀娶不到,真要论起来,身为孤女的梅香根本配不上宝亲王。

宝亲王微微低下头,敛去眼中的愤怒。

小翼,梅香这事是皇后提出来的,朕不会强迫你,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地看上她了?永安帝沉声问道,你大概也听说了,梅香因为身子弱今生恐怕难以有子嗣,朕原想着若她嫁不出去就赏她些银两和宅邸,她有公主的俸禄拿着,这辈子不会缺钱花,朕再多照顾她一些,即使不嫁人也不会让她受委屈,也算对得起恩师在天之灵了。

但若你真对她有意,那朕会很高兴成全你们,毕竟女子在世立身还是应该找个婆家,年纪大了嫁不出去对梅香的名声总是有损,朕可以压得下那些流言,但梅香心里仍是会难过。

所以,朕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地…永安帝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虽然是在问宝亲王的想法,言辞却提到了他们的恩师,又把梅香摆在了弱者的位置,还不是想从恩情上逼迫宝亲王答应婚事?因着从小的际遇加上多年来冷眼看到的人事,宝亲王对男女之事非常冷淡,也不曾对什么人动过情。

宝亲王不是梅松柏的亲生儿子,却受他影响颇深,骨子里颇有些叛逆,对媒妁之言到了年纪就该成亲之类的话,向来呲之以鼻,别人眼中的婚姻大事他也不看重,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单身过来。

可这次不同了,因为这次的对象是梅香,若是其他女子宝亲王肯定直接一口回绝。

永安帝有一点没有说错,尴尬的身世加上病弱的身体,梅香难嫁…宝亲王眼神愈发幽暗,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抬头看向永安帝,皇兄,臣弟的确对梅香有所心动,望皇兄能成全臣弟,臣弟以后定会好好对梅香,不辜负恩师对我等兄弟的教导之恩。

永安帝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宝亲王说道,好,你能如此知恩,朕也很欣慰。

至于子嗣之事,朕定让皇后挑几个好身家的女子作为梅香的陪嫁。

宝亲王脸色沉了沉,臣弟子嗣之事就不劳皇兄和皇嫂操心了,臣弟此生只有梅香一人足矣。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子嗣是大事,朕还想看到侄儿侄女出生呢,永安帝微敛目光,难道说你是在怪朕逼你娶梅香,才故意这么说的?臣弟不敢,纵然如皇后所言,臣弟心所属梅香,其他女子已入不了臣弟的眼了,就算她们陪嫁到亲王府,臣弟也不会看她们一眼…说什么胡话,你宠爱梅香无所谓,但也不必只有她一人,男子当三妻四妾,你是朕的弟弟,总不能教人说你畏妻…长乐侯府中。

梅香刚洗漱完正准备上床歇息,长乐侯夫人忽然带着阮嬷嬷过来了。

梅香,宫里来人传旨宣你即刻进宫,长乐侯夫人一脸担忧地拉着梅香的手。

深夜宣召进宫,一般都是大事,而且这次来传旨的人说是皇上召见,而不是皇后,更加让长乐侯夫人揪起了心。

自从上回梅香被宝亲王送回来后,京里就有些关于二人的风言风语,不过毕竟事涉宝亲王,那些流言并未兴起来,只是偶尔有人私下里会议论一番。

长乐侯夫人在穆国公夫人那里听说了这事,她怕梅香伤心,便一直不曾同她说过。

长乐侯夫人望着梅香瘦削苍白的脸颊,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可怜的孩子命运多厄啊。

梅香心里隐隐觉得突如其来的召见,可能同皇后前几天跟她说起宝亲王之事有关,在丫环的服侍下重新梳妆穿戴,不过片刻梅香便跟着来传旨的宫人进宫去了。

梅香进宫后先跟着郑喜郑公公来到一间偏室,屋子里等候这一位女医师。

大赵太医院有几位女医师,地位没有一般的太医高,但却是几位高品位娘娘的专用医师,据说都是妇科圣手。

梅香疑惑地看看医师,又看了看郑公公。

郑公公脸上笑得像开了的菊花,孝义公主莫怕,皇上担心您的身子,特命李医师为您诊脉,待李医师出了脉案,奴婢再带您去见皇上。

梅香左手臂一抖,两枚药丸从袖中滑落她的手掌,她看了一眼女医师打开的器械箱,脸色微红,额头甚至因为紧张渗出了些汗水。

李医师,劳烦您了,梅香说着看了一眼旁边桌上的茶水,刚才出来的匆忙,不觉这会竟是有些渴了,不知我能否饮一杯茶,不会影响您诊脉吧?公主请随意,这些茶水本来就是为您准备的,您不用紧张,很快就可以完事,李医师一边整理工具一边对着郑公公点了点头。

郑公公会意,转身关门退下。

梅香背对着李医师给自己倒了杯茶,就这茶水吞下了手中的药丸。

这药丸是智能大师给她的,服下后可乱心脉,造成心疾的假象。

梅香放下茶杯转过身对着李医师点了点头,李医师把工具一件件摆在铺开的白布上,对着梅香指了指旁边的卧榻,公主,请您脱了外衣躺在那边的榻上。

……梅香铁青着脸重新穿好衣裳,亏得她上辈子成过亲见识过男女之事,否则定会被李医师的举动弄得羞愤而死。

李医师似乎见怪了梅香这种脸色,并未说什么只默默把工具收起来,然后坐在一旁开始书写脉案。

李医师对这种事的确司空见惯了,每次有女子入宫都要经过这一番检查,有些讲究的皇室宗亲在女方成亲前也会提出这种要求,李医师身为太医院为数不多的女医师之一,为女子验身这事没少做。

李医师皱着眉些脉案,梅香的身体发育还是正常地,与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并无多少区别,只是瘦了些高了些,但梅香的心疾很严重,别说承欢有孕了,就算无病无灾也活不过三十岁。

李医师不禁有些同情梅香,尊贵的身份换不来健康的身体,在生老病死面前,钱财权势都是浮云…梅香坐在一旁椅子上等结果,她一手捂着胸口,感觉有些不舒服,可能一次服两颗药丸太多了,心口真地有些闷闷地。

李医师瞧见梅香苍白的脸色,心里愈发觉得她可怜,不觉宽慰几句,公主,您在饮食休息上要多注意一些,心疾这种病…若是养得好也有痊愈地可能。

梅香勉强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谢过李医师的建议。

公主,在下知道几个保养的方子,您拿回去试试吧,您现在这种情况,药补不如食补,平日多吃些滋养的东西,比吃药效果更好,李医师不忍地说道。

那就谢过李医师了,梅香笑纳李医师的好意。

李医师写好了脉案,又将食补方子交给梅香收好,这才起身推开门。

郑喜一直守在门外,李医师把写好的脉案交给郑喜,之后就提着器械箱离开了。

郑喜接过脉案直接收了起来,老成精的人自然晓得什么可以看什么不可以看,梅香的脉案在郑喜看来就是不能看的东西。

孝义公主,请随老奴来吧。

劳烦公公了。

梅香扶桌起身,脚才迈出一步,身子就微微晃了一下。

旁边的郑喜用眼角瞟着梅香,见此情景,心里也不禁对梅香生出几分同情,这位实在太弱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赐婚入夜后的皇宫仍然灯火通明,梅香看了看周围的景色,瞧着侧前方郑公公的背影,小声说道,郑公公,都这么晚了皇上还未休息,真是太辛劳了。

可不是,咱们皇上忧国忧民,登基后就没早歇过一次,说起这个来郑喜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尤其是近些年,朝内朝外这么多烦心事,都要皇上圣裁,皇上歇地可是越来越晚了。

梅香立刻眼睛发亮一脸崇拜状,皇上为国事殚精竭虑,是我大赵百姓之福。

不过,皇上龙体贵重,也当多注意下休息才是。

郑公公也是,跟在皇上身边,辛苦了。

郑喜听了这话心里舒坦无比,甚至感动地拂了拂眼角,好像他辛苦了一辈子就为了这一句话一般。

郑公公,不知皇上深夜宣召我来所为何事?公公若是知晓,还请点拨梅香几句,省得梅香愚钝耽搁了皇上宝贵的时间…郑喜回头颇有深意地看了梅香一眼,那张老脸又成了菊。

花,公主,您不用担心,皇上这次宣您进宫是为了喜事,应该说是大喜事,您也别着急,等见了皇上您自然就明白了。

喜事?梅香心里哼了一声,若是永安帝突然暴毙,那才真是喜事。

跟着郑喜来到御书房,梅香心里略有些诧异,永安帝的御书房是皇宫重地,一般宣召外人进宫都不会在这里。

郑喜让梅香在外面先等一会,他拿着脉案先进去回禀皇上。

御书房里,永安帝拿到梅香的脉案看了看,然后递给旁边的宝亲王。

宝亲王接过脉案粗略地看了一眼,然后就把脉案塞进了自个的怀里。

永安帝看着宝亲王的动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小翼,这脉案做不了假,梅香不可能为你诞育子嗣,还是让你皇嫂再为你挑几个人跟过去陪嫁,你放心,以你的身份,官宦家小姐给你做妾也使得,回头让皇后在京城官员家里挑几个家世清白的闺秀。

皇嫂扫心臣弟的亲事就够麻烦她了,臣弟纳妾就不劳她操心了,人家好好地官宦家小姐给臣弟做妾,臣弟可不敢消受,皇兄日理万机比臣弟更需要人伺候,皇嫂忙着为皇上打理后宫,臣弟的家事不用她上心…永安帝神情僵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他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朕这就下旨为你们赐婚,宣孝义公主进来。

梅香站在御书房外,隐隐觉得有些腹痛,果然是药丸吃多了。

梅香不禁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刚才太紧张一时害怕吃了两粒药丸,这下好了药性太大怕是要腹泻。

郑喜从御书房出来宣梅香进去,见梅香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心里不禁又叹息一句,孝义公主这是太柔弱了,她这个身子嫁给宝亲王怕是无福消受。

梅香进了御书房,她这会正在集中精神对抗腹痛,对屋里子有些什么人,永安帝又说了什么话,全听地迷迷糊糊。

永安帝皱着眉当场为梅香和宝亲王赐婚,见梅香傻傻得发呆,也不知道她听清楚旨意内容没有。

郑喜见永安帝说完话梅香半天没反应,便在后面轻轻推了一下梅香,小声道,孝义公主,快谢恩。

梅香得了提醒,虽然脑子一团浆糊,却也知道不管皇帝说了什么她都不能反对,便乖乖地叩首谢恩。

梅香被人扶着出了御书房,迷迷糊糊在宫里走了一大段路,腹痛终于稍微减轻了一些,再加上冷风吹了一路,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

梅香这会才发现身旁有别人,抬头望去是宝亲王,她诧异地望着宝亲王,刚才在御书房里永安帝究竟说了什么来着?宝亲王扭头看着梅香,忽然觉得她的神情很可爱,不觉心里一松之前胸口的闷气一扫而光。

宝亲王拍了拍梅香的头,好笑地道,怎么了?圣旨已经下了你这会想后悔也晚了。

圣旨?刚才永安帝下了什么圣旨啊?梅香心里郁闷地想哭,好巧不巧偏在关键时刻出了岔子,她根本就没听到圣旨的内容。

好了,别哭丧着脸,以后你进了宝亲王府,我照顾你更方便了,我们就真成了一家人了。

宝亲王这话又把梅香的脑子劈地晕晕乎乎,什么进了包亲王府,什么成了一家人,究竟是什么圣旨啊…梅香这会似乎想了什么,好像刚才在御书房里她隐隐听到赐婚来着,不会是…?梅香停下脚步拉住宝亲王的袖子,眨巴着眼睛不确定地问道,赐婚,皇上是不是赐婚了?是啊,皇上为你和我赐婚了,你要嫁给我住进宝亲王府了,宝亲王好笑地望着梅香,心里莫名地高兴起来,圣旨明日会送去长乐侯府,日子定下来后,你安心在长乐侯府里备嫁就是了。

宝亲王的话没能安慰梅香,反倒令她更加不知所措。

怎么忽然就赐婚了?事情发展太快了吧?怎么没人问一下她的想法?虽然梅香自个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也不表示能这么平静而突然地接受啊。

梅香忽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面对赐婚这件事,她不知道该是喜还是悲,想着赐婚的对象是宝亲王,感觉就更加诡异了,不知是该满意还是失望。

久违地无力感再度袭上梅香的心头,尽管她努力了,但仍然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么?或者她应该庆幸,起码赐婚的对象是宝亲王,不是某个她不认识的人,或者她讨厌的人…梅香瘪了瘪嘴,觉得很委屈,她已经那么努力了,还是不行么?有力的臂膀圈住她,梅香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头顶传来声音,别担心,万事有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一切都会好的。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梅香的心头,她忽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世上的夫妻有几对是因两情相悦而在一起,像她爹娘那边的人只存在与传说之中,像她这样的庸人是羡慕不来的。

回到长乐侯府,长乐侯夫人和薛碧儿都未歇下,一见梅香回来便拉着她问长问短。

梅香红着脸说了赐婚的事情,长乐侯夫人和薛碧儿都震惊地愣在当地,谁也没想到梅香真地会嫁给宝亲王,这个消息对大家来说太不可思议了。

梅香本来还想说什么,刚忘记地腹痛又回来了,这次她来不及交代直接进了静房,这一折腾不要紧,她这一夜都呆在静房里没出来。

长乐侯夫人和薛碧儿先是被梅香震惊了一把,然后又被她吓个半死,瞧着她因腹泻更显苍白的脸,软倒无法走路的双腿,连夜去回春堂请郎中过来诊脉。

长乐侯夫人原还想着拿帖子去太医院请御医过来,被梅香好说歹说才劝下,她刚被赐婚,先在宫里被太医院的人折腾一番,刚出宫又去请太医,不定别人心里会怎么想,说不定会以为她对这门亲事对皇上赐婚不满。

虽然梅香的理由有点不对劲,长乐侯夫人还是听了劝,她明白这种时候梅香不宜太出风头,见梅香在折腾了一宿后喝了回春堂郎中开的药睡下,这才放了一点心。

梅香天微亮才睡下,身心俱疲睡得很沉。

就在梅香睡过去的上午,长乐侯府里众人却因她的事被折腾的不轻。

先是长乐侯夫人和薛碧儿因担心而无法入睡,两人拉着侯爷和世子,四人在屋子里分析事态,梅香同宝亲王联姻,必然会对长乐侯府产生影响,侯府的主子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然后便是宫里来人正式宣布赐婚旨意,幸好来的人是郑喜,听说梅香病了才刚睡下,便没有多加刁难,再说还有皇上的吩咐皇后的体恤,由长乐侯夫人替梅香接了旨。

若说之前众人还有所怀疑,如今圣旨已经摆在眼前,梅香与宝亲王的亲事已是铁板钉钉不容更改的了。

长乐侯府几位主子是有喜有忧。

薛碧儿觉得宝亲王年纪太大,身份太过尊贵,梅香嫁过去会很辛苦,这门亲事并不适合她。

长乐侯夫人知晓梅香与宝亲王的渊源,她知道宝亲王肯定不会亏待梅香,有宝亲王照顾,梅香就算身体不好,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受苦受委屈,长乐侯夫人感到很欣慰。

而长乐侯和世子李斌则考虑这门婚事对长乐侯府的影响更多一些,虽然梅香不姓李,但她长在长乐侯府,成亲以后长乐侯府就是她的娘家。

长乐侯府与宝亲王府成了亲家,势必会影响长乐侯府,这些影响可能有好也可能有坏。

首当其冲的便是储位之争,那些原本撼不动宝亲王的人,有可能会从长乐侯府这边下手,一旦长乐侯府有了立场,不免就会影响姻亲宝亲王。

长乐侯李靖同世子李斌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个念头,以后在外行事他们要更加谨慎才行了。

长乐侯府没想借宝亲王的势争权夺利,可不能因为他们拖了宝亲王后腿。

第一百五十八章 添妆永安帝赐婚于孝义公主和宝亲王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大家的第一反应均是不敢相信…梅香对众人这般反应倒没觉得吃惊,大多数人之前都觉得她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如今发现她竟然要成为宝亲王妃,不说别人了,就连她自己都会吃惊。

出乎梅香意料的是,京里居然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千金为宝亲王打抱不平,把梅香评价的一无是处。

梅香不禁抚额长叹,没想到啊,原来宝亲王有这么多爱慕者…婚期定的很近,就在正月里,离现在只有一个多月,长乐侯夫人和薛碧儿迅速着手为梅香准备嫁妆。

梅香想起一事,当即把青木召来相见。

奶兄,让贾四叔放消息出去,让那些隐在暗处的人不要现身,我的嫁妆足够了,以前那些暗中的人怎么过日子仍然维持原状,除了明面上这些嫁妆,爹娘暗中为我准备的那些我不打算当做嫁妆带过去。

青木对梅香这个决定很不解,便劝道,公主,女子嫁妆是登册入造官府上档的,这是最好的把暗中的财产转到明面上的机会,错过了这一次,长公主和驸马暗中留给您的东西很难再放到明面上了。

你以为那些东西转到明面,在官府上了档就是我的了吗?梅香摇了摇头,别人有权有势,只要他们有心,即便是转到明面上他们一样有法子弄到手,还不如就这样,一直放在暗中,若有一天我需要动用那一部分财产,是明是暗都不重要,若我用不到,就不必拿出来现眼引得别人心动了。

青木皱眉没有说话,他总觉得有时候梅香做事很悲观,以后她就是宝亲王妃了,谁敢打她嫁妆的主意…梅香瞧着青木严肃的样子突然扑哧一笑,奶兄,我现在手里的钱够多了,再多可就真要招人眼热了,再说了,宝亲王也有钱地很,就算我只带一两银子陪嫁,他也不会饿着我的。

青木不禁撇了撇嘴,梅香这是在嫌钱多么,不过她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见青木脸色缓和下来,梅香再接再厉继续劝,钱嘛,一部分放在明处,一部分放在暗处,这样才安全可靠,一部分没了,还有一部分可以保底,所以啊,暗处那部分可是我用来保命救急的,不能被别人知晓了。

见梅香主意已定,青木也不好再劝,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我这边前几年就在为你准备嫁妆了,这些东西你可不能不收,待会我就把单子给胡嬷嬷,过几日规整好就让人抬到长乐侯府来。

听了青木这话,梅香有些感动,在别人都以为梅香嫁不出去的时候,青木却在为她准备嫁妆,这份疼惜爱护只有真正关心她的人才能做到。

长乐侯府这边为梅香准备的嫁妆是按照五千两来置办的,侯府里四位寄居的小姐,长乐侯夫人并不想厚此薄彼,所以她们四人的嫁妆金额都是一样的。

只是梅香毕竟有公主的身份,又是嫁入亲王府,五千两的嫁妆就太看不过眼了,如今有了青木准备的这一批,那就足够了。

青木准备的嫁妆,是以梅香爹娘留给她的名义送过来的,梅香目测估计了一下,至少能折合五六万两银子了。

其中有几个大件,人高的满珍珠红珊瑚这一类的,都快赶上贡品了,还有不少舶来物,比如那一个人高的落地镜,西洋品,照得人清清楚楚,比铜镜用起来方便多了。

梅香突然想起来,在陶城的时候也见过这种照得非常清晰的镜子,只是陶城那边只有巴掌大的手镜,用处极有限价格也不菲。

不知道那些手镜是不是陶城本地生产的,生产手镜的人能不能做出这种大镜子来,肯定比小手镜更好卖。

婚事具体操作不用宝亲王和长乐侯府的人操心,亲王成亲自然有宗人府安排,前期准备非常顺利,眨眼便到了添妆的日子。

为梅香添妆由长乐侯世子夫人薛碧儿一手操办,一大清早长乐侯府就开门迎客了。

添妆算是私人交情,梅香朋友不多,长乐侯府行事又一向行事低调,只给几家相熟的人送了帖子。

但是添妆日当天,却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她们以前与梅香不熟没关系,现在开始培养交情也不晚,未来的宝亲王妃面子是大大地有。

别人来添妆是给梅香添喜,长乐侯府总不能不让人家进门,是以当日长乐侯府上下忙得有些昏天黑地了。

长乐侯夫人自然出来陪客,薛碧儿那边腿脚根本无法歇了,一边迎客一边派人去采购食材,原本的午宴可没打算招待这么多人,府里备下的食材根本不够用。

因是靠近年跟儿,新鲜蔬菜价格飙高,又很难购买到,幸好胡嬷嬷听说了这事当即派人去青木那边传话,不过一个时辰,四季阁就送来大批新鲜的蔬菜禽肉,解了薛碧儿的燃眉之急。

梅香望着一屋子的陌生人,脸上堆着得体的笑容一一应对,心里却有些腻歪。

今日添妆不好赶人,以后就不用这样勉强自个了,不想见的人拒绝就好,梅香自我安慰道。

褚红襄陪坐在梅香身旁,连带着与这些人都混了个脸熟,幸好她不是第一次会客了,心里虽有些惊讶却也能不失礼地应付。

之前褚红襄被这么多人吓了一跳,想要跑去找薛碧儿,被梅香硬是拉住留下来的。

没办法,梅香可不想一个人面对这种场面,姐妹么,除了有福同享,也得有难同当不是。

好在这些人也晓得分寸,今天趁着添妆的机会混个印象,总不会指望这一面就同未来宝亲王妃拉上关系。

每人同梅香寒暄几句便去了长乐侯夫人那边,只有几位来添妆的小姐留下来陪坐。

又一批人退去,梅香终于在一众人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叫一旁侍立的丫环去把那人叫过来。

来人便是赵四小姐,记得以前梅香跟随长乐侯夫人参加宴会,总是与赵四小姐两人凑在一起,后来梅香出了各种事,又是装病的,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赵四小姐在丫环的带领下来到梅香面前,梅香脸上一喜,见到故人之喜冲淡了她原本的不满,拉着赵四小姐坐在她身边,说起了别后话。

…说起来咱们都有一年多没见了,你如今可好?梅香亲切地问道。

赵四小姐望着梅香的目光有些呆滞,听到梅香的问话便低了头,过了一会才说道,挺好的,听说你前段日子出了事,我还担心了好久,只是家里人管得我严了些,便没有来看望你,没想到才几个月,你就要嫁给宝亲王了…唔,我也没有想到…说起这个梅香也有些惆怅,随即她眼珠一转想起了什么,便打趣道,那你呢,家人对你管得严,是不是也给你说亲了,你不会是闭门在家瞒着我备嫁了吧?梅香捂嘴笑了两声,赵四小姐与梅香一般年纪,以赵家人为人处世的风格,想来应该也为她定下了亲事了。

赵家人给梅香的印象不错,赵四小姐在家里又受宠,赵家定会为她定一门好亲事。

赵四小姐目光闪烁地转开头,神色有些黯然。

梅香皱眉,难道不是她想得这样,莫非赵四小姐的亲事遇到了难处?梅香想起赵四小姐以前对应三公子曾有过情意,只是应三公子一家离京后便没有回来过,应家也发生了很多变化,赵四小姐对应三公子的心思恐怕无法得偿所愿了。

难道赵四小姐是因为这个而伤心?梅香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可是还惦记着应三公子?赵四小姐望着梅香目光闪了闪,旋即不置可否地垂下了眼睫。

梅香以为自己猜中了赵四小姐的心事,便开解她道,没有结果的事你老想着可不是个事儿,应三公子虽好,可他对你来说已经不可能了,你还是忘了他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赵四小姐这次摇了摇头,她咬了咬嘴唇犹豫着说道,不是他,你误会了…家里年前给我订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我的表哥,但今年夏天表哥染了时疾一病不起,入秋的时候撑不住去了…梅香讶然,原来是这样,难怪赵四小姐神色有些黯然,订婚对象突然去世,对女方来说影响可不小,不仅是失去一门亲事,弄不好还有落下克夫的名声。

不过赵四小姐身份不同,她也是第一次定亲,事情应该不会变得如此严重。

梅香不知该怎么安慰赵四小姐,只得翻来覆去劝她不要伤心。

赵四小姐摇了摇头,看着梅香有些欲言又止,梅香心下有些异样,待要细细追问,却听赵四小姐小声向她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同你说这些,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听我说这些话太晦气了,你别放在心上影响了心情…梅香望着赵四小姐游移的目光,总觉得今日的赵四小姐有些奇怪,至少不再像以前那般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成亲越是临近成亲之日,梅香愈发觉得心里怅然若失,同时还紧张,以至于在成亲之前的晚上她失眠了。

屋顶上还有昨日的积雪,院子里已经被清扫干净,只有角落里还藏着零星的雪堆。

梅香披着厚厚的斗篷站在院子里,望着头顶的明月发呆。

胡嬷嬷在一旁看着也心生感慨,只是在胡嬷嬷看来这桩婚事喜悦多过担忧。

院门那边传来人声,守门子的人过来通报是褚红襄过来探望梅香。

梅姐姐,我睡不着,褚红襄披着斗篷走过来,面上一脸的落寞和不舍,一想到明天你就出嫁了,我很舍不得…梅香好笑地摸了摸褚红襄的脸颊,我也睡不着,正想找人说说话呢,你就来了。

走,到屋里去。

梅香拉着褚红襄进了屋,屋子里烧着两个火盆,暖烘烘地。

从梅香解毒到现在已经近六年了,但她还是怕热畏寒,冬天离不开火盆。

梅香与褚红襄两人并未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静静靠坐在一起,回忆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姐妹们在一起玩乐地时光,还有忧愁与为难。

从初入京城寄居陌生的侯府,不论遇到何种困难,不管外人如何评论,她们四人都一起挺了过来。

岁月如梭,姐妹们随着年龄渐大而一个个出嫁。

待明日过后,长乐侯府里就只剩褚红襄一个未嫁的小姐了,好再这一世有薛碧儿在,她会护着褚红襄,她们姐妹四人不会再落得前世一般的下场。

想到这里,梅香突然舒了口气,似乎这段日子心里挤压的郁气全都不见了。

是啊,有什么好忧愁的,今生可比前世好多了,梅香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她们四姐妹的命运,还有长乐侯府的命运,已经在她的努力下改变了,这辈子她不需要像前世活得那般憋屈无奈了。

梅香站起身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褚红襄,这般伤春悲秋可不是咱们姐妹的做法,走出去练一趟,让我看看你些年有没有偷懒,把手上功夫给丢下了。

褚红襄眉毛一挑,从椅子上跳起来,神色也变得欢愉了一些,我可是一天都没有偷懒,梅姐姐你要当心了,你这瘦弱的身子骨可别被我打地爬不起来了。

梅香笑着哼了一声,别光嘴上说得好听,真功夫得手底下见真章,呆会被我打趴下了可别说我以小欺小欺负你。

梅香和褚红襄说笑着出了屋子,两人在院子里月光下比划了起来。

胡嬷嬷本想上前劝阻,却见梅香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颜,便把劝阻的话咽了下去,这样子姐妹们的玩耍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吧…梅香二人走了几个回合便相携回了屋,大冬天地动作太剧烈容易出汗伤风,再怎么说明天梅香就要出嫁了,可不能今晚病了影响明日的婚事。

打了一场,梅香觉得通体舒坦了,人有情绪还是应该发泄出来比较好,天大的事以后都有宝亲王替她扛着了,她还有什么好烦恼地。

夜深了,褚红襄没有回自个院子,而是留下来同梅香睡在一起,这样子姐妹排排睡的日子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了。

折腾了半宿才睡下,第二天天未亮,梅香便被胡嬷嬷挖了起来,这下可痛苦了,梅香只得眯着眼打瞌睡任胡嬷嬷带着明月宝珠在她身上折腾。

直到长乐侯夫人和薛碧儿过来,梅香才清醒了一些。

长乐侯夫人听说了梅香和褚红襄昨晚的事迹,眼睛一瞪责怪地看向褚红襄,梅香连忙上来打圆场,褚红襄嘻嘻笑着躲在了梅香身后。

虽然昨晚睡前心神豁然开朗了,但真到了根儿上梅香心里还有不免有些忐忑。

婚礼进行的整个过程,梅香一直处在茫然懵懂之中,旁边的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直到宝亲王掀起了红盖头,在喜婆的祝福声中做完最后的仪式,梅香还有些神游天外,身周的一切太陌生而变得不真实。

你先收拾一下,我去去就回。

宝亲王留下这句话出去应付酒席了,梅香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她同宝亲王的婚礼就这么结束了。

头顶的凤冠压得她脖子疼,梅香连忙叫明月宝珠过来帮她脱去凤冠霞帔,洗去脸上透着诡异的妆容,换上一套新的衣裳。

梅香重新坐回床边,看着床上铺的喜被头顶的喜帐,她不自觉地挑了挑眉。

宝珠,现在可不可以吃东西了,从早上起来吃了几块糕点,一直饿到现在,你家公主我饿得前胸要贴后背了,梅香摸了摸肚子抱怨道,之前神思恍惚不觉得,这会静下心来就饿得不行了。

宝珠皱了皱眉,公主,奴婢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膳,要不奴婢出去找人问问?好,你去吧,宝亲王府总不会教我刚嫁过来就饿肚子吧。

在出嫁前长乐侯夫人曾对梅香做过相应的教导,按照长乐侯夫人所说,应该会有宝亲王府的丫环婆子在一旁候着,梅香刚嫁过来要多听这些人说话,新嫁娘要多忍着些,不能一入门就得罪亲王府里的老人。

可是从刚才到现在,梅香一个宝亲王府的下人也没见到,之前屋子里的喜婆那是宗人府请来的可不是亲王府的下人。

梅香原本想着亲王府有得是下人,出嫁便带了两家陪房,丫环也只带了明月宝珠和四个二等丫环,这会发现亲王府的下人不见踪影,做事就有些麻烦了。

明月,怎么不见宝亲王的下人在一旁伺候?梅香问道。

公主,不对,王妃,刚才有一个婆子过来送了热水和洗脸水,没说话就离开了,至于丫环,奴婢到现在也没看见…梅香闻言有点发懵,难道宝亲王府没有丫环?想想宝亲王平日里行事风格,别说,他还真有可能不用丫环。

梅香揉了揉额角,又问道,胡嬷嬷她们呢,安排在哪里了?明月脸色有些为难,王妃,胡嬷嬷她们是跟着嫁妆提前过来的,奴婢和宝珠是跟着您的轿子过来的,进了王府就被带到了这里,没有见到胡嬷嬷她们。

梅香扶额,她怎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不成她真地要饿肚子???还好事实没有那么悲观,宝珠出去没多久就遇到了胡嬷嬷,胡嬷嬷正带着人端着饭菜过来。

胡嬷嬷带着人推门进来,梅香瞧见后面丫环手里的食盒眼睛一亮,果然还是胡嬷嬷最靠得住了。

王妃饿了吧,我教厨房里熬了点八宝粥,您趁热吃点吧,胡嬷嬷瞧着梅香急色的模样笑着道,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热粥对身子好,呆会又要就寝,少吃一些更舒服…梅香已经坐在桌旁拿起勺子在喝粥了,听到胡嬷嬷说到就寝两个字,不觉脸色变红了。

嬷嬷,宝亲王府里是不是没有丫环?梅香求证道。

胡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宝亲王府里之前没有女眷,王爷都没有在府里养丫环,内院里一直空着平时由几个婆子打理,因着王爷成亲这才收拾出来。

梅香暗自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她可以买丫环把内院充实起来,新来的丫环总比老人好调教。

待梅香把粥喝光,胡嬷嬷让人把东西收了,然后坐在梅香身边叮嘱她,小姐,从此刻起你就是宝亲王妃了,呆会王爷回来…记得嬷嬷同你说的话,忍一忍就过去了…梅香羞红了脸不敢看胡嬷嬷,明明前世嫁过人,可不知怎地梅香却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出嫁一般,完全没有过来人那般放得开。

屋子里头静悄悄地,只有红烛偶尔发出噼啪声,屋内众人都在等待宝亲王回来,静谧的气氛令梅香都能听到自个的心跳了。

屋外传来说话声,胡嬷嬷连忙让梅香在床上坐好,她则带着明月宝珠打开门迎接宝亲王。

宝亲王是被墨染背回来的,看样子被灌酒了醉得不轻。

把宝亲王放在喜被上后,墨染立刻带着人退了下去。

梅香见状忙让胡嬷嬷和宝珠去厨房熬醒酒汤,她和明月二人帮宝亲王脱衣裳擦脸。

明月正拉着宝亲王的衣袖费力地往下拽,一抬头瞧见宝亲王正瞪着眼睛望着她,立时把她唬了一跳。

梅香抬头一看,宝亲王双眼清亮有神哪有一份醉想,心中了然,他这是在装醉了,便挥了挥手让明月推开。

王爷,您没喝醉的话就起来洗一下吧,身上带着酒气睡觉不舒服,梅香俯下身子在宝亲王耳边说道。

宝亲王忽然呵呵笑了两声,从被褥上撑起身子,走到旁边伸开双臂,任梅香和明月服侍下换衣洗漱。

梅香斜眼瞧着宝亲王喜滋滋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头,莫非他还是醉了,只是看不太出来?梅香这边刚折腾完,胡嬷嬷便带着宝珠回来了,梅香想了想,还是亲自服侍宝亲王喝了醒酒汤,这才让胡嬷嬷她们全都退下。

宝亲王一直不曾说话,只一脸笑意地看着梅香,这会趴在被褥上呆呆地,梅香怎么看他都是醉地厉害…第一百六十章 婚后王,王爷…梅香看着宝亲王轻声唤道,宝亲王好像没听到一般,仍旧瞪着眼睛没有反应。

肯定是醉了,梅香心里略松了口气,自个到梳妆台前解下钗环松开头发,换上睡觉穿的内衣。

梅香回到床边,发现宝亲王背对着她抱着被子似乎已经睡着了。

周翼…周翼…宝亲王一动不动,隐约还能听到鼾声。

梅香把被子从宝亲王怀里拉出来给他盖好,然后把火盆搬过来放在床旁边,这才展开另一床被子自个钻了进去。

这样也不错,起码不会尴尬了,梅香自我安慰一番闭上了眼睛,昨晚睡得少今天又累了一天,梅香沾上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只剩下烛火在跳动。

过了一会,梅香的呼吸就变得轻缓均匀。

已经睡着的宝亲王忽然睁开了眼睛,他轻轻翻过身,盯着梅香看了一会,嘴角忽然翘了翘。

他伸手帮梅香掖了掖被角,这才闭上眼睛睡去。

次日清晨,梅香睁开眼睛时已经天光大亮,她昨晚一夜无梦,竟是格外的香甜。

梅香转头发现身旁已经空了,赶忙起身穿衣,脚一沾地便看到宝亲王正坐在桌边看书。

宝亲王听到声音向梅香看来,梅香想起此刻自个身上衣服还没穿好头发也没梳,不禁脸上一红。

梅香定了定心神,低声道,王爷,要不要叫人进来伺候洗漱?不必了,我习惯自个动手,宝亲王说道,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你若想要人伺候叫人进来便是。

梅香瞪了大眼睛,怀疑地说道,王爷,你一直是自己动手洗漱?难道府里连个丫环的影子也没见到…宝亲王不在意地说,最早小时候家里不给我配丫环,后来跟着老师夫妻,他们教我很多事情,吃饭穿衣自个动手也是其中一项,老师和师母早上也是自个收拾…梅香噎了一下,她听明白了,这是也让她自个动手呢。

没啥,不就是洗脸穿衣梳头么,多练练就会了。

想着嫁鸡随鸡,不对,是夫唱妇随,梅香从善如流地没有开门叫人,自己把衣服整理好,就着铜盆里的清水洗脸净手,就是轮到梳头有点不适应,自己给自己梳头,手臂有些别不过来,弄了好几次才勉强满意。

梅香收拾好转头发现宝亲王在那边叠被子,宝亲王把被褥整理好,从床头拿起一块白布,梅香见了脸上一红,这东西的用处她上辈子见识过了…宝亲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把瓷瓶里的东西倒在了帕子上,洁白的喜帕顷刻间被染红了一片。

看到这一幕,梅香心里了悟了七八,昨晚宝亲王是真醉假醉不好判断,但今早这行为显然是有预谋地。

梅香心有所悟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宝亲王似乎察觉了她的不安,把帕子往床上一丢,安慰梅香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现在开门叫人,等用过早饭后,我们再去宫里请安。

梅香深吸了口气,打开屋门。

门口明月宝珠守在一旁,旁边还有两位宫装嬷嬷,这两位嬷嬷是宗人府派来的。

梅香一出现,门口的人立刻向她行礼,梅香敛目微颌首,向两位嬷嬷示意。

两位嬷嬷得了梅香首肯进了屋子,径直走到床边拿起床上的喜帕,两位嬷嬷看了看喜帕对视一眼,一边向梅香和宝亲王道喜,一边把喜帕收了起来。

宗人府的嬷嬷走了,明月宝珠赶紧进来收拾屋子,服侍主子穿戴,结果两人看到床上叠地整整齐齐的被褥傻眼了,再瞧瞧宝亲王和梅香身上,这明显已经穿戴好了。

梅香心里一乐,跟明月宝珠说道,以后除非有吩咐,你们早上不用伺候洗漱了,去问问早饭了没,催一下,我同王爷用完早饭还要去宫里。

明月宝珠心里虽很诧异,但有宝亲王在场她们不敢逾矩,暂时按下心头的疑惑,应了是退出去。

宝珠去厨房拿早饭,明月则守在门外等候吩咐。

宝亲王似乎非常喜欢读书,早饭前这一会空又捧着书看起来了。

梅香想了想还是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王爷,呆会去宫里有什么忌讳么?无事,就是去见见皇上皇后,其他人都没必要见,宝亲王抬头说道,我们两个已经是一家人了,礼数是做给外人看地,在人后你不需如此拘束。

那,咱们不用去见太后么?梅香问道,宫里那个太后虽然是假的,但外人不知道啊,难道皇帝和宝亲王连这点表面功夫也不用应付?宝亲王目光闪了一下,太后病了,不便打扰。

梅香心中了然,看来这位假太后寿命也要到头了…胡嬷嬷和宝珠带人端来了早饭,梅香和宝亲王坐在桌子前用饭。

早饭很简单,小菜配粥和馒头,看来宝亲王在饭食上并不奢侈。

用过饭,梅香和宝亲王都要上品服,宝亲王大约是习惯了,拒绝了明月宝珠服侍,自个一个人很快就收拾好了。

倒是梅香这边麻烦了很多,一层层品服往上套,一个人根本没法穿,在明月宝珠两人的帮助下才穿好。

至于头发,这回不能凑合了,只能交给胡嬷嬷帮她梳理。

这一套亲王妃正服收拾好,竟然用了半个多时辰,梅香扶扶额头,头一回插戴这么多首饰,还挺沉地。

宝亲王站在梅香身旁打量了几番,赞叹道,这身挺适合你的,你穿着很有气势。

梅香听了这话连忙低下头背稍微弯了一点,见皇帝皇后可不需要气势。

宝亲王见梅香这幅草木皆兵的样子,呵呵笑了起来,梅香脸色微红瞪了他一眼,胡嬷嬷看到梅香和宝亲王相处和谐的样子不禁捂嘴偷笑。

梅香夫妻进宫面圣,胡嬷嬷几人留在王府里,整理梅香的嫁妆,需要用的东西要拿出来,暂时用不到地锁到库里。

梅香专门提了一句青木送给她的那个落地镜,言明了要摆在梳妆台旁边。

进宫面圣很顺利,不论皇帝皇后问什么一律宝亲王来回答,梅香一直低着头盯着脚尖,别人全当她这是初为人妇羞地不敢看人了。

得了一大堆赏赐,皇后又额外叮嘱梅香要注意身体,其实是在提醒宝亲王*房适当,然后梅香和宝亲王便退了出来。

梅香舒了口气跟在宝亲王身后,两人默默往外走,只是在他们路过御花园时,遇到了吴皇贵妃一行人。

因着两边的人隔得距离比较远,宝亲王竟是全当没看到吴皇贵妃,脚步一下也没停。

梅香紧跟在后面快跑两步,心里暗赞宝亲王够拽,也当做没看到吴皇贵妃一般狐假虎威了一把。

回到宝亲王府,胡嬷嬷她们东西还没整理好,主要是人手少,做事就慢了。

还未到午饭时辰,宝亲王去了外院练功处理事务。

梅香先是跟着胡嬷嬷看她们整理东西,之后找了一个宝亲王府原来打扫内院的婆子,陪她把内院转了一遍。

中午宝亲王回内院与梅香一同用饭,梅香想了想与他商量道,王爷,上午我在内院转了一下,想着那些没人住的院子依旧锁起来,若府里再添人时再收拾不迟。

只是正院这边有些事需要人做,目前的人手不太够,我想买几个丫环进府,您瞧着可好?宝亲王看了梅香一眼,内院这些琐事你做主就好,等人员确定下来后,我会叫人去查她们的背景,没问题的留下,有问题的送走就是。

梅香点点头,她跟宝亲王商量这事为地就是这个目的,在长乐侯府的时候她院子里别人安插的探子不少,好在她和胡嬷嬷一直防着才没出什么事。

如今来了宝亲王府,她可不想再过日日防贼的日子,若是身边再有探子她可不会手软了。

有宝亲王罩着,她现在是大树底下放心乘凉。

梅香又想起一事,继续同宝亲王商量,王府里只有一个厨房,所有人都在那里用饭,我想在咱们院里弄个小厨房,以后我们用饭就让小厨房做,外面的大厨房就只管下人用饭…梅香见宝亲王盯着她看,想来是觉得她有些多事了,便解释道,我每日都要服用汤药,而且我每餐用得少还要多加餐,这些做起来很繁琐,放在大厨房那边在占用时间了,怕会影响下人们正常用餐,所以我想干脆单另出来,省得麻烦大厨房了。

宝亲王了然地点了点头,好,我这几天都在府里,需要添置什么同我说,我来帮你弄,小厨房的事,我下午就去找工匠,你在院子里选一间屋子,工匠来了就直接可以开工…梅香同宝亲王边吃饭边商量事情,两人很快敲定了小厨房的工程。

这种相处方式对梅香有些新鲜,最初她也犹豫过是否该在用饭的时候说事,但想着宝亲王下午估计又要去外院,小厨房的事她想早点确定下来,便没管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

没想到宝亲王对边吃边说一点抵触也没有,他看上去似乎还挺高兴地。

第一百六十一章 离别新婚第一日,梅香领教了宝亲王与众不同地种种习惯,然而最重要的事情,却是在晚上就寝时再度给了梅香一个大惊喜不对,不是惊喜,因为梅香太过震惊,所以不知道自己是否感到喜悦…刚刚泡过热水澡,梅香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晕,微湿的头发还在发散水汽。

坐在火盆边上擦头发的梅香,因为听了宝亲王的话而呆愣住,手里的动作不觉也停了下来。

刚才宝亲王说了什么?让她放心在王府里生活,他们不会圆房,以后就以兄妹相称相处,将来若是她有了意中人就帮她离开,天涯海角与她相爱的人一起过日子…难怪昨夜宝亲王会装醉,原来心里打地是这个主意。

荒谬,是梅香听到这话后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离经叛道,是梅香给宝亲王新添的一条评价。

梅香再度以手抚额,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永安帝也拿宝亲王这个弟弟没办法了。

梅香忽然很想对自家爹娘更感兴趣了,究竟是怎样的人能把宝亲王变成现在这样。

宝亲王的心思梅香是理解不了了,不过她对宝亲王提出的暂时以兄妹相处倒是不反感。

梅香总觉得她与宝亲王的婚事太过仓促,尤其这门婚事还是应皇后促成地,令她心里总是有一股抵触的情绪。

不管将来她同宝亲王会不会成为真正的夫妻,目前暂时不要跨过那一步,让梅香先适应一下宝亲王妃这个身份也好。

梅香从沉思中回神,发现宝亲王正站在她身后,拿着原本在她手上的帕子给她擦头发。

想到宝亲王说过的话,再想想刚才自己做的决定,梅香在心里默念兄妹,兄妹数遍,才把心头的那股诡异感压下去。

梅香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宝亲王抬眸对她一笑,以后你就叫我翼哥吧。

梅香嘴角抽了抽,翼哥这个称呼她不太想苟同,一者梅香重生而来,两辈子年纪加起来可比宝亲王还大,从心里来说,让她管一个比她小的男人叫哥总有些别扭,纵然这个男人已经三十了…二者,翼哥这个称呼让梅香感觉有些不对劲,在她跟宝亲王并未亲兄妹的前提下,这个称呼太黏糊了…王爷,改称呼就算了,我怕叫顺了口在外人面前露馅,咱们还是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见宝亲王挑了挑眉头,梅香赶紧又加上几句,再说了,咱们兄妹之间的情义,也不是个称呼能影响的,顺其自然就好。

宝亲王阖了阖眉眼,旋即面上一笑,好,就随你,头发擦干了就早点休息。

明日无事,我早上起来要去练功,听说你在长乐侯府时早上会练剑,明日要不要与我一起去练功房看看?梅香闻言眼睛一亮,好啊,这几日忙成亲的事,功夫上已是懈怠了几日,明日定要练起来才行,侯爷早上醒了便叫醒我。

夜里,梅香和宝亲王一人一个被窝并排躺在床上,因着梅香怕冷,床边放了一头一尾放了两个火盆。

梅香闭着眼睛,耳边是宝亲王轻微的鼾声,心里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感觉很不真实就像做梦一样,好在这个梦不是噩梦。

又想起同宝亲王兄妹相处的约定,心里略有些心安,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失落,梅香翻了个身,把这种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强迫自个睡觉。

好吧,梅香再不想承认也得面对一个事实,她失眠了,昨晚新婚洞房之夜她睡得像猪一样香甜,今天却失眠了…再梅香又一次翻过身后,她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即使隔着厚厚的被子,梅香也能感觉到这个怀抱有力而温暖。

别想太多,宝亲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教你个法子入睡,你见过鸡没有?梅香先是僵了一下,然后背对着宝亲王点了点头。

今天厨房买了好多鸡,你跟着我数,一只鸡,两只鸡,三只鸡…梅香先是不明白宝亲王的用意,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也小声跟着他数,…八只鸡,九只鸡…背后传来轻笑声,震动隔着被子从背后传来,梅香有些微恼停下了数数。

好了,你在心里面默数就好,不用说出来,闭着眼睛在心里默数。

梅香依言照做,不知是宝亲王的法子真管用,还是背后的人让她安心,梅香没一会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宝亲王望着梅香睡着的容颜,目光有些复杂,他似乎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头,之后又舒展开,嘴角还带了一点点笑容,他就那么抱着梅香和被子闭上了眼。

宝亲王府的生活是忙碌而舒心的,作为新来的女主人,梅香在宝亲王的陪同下与府里原来的下人们见过面,然后又采买了八个丫环。

梅香仔细询问后才晓得宝亲王府没有专门的针线房,府里人包括宝亲王在内,四季衣裳都是在外面直接订购的,价钱不但贵了不少,关键是一些内衣不太合身。

宝亲王和几位管事的衣裳是请人量体定做地还好一些,其他下人都是统一购买的一个尺寸,有的人穿得短有的人穿得长。

梅香大手一挥让明月带着一个二等丫环组建了针线房,新采买的八个丫环,四个在内院做粗使活计,四个就在针线房里。

算算日子,该给全府的人准备春赏了,梅香让胡嬷嬷带着几个婆子给府里的男仆量尺寸,女的这边人少由明月带人负责。

因为针线房目前人手少,要做的衣裳大部分又是男装,明月她们没有经验,时间上可能需要多一些,梅香便让人将锦绣楼的绣娘请了过来,又在锦绣楼给每个下人多定了两套衣裳,梅香和宝亲王多定了四套衣裳。

内院小厨房也在宝亲王的监工下三天就弄好了,梅香看着崭新的灶台和灶具,心说终于像个家了。

三日回门,梅香不意外的见到了钱珠玉和六娘七娘夫妻,她出嫁那日六娘过来了,钱珠玉因为住在外地家里又有事所以没过来,说好了回门的日子一定来的。

梅香和薛碧儿、钱珠玉、褚红襄四姐妹又凑在一起了,当年长乐侯府五娇,除了杜兰馨南下后杳无音信,剩下她们四人过得都很满足。

等再过两年给褚红襄找个如意郎君,梅香重生这辈子大半的愿望就实现了。

长乐侯夫人把梅香和薛碧儿、钱珠玉找过去说了几句私话,问起了梅香夫妻男女之事,幸好梅香有上辈子的经历,没让她露出马脚。

不过前世梅香身子是真不好,极少与姬睿*房,每次行事都让她难受个好几天,是以梅香对男女之事兴趣不大,事实上她在这方面有点走入误区了。

平静而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梅香与宝亲王成亲已经一个月了。

每年初春宝亲王都要去西南巡营,要在那边的西南大营练兵,大约要两个月才会回转。

梅香在屋里给宝亲王打点行装,西南比京城暖地早,不但要带上冬装,春装要带地更多一些。

宝亲王在一边整理书册,他真地很喜欢看书,在屋里的时候没事就拿着本书,几乎是走到哪里看到哪里。

梅香曾问过他为何这么喜欢读书,宝亲王答曰活到老学到老。

望着宝亲王整理书册的身影,梅香不禁想起父亲留下的那一箱子书,若是宝亲王得了那些书肯定会想办法把书里的内容应用到实际吧。

永安帝得到那些书已经六年了,却不见他有任何举动或政策出来。

那些书里有几本讲述的是农业耕作,梅香原以为永安帝会把里面利农利民的方法公布出来,可是六年过去了,朝廷一点新政也没推出。

梅香对永安帝这种做法很失望,那些书终于还是明珠蒙尘了,同时对永安帝也更加不屑。

身为皇帝一点气度也没有,费尽心机得到了好东西却不肯用,那之前因为得不到这些书而对梅香下毒的行为算什么?是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有机会得到?损人不利已啊…整理好行装后,宝亲王拉着梅香叮嘱道,你现在身体还不是很好,今年南边又有雪灾,不能带你一起去西南,等以后再带你去西南玩。

我在府里留了几个护卫,外院的人大多身上也会些功夫,咱们府里是最安全的。

我不在京里的日子你就呆在府里,觉得闷了就把长乐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她们接过来陪你住几天,等我回来了再带你出去走走。

王爷放心去吧,我不是那贪玩的,以前整日呆在长乐侯府里也没觉得难熬了,倒是王爷要多保重身体,今年南边境况不好,爷怕是要操心不少,事务在忙也要注意休息饮食…三月十五,宝亲王周翼带亲卫五百南下西南大营。

京城宝亲王府,宝亲王妃以养病为由闭门谢客。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新人一个多月,梅香没有出过宝亲王府的大门,期间薛碧儿和褚红襄曾过来看望她,在王府住了几日。

这一个多月,梅香并没有闲着,整顿王府内务,整理王府宅院。

以前府里就宝亲王一个主子,宝亲王又是个随性的,每年又有好几个月都不在府里,是以府里不但下人少,很多事务都荒置了。

所有闲置的院落依依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全部登记造册,以防有人偷溜进去顺手牵羊。

府里的正院和花园安排了花匠专门伺弄,趁着天气渐暖把空旷的地方种植上花草,梅香甚至学起了针线。

梅香前世就不善女红,今生本来还想好好学一下,但无奈没有天分,后来就没在想这方面了。

但是那一天,梅香看到胡嬷嬷和明月坐在屋门口,手里拿着针线在给宝亲王做里衣,不知怎么地她心里就有些酸酸地,就是那天开始,梅香央着胡嬷嬷教她做里衣,想着宝亲王的贴身里衣还是她亲自来做比较好。

瞧着梅香一脸别扭又不肯放弃的样子,胡嬷嬷在旁边偷笑,愈发觉得梅香能嫁给宝亲王实在是太好了。

自在闲适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以至于当宫里来人传旨皇后宣她进宫的时候,梅香心里头琢磨着是不是该想个法子抗旨呢…抗旨这种事梅香现在还是没胆子做地,尤其是眼下宝亲王还没回来,靠梅香自个的小胳膊还拗不过皇命。

穿戴上亲王妃正服,梅香唰唰唰进了宫。

皇后对待梅香比以前更加热情,先是嘘寒问暖一番,然后才说起了正事。

梅香啊,本宫瞧你好像又瘦了,是不是想念宝亲王了?对这个问题,梅香回答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只好装作害羞状低下头。

话说为啥别人每次见她都说她瘦了,她明明天天都在锻炼,身上有力着呢。

哎皇后幽幽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生下来就身子弱,宝亲王疼爱你是福也是祸啊,本宫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梅香仍旧不动声色地低着头。

本宫听说宝亲王府里人手不够用,要不本宫赏赐几个人给你吧?梅香有些受宠若惊,皇后娘娘,宝亲王府里只有宝亲王和臣妾两个主子,下人够用了,不用麻烦皇后娘娘费心了。

傻孩子,本宫说的不是下人,皇后拉着梅香坐在她旁边,然后朝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本宫先让她们出来给你瞧瞧,你要是看得上眼就带回去,若是你不喜欢本宫就替你打发了。

梅香抬头一看,四位少女从里面行了出来,她们并排站立着等待皇后发话,梅香发现里面竟然有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梅香,这对双胞胎是齐王府姬家的庶出小姐,这一位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李家的庶出小姐,这一位是曹御史的女儿曹小姐,皇后一一介绍道,这四位小姐都是本宫挑选出来的,家世清白又知书达礼,她们年纪与你相当,正好可以与你作伴,你仔细看看喜不喜欢?梅香心下了然,皇后这是趁着宝亲王不在逼着她给宝亲王纳妾呢。

宝亲王曾对梅香说过,婚前皇后曾想给他塞几个侍妾,但被他拒绝了。

皇后大概以为梅香不知道这事,便想趁着宝亲王回来之前,先把人塞进来。

那位似曾相识的面孔可不就是曹御史家的千金,曾经同孙玉兰关系很好的那位。

皇后挑人倒是很有意思,除了曹小姐,其他三人都是庶出,看样貌,曹小姐长相清秀,其他三位却是略有些娇艳。

这是让四人走不同路线么?三个美艳型的,一个清秀型的,偏偏这个清秀的还是嫡出,又是御史家出身,打算让这位曹小姐做侧妃?梅香抬头看了皇后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皇后会意,朝着旁边挥了挥手,那位嬷嬷便带着四位小姐出了殿门守在了外面。

说吧,外面的人听不见咱们说话了,告诉本宫你有什么打算?你身子不好,宝亲王要延续血脉,总要找人给你分担才行。

本宫知道你身边有用惯的丫环,你大约想着她们跟你更亲近更好掌控,可你要明白,宝亲王身份尊贵,丫环生的孩子配不上皇室周姓。

将来继承宝亲王爵位的人总要有个拿得出手的身世才行…梅香眨了眨眼睛,看向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明白您是为了臣妾着想,这四位小姐臣妾都喜欢,都想带回王府。

只是臣妾心里有些担心王爷会不高兴,娘娘也知道,我们王爷有时候会使小性子,臣妾怎么劝他都不听。

臣妾担心这时候就把四位小姐带回去,若是王爷不喜欢她们又不愿留她们在王府,到时候这四位小姐的名声怕会有损…原来你是担心这个,皇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本宫已经问过她们了,她们四个都仰慕宝亲王,去宝亲王府也是自愿,若是宝亲王不接受她们,甚至于把她们赶出来,她们也不会闹事,你放心吧。

如今这世道,她们不闹事别人就不知道了?她们越是不闹事,知道这事的人越是会认为是宝亲王府做得过分。

清白官宦家的小姐进了宝亲王府为妾,结果被赶了出来,若是小姐们闹事,别人大半会说她们不守妇道,而她们不闹事,别人就会同情她们,到时候就成了宝亲王府的错了。

不过,应对这些女人未必只有将她们赶走一条途径,既然皇后打了主意要往宝亲王府塞人,即便梅香这次不答应,她以后还会继续折腾,该来的总是要来,不如先接受了回头有得是法子安置这些人。

既然皇后娘娘那么说了,臣妾便把四位小姐都带回去,就说她们是来宝亲王府做客,等王爷从南边儿回来,只要王爷点了点头,四位小姐就可以留在王府里了,到时候王府里再置办几桌酒席,把四位小姐的名分过了明路,皇后娘娘看这样可好?应皇后想了想这样做也可以,跟她原本计划的一样,就是说法不同罢了,便得意地笑道,行,就按你说地办吧。

梅香带着四个人回到宝亲王府,胡嬷嬷等人瞧见这架势便觉得不好,互相使个眼色,大家都对新来的四位小姐戒备起来。

梅香对胡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带着四位小姐进了正屋。

胡嬷嬷,明月、宝珠,这几位是曹小姐、李小姐、姬家两位小姐,她们来做客,要在王府里住一段日子,胡嬷嬷,你带人把翠竹苑收拾出来,以后四位小姐就住在那边。

梅香吩咐完胡嬷嬷,又转头笑盈盈地拉着曹小姐说道,还好你们四位身边都跟着自个的丫环,我们王府里人手少,一时还真抽不出人来专门伺候你们,以后还是要麻烦你们自己的丫环了。

梅香这番话虽然对四人说地,但因她只拉着曹小姐,曹小姐此刻就站在她身边,两人之间距离非常近,无形中抬举了曹小姐的身份。

再加上嫡庶之分和皇后的刻意为之,曹小姐也自认比其他三人高出一头。

有些自得的曹小姐当即代表四人向梅香表态,王妃放心,本来就是我们四个打扰了王妃,您不同我们计较已是好了,哪能再麻烦您呢,以后我们四个就天天过来陪伴您。

你们懂事我就放心了,梅香想起长乐侯夫人平日的样子,便起了点坏心在四人面前学起来,至于过来陪伴我就不必了,你们应该听说过我身体不好,因着这个我x日都只呆在院子里不出去,你们就不用陪我了。

离王爷回来还有好些日子,你们就在翠竹苑里好好适应一下王府的生活,有什么需要地尽管同胡嬷嬷讲。

胡嬷嬷从小照顾我,在这王府里她说的话就顶我说的话。

曹小姐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看其他三人,见其他三人都没有什么表示,只得点了点头应承了梅香的话。

中午用饭,梅香邀请四位小姐与她一同用饭,饭桌上显示了她对四人的热情,表面功夫做得足足地。

下午,胡嬷嬷一群人收拾好了翠竹苑,曹小姐四人搬了过去,她们这次来宝亲王府每人带了一个贴身丫环,因着梅香之前的说辞,宝亲王府这边便没有给她们再添人手。

到了晚上,梅香又亲自带人过去给她们送饭,看过她们的住处,问过她们还缺不缺东西,顺便告诉她们,因为宝亲王府太大,人手又少,晚上各个院子都要落锁,梅香晚上会派两个婆子过来锁院门。

夜里,两个婆子过来把曹小姐她们用饭的东西收了起来,出院的时候顺手把院门给锁了。

当晚,曹小姐她们没有察觉异样,直到第二天清早,她们想出院子才发现,院门竟然是从外面给锁上了…第一百六十三章 调教春日暖阳,照在人身上浑身舒畅,梅香懒洋洋坐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望着院子,之前播下的种子已经发芽,一片片毛茸茸的绿色,看得人心痒痒,莫名地心情好。

胡嬷嬷带着人从外面进来,一眼便看到梅香慵懒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宝珠新沏了热茶正端过来,胡嬷嬷接过手放到梅香身边的矮桌上,斟了一杯递到梅香手边。

一口热茶下肚,通体舒畅的梅香呼出口气,这才转头询问胡嬷嬷,翠竹苑那边还闹着呢?今儿好多了,送过去的饭菜都用了,就是齐王府的两位小姐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其他人都挺安生,胡嬷嬷回道。

话说梅香命人把曹小姐四人锁在了翠竹苑里已经三天了,第一天的时候梅香派胡嬷嬷过去解释,说拿钥匙的婆子不小心把钥匙弄丢了,所以一时开不了门,请四位小姐在里面稍安勿躁。

曹小姐四人自然不肯相信这么拙劣的借口,在里面一哭二闹三上吊,梅香直接把门外的人都叫了回来,任里面怎么折腾,外面根本没人打理她们。

派人送饭菜过去也被丢了出来,梅香直接派人在外面留话,里面四位小姐什么时候想吃了什么时候再送饭过来。

里面四位折腾了两天,又哭又闹还绝食,梅香完全不为所动,她可不相信这些娇小姐们真能熬得住。

果然,第三天早上就受不了了,胡嬷嬷刚才就是带人过去送吃的了。

胡嬷嬷看着梅香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有些担忧,王妃,那四位小姐就这样着,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若是她们将来出去了乱说,说您虐待她们可如何是好?她们进了宝亲王府就别想出去了,若是她们老实王府里就养着她们,若是不老实,王爷的性子可比我狠,梅香想到宝亲王做事总是不按常理出手,若是将这四个人留给宝亲王处理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是由她来做先把四人治地服帖,省得后面整出事来。

王妃,皇后娘娘让您带这四位回来,不是留给给王爷收房的么,这万一王爷回来看上了哪一位,您现在这样做不是给人留了话柄了…嬷嬷,你不够了解王爷,他这人性子倔,做事常不顾礼法,我们成亲之前皇后就说过要给他挑几房妾室,被王爷拒绝了。

如今皇后趁王爷不在我无法拒绝塞这四个人进府,王爷肯定不会高兴,按王爷的性子,这四位怕是得不了好,皇后那里怕也得不着好脸色。

与其等王爷回来得罪人,不如我先把她们调教好了,咱们王爷也不怕多几张嘴吃饭。

离宫廷政变不到两年了,明年永安帝就会册立三皇子为太子,在这两年里梅香不想同皇宫里的人闹地太僵,但同样她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一味地忍让了。

胡嬷嬷听梅香这意思是在为宝亲王考虑,心里有些欣慰,同时仍有些不解,梅香以前的性子可不像是冷情的人,以前胡嬷嬷心里有不忿,也是梅香劝着她息事宁人,如今梅香用起了手段倒是一点也不留情了。

嬷嬷,你不用担心,以后那四位就住在翠竹苑里,王府管着她们吃喝穿用,只是不许进出,她们老实大家相安无事。

只要她们呆在翠竹苑里,她们爱怎么闹腾怎么闹,我和王爷都不会管。

若是想出王府还是免了,宝亲王府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地。

嬷嬷,你下午过去送饭的时候把这话说给她们听,就说是我亲口说地…到了晚上,胡嬷嬷带人过去送饭,站在翠竹苑门口,两个婆子打开门上的窗子,把饭菜递了进去。

里面的丫环接过饭菜,曹小姐四人站在旁边皱着眉看着,李小姐眼尖发现胡嬷嬷仍然站在外面没有像中午那样直接离去,赶忙捅了捅曹小姐对她使了个眼色。

曹小姐瞪着眼睛往外面一瞧,也发现胡嬷嬷还没走,看那样子分明是有话要说,赶忙把堆在窗口的丫环推到一边,凑到院门的窗口上唤了一声胡嬷嬷。

胡嬷嬷见里面几位如此有眼色,知道这两天的冷遇和挨饿起了作用,便把梅香下午在院子里交待的话说了。

里面四人脸色自然十分难看,曹小姐咬着唇说不出话来,她早就觉得宝亲王妃不简单,只是这话说出来却没人信,她从一开始就不愿意给宝亲王做妾,可惜家里父亲母亲都昏了头,听皇后一说就喜滋滋把她给送人了,现在想后悔也没办法了。

李小姐虽是庶女,之前在家里却是很受宠,李家长房那嫡庶两姐妹都嫁给了三皇子,李炎又受永安帝器重,李家人水涨船高,连她这个小小庶女也跟着沾光,平日出门做客哪家小姐不对她客客气气,这两天在宝亲王府里受得气,还真是头一遭。

齐王府那对双胞胎似乎有点傻气,见了丫环手里的食盒连忙上来抢了一个,拿到一边的石桌上就开吃。

齐王府里齐王妃一直无所出,导致齐王府里的庶子庶女都受尽了苦头,庶女还算好了,虽然常吃不饱穿不暖,但好歹还活下来了,几个庶子最可怜,除了从小就被齐王送到南方舅家抚养的姬睿,剩下几个在齐王府里的一个也没活下来。

所以齐王府这两位长得漂亮要求却低,只要让她们吃饱穿暖其他争宠之类的她们是没心思地,前两天曹李两位拉着她们闹绝食,她们本来是不愿意地,奈何两人做小伏低惯了,被李小姐吼了两句,不得不同意与她们一条战线。

曹小姐咬着嘴唇不说话,齐王府双胞胎忙着吃饭没空说话,李小姐憋不住了,她上前两步走到窗口前。

胡嬷嬷,不是我们四个故意找事,宝亲王妃这事做得可不地道,皇后娘娘指派我们四个到宝亲王府伺候王爷,王妃这般对待我们是善妒,善妒可在七出之条,嬷嬷应当劝劝王妃莫要行错了路胡嬷嬷挑了挑眉,这位是李小姐吧,你说我家王妃善妒可不对,王妃明明已经带了四位小姐进府,还专门收拾出翠竹苑给四位居住,好吃好喝伺候着,哪里来的善妒一说?听到胡嬷嬷狡辩,李小姐有些气愤,你们眼睛都长歪了吗?王妃把我们四人软禁在此,还不是因为嫉妒我们四个,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她就是个病秧子生不了孩子,所以怕我们接近王爷得了王爷的宠爱…胡嬷嬷忽然大声笑了起来,好像李小姐在说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

李小姐气得眼睛通红,两手把在窗口上恨不得把门给撕开,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全京城都知道宝亲王妃是不能下蛋的母鸡,也就是大家给宝亲王面子不说出来罢了你等着,等宝亲王回来,我一定让宝亲王卖了你这里是宝亲王府,做主的人是宝亲王,不是宝亲王妃宝亲王不会允许她为非作歹胡嬷嬷脸色阴沉了下来,李小姐,听说你也是出身名门,说话不知道应该‘三思’的道理么,我们家王妃什么时候为非作歹了?老奴一早就跟四位说了,是关门的婆子把钥匙弄丢了,这才委屈几位在翠竹苑里呆着,可不是我们王妃故意关着四位。

李小姐啊,你一个未出阁的闺秀,张口生孩子,闭口王爷宠爱,你以为你们进了王府就是主子了吗?没名没分什么都不是就敢大放厥词,你这番话说得痛快了,回去我可是要一五一十地禀报王妃,其他三位我不知道,你嘛我看是没希望有名分了。

胡嬷嬷说完这些话也不耽搁,指挥看门的婆子把窗口锁上,李小姐在里面骂骂咧咧地不消停,胡嬷嬷阴沉着脸道,李小姐,有句话老奴要提醒一下,这里是宝亲王府,做主的人除了宝亲王,还有宝亲王妃。

离王爷回来还有段日子,四位正好在翠竹苑里好好想想,想清楚自己在这宝亲王府的位置,还有以后该怎么面对王爷和王妃。

王爷脾气可不比咱们王妃,到时候几位若还没想清楚想要闹事,丢了性命可别怪我们王妃没关照你们。

胡嬷嬷拍拍衣袖带着人走了,翠竹苑外一片宁静,来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只有到饭时才会有人过来。

院里的李小姐还在发脾气,在自个丫环身上扭了两把,还是觉得不解气,见齐王府那两位正吃得欢,气得上前伸手一划,把饭菜都弄到了地上。

齐王府两位红了眼圈,想要同李小姐理论却又没胆,呜呜哭着找丫环寻求安慰去了。

李小姐瞧着这两人不成器的样子愈发生气,曹小姐见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只得过来劝了两句。

你就省省力气吧,你没听到胡嬷嬷走前说的那几句话么,你这个样子在宝亲王府的下人面前诋毁宝亲王妃,以后有人好果子吃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求得王妃原谅吧…第一百六十四章 抓人又过了几日,这一天夜里,梅香刚在院子里练完剑,便看到胡嬷嬷匆匆从外面走过来。

王妃,外院管事传话,护卫发现翠竹苑那边有异动。

梅香一脸的了然并无惊讶,终于忍不住了,通知护卫把人看住了,她们一有动作就抓起来,不要手软,决不能让任何人离开宝亲王府胡嬷嬷一脸郑重地应了是。

梅香洗漱后坐在灯下看书,等待胡嬷嬷那边再传消息过来。

宝珠沏了新茶进来,梅香问道,明月还在针线房那边?回王妃,明月刚才回来过一趟,说是针线房那边这几天准备夏服,事比较多,今晚可能回来地比较晚,叫奴婢给她留一下门儿。

梅香点了点头,针线房杂事比较多,以后还是要找个人专门负责针线房的事,明月是她维三信任的人之一,胡嬷嬷年纪大了太折腾了不好,像今天这事就该由明月去更好一些。

宝珠,传话下去,今夜二等丫环值守,其他人都早点休息,夜里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许出来,更不许多嘴…宝珠应了是,问道,王妃,今夜睡得晚,要不要小厨房准备些宵夜?梅香想了想说道,让小厨房多准备些汤食,晚上办完事,给外院管事送去一些,针线房那边送去一些,咱们院里值守的人也都分一些…夜深沉,窗口的风有些冷,宝珠放下针线起身关了窗子。

梅香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宝珠,什么时辰了?梅香问道。

宝珠去外间看了一眼西洋钟,回来道,王妃,已经亥时了,要不您先歇着?奴婢在这里守着,胡嬷嬷那边有了信儿,奴婢再叫您起来。

算了,我还不是很困,再等会,让小厨房把宵夜给各屋送一次,吃点东西大家补补精神。

梅香这里正喝着汤,明月回来了,梅香让人又给明月端了碗汤过来。

王妃,奴婢在针线房那边已经吃过了。

没关系,今晚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辰,多吃点也没事,都是汤水没什么料,你一路从针线房过来,身上肯定沾了寒气,去去寒。

明月宝珠两人用过宵夜,回来继续守着梅香。

梅香想起之前的决定,便同明月商量道,明月,你兼管针线房已经两个多月了,有没有觉得谁可以接任你?你总这样兼着两边太不方便了。

王妃,奴婢这段日子一直暗中观察着,觉得李四娘子这个挺老实,是个可以托付地,还有张家大丫心思灵巧,是个值得栽培的,奴婢觉得可以把针线房交给她们两个人一起管着…一个老实,一个心思灵巧,一个管着采买,一个管着做工,这倒是不错,过几天你把她们带过来给我瞧瞧,没问题就这么定下来吧。

是,奴婢领命。

旁边宝珠还在做针线,不过人却不是很有精神了,一会打个哈欠,一会揉揉眼睛。

梅香说道,宝珠,不要再做针线了,你这样子会搞坏眼睛地,把针线放下吧,你和明月两人到外院去一趟,找胡嬷嬷问问情形如何,若是对方今天不打算行动,那我们就先歇了。

明月宝珠二人出了屋,叫了两个二等丫环守在门口,然后才往外院去了。

没过一会,明月就跑了回来,王妃,人抓住了胡嬷嬷带人去翠竹苑那边了梅香从椅子上站起来,两眼发亮,好,叫上人,咱们也过去。

梅香带着人来到翠竹苑门口,胡嬷嬷带着一群婆子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等在外面,旁边还有两个王府的护卫守着。

开门,进翠竹苑,把里面的人都叫起来梅香吩咐道。

有婆子拿出钥匙开了院门,里面的人听到声音纷纷起床穿衣,小心翼翼地推门出来,结果发现院子里挂了好几盏灯笼,照得跟白天一样亮。

曹小姐一眼就看到被众人护在一旁的梅香,还有被婆子们围在中间跪在地上的人,心里一惊,这样子一看就知道出事了,她的丫环行事败露了。

曹小姐等人都被叫到了院子里,李小姐被打扰了睡觉心里很不忿,正想开口说些难听话,却被院子里的气氛吓到了。

不止梅香脸沉似水,周围的丫环婆子连带护卫脸上表情都很吓人,尤其是当李小姐她们认出被围在中间的人时,心里是又惊又怕。

曹玉,这不是你的丫环么?李小姐惊叫。

曹小姐此刻只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塞进去,听到李小姐突然叫她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

梅香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众人,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曹小姐,这丫环是跟着你入王府的吧?梅香盯着曹小姐问道。

曹小姐咬了咬唇,硬着头皮说道,是,她是我的丫环。

曹小姐,你可是识人不清啊,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丫环呢,飞檐走壁妄图夜出王府,这哪里是丫环,根本就是女贼要不是王府护卫得力,识破了她的真面目,今夜就被她溜出王府了曹小姐脸色变得青白,嘴唇哆嗦着辩解,王妃,她,她不是我的丫环,她是皇后娘娘指派给我的,我…梅香摆了摆手,你不用说了,她是不是你的丫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跟着你进了王府,她在王府里的行为你就要负责。

我之前就让胡嬷嬷带了话给你们,若是你们老老实实在王府呆着,大家就相安无事王府管着你们吃喝穿用,若是不老实,那就别怪我不给大家留面子了…曹小姐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只觉得宝亲王府好可怕,孤身一人在这里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真是后悔不该让丫环出去报信,如今被宝亲王妃发现了,不知道会怎么处置她…梅香扫了一眼脸色灰败的曹小姐,嘴角不屑地撇了撇,呆会再发落你们,梅香说完这句便把目光移到了其他三位小姐身上,我现在问三位一句,你们身边的丫环是不是以前一直伺候你们人,还是别人指派给你们的?现在说实话,我可以不追究你们,若是事后被发现揪出来,那就主仆同罪若是其他人包庇帮她们隐瞒,也是同罪李小姐三人心里一惊,她们三人进宫前互不相识,并不知道别人身边的丫环是不是皇后指派的。

李小姐心里有些着急,她可不想被别人连累,她已经得罪过宝亲王妃一次了,不想再给王妃添坏印象,她咬了咬牙指着齐王府双胞胎说道,王妃,我的丫环是从自家府里带出来的,我在宫里第一次见到她们,她们身边的丫环我也不认识。

不过,我以前听人说过齐王妃对府里庶出子女很苛刻,你看她们两人小家气的样子,以前在齐王府肯定吃了不少苦头,我怀疑齐王妃根本就不曾给她们配丫环,她们两个身边的这两个丫环都是假的,是皇后派来的奸细住口梅香呵斥道,皇后怎么可能派奸细到宝亲王府,这个丫环是贼人,记住了是贼人梅香说完这话便不再管李小姐,转头看向齐王府双胞胎。

姬家双胞胎被众人目光注视,身子一抖互相对视一眼,双双跪在了地上。

王妃饶命,我们两姐妹以前在齐王府的确没有贴身丫环,在我们进宫之前,齐王妃派了这两个丫环来照顾我们,我们姐妹不是有意隐瞒,这两个丫环的确是齐王府的丫环…梅香眯了眯眼,根据这些日子护卫们暗中观察,曹小姐的这个丫环是个有手上功夫的,李小姐那个丫环脾气跟李小姐一样刁蛮没有心机,齐王府这对双胞胎的两个丫环私下里也有些动作,不过她们似乎想收买守门的婆子还有送饭的人,与曹小姐身边那个不像一路的。

曹小姐身边的丫环让梅香感到忌惮,齐王府这两个丫环令梅香感到厌烦。

梅香的目光扫过那两个丫环,两个丫环咬着唇跪在地上,王妃,我们是齐王妃指给两位小姐的,我们只是照顾两位小姐,绝对没有其他想法,请王妃明鉴。

两个丫环比小姐胆子还大,你们小姐跪在地上,你们还敢站在后面只看着,就你们两个这样照顾小姐,跟我们宝亲王府的规矩可不一样啊…梅香挥了下手,拿下,宝亲王府留不得这种眼里没有主子的丫环。

梅香看了看曹小姐,又看看萎顿在地上的丫环,这丫环身后已经被护卫废掉了,吩咐那两个护卫道,地上这个你们两个带到外院去,交给外院管事,按照王府老规矩处置。

梅香又吩咐胡嬷嬷和明月道,明月帮着胡嬷嬷把齐王府这两个丫环先关起来,我不说放人就一直关着,一天只给一顿一碗水,让她们好好反省反省。

第一百六十五章 查问那萎顿在地上的丫环听了梅香的处置,心里十分吃惊,她本以为宝亲王妃即便抓住了她也要先审问一番,到时候她把皇后娘娘搬出来做护身符,宝亲王妃怎么也得给皇后几分面子给她留一条性命。

而如今宝亲王妃问也不问便把她交给管事处置,这不相当于直接判了她死刑了。

宝亲王府外院管事原是西南军里的人,处置起人来心狠手辣,宝亲王府防范犹如铜墙铁壁,这位外院管事功劳可不小。

刚才她被人抓住后,曾被带到那位管事面前,一想到那人眼里的狠戾她到现在都觉得后怕。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她的任务没有完成,她还这么年轻,还不想死…王妃,你不能…那丫环突然抬起头望着梅香喊道。

住口梅香的呵斥打断了丫环的话,她转头看向护卫,卸了她的下巴护卫上前在丫环脸上一抹,丫环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以为我会在乎是谁派你来的吗?梅香盯着丫环说,你的主子无非也就是那几位,我不用问猜也能猜出几分,甭管是谁现在都救不了你,事后么,想他们也不会为了你而跟我撕破脸吧?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浪费时间听你废话。

梅香说完这话便不再管那丫环,直接吩咐护卫把她带走,又让几个婆子押着齐王府的两个丫环下去关起来。

处理完三个丫环,梅香转身看向曹小姐几人。

曹小姐坐在地上腿软地起不来,齐王府双胞胎跪在地上抱作一团,李小姐被她的丫环扶着勉强还能站立。

梅香心中既满意又好笑,她又没做什么,没打人也没见血,这几个人怎么就吓成这样了,可见都不过是色厉内荏,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她们害怕有所忌惮才会老实。

行了,你们四人才进王府犯错还倒情有可原,这次我就不按规矩处置你们几个了,梅香扫了一圈五人说道,不过王府人少,翠竹苑一下少了三个丫环一时也补不上。

这么着吧,曹小姐这段日子先自个照顾着自个,什么时候王府添人了再给你添丫环。

齐王府两位倒是可怜,麻烦李小姐的丫环顺便也照顾一下她们两位,幸好这翠竹苑没什么活计,一个丫环也能忙过来。

梅香忽然冲着李小姐笑了一下,以后翠竹苑这边就由李小姐主事,李小姐,你可要把翠竹苑管好了,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李小姐愣愣地望着梅香,一时反应不过来。

梅香不以为杵,带着人就要离开,她忽然想起点事,又停下脚步回头嘱咐道,李小姐,你可不要想其他三位一样连自个的丫环也管不了,让下人爬到主子头上…梅香有意地看了一眼李小姐身后的丫环,眼神暗含警告。

李小姐的丫环心中一凌,忙垂下头又偷偷瞥了一眼旁边齐王府的两位,暗暗收起了那点心思,心里决定对那两位也要好好伺候着。

梅香来得突然走得干脆,处理三个丫环干净利落,她的处事方式中透着一种决然,正是这种决然感令在场的人心惊胆颤,因为大家认识到一旦在梅香这里犯错,便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甚至连辩解的机会也不会有。

梅香回到自个的屋子,胡嬷嬷带着明月过来回话,那两个齐王府的丫环已经被关了起来,另外那个丫环也交给了外管事,外管事说请她放心那个丫环再也不会出现了。

梅香擦了把脸上了床,这个时辰已经比平时睡觉的点儿晚了很多,之前等待的时候她也瞌睡不断,可这会事情处理完了她反倒不困了。

梅香心里叹息了一声,想起那回宝亲王教她睡不着时数鸡的情况,不觉又会心一笑…宝亲王府里又过了十来天太平日子,算算日子不到半个来月宝亲王就该回来了。

翠竹苑经了一事很是安静了些日子,齐王府那两个丫环一直被关了十天才被放出来,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快不成人形了。

不用多说了,这两个丫环从那以后就老实了,伺候起齐王府的双胞胎来也不敢拿大,倒是比李小姐那个从小一直跟着的丫环更加尽心尽力。

梅香乐得如此,翠竹苑里现在住着四位小姐三个丫环,只有曹小姐身边没有贴身丫环。

曹玉知情不报,犯的错比齐王府两位大多了,梅香得让她深刻地记住这个教训,她才会真正学乖。

翠竹苑里的人不管有没有认命,人是出不了翠竹苑了,消息也送不出宝亲王府,最近一段时间是不会有心思捣乱了。

不过,她们老实了,外面却有人记挂着她们。

这一日,皇后差陆公公过来看望抱病的梅香。

梅香一脸苍白地坐在椅子上,客气地说道,陆公公请坐,皇后娘娘有事差遣让人递个信儿就是了,竟劳烦公公亲自跑一趟,梅香真是不敢当。

陆公公目光在梅香身上打了个转,笑着道,哪里,皇后娘娘挂念孝义公主,一听说您又病了,这不就着急差杂家过来看望您,若是娘娘自个能出宫,一准儿亲自过来了。

蒙娘娘厚爱了,梅香感激地道。

陆公公又嘘寒问暖了一番,然后话锋一转问起了崔小姐等人,公主,怎么不见那几位小姐在您身边伺候?皇后娘娘派她们来宝亲王府可不是真来做客地…公公说笑了,四位小姐都是千金闺秀,当该娇娇滴滴地养着,怎么能做下人的活,宝亲王府里又不是没有下人了,梅香捂着嘴咳了两声,又继续说道,再说,王爷过几日就要回来了,四位小姐也该把心思摆正,好好准备准备才是。

听话听音,梅香这话一说陆公公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眼珠子一转说道,公主,其实您也不用太娇惯她们,您才是宝亲王府的女主人,她们将来能伺候王爷伺候您那就是她们的福分了,您呐也不用太抬举她们,省得宠得她们不知天高地厚了…梅香眯着眼睛一笑表情不置可否,并有接陆公公的话。

陆公公心里惦记着皇后的嘱托,想着怎么说都得见那几个人一面,尤其是那个人,便同梅香说道,公主,不知杂家可否见一见四位小姐?这四位是从宫里出来的,杂家与她们有些微交情,来王府一趟不见一下有些说不过去…梅香心中了然,面上却做出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但嘴上说的却是,有什么不能见的,我这就叫人带公公去翠竹苑。

梅香朝门外唤了一声,明月,你陪陆公公去趟翠竹苑,公公,我身子不好就不过去了,您请自便。

公主您歇着,杂家自去便是。

陆公公跟着明月来到翠竹苑,干净整洁的院子,有两个婆子正在扫地,明月喊了一声,屋里的人陆续出来,只除了崔小姐之外。

李小姐和齐王府双胞胎上前跟陆公公行礼,陆公公问了几句她们的起居生活。

李小姐告诉陆公公,除了她们身边本来的丫环之外,王府又多给她们配了一个专做粗使活计的丫环,陆公公觉得梅香做得很好。

怎么不见崔小姐?陆公公问起了正事。

崔姐姐前几天着了凉染了风寒,在屋里头歇着呢,公公要不要过去看一下?李小姐现在是翠竹苑主事人,这个身份她现在很适应了。

哦?那杂家一定要看望一下,崔小姐住在哪边?公公请随我来。

李小姐前头带路,来到崔玉的屋子。

崔姐姐,陆公公来看望你了。

里面的丫环听到声音连忙迎了出来,陆公公目光在丫环身上打了个逛便收了回来,几步疾走进了内室。

崔玉正躺在床上咳嗽,见有人进来忙要起身,陆公公急忙上前按住她。

崔小姐身子不好就不要起来了,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生病了呢,可请大夫过来看了?陆公公问道。

回公公话,府里先前请了回春堂的郎中过来开了药方,王妃说,要是明日崔小姐还不好就请太医院的太医过来,旁边一个丫环回道。

陆公公的目光同样在这个丫环身上打了个逛,又在屋里四下瞧了瞧,随即他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陆公公,我这几日已是好多了,身上已经不发热了,用不着麻烦太医,崔小姐还是从床上撑起了身子,半靠在靠枕上。

崔小姐陆公公目光如针般刺在崔玉身上,凡是看到的人绝不会认为这是在关心病人。

崔小姐望着陆公公的表情心中一叹,果然如此,他们关心的根本不是她们的死活…陆公公眯了眯眼,眼神转移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明月身上,明月姑娘,杂家想同崔小姐私下说几句话,姑娘可否行个方便?公公太客气了,王妃已吩咐过,公公自便即可。

明月说完这话挥了挥手,旁边的两个丫环便退了下去,明月最后一个出去,临去前笑着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崔小姐。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权势的差距秋菊?哪个秋菊?梅香不解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陆公公,转头问明月,咱们院里有叫秋菊地吗?回王妃,咱们院里没有叫秋菊的,明月回道,陆公公说的秋菊,应该是翠竹苑曹小姐的丫环…曹小姐的丫环?梅香沉默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般看向陆公公,莫非秋菊是陆公公的人?若是陆公公想把她要走,我倒是可以同曹小姐说一声,让她把人给陆公公,王府里再补给她一个丫环就是了。

王妃,明月站在梅香旁边,小声地提醒她道,秋菊已经不在王府了,您忘了前几日有个丫环晚上偷偷摸摸想溜出王府,结果被外院的护卫发现抓了起来,后来您让外院管事直接处置了她…是她…梅香挑了挑眉,脸上神情有些尴尬地看向陆公公,陆公公,你说的这个秋菊已经不在王府了,哎,我要是早知道她是公公的人,一准儿先跟公公这边通个气儿了…陆公公一直坐在对面观察着梅香和明月的表情,想要从中看出她们究竟是装地还是故意地。

刚才在曹玉那里知晓秋菊已经暴露,但是似乎王府里的人只以为秋菊是个小偷小摸的贼丫环,没有把她往细作上面想。

虽然曹玉这样说,陆公公却没有全部相信。

皇后还用得着宝亲王妃,可不能事情还没办呢就让宝亲王妃同皇后娘娘生了嫌隙。

所以秋菊这事。

还得弄清楚宝亲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陆公公暗自琢磨,看这个样子似乎宝亲王妃并未将秋菊放在心上,若宝亲王妃是装得那装得也太像了,那宝亲王妃的心机就太深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陆公公不禁一身冷汗,随即他又转念另想,宝亲王妃从小就不太聪明,多年来皇后娘娘和皇贵妃试探她多次。

都说她贤惠有余聪灵不足,想来她不能有这么深的心计装不了这么像,那曹玉的判断就是对的。

梅香正两眼巴望着陆公公。

等着他往下接话呢,陆公公却陷入了沉思没有动静,梅香只得不好意思地说道。

陆公公,莫非秋菊是你很重要的人,哎呀,我当时也没仔细问,只以为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丫环,就让外院管事直接处理了,要不,我把外院管事叫来,帮你问问他把人弄到哪里去了?见陆公公还没反应,梅香便直接吩咐明月去把外院管事找了来。

直到外院管事过来了。

陆公公才反应过来,忙解释道,公主,您误会了,秋菊并不是我的人。

只是刚才见着曹小姐听她说起,才好奇向公主问一句,既然她人不见了,那就算了。

哎,真是没想到,以前见那丫头也是个干净伶俐的。

怎么会手脚不干净呢…梅香眼中精光一闪,无所谓地道,哎,这年头识人识面不识心啊,是秋菊辜负了公公的期望,公公就不要伤心了。

不过,既然外院管事已经过来了,那就顺便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哎,这真是怪我,当初只听他们回报了一句便没当回事,连那丫环的名字都没记住,幸亏有公公提起来,正好现在仔细问问…本来心里只剩了一点怀疑的陆公公这会后悔了,他本意就是不希望梅香知道秋菊的身份,如今却因为他的话让梅香对秋菊起了兴趣,万一再把秋菊是细作的事情抖了出来,那他可就弄巧成拙了…不必了,一个小丫环而已,不用麻烦管事了,陆公公赶紧说道。

梅香看了一眼陆公公,随即又看向外院管事,脸上表情无可无不可。

站在一旁的外院管事忽然开口道,王府规矩,贼盗者杖一百丢乱葬岗。

陆公公倒吸一口凉气,早知宝亲王府如铜墙铁壁一般,原来规矩如此严厉,秋菊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梅香捂嘴惊呼了一声,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说道,王府规矩是严了些,不过他们既然敢打宝亲王府的主意,就该先做好事败赴死的准备,陆公公,既然秋菊并不是你的人,那这事就算了吧。

宝亲王府,宝亲王亲自定的规矩,谁也不能更改…陆公公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是被梅香吓得,是被宝亲王府那位外院管事吓得。

话说这位管事的名号他也听说过,战场上滚刀出身,据说还做到了将军的位子,但是家人全都在战乱中死了,后来大赵建国后,这位将军孑然一身跟着宝亲王来到京城做了宝亲王府的管事。

陆公公是有见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位管事的不同,他心里明白管事这态度分明是在警告他。

陆公公不敢在宝亲王府在座下去了,连忙起身告辞而去。

回宫的路上,陆公公苦恼地思索,他这趟出来究竟算是打探到了什么呢?皇后派去的细作死了,宝亲王妃应该是不知道细作的身份,宝亲王府那位外院管事怕是已经看穿了,他怕是会同宝亲王回报此事,皇后娘娘知道这些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哎,这样算下来皇后娘娘又得罪宝亲王了,宝亲王回来多半不会给皇后娘娘好脸色,这样一来皇后娘娘准备的后招还要不要用呢?陆公公苦恼啊…送走了陆公公,梅香起身带着人去了翠竹苑。

翠竹苑的院门现在还开着,院子里的人看到梅香上前行礼,不一会所有人就都出来了,包括刚才还躺在床上装病的曹小姐。

你们今天做得很好,跟我安排的人配合的不错,尤其是曹小姐和李小姐,你们两人今天没有出差错,让我很欣慰,梅香当众说道,曹小姐身边的丫环就留下一个,以后你们四人身边各有一个贴身丫环,希望你们不会再令我失望了。

过几日王爷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会让人把翠竹苑的院门打开,让你们同王爷见面。

这几日嘛,翠竹苑这边还是继续锁着门地好,你们不要怨我,我这样做其实是在保护你们,不给你们犯错的机会你们就不会受罚。

你们年纪小,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现在谨慎一些总是好的…梅香说完这些话便带着人离开了。

之前为了做戏给陆公公看的那些下人也都退了出来,只有曹小姐身边留下了一个丫环,翠竹苑的院门也再度被锁了起来。

说实话,梅香这样做的确是为了曹小姐她们好,就冲着她们是皇后塞过来的人这一点,宝亲王绝不会把她们留下来,若是事先给了她们太多奢望,到时候反而会更让她们接受不了,倒不如让她们早点看清现实。

也省得消息提前传了出去,对她们闺誉有损,以后的日子更难过。

按照梅香原本的打算,倒是愿意将这四位养在王府里,就算是她们被收做妾室也不是不能接受,还是那句话,皇后起了这种心思,即使没有这四位也会有别人,起码这四位到目前为止似乎不是那种太有心机的人,留着她们倒可以做挡箭牌。

梅香当初只是怀疑皇后送这四个人来别有目的,因为这四位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会勾引人的,所以就很奇怪,继而怀疑上了她们四人身边的丫环,便叫护卫暗中观察翠竹苑八人的一举一动,没想到真逮住了一个。

想来这一批人里皇后娘娘真正要塞进王府的就是那个叫秋菊的丫环了,貌似是个武功高手呢,不过宝亲王府最不缺地就是武功高手了,宝亲王可是跟梅香说过了,王府里外院的人几乎个个都会几下子,内院的几个婆子也有身手,更别提暗中还有护卫了,皇后娘娘派来的丫环能打地过宝亲王府护卫?梅香没想到地是那个丫环会这么早就暴露,估计她是被梅香人前人后的反差给吓到了,在加上梅香果断把翠竹苑上锁断绝了她往外传消息的可能,再加上翠竹苑那四位主子都不是能干地,眼看日子过去却没有一点机会,那丫环才会铤而走险亲自动手吧。

王府这边的人传不出去消息,皇后肯定会派人过来察看,梅香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事先便做好了安排,陆公公今天前脚刚迈进宝亲王府,胡嬷嬷这边就带着人把翠竹苑那边安排好了。

至于翠竹苑里的的人会如此配合,也不过是胡嬷嬷过去的时候交代了几句话,若是翠竹苑里有人想捣乱,那么不但她们再也出不了翠竹苑,就连陆公公也无法离开,宝亲王妃会连同他一起留下来。

尤其是曹小姐,胡嬷嬷专门提点了她几句,以梅香如今宝亲王妃的地位,贵如皇后也不能轻易处置,宝亲王妃就是把她们全都私下处理了,皇后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因此就同宝亲王妃闹翻,顶多不过就是训斥几句然后再派其他人来。

这就是权势的差距造成的结果,以前梅香无权无势再有权势的人面前只能隐忍,如今她有了权势,若不好好利用就太浪费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宝亲王回京永安十二年六月,宝亲王比原定回程日期晚了几日回到京城,因着不是带兵打仗回来,朝廷并不会有迎接仪式,只有梅香带着宝亲王府的人迎候在府门前。

六月的京城已经很热了,宝亲王带着十八名护卫来到府门前,梅香带着众人行过礼,赶忙将宝亲王等人迎进了府里。

早就稍好的热水,宝亲王不肯用,直接用冷水擦身,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

梅香将沏好的茶水放到宝亲王手边,宝亲王冲着梅香一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一脸渴望地拿着茶杯举到梅香面前。

梅香会意一笑,又给他斟了一杯,然后又一杯,直到宝亲王喝够放下了茶杯。

晚上想吃点什么?梅香没有询问他在南边的日子过得如何,也没有询问他回来的路上顺利与否,更没有问他为何会晚到了这些日子,而是先开口询问他想吃什么。

凉拌菜,红烧肉和胡嬷嬷做得龙须面,宝亲王笑着说。

好,梅香应下,到门口吩咐明月和宝珠传话给胡嬷嬷,另外今晚府里加菜,所有人多一晚红烧肉。

待梅香再返身回来,这才同宝亲王叙起了离话,梅香先讲述了宝亲王不在京这段日子她都做了些什么京里又发生了什么,然后才问起宝亲王这趟西南之行的情况。

宝亲王之所以回京晚了。

皆因西南人心有些躁动,使得宝亲王不得不用了些手腕软硬兼施才摆平了西南军营的几个刺头。

…这几年西南无战事。

下面升上来的将领大多都是钻营出身,而不是以前靠军功升上来的。

导致有些压不住下面的人,还有些将领名不符实,根本不配坐在他们的位子上,所以我这次在西南费了些力气整治军风。

宝亲王说着这话脸色沉了下来,这才几年,朝廷的军队就开始腐化了。

这大概是皇兄乐意见到的情形吧。

大赵周边国家早已归顺,边疆除了西北都已无战事,皇兄大约是觉得大赵已不在需要会打仗的军人了,早年军中的实战将领要么去世要么归隐。

也就只有他因为年轻还领着西南,皇兄大概快要收他的兵权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同意皇后的提议让梅香嫁给他呢…宝亲王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梅香自然看到了,她知道宝亲王心里也有苦闷,只是却不知该如何开解他,谁让宝亲王跟永安帝是亲兄弟呢,这种兄弟与君臣混杂的关系最难处理了。

梅香突然想到宝亲王领的是西南大营,李家出自西南流放之地,也许可以让宝亲王打听一下李家在西南时的情况。

梅香刚想开口说这事。

心里又转念一想,该怎么同宝亲王解释她对李家的怀疑?梅香怎么想也找不到好借口,距离宫廷政变还有两年,她不希望因为她插手而导致李家不能政变,她还想着借李家之手替她报仇呢。

这次就算了吧,梅香在心里叹了口气,等再过一段日子,等她跟宝亲王彼此更熟悉亲近了,更加信任对方之后再说也不迟。

梅香想到这里。

便转移话题道,皇后送来那四位小姐,你要不要见一见?我把她们安排在翠竹苑了…宝亲王抬头望着梅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呃,我想着你可能不会喜欢见到她们,所以之前一直把她们锁在翠竹苑里,只让她们自己带来的丫环跟着伺候,王府里的人都不许与她们接触。

其中有一个丫环有问题,被护卫抓住了,我让外院管事直接处理掉了…王爷不会怪我心狠吧?我就是怕她们心太大,惹恼了你,所以先替你调。

教一下。

宝亲王瞧着梅香小心翼翼的样子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梅香脸上一红,原本她这样做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更没觉得自己小气,这会不知怎么地,被宝亲王看着看着就觉得心虚了,好像她那般对待曹小姐她们都是出于私心一般…瞧见梅香恼怒地涨红了脸,宝亲王这才停住了笑,问梅香道,这四个人你原本打算怎么处置?梅香横了宝亲王一眼,不满意地说道,我嘛,自然是听王爷的话了,你说怎么处置她们既怎么处置。

呵呵,真的?宝亲王的表情有些揶揄,不过不等梅香再次生气,他便继续说道,这四个人我就不必见了,本王把处置她们的权力交给你,你把她们带进了王府就由你做主吧,是杀是剐本王都支持。

梅香哼哼了两声没有把宝亲王的话当真,今天你回府,我让人把翠竹苑的院门打开了,不如我们先观察她们三日,若是这三日里她们老实,就把她们送走,若是不老实,那就一直锁起来算了。

好,都听你的,宝亲王笑着道。

第二天,宝亲王去宫里述职,梅香把外院管事叫过来询问情况。

昨天翠竹苑那边有什么动作吗?回王妃,里面的人都很老实,四位小姐更是呆在院子里一步也没出房门。

好了,我知道了,派人盯紧些,若是今明两天她们还是没有举动,后日便将她们各自送回自个的府邸吧。

梅香挥挥手让外院管事下去,又叫了明月去将翠竹苑四人都叫到正院这边来。

曹小姐四人带着丫环跟着明月来到正院。

梅香的目光在对面站立的八人身上一扫,除了曹小姐 ,其他三位小姐穿得都很艳丽。

李小姐穿得一身红,衣裳一看就价值不菲,必是锦绣楼出品无疑,头上发饰珠翠环绕令人眼前一亮,比以前梅香见她时,显得更加娇艳了。

李小姐身后的丫环一看也是精心梳妆过地,以前身上那股刁蛮气息不见了,小脸红扑扑地显得很有精神。

齐王府的双胞胎则穿着相同的粉色衣裙,看手工同样是锦绣楼的手艺,双胞胎头上发饰并不多,只并排五粒粉珍珠显得格外娇俏,与衣裳颜色样式呼应之下,衬得两个双胞胎像两朵桃花般脱俗。

双胞胎身后两个丫环同样精心打扮过,不过并没有李小姐那位丫环那般夸张,只是显得更加像世家大族出来的丫环了。

梅香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双胞胎身上多流连了一会,心中感叹,看来这两位并不像自称地那般可怜么,她们手里头还是有不少好货色。

先不说锦绣楼一身衣裳的价值,就她们头上那同色同样如成人大拇指般大小的粉珍珠,两个人一共十粒,珍珠不难地,难得的是找到像这样十粒一模一样地…再加上双胞胎从发饰到衣裳都互相映衬,而且非常适合两人,显然她们下的功夫比李小姐更多才是。

在齐王妃的虐待下平安长大,又能被皇后相中得入宝亲王府,果然这样的人是不会简单,更不会是前几日那种只知道哭泣示弱的人。

只有曹小姐穿的同以前并无二致,脸上的表情就像之前梅香在翠竹苑里见她时一样。

梅香玩味地又扫了一圈四人,发现李小姐的眼睛一直在乱瞟似乎在找人,应该是在找宝亲王吧,而齐王府双胞胎此刻面容恬淡,再无之前那种小家子气的模样,相比之下,齐王府双胞胎从面容到气质都比李小姐和曹小姐更引人注目。

梅香不觉撇了撇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精心打扮一番却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她们一定很失望很焦急吧…梅香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个有点坏心的笑容,我想你们都知道了,王爷昨日回府了,我昨天就同王爷说了你们四人的事,只是王爷有些生气,不想见你们,所以这几日还得委屈你们住在翠竹苑里。

翠竹苑白天不会再锁门了,你们可以自由进出,不过,想进我的正院必须有通报才能进来。

另外还有一事要告知你们,若是今明两日王爷还不肯见你们,那你们后日就得离开王爷。

这是王爷的决定,你们可不要怪我…李小姐听了这话一脸的震惊,抬头望着梅香似乎不肯相信,齐王府双胞胎对视一眼后便双双低下了头,只有曹小姐面无表情一直不曾变过。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好好想想我以前给你们说的话,该怎么做这几日你们应该考虑过了,应该不会做出让自个后悔的事吧…看着李小姐有些一步三回头的架势,梅香心中暗暗嗤笑,该她做的她已经做了,该说的也说了,该提点的也提点了,这四人究竟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就看这两天她们会有什么反应了…曹小姐四人回了翠竹苑,四个人四种心思,自个算计着该做什么又该怎么做,殊不知王府里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们,只等着看她们如何选择了。

待宝亲王从宫里回来,梅香第一时间向他回报了今天所做的事,宝亲王瞧着梅香那副偷腥猫的样子,好笑地弹了弹她的额头。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下毒梅香捂着额头惊呼,直嚷着要同宝亲王光明正大地比试。

宝亲王哈哈大笑着说好,两个人换上练功服,跑到练功房比划起来。

说比划太过了,应该是宝亲王耍着梅香玩才对。

不过梅香玩得也很开心,包括明月宝珠在内,她身边的丫环根本不敢这样陪她玩,也就只有宝亲王才会这般让她玩得尽兴。

两人在练功房呆了两个时辰,出来一看天色都该用晚饭了,梅香赶紧拉着宝亲王回屋洗漱。

如今这屋子是两个人一起住,所以洗漱也是在同一个地方,里面摆了两个大木桶,分别是给梅香和宝亲王泡澡用地。

胡嬷嬷让人烧了不少热水,她知道梅香二人刚才去练功了,这种时候最好是泡个澡可以去乏舒筋,便问梅香和宝亲王,王爷,王妃,您二位要不要一起进去泡一会?这样正好出来用晚膳。

梅香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满脸通红地摇头,宝亲王呵呵笑了几声,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不喜欢泡澡,让王妃进去泡一会,我去外院淋浴室里冲一下就好。

这么说的,怎么能让王爷去外院沐浴呢,胡嬷嬷有些心急,本来她想趁这机会增进一下小夫妻的感情,没想到王爷突然要去外院,这要让人知道了,还以为小夫妻闹别扭了,那不等于给翠竹苑那四个送上门的机会。

嬷嬷。

你多心了,外院的淋浴室可是咱们王爷独一家地。

我以前在练功房出来都是去那里淋浴,洗得干净又方便。

赶明儿让外院管事带您过去那里瞧一瞧就知道了。

宝亲王边说边开始收拾衣服,梅香手忙脚乱地过来帮忙,然后把胡嬷嬷打发去给她准备泡澡水。

因着宝亲王不喜欢有丫环服侍,梅香与他在屋里时明月她们不被召唤是不进屋子地,所以有一些琐事便由梅香和宝亲王自己动手打理了。

一开始梅香还不在适应,后来习惯了倒觉得挺方便快捷。

梅香从衣柜里去了一套纯白色的里衣放到宝亲王面前。

宝亲王瞧着梅香红红的脸庞躲闪的目光有些不解,不由好奇问道,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了?若是不舒服可要说出来。

你这段日子还吃着药吗?药我吃着呢,你不用担心,我没哪里不舒服,梅香撅了撅嘴,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那套里衣展开给宝亲王看,这套是我做的,我不太会做女红,做得不好,不过好在里衣是穿在里面地,你就勉强穿穿吧…宝亲王向梅香手上的里衣看去。

果然发现上面针脚有些不整齐,不觉有些好笑,但又觉得十分高兴和温暖,便接过梅香手里的里衣,同其他衣袍放在一起。

挺好地,我很喜欢,以前师母也不善女红,师父从来没有嫌弃过,宝亲王笑着说道。

我瞧着你总算比师母做得还好些,起码没有缝隙,也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所以我不会嫌弃的。

梅香本就没想着能得到宝亲王夸奖,如今挺他这么说,便腆着脸全当自个遗传了母亲的笨手艺,所以怨不得她学不好了。

宝亲王抱着衣服呵呵笑着去外院了,留下梅香一人在屋子里红着脸。

胡嬷嬷领着人抬了热水进来,见只有梅香一人在屋里,不觉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但见梅香气色还不错,便没有再说什么,让人服侍梅香进了里屋。

夜里,桌上摆了两盏灯,梅香和宝亲王凑在一起,人手一本书正在拿着读,他们看的都是《西域博物志》,看到有趣处两人还会讨论一番,这般看书法倒比一个人独自看更有一番乐趣。

院子里忽然传来人声,片刻后有人敲响了屋门。

被打扰了看书,梅香有些不悦,但她还是朝屋门唤了一声。

明月进屋禀报,王爷,王妃,翠竹苑有人过来,说李小姐突然不舒服,请王爷王妃过去一趟。

梅香挑了挑眉,与宝亲王对视一眼,见他一脸只看好戏不管事的样子,不觉脸上微微一笑,说道,不舒服应该请郎中啊,我和王爷又不会看病,过去有什么用?传话给外院,让管事派人去回春堂请郎中过来,等郎中来了你过去看一下,听听郎中有什么说法…明月应了是退下去传话。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外院就传消息过来说郎中到了,明月去了翠竹苑,不过片刻便回来了。

回王爷,王妃,郎中说李小姐兴许是晚上吃得太多,有些腹胀积食,留下一瓶消食丸就走了。

没大碍就好。

明月禀报完就退了出去。

梅香挑眉望向宝亲王,问道,你说今天晚上还能睡个安稳觉么,后面还会不会有人出事儿?依我看怕是不会了,今晚又不是最后期限,没到万不得以她们不会拿出真本事,明天才能有好戏看,宝亲王这话说地很不地道啊。

翌日,宝亲王一早就去了外院。

不到中午梅香这里接获了三次回报,先是李小姐去了二门上守着,看样子是想在宝亲王回内院的时候来个偶遇。

然后是齐王府的双胞胎去了大厨房,向厨娘讨教王爷王妃都爱吃什么,得知大厨房不做王爷王妃的饭菜,便又花钱贿赂厨娘借给她们一个灶台和几样食材,这会双胞胎里的姐姐正在大厨房忙活着亲手做菜呢。

还有就是齐王府双胞胎里的妹妹从大厨房出来后也去了二门上,不过她并没有守在那里,而是同李小姐说了一会话就离开了。

临近快晌午,宝亲王从外院回内院,他只要在府里便会与梅香一同用餐,在二门上,没有意外地遇到了李小姐。

不过李小姐还没跑到宝亲王跟前,便被墨染大叫一声贼人之后打晕了。

李小姐晕倒在地上,躲在后面的丫环这才跑出来哭哭啼啼说她们不是贼,然后愤怒的宝亲王以冲撞王爷的罪名,命令谁都不许管李小姐主仆,就让李小姐这么躺在地上。

梅香与宝亲王正吃着午饭,外面有人通报齐王府的双胞胎过来看望他们夫妻,并带来了亲手做的几样小菜。

梅香让人放了双胞胎进来,双胞胎一人一个托盘端着两个菜站在一旁,梅香没有让丫环去接她们手上的菜。

今日双胞胎的打扮又换了一套,不是上回含苞欲放的桃花,该走朴素路线了。

想要俏一身孝么,洁白的衣裙衬得两人亭亭玉立,头上一支蝶恋花金步摇在两人上头轻轻颤动,显然格外惹人怜爱。

梅香正欲发话,却听得宝亲王先哼了一声,本王从来不吃乱七八糟的人送的吃食,打扰本王用饭,念在初犯不杖责,回去禁足。

双胞胎有些呆愣,脸上表情明显不敢相信,她们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宝亲王会直接说出这种不留情面的话。

见宝亲王皱起了眉头,梅香担心宝亲王生气影响了用饭,忙对双胞胎道,还不退下去。

梅香对旁边的明月使了个眼色,明月上前挥了挥手,有几个婆子走过来接下双胞胎手上端的菜,然后把还在发傻的双胞胎拖了下去。

到了下午晚饭时段,胡嬷嬷匆匆带着人从外面回来,趴在梅香耳边低语了几句,梅香顿时色变,连忙带人往翠竹苑去。

到了翠竹苑李小姐的屋里,李小姐此时已经躺倒在床上昏迷了过去,且她口唇上还残留着几点白沫,她的丫环也歪倒在一旁的软榻上人事不省。

王府外院管事正站在床边,为李小姐把脉。

梅香见此并未上前打扰管事,而是问一旁的护卫道,怎么回事,把经过说说看?回王妃,李小姐下午醒过来后就回了翠竹苑,之后一直没有出去过,晚饭的时候大厨房送了饭菜过来,属下看到齐王府的丫环把李小姐她们的饭菜拿到了她们屋里,过了一会又拿出来送到李小姐房间。

属下怕中间有差错,便一直盯着李小姐这边,果然发现她吃用饭菜不久就口吐白沫昏了过去,属下怕她的丫环喊叫误事便直接将她打昏了放在软榻上,然后通知了管事和胡嬷嬷。

这么说来齐王府丫环的嫌疑最大?梅香沉思了一会问道。

护卫没有答话只点了点头。

齐王府的两位小姐和丫环现在何处?梅香说道。

就在她们所住的屋子里,属下已命人将她们看管起来,护卫回道。

梅香点了点头表示赞许,然后转身看向管事。

管事诊完脉捻了捻下巴上的胡须,向梅香禀报,王妃,这位小姐的确是中了毒,我们王府有特制的解毒丹,除了顶级的几种毒药之外,一般的毒都可解,这位小姐中毒后没有立时死去,说明她中的毒并非顶级,属下建议可以给她先服用解毒丹,然后等郎中到了再给她诊脉,这样更加万无一失。

好,那就有劳管事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该去该留管事取出一粒解毒丹用水化开后喂给了李小姐,服用解毒丹没一会李小姐便醒了过来,然后趴在床边就吐了起来,屋子里腥臭的味道迅速蔓延开来。

梅香捂住口鼻,吩咐护卫把李小姐的丫环弄醒,让她留下来照顾李小姐,然后带着人来到齐王府双胞胎这边。

双胞胎和两个丫环都在屋子里,一见梅香进屋,四人先是对视一眼,双胞胎的姐姐给两个丫环使了个眼色,两个丫环随即便走到前面跪在了地上。

梅香没有多看跪在地上的丫环,她绕过两人坐在了双胞胎对面,双胞胎平静地起身给梅香行礼。

梅香来回地打量着双胞胎,两位,真没想到你们四人中数你们两个最有手段,说说看,给李小姐下毒有什么目的?双胞胎的姐姐抬起头,如水双眸望着梅香,神色有些委屈,王妃,我们姐妹没有给李小姐下毒,我们知道王妃可能不相信,所以我们也不辩解了,任凭王妃处置。

说完之后,双胞胎双双跪在了地上。

梅香不屑地轻笑了一下,她目光定在双胞胎身上,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怀疑李小姐?说起来李小姐的嫌疑不小啊,她中的毒不足以致命,但若是她一直不醒那明日就不能把她送走了,想来她一定不想离开宝亲王府。

不过你们两个的丫环接触过李小姐的饭菜,所以你们两个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还有今天上午,小姬姑娘在二门见过李小姐,所以这事也有可能是你们三个密谋的。

总之,不管怎样,我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究竟是你们中的谁下的毒,所以为了不放走凶手就只能把你们全部留下来…你们是不是这么想的?双胞胎姐妹没有抬头也没有回话,只是双胞胎妹妹攥着手帕的手指有些发白还有些颤抖,姐姐更镇定一些,只是她的鼻尖仍然渗出了汗水。

你们胆子真够大,就不怕我恼羞成怒,让王爷处理掉你们?王妃仁善,不是滥杀无辜之辈,我们姐妹并未犯错,问心无愧,双胞胎姐姐说道。

问心无愧?你们两个真能做到问心无愧那可真厉害,我都做不到呢,梅香语带讽刺,你们挺聪明的,之前在我面前做戏,是怕我在王爷回来之前赶你们走吧。

如今王爷回来了,你们就不在藏着了?王妃大人大量,我们姐妹不是有意欺骗王妃,只是我们二人身负皇后娘娘之命,一定要留在王府。

王妃若是生气,尽管拿我二人出气便是,我们绝无怨言,双胞胎姐姐说道,若是王妃能原谅我二人,我二人以后便是王妃的人,只听王妃的话,皇后娘娘那里我二人也愿意帮王妃…呵呵呵…双胞胎的话还没说完,梅香便轻笑了起来,你这般大胆跟我说这些话,是吃准了我畏惧皇后所以不敢弄死你们,皇后娘娘是不是还告诉你们我活不了太久,只要你们能留在王府里,靠着我伺候了王爷,那么就可以让我早点死了?梅香的话越说越严厉,双胞胎见状不好忙对着梅香磕了两个头,王妃,我们姐妹断不敢这般想,能伺候王爷伺候王妃是福分,我们姐妹是懂得惜福的人…因为吃过苦所以懂得惜福,懂得要往上爬才有好日子过,所以愿意不择手段也不再过回原来的日子。

惜福…真惜福就不会做这样的事,也许梅香会一时心软为她们安排一条出路,不过现在见识过双胞胎的手段,她可不放心让她们离开了。

既然你们都想留下来,那就在就下来吧,但愿以后你们不要后悔…双胞胎闻言皆抬头看向梅香,两人眼中有惊讶更多地是喜悦,两人对着梅香磕了三个响头,谢王妃成全,以后我们姐妹就是王妃的人了。

梅香心里叹息了一声,在她看来,双胞胎四人离开宝亲王府才能有好出路,留在王府里那就只能孤寂到终老。

不过显然,在双胞胎看来,留在宝亲王府才是她们想要地。

梅香站起身望着跪在地上的四个人摇了摇头,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双胞胎姐妹的投诚她根本不需要…在齐王府双胞胎和李小姐中午想对宝亲王献殷勤的时候,梅香就有些不想让她们离开宝亲王府了。

她主要是担心她们离开后会出去乱说,这三人之前一直隐忍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王爷回来了才显出手腕,这样的人心机虽然不够深却很麻烦。

王府是梅香和宝亲王的天下,只要在王府,梅香就不怕她们折腾,出了王府就没这么方便会有点麻烦。

而今她们连下毒的手段都用出来,说明她们不够理智,不理智的人会做出疯狂的事,梅香不想把不安的分子放到府外,所以她们只能留在宝亲王府了。

梅香站在双胞胎的屋门前,她可以听到屋里双胞胎姐妹兴奋地在交谈,两人一定认为属于她们的五彩人生即将展开,然而在梅香眼里,她们的自由人生却是从此刻起就结束了。

曹小姐这两天过得如何?梅香问旁边的护卫。

曹小姐一直在屋里,一步也不曾离开。

梅香看了一眼曹小姐住的屋子,带着人走了过去。

曹小姐这会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只是眼睛的目光却并未放在书本上,她正盯着窗口发呆,宝亲王府配给她的丫环则坐在床边整理着衣物。

丫环首先发现梅香进了屋子,忙丢下手中的衣物过来行礼,曹小姐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也放下书本给梅香行礼。

梅香走到桌边拿起曹小姐放在桌上的书看了看封面,竟然是《女诫》,曹小姐这个时候竟然在看女诫…曹小姐,我看你无心看书,是不是惦记着外面发生的事情?梅香问道。

曹小姐摇了摇头,回王妃,我只是想起了以前在家时的事情,想起了我娘我弟弟他们…你不好奇李小姐和齐王府双胞胎做了什么?你不想做王爷的妾室留在王府么?不想,如果可以我并不想来宝亲王府,王妃,你送我走吧,随便送我去哪都行,我也不会同别人说王府的事,就当自己做了个梦,醒来从家里到了别的地方,我会忘记宝亲王府,忘记您…你不想回家么?刚才不是还说想念家人,我送你回家如何?回家?用什么说辞回去,皇后娘娘那里要怎么交代?就说王爷看不上你好了,不对,王爷根本就没有见过你,你也没有见过他,所以你的闺誉仍然清清白白,回家照样可以嫁人,若是怕京里有人知道说闲话,那就叫你母亲给你说一门外地的亲事,离开京城。

曹小姐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行地,我来宝亲王府这事,我父亲肯定同别人说过,至少府里头那些姬妾下人怕是知道地,我这样回去,就算一身清白也会被人说得不堪,人言可畏,我回不了家了…梅香盯着曹小姐看了许久,然后一句话也没有留下,转身走了。

梅香离开后不久,就有人过来找曹小姐,让她从翠竹苑搬出去,然后这些人在带走曹小姐的时候,顺手又把翠竹苑的院门锁上了。

李小姐这边郎中早已来过,开了催吐的药剂,又说因为李小姐之前已经吐过了,这催吐剂吃不吃都无所谓,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李小姐还躺在床上,她的丫环在一旁照顾她,双胞胎似乎还没从愿望达成的兴奋中回过神来,也没有注意到曹小姐这边的动静,也不知道院门那边的变故。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们的丫环出屋去取早饭,才发现院门又一次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当过来送饭的婆子打开院门上的小窗口把饭菜递给她们,李小姐她们才明白她们又恢复到以前被圈禁的日子了。

这是谁的吩咐?是王爷还是王妃?双胞胎姐姐把在小窗口上着急地问。

谁的吩咐?在宝亲王府里,王爷的吩咐,王妃的吩咐,有区别么?婆子送完饭走了,留下翠竹苑里六个傻愣的人,无论是双胞胎还是李小姐,她们都不敢相信怎么才过了一夜又变样了,而且这一次让她们感觉非常不好,双胞胎姐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曹小姐离开翠竹苑后在不远地蘅芳苑住了一夜,她这一夜几乎没有睡着过,一直在思考宝亲王妃会把她送到哪里去。

早上,曹小姐被带到梅香面前,梅香看着她强自镇定认命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

明月,去年皇后娘娘赏赐过我一套赤金头面,取过来送给曹小姐,算是曹小姐这段日子在王府陪我的礼物。

曹小姐闻言不解地望向梅香,入目地是梅香一脸温和的笑颜,心里一动,顿时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七十章 乱之始曹小姐看着明月等人拿过来的头面,心中终于确定宝亲王妃不是说笑,她昨天说送她回家是真的王妃,你真的愿意送我回家?曹小姐,回家以后别人问起来,就说你我本是手帕交,我未出阁前与你就比较投缘,前段日子王爷不在,我便把你接来了王府,如今王爷回来了才把你送回府,这套头面是我对你这段日子陪伴我的谢礼。

至于你家里人那边,还有皇后娘娘那里,你知道该怎么说吗?曹小姐沉思了一会,说道,我知道了,‘王妃对我等四人礼遇有加,只是宝亲王性子捉摸不定,听说我们四人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后,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们就叫王妃把我们送出府了’。

若是皇后问起你李小姐她们三个,你讲如何回话?梅香又问。

‘不知,我们是分开走的,其他三人的情况我不知道’,曹小姐答道。

不错,你很聪明,只要皇后问你其他人的事你一概回答不知道便可,以后若是听到关于她们三的流言蜚语也不必担心,只要你回去后不乱说话,你跟她们三人就不会一样…曹小姐心里一紧,听这话李小姐她们三个下场恐怕好不了,心里顿时更加肯定自个的选择是正确地,王妃,我曹玉可以性命起誓,若是我以后泄露了宝亲王府的事,定教我不得好死梅香嘴角抽了抽,什么起誓之类的她是从来不信地,山盟海誓这世上多了去了,又有几个能坚持到底。

曹小姐见梅香不说话,苦笑了一下,王妃,曹玉心里明白,您肯定送我回家并不怕我在外面乱说,就算我说了别人也未必会信。

你明白这一点就好,出宫进宝亲王府是你们四个人,离开宝亲王回家的人只有你一个,你说的话,皇后娘娘能信五分就不错了,我和王爷同意送你回家,就是不怕你在外面乱说。

曹玉明白,我知道现在说什么王妃都不会信,只管看以后吧…行了,你走吧,梅香挥手让曹小姐出去,然后又吩咐去送人的明月道,你这趟去送曹小姐,顺便交代下面的人把话传出去,就说曹小姐之前都在王府陪我,王爷回来后府里不好立刻把曹小姐送回家,这才又让曹小姐在王府又多住了三日。

王妃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说。

曹小姐被送回了曹府,她怎么跟家里人交代,又怎么在皇后面前过得关,外人不得而知,只是她回家不到一个月,曹家就为她定了亲,对方是南方人,婚期也定地很近,不到中秋,曹小姐便远嫁了。

送走了曹小姐,梅香还对剩下三人对外面对皇后那边有个交代,与宝亲王商量了一番,两人做出了决定。

过了没几日,京城里传出了流言,皇后娘娘赏赐宝亲王三个侍妾,分别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堂妹和齐王的两个庶女双胞胎,不过这三人进了王府就争风吃醋,搞到宝亲王一怒之下把三人禁了足,连带着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李炎和齐王这几天见了宝亲王都得绕着走,免得被王爷的怒火殃及。

然后宝亲王出了点力,这流言就被永安帝知道了,鉴于宝亲王成亲之前就同皇上说过纳妾的事,现在却被皇后弄了这一出,永安帝自然是将皇后训斥了一番,然后又把宝亲王找来好说歹说了一番,让宝亲王给点面子,别把事情弄得太僵,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之前皇后送人给梅香的事是瞒着地,私下里做事再龌龊都没关系,只要别被外人知晓便是。

而如今说开了,这就不是随便处置的事了,别人的眼睛都盯着呢,一个不好大家都要没脸。

那三位再不济也是勋贵府邸出来的,三位小姐的名声已经毁了,若是这时候宝亲王不要她们,那她们可以就只有投缳自缢一条路了,到时候还会影响李家和齐王府的其他小姐的亲事,连皇后的名声也要受损。

宝亲王和梅香早就商量好把李小姐三人留在王府里,不用给名分,王爷养几个没名分的小妾这是正常事,以后还可以拿她们做挡箭牌,只是不能这么痛快地答应皇帝,得让皇帝这边长点记性,更让皇后那边记住宝亲王府不是她好拿捏地。

宝亲王借机让皇上许下不少承诺,这才勉强点头答应不把李小姐三人赶出宝亲王府,且明说了名分是不会给她们的,若是以后皇后再送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给他,他就把这些人全送到尼姑庵去。

皇后这几天心情很不好,想在宝亲王府安插细作失败了,送去宝亲王府的四个人没一个成事,还惹得宝亲王厌烦,她就想不明白了,怎么会有男人不爱年轻貌美的女子,梅香那个瘦条杆病歪歪的样子到底哪里吸引人了,她送过去的四个人宝亲王为什么一个都看不上。

宝亲王明明跟永安帝是亲兄弟,怎么性情差这么多,瞧瞧咱们皇帝后宫里,这些年受宠的全是年轻貌美的女子,永安帝虽然勤于政务,可也没耽误在后宫广撒雨露,怎么宝亲王这些年就一个女人也没有。

皇后一时有点钻牛角尖,甚至有些怀疑宝亲王会不会是断袖,要不要想法子往宝亲王府送几个男子进去…话说翠竹苑里剩下三对主仆,在发现王府里的人又不理睬她们之后,又来了好几次哭闹,不过这一次王府对她们比以前更绝情,除了送水送饭,翠竹苑门口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齐王府的双胞胎这一次也加入了闹事行列,她们的手段可比李小姐厉害多了,连上吊的戏码都拿出来了,结果还是没人理。

过了几天,李小姐的那个丫环被人打晕了丢在院子里一夜,第二天李小姐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气若游丝,李小姐在院门口喊了半天,只得到一句话不想活了尽管折腾,折腾死了直接丢去乱葬岗。

这一次,王府不但没有给她们请郎中,除了一个过来传话的婆子,其他人连来都没来。

这一下翠竹苑里的人总算明白了,宝亲王府现在根本不在意她们死活了,三对主仆终于消停下来了,李小姐的丫环不知道是命大还是根本就没事,反正在床上躺了几日又活蹦乱跳了。

翠竹苑里的人很快就被梅香抛在了脑后,因为大赵发生了一件大事,北方连日大雨致使黄河泛滥,朝廷去年刚修好的大堤决口,沿线数百城镇被淹死伤无数。

这几年京城的人对各地发生的天灾已经习以为常,虽然这次死了不少人,但大家并未太过放在心上,朝廷按部就班派人去赈灾处理灾后事宜。

然而,梅香经历过前世,知道这是立储之争中最关键也是决定性的一件事。

像前世一样,永安帝任命大皇子为钦差,命他亲自前往黄河沿岸赈灾。

朝中上下官员皆以为这是皇上看重大皇子的征兆,然而就在大皇子赈灾回京之后不久,黄河沿岸发生民变,百多城镇被牵涉其中,导致朝廷不宣召驻守边疆的西北军前往镇压。

民变自然被军队压了下去,但在事后调查中发现,大皇子及其手下人贪墨大批灾银,导致之前因黄河泛滥守在的民众没有得到安置,灾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与大皇子宣称的妥善安置相去甚远,正是因此才会发生民变。

事情被捅出来后震惊了朝野,大皇子这事可跟当年三皇子户部亏空的事情性质不一样了,关键的不同就是引起了民变。

最终永安帝一怒之下把大皇子贬为庶人,求情的皇贵妃也被降级为嫔,若不是念及皇贵妃还生了长公主、九公主和十五皇子,恐怕她就该去冷宫了,皇贵妃一派一蹶不振。

次年,永安帝册立三皇子为太子,大赵储位终定,大赵上下都以为从此后朝廷就安稳了。

前世里梅香并未对大皇子贪墨灾银一事多想,但现在细想之下,大皇子能跟嫡出的三皇子争斗十多年不输风头,怎么会栽在一次赈灾上?这事背后恐怕还有更多内幕,是了,当年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大皇子贪墨上,似乎没有人说起黄河大堤为何会决口,那可是朝廷去年才修过地…想到永安帝册立太子的第二年,李家就发动了宫廷政变,说不定大皇子这件事李家也插手了。

梅香有意无意地同宝亲王说起黄河大堤之事,从宝亲王这里,梅香打听到朝廷当初修建黄河大堤,朝廷虽然批了银两出去,但似乎与预算相差颇大,因为钱不够,大堤修建方案一改再改,最后建成的所谓黄河大堤根本就不是一开始设计的样子了,其承受能力远远不如最初设计方案。

这事并不是秘密,当时朝廷为了拨银子改方案吵得不可开交,最后都是永安帝拍板定案才算了结,朝堂上大臣们都知道这件事,所以黄河大堤名不符实在京城里并不是秘闻。

第一百七十一章 意外来人黄河大堤决口其实是永安帝和朝廷做了错误的决定造成的,为了朝廷和皇帝的面子,这事大家都一致选择了沉默,御史们也没出来触皇上霉头,这也是导致后来大家都把火力集中在大皇子身上的一部分原因。

待大皇子出事后,皇后一派的势力会如日中天,而同时永安帝会着手削弱兵权,虽然不知道前世宝亲王有没有被永安帝算计在内,但宝亲王的权力多少都会受到影响。

这段日子内,不适宜同皇后一派有冲突,应对要以虚以委蛇为主。

王爷,西南大营,离西南流放之地近么?梅香问道。

朝廷流放之地是军营下属的各个卫所,大多都在蛮荒之地,大营距离下面的卫所还是有些距离的,怎么突然对这些有兴趣了?宝亲王放下手中的书,望着梅香问道。

翠竹苑里不是有位李小姐么,这位李小姐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李炎的堂妹,我就想起来李家原是西南流放之族,短短数年便位极人臣,掌握京城兵马大权,可见李家的人很不简单呐…宝亲王挑了挑眉,沉吟了一会说道,皇上信任李炎,三皇子也信任李炎,李家没什么真本事,会钻营罢了。

宝亲王对李家看不上眼,想也是李炎又没有真正带兵打过仗,京里资历比他强的人一抓一大把,永安帝重用他不过是因为宠信他罢了。

日子过得快,眨眼已近中秋,京城里赏秋宴品蟹宴一家方毕一家又始,宝亲王府收到的请帖不少,除了长乐侯府的帖子,其他全部被梅香拒了。

梅香自从出嫁后便不再像以前每月进宫一两次看望皇后,已为人妇便可以避嫌,不宣召不进宫。

曹小姐四人之事在京城传出后,梅香以为皇后肯定会宣召她,但没想到应皇后沉住了气,直到中秋将近才派人来传召她。

该怎样应对,梅香已经想好了,只要皇后一提这事,她就能把皇后说得郁闷加吐血,还不能把责任怪在梅香身上,务必要让皇后切身体会一下损人不利己的感受。

梅香前脚进宫,宝亲王后脚便去见皇上了,当然已经进宫的梅香并不知道宝亲王也进宫了。

今天皇后寝宫里人不少,除了几位嫔妃,还有不少勋贵夫人和小姐,想来大家都是来恭贺皇后娘娘中秋之喜。

梅香心里略微有些惊讶,还以为皇后会单独召见她,看眼下这情形皇后多半不打算询问曹小姐四人的事了。

梅香进殿后被皇后赐坐在了身边,几番寒暄后,嫔妃们告退了,然后勋贵们也一一告退,梅香趁机也想退下,但被皇后拦下了,除了梅香被留下了,五公主也留了下来。

似乎是母慈女孝的场面,但梅香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尤其皇后不提曹小姐四人的事,令她一时无法摸透皇后在想什么。

梅香一直觉得应皇后手段要比皇贵妃差了几分,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会以正宫皇后之姿却被皇贵妃压了一头,两人背后家族助力可是天差地别,所以梅香一直觉得应付皇后并不困难。

而眼下皇后不按习惯出牌,梅香就无法猜到她的心思了。

直到梅香和五公主离开,皇后也没有说什么正事。

梅香和五公主相携出殿,两人边走边说着话。

好久没见过你了,看你气色似乎比以前好了,只是人还是太瘦了,五公主说道,我那有几支百年老参,改天叫人送过去给你,别不舍得吃,女子就要多爱惜自己…五公主做了母亲后话就变多了,拉着梅香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保养的方子,又教了梅香一些为**应当注意的地方,听得梅香都有些头大了。

终于出了宫门,与五公主分道扬镳,梅香上了宝亲王府的马车。

一进车厢便看到了车厢里正朝着她微笑的宝亲王,梅香惊讶道,王爷怎么过来了?突然想起来有些事要同皇上禀报,所以就过来了…梅香眨了眨眼,旋即嘴角就翘起了弧度,今日进宫的人不少,五公主和我被皇后留了一会,我同五公主一起出来的,只说了些家常话。

宝亲王笑着点了点头,扶着梅香坐好后,吩咐外面的人去五岳楼。

咱们今儿在外头用饭,五岳楼正好今日进新货,去吃个新鲜,宝亲王说道。

好,我好像还没在五岳楼用过饭,不对,很久很久以前跟着长乐侯夫人去过一次,梅香笑着说。

五岳楼是宝亲王的产业,宝亲王手下几条海船专供五岳楼海鲜,梅香嫁妆里也有几条海船,这几条海船一直租给宝亲王使用,如今两人成了一家,但那毕竟是梅香的嫁妆,宝亲王仍然付给梅香租金。

宝亲王在五岳楼有专用包厢,带着梅香直接进了三楼包厢,上楼的时候遇到了熟人,宝亲王只点头而过,并不与人热络寒暄。

宝亲王吧菜单给梅香,梅香只点了一份海蟹粥,便把菜单又给了宝亲王,宝亲王并不推让,随手点了四菜一汤,还点了两份拌面。

王爷不单点个螃蟹?我体虚不能吃,看着王爷吃也算饱眼福了,梅香打趣说道。

我就是怕你看着眼馋所以不敢点,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点一对蟹尝尝,你可不要忍不住了跟我抢哦,宝亲王叫住伙计又加了两只清蒸螃蟹。

梅香终归还是眼馋地不行,抢了一只母蟹,宝亲王瞧着她的馋样好笑,倒了杯米酒给她暖胃。

因为吃了螃蟹,蟹粥就不敢多喝了,梅香只尝了一碗就放下了。

临走的时候,宝亲王命人把剩菜剩粥全都打包了,又让梅香惊讶了一番。

勋贵之家从不吃剩食,最多也就是把一些剩菜赏给下人,可听宝亲王的意思,这些剩菜就是他们今天的晚餐了。

梅香和宝亲王回到府里刚下马车,管家就过来报说赵四小姐奉五公主之命来看望梅香,这会已经在会客厅等着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相思病梅香有客要见,宝亲王独自去了练功房。

梅香本来想叫赵四小姐跟她去正屋,可又觉得五公主才刚跟她说了送人参的事,赵四小姐眨眼就在王府里等着她了,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早有预谋,是以梅香还是在会客室里见了赵四小姐…听完赵四小姐的话,梅香吃惊地望着她说不出来,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赵四小姐心虚地看了梅香一眼便转开了视线,瞅着地面良久,见梅香不发一言只盯着她看,她憋不住了,梅香,你帮不帮我给个痛快话吧梅香眨了眨眼睛,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赵四小姐郁闷了,我想求你帮我离开京城梅香指着赵四小姐摆手,不对,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听到了,还要我再说一遍么?赵四小姐燥地脸通红。

这么说我刚才没听错了,你想做宝亲王侧妃,然后让我送你离开京城去找应三公子…不对,我不想做宝亲王的侧妃,但是我要离开京城就得先离开赵家,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我做宝亲王侧妃只是为了离开赵家,赵四小姐怕梅香有误会赶忙解释道。

梅香站起身走到赵四小姐面前,伸头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喃喃道,没生病啊,怎么会说出这种胡话来?两人离得近,梅香的低语自然一字不漏地被赵四小姐听到了,赵四小姐气得跺脚,这不是胡话,这事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正好嫂子跟我说了宝亲王府这边的情况,我就觉得这样做没错,你我都可受益,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

见赵四小姐一脸急躁,梅香拉着她坐在一边,亲手倒了杯茶给她,来来,喝点茶水润润喉咙,你先冷静下来咱们再说话。

冷静什么啊,也就你这性子都这时候还能冷静赵四小姐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却是接过梅香递过来的茶水一口就喝干了。

赵四小姐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上,脸上表情义愤填膺,我说你啊,一段日子没见怎么变得任人欺负了,人家都算计到你家里了,你还这么清闲无忧,这样下去你迟早要被人赶出宝亲王府了梅香无奈,这是怎么说的,我怎么就任人欺负了?我现在可是宝亲王妃,谁敢把我赶出宝亲王府?赵四小姐望着梅香,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呀,皇后娘娘现在可惦记着你们宝亲王府呢,前头不是送了三个进你们王府了,听说她最近又在算计着给宝亲王送人,你这成亲还不到一年她就这么折腾,也就你能咽下这口气…梅香苦笑,你也知道她是皇后了,我总不能跟皇后撕破脸,我还没活够不想死。

那你这样任凭她算计你了,你知不知道外面传的话可难听了,他们都说你…说我什么?说你…活不久了,这话好像还是从宫里传出来的,说什么因为你活不久,皇后便打算为宝亲王物色侧妃,等将来你…侧妃就可以升正妃了。

你也觉得我活不久了,所以想做侧妃了?哪有,你可别冤枉我,我才不信她们的鬼话,哎,就为这个我可是为你担心了好长一段日子。

你放心,她们越盼着我早死,我越要活得好好地。

你既然不信这些话,为何还想做宝亲王侧妃?我这不是想着替你解决一个麻烦么,我假意同皇后娘娘合作,占了这个侧妃的位置,看在我嫂子的面子上,皇后应该不会再往宝亲王府塞人了,这不就替你解决了一个**烦了。

梅香挑了挑眉,等着赵四小姐继续往下说。

正好我想离开京城,家里人肯定不会同意,但若是我出嫁了他们就管不着我了,你是宝亲王妃想法子送我出京城应该能办到吧?梅香抿了抿唇,正色说道,赵四,你这种想法我无法苟同,宝亲王府侧妃是宝亲王的人,怎么能随便离京,你还想着去找应三公子,这不是给王爷带绿帽子么?虽然你说是假意嫁给王爷,但你心里假的了事实却假不了,亲王侧妃那是要登记在宗人府皇家玉牒的,迎娶侧妃要有该办的仪式,婚事是做不了假的。

再者说,你既然倾心应三公子,可若你已是宝亲王侧妃又怎能再嫁给应三公子?难道你要顶着宝亲王侧妃的名分与应三公子苟合?我虽然与应三公子不熟,可也知道是个男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妻子顶着别**子的名分…可…那怎么办呢?赵四小姐着急地想要掉泪,你知道我的,我从小就喜欢应三公子,后来知道他一家离开京城,我这心里也没能歇下心思。

直到家里给我定亲,那时候我劝自己就这样算了,可谁知道对方竟会病故,我就觉得这一定是老天爷在提醒我,我不该忘了应三公子,不该心里有他却同别人定亲。

家里后来给我说亲全都被我推了,我心里除了应三公子再容不下别人了,要是这辈子我嫁不了他,那我就一辈子不嫁人了赵四小姐呜呜地哭了起来,梅香不禁头疼万分,赵四小姐的想法在她看来完全是异想天开,先不讲礼法不容了,就算赵四小姐找到了应三公子,应三公子就能接纳她?记得应三公子比宝亲王小不了几岁,离京这几年应该成亲了,若是梅香把赵四小姐送去找他,会不会破坏别人一家和睦?赵四小姐的想法根本就是个笑话嘛…梅香觉得赵四小姐对应三公子那点想头,不过是少女懵懂的爱慕,根本谈不上情爱,她跟应三公子统共才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哪里来的非君不嫁的情怀?梅香心底不禁摇头,以前还觉得赵四小姐真性情,如今看来却是被家人宠坏了,不顾世俗不顾他人想法,一厢情愿不考虑后果。

梅香看着赵四小姐不说话,赵四小姐哭了一会也觉得这个哭法太无趣,便擦掉了眼泪,眼泪汪汪地望着梅香道,梅香,你一定要帮我,算我求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了。

梅香微微摇了摇头,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你是不是担心我做侧妃是为了宝亲王?赵四小姐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满是焦急,那我可以起誓,绝不会与宝亲王圆房,绝不插足你和宝亲王的生活梅香还是摇了摇头,赵四小姐见状又哭了起来,这次哭得声音明显比刚才大了。

赵四,我不同意帮你不是因为防备你,而是你的想法太不现实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若真做了这种事,一旦被人知晓那得是多大的笑话,宝亲王和应三公子的脸面都不用要了,你的性命也不用要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倾心应三公子是伤风败俗?赵四小姐突然抬头问道。

不是,应三公子一表人才,你看上他是他的福气,只是你这般死缠烂打却是要不得,梅香深深叹了口气,赵四,我当你是自己人才这般劝你,你别往心里去。

你终究是女子,别人知晓你有这种念头那可不得了,哎,还有谁知道你有这想法?赵四小姐摇了摇头,没人了,那回去给你添妆我就想跟你商量来着,可人太多了没找到机会,而且那时候我自己也还没下定决心…梅香,你不用再劝我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就跟魔障了似的,整日只想着应三公子,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若不是想到你能帮我,我怕是…梅香心里暗暗觉得不好,刚才一见到赵四小姐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赵四小姐原本长得略显白胖很有福气之感,这次见面却觉得她面容消瘦神色很不好,尤其是她神情似乎很不稳定。

梅香担心地暗忖,赵四小姐莫非是得了相思之症了,曾听坊间有传闻,有大家闺秀偶见翩翩佳公子,思之不忘以致相思成疾,重症者就此香消玉殒。

以前梅香以为这只是戏班子编出来的故事,而今看到赵四小姐这般不管不顾,显然已入魔障,果真是相思之症可如何是好?梅香没见过得相思病的人,但却知道有些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出不来了,往往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梅香沉吟了一会,想着应该先把赵四小姐情绪稳定下来才是。

赵四小姐神情激动,发髻有些散乱眼睛早已哭肿,梅香看她这幅样子不好让她就这么回赵家,便说道,你别哭了,我看这事咱们得从长计议,不若今**留在我这里。

赵四小姐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梅香,眼角泪光闪烁,脸上泪痕斑斑。

梅香不禁又叹了口气,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能算地,你总要给我点时间,同王爷商量一下吧…第一百七十三章 心病得用心药梅香吩咐赵家的下人回赵家禀报一声,就说宝亲王妃留赵四小姐在王府住几日,让赵家人不要担心。

梅香把赵四小姐安排在了蘅芳苑,之前因曹小姐在这里住过一晚,整个院子收拾过,只把干净的被褥拿过去就可以住人了。

因着不放心赵四小姐,梅香让明月带了四个丫环两个婆子过去蘅芳苑照应着。

大约下午折腾地累了,天还没黑赵四小姐就一个劲犯困。

梅香命小厨房做了几盘小菜下了一晚汤面,给赵四小姐拿过去,亲自监督她吃光后才放她去睡觉。

明月,你们几个人夜里警醒着些,一定要照顾好赵四小姐,不能有闪失,梅香临走再次叮嘱道。

王妃放心,奴婢会守在屋里外间,她们四个轮流守在门口,不会出岔子的。

梅香回了自个屋里,还没到晚饭时辰,宝亲王还在外院没回来。

梅香独自坐在窗前心中思绪万千。

赵四小姐今日的神情让梅香想起了以前的她,求救无门,不知所措,仿佛天地间只剩了她一个人一般地没有希望。

梅香当初的苦来自于处境,赵四小姐现在的痛来自于感情,两者不同却同样令人绝望。

但是赵四小姐的要求却触及了梅香心里的底线,不是因为lun理道德,而是因为一旦赵四小姐成了宝亲王侧妃,梅香便无法再拿她当做朋友。

即使赵四小姐与宝亲王之间没有夫妻之实,梅香也做不到无动於衷。

梅香一直都很清楚宝亲王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虽然宝亲王有言将来她有了意中人可以离开王府,但梅香心里却已经将宝亲王认定为自己的夫君。

一者,梅香没有宝亲王性子叛逆,她受的教育主要来自长乐侯夫人,她做不到完全不顾礼法,与宝亲王成了亲她便是宝亲王的妻子了,她心里不会再有其他人。

二者,梅香对宝亲王的感情是复杂地,也许还未到男女之情,但是她知道宝亲王对她来说是特别的,她对宝亲王来说也是特别的。

梅香对宝亲王有依赖,也许还没到独占欲,但也绝对不希望有另一个女人出现在他们之间,即使这个女人只是名义上的…梅香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赵四小姐说的事肯定是不行的,但她也不忍心就这样不管。

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薛碧儿四人,赵四小姐可以说是梅香唯一的朋友,如今她又是赵四小姐的唯一救命稻草,她自问做不到冷眼看着赵四小姐为情所困。

以赵四小姐现在这种状态,梅香很担心她能守口如瓶多久,这种心思一旦被人知晓,就算赵四小姐没有因相思成疾,名声也要大受损伤,难以再说一门好亲事。

怎么会这样呢?以前小时候,赵四小姐虽有些固执,但也没到这种疯魔的程度。

梅香忽然想起以前在二皇子府里发生的那件事,她们二人与应三公子偶遇,梅香不过是与应三公子多说了几句话,赵四小姐就有些不高兴,那个时候的赵四小姐还没今天这般魔障,怎么过了这些年就成了这个样子了…不知道赵四小姐都跟皇后和五公主说了什么,今天她来宝亲王府显然有皇后和五公主授意,不知道皇后她们有没有察觉到赵四小姐的不妥…宝亲王进屋时,一眼就看到愁眉苦脸的梅香,他不禁挑了挑眉头,心中对令梅香发愁的赵四小姐有了几分责备。

虽然宝亲王不知道下午赵四小姐和梅香说了什么,却知道梅香除了她之外没见过别人,如今梅香这般发愁定然是因为赵四小姐。

梅香陷入沉思没有发觉宝亲王进屋,宝亲王无声地来到梅香身侧,手扶在她的肩上轻声问道,怎么,才一个下午没见你就愁成这样了?梅香听到声音才发觉宝亲王已站在她身边,望着宝亲王关切的眼神,她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

宝亲王瞧着梅香的样子忽然笑了一下,至于嘛,你连皇后给咱们府里塞人都不怕,还有什么事能让你愁地叹气?被宝亲王这么一说,梅香也觉得自个似乎有点太操心了,她站起身伸了几个懒腰动了动腿脚,心情似乎随着这些动作轻快了一些。

梅香并不打算隐瞒宝亲王,心里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还不是因为赵四小姐的事,你不知道下午我可是被她吓了一跳…等一下再说,宝亲王挥手打断梅香,我让她们把饭菜端上来,咱们边吃边说。

过了一会,小厨房把中午梅香他们打包回来的饭菜热了一下端上来,梅香虽有些不习惯,但仍然与宝亲王一起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一顿饭一席话,宝亲王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宝亲王望着一个劲犯愁的梅香瞧瞧翘起了嘴角,原来是这事,应三这小子惹下的情债,应该由他自己解决,你替他发愁可没用。

呃,情债倒也未必,赵四小姐单相思的可能更大一些,梅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那都是他们两人的事,你在中间搀和只能瞎操心,不会有结果的。

这我也知道,但是赵四小姐找上门来,我跟她毕竟有些交情,总不能在她最痛苦的事情把她赶出去。

哎,我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只能留她在王府住几天,我多开解开解她,希望她能想明白别在犯傻下去了。

你刚才不是说她有些魔障了,我可是听说入了魔障的人不是三言两语能劝回来的,你恐怕没法说服她…梅香瞧着宝亲王闪烁的目光觉得有异,便问道,那王爷可是有什么好主意?这个啊,依我看赵四小姐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才行…梅香听出话音来了,顿时眉毛一竖,我也知得用‘心药’才行,可这‘心药’不在京城,你难不成想答应她,按她说的主意办?第一百七十四章 事发梅香扶额,她怎么会忘记了,宝亲王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说不定他真会赞同赵四小姐的想法。

话说梅香欣赏的人似乎都有那么点不羁倾向,赵四小姐也好,宝亲王也好,骨子里头有点叛逆。

也许是羡慕,梅香也希望自己像他们一样能活得潇洒,不那么瞻前顾后,所以冥冥之中对这样的人就多了一份欣赏。

瞧着梅香一脸怒气地瞪着眼睛,宝亲王呵呵笑了起来,你想什么呢,这种馊主意我怎么会同意…梅香眨眨眼,那王爷的意思是…?赵四小姐不就是想应三了,那就把她丢给那小子好了,咱们替他们操什么心。

这样不太好吧,赵四小姐一个闺女家,应三公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总不能就这么把赵四小姐弄出京城让她一个人去找应三公子,赵家人还不闹上咱们王府来?宝亲王挑挑眉神秘地笑了,若是不用赵四小姐离京就能见到应三呢?梅香惊讶,王爷是说应三公子现在京城?当年应三公子一家离京,不是传言再不会回来么?怎么应三公子会突然回京?据我所知,应三现在就在京里,他这次一个人秘密回京,应该是为了北方赈灾的事,我可以安排一下,让他私下见赵四小姐一面,见完了直接送赵四小姐回赵家,至于他们两个说什么以后会怎么样,可不关咱们宝亲王府的事了。

梅香沉吟了一会说道,也只能如此了,但愿应三公子能说服赵四小姐,真是幸好他在京里,不然这事真不知道怎么解决,赵四真是太胡闹了…梅香嘴上抱怨了一通赵四小姐不懂事,然后同宝亲王商议了一下,由宝亲王给应三公子那般递个话,问一下那边是否可以见一面再做决定。

梅香本以为这事怎么也得过几天才能有回音,没想到第二天宝亲王就带了一位陌生青年回来。

梅香本要回避却被宝亲王拉住了,亲眼看着陌生男子净面后露出真容,梅香惊讶地半天才说出话,王爷动作可真快,应三公子也是,我还以为会在哪天约在外面见一面,没想到应三公子这就来了王府了…应三给宝亲王妃请安,应三公子打趣道。

应三公子看上去精神不错,在京城之外过了这几年,没了京城勾心斗角的压力,比在京城的时候更加英姿挺拔玉树临风了。

三公子客气了,梅香笑着道,赵四小姐的事儿,王爷同你说了吧,她就是有点魔障了,三公子多包涵一下,这孩子脾气有些固执,你劝劝她,你的话她应该会听…是王妃客气了才对,因为应三的事,让王爷和王妃为难了,应三公子忙道。

行了,别啰嗦了,香儿,把赵四小姐叫过来,让他们两人单独说一会话,宝亲王说道。

梅香起身去蘅芳苑找赵四小姐。

赵四小姐这会正站在院子里发呆,本应青涩的脸上充满了愁苦,十六七岁未出阁的女儿看上去倒像那闺中怨妇了。

梅香叹了口气,上前拉着赵四小姐,跟我来,我让你见个人。

赵四小姐被梅香强拉着走,脸上有些不耐,梅香,你不用劝我了,你找别人劝我也没用,不见他一面,我不会死心的。

好了好了,我晓得你心意已决,你不就是想要见他么,人我给你找来了,梅香拍了拍赵四小姐,把她往屋里推了推,进去吧,你自个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赵四小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顺着梅香推她的手劲下意识地进了屋,屋门在她进去后就被梅香关上了。

赵四小姐茫然地转了转头,然后便看到了那个坐在桌旁的男子,她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惊喜溢满了双眼。

梅香关上屋门,同宝亲王站在院子守着,下人已经全部被支开了。

应三这小子这回有面子了,跟佳人幽会,竟然是本王和王妃为他守门,宝亲王好笑地说道。

梅香也笑了,今天让赵四小姐与应三公子见了面,也全了我与她的情义,她在无人求助的时候想到我,我这样也算帮了她。

明天就把赵四小姐送回赵家,不管以后如何,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她原来那个想法,也不会让她进我们宝亲王府了…做好人必须有底线,这是梅香做人的原则。

宝亲王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梅香的做法,并劝道,你总是想得太多,一个人操心着所有人的事,以后不要这般劳累自己了,有心事说给我听,我帮你。

梅香轻轻点了点头,脑袋顶在宝亲王的肩上,一股暖流从心里涌起。

……隔日,梅香送赵四小姐离开。

不知道昨天应三公子与赵四小姐说了什么,从应三公子离去后,赵四小姐便一言不发,梅香担心,晚上又派了明月给赵四小姐值夜。

谁知到了早上,赵四小姐便来找梅香告辞了。

从赵四小姐脸上,梅香看到了浓浓的疲倦,但没有绝望,也没有伤心,似乎只有放弃后的疲倦。

赵四小姐没说昨天与应三公子见面的事情,梅香也不好再提,目送她上了马车后。

赵四小姐上车后突然掀起帘子跟车夫说了几句,马车拐了个弯来到梅香面前,赵四小姐拉起帘子满脸歉意地对梅香说,对不起。

梅香突然感觉很欣慰,起码她没有好心办坏事,没有自以为是地帮了别人反被人记恨。

梅香微笑着对赵四小姐点了点头,马车开动,梅香一直目送马车出了府门。

赵四小姐的事情来得突然去得快,没有对宝亲王府造成什么影响,就像少女的一个梦,不管梦中多么激烈,梦醒了便消散了。

至于赵四小姐说皇后要给宝亲王添侧妃的事,梅香并不担心,大皇子已经从北方赈灾回来了,要不了多久朝廷就要发生大震动,到时候皇后要忙着给皇贵妃他们下落井石,就不会有心思管宝亲王府了。

话说赵四小姐回到家里,家人见她回来先是担心过了几天便放了心。

赵四小姐的母亲和大嫂其实对她的心思多少知道一些,只是她不明说,家人不好乱猜测。

后来赵四小姐同五公主谋划想嫁入宝亲王府做侧妃,赵母还吃惊了好久并劝了她很久,无奈那时候的赵四小姐已经入了魔障,怎么劝都不听,赵家人只能由她去了。

如今赵四小姐回来,同赵母说了让她为她说亲,赵母很是惊喜了一番。

赵家人其实并不喜欢涉足朝廷权争,娶五公主那是皇上赐婚没办法,赵四小姐从小被家人宠着长大,根本不适合勾心斗角的生活,不论是应三公子还是宝亲王都不适合她。

赵四小姐最好的归宿,就是找一个呵护她的夫君,不用她费心思去与人争什么。

赵四小姐不在整日只想着嫁给应三公子了,也不在整日同五公主密谋嫁入宝亲王府了,赵家人大大地送了口气,同时赶紧找人给她说亲,要争取赶在皇后反应过来前把她嫁出去。

赵家人的行动迅速,不到半个月就给赵四小姐定了亲,看这样子赵家之前应该就有人选了,只是因为赵四小姐情绪不定,才没有把事情定下来。

梅香得到消息的时候心里也舒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赵四小姐能找个好归宿也不枉费她帮她了。

大约是赵四小姐的中途该主意让皇后很生气,与上次的沉着不同,梅香连续几日被宣进了宫,皇后次次都对她耳提面命那些子嗣啊不后为大啊之类的说辞。

梅香把这些话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当面应承出了宫就丢。

倒是宝亲王有些不耐烦了,进宫跟皇上说了几句,皇后终于消停了。

天气渐冷,梅香很早就披上了斗篷穿上了皮裘,宝亲王瞧着她怕冷的样子十分心疼,干脆带着她去了温泉庄子。

宝亲王也有一处温泉庄子,梅香到了庄子上才晓得,两人的庄子就连在一起,她十分怀疑当初宝亲王置庄子的时候是故意的。

梅香夫妻在庄子上住了还没一个月,京里就传来了坏消息,北方灾民暴动,震动朝野,永安帝急招宝亲王进宫议事。

大赵建国十多国,第一次发生民变,这是大事,宝亲王不得不赶回京城,留下梅香一人在庄子上。

宝亲王临走时叮嘱梅香,你多注意自个身体,其他事情不用考虑这么多,朝廷的麻烦有朝廷解决,有什么消息也会派人过来送信,西北有西北军,用不着我出马,我进宫也就是帮着皇兄制定一下战略而已…梅香点头应下,你放心吧,我就呆在庄子上等你来接我,你处理完朝廷上的事,就来找我,今年京里是非多,要不然咱们今年就在庄子上过年,现在说这话又早了些,等你回来咱们再商议…第一百七十五章 孩子永安十二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才刚进十一月份京城就连降了两场大雪。

正是人祸加上天灾,才造成了北方民变。

大赵建国十二年,老百姓就过不去了…梅香怀里抱着两个暖炉坐在火盆边上,她把腿搭在一旁的熏笼上,热气从外向里,给冰冷的双脚带去温度。

梅香畏寒,尤其是手脚,到了冬天几乎不敢出屋子,就算是在屋里,手指脚趾也是冰冰凉凉。

厚厚的门帘微动,明月急匆匆地进了屋。

王妃,王爷回来了…梅香站起身,宝珠,把斗篷拿来,我出去迎王爷。

明月踌躇地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梅香皱眉,怎么了,莫非王爷有什么事?王妃,王爷带了一个孩子回来…是个男孩子…明月说完便满脸愁容地望着梅香,梅香一愣,孩子?多大的孩子?看上去三四岁的样子,王爷让墨管事把孩子安置到厢房,又派人去请郎中了,奴婢瞧着那孩子似乎病得不轻…宝珠拿着斗篷过来帮梅香穿好,梅香瞧着明月皱着眉发呆,不禁笑道,这孩子是谁的还不知道呢,你倒先发起愁来了,别愣着了一起过去瞧瞧。

厢房里,宝亲王正在看着几个婆子给躺在床上的小孩子擦身子。

小孩子明显已经昏了过去,脸儿烧得红彤彤,小小的人儿手脚上全是冻疮,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宝亲王听到身后屋门响动,看到梅香过来了,上前拍了拍她肩膀上的雪花,你怎么过来了,外头还下着雪呢,不要冻着了。

宝亲王边说边横了一眼梅香身后的明月,明月连忙缩了缩头,脚步往梅香身后移了移。

没事,就几步路而已,我还没那么娇贵。

梅香说完这话,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床铺那边,然后又盯着宝亲王,等待他的解释。

这孩子爹娘不要他了,我瞧着他可怜,就带回来了…梅香挑挑眉,宝亲王没有在下人面前解释这孩子的来历,想来这孩子的身份有些不一般,但肯定不会是宝亲王的私生子之类。

梅香没再追问,走到床边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孩子。

这孩子约么三四的样子,眉眼生得精致,但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有些消瘦,再加上他一身的伤,可见这孩子之前的日子很不好过。

瞧他即使昏迷了小眉头也紧紧地皱着,梅香不禁对这陌生的小孩子心生怜悯。

听宝亲王刚才那话,这孩子的爹娘八成还活着,为何世上会有爹娘这般残害自己的亲生子…几个婆子手脚利索,没一会就给这孩子用烈酒擦了两边身子,然后用厚厚地棉被把他紧紧包了起来。

郎中怎么还没到?梅香问旁边的婆子。

回王妃,外头下着雪,路上还有前几日的积雪实在不好走,派去找郎中的人一来一去最快也得一个时辰。

梅香皱眉,吩咐宝珠道,去熬点姜汤来,再准备点热汤食备着。

过了一会,宝珠带人把姜汤端了上来,幸好这小孩子虽然昏过去了,但吞食的本能却在,放在他嘴边的姜汤被他一滴不漏地都吞了下楼去。

梅香看孩子这个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孩子似乎平时经常饿肚子,这才养成了到嘴边的东西会自动吞咽的本能。

姜汤喝下去了,却不见孩子出汗,瞧着他卷缩在棉被里不住地发抖,梅香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他这样汗憋着发不出来会伤身的,你们几个继续给他用烈酒擦身,直到汗发出来为止,再派人去外面瞧瞧,瞧见郎中了叫他紧走几步…宝亲王伸臂把梅香揽入怀中,大手捂住她冰凉的小手,你别着急,来的路上我给他服了参丸,不会有事的。

梅香往宝亲王胸前靠了靠,望着那孩子叹息了一声。

郎中终于来了,给孩子把过脉后又施了针,孩子的额头终于开始渗出汗水。

大约是出了汗好受了一些,孩子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不过只是睁眼看了一下四周便又睡了过去。

老郎中擦了把汗收起针,开了方子。

梅香让人送郎中回去顺便把药抓来,趁着这个间隙,她把孩子叫醒,亲自喂他喝了几口热汤吃了一点东西。

孩子本来还迷迷糊糊地,一瞧见摆在面前的食物便瞪大了眼睛,挣扎着上前抓起东西就往嘴里塞。

梅香瞧着他这样子很是心疼,她没有拦着他只是在旁边轻声劝道,别急,这些吃的都是你的,慢慢吃没关系,先喝口汤别噎着了。

小孩子似乎这才发觉旁边的梅香,乌溜溜的大眼睛望向梅香,有害怕有不解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梅香微微一笑,别怕,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梅香把桌上的餐盘往孩子身边拉了拉,呆愣的孩子忘记了躲闪,让梅香摸到了他的头,吃吧,你伤害还没好,只能稍微吃一点东西垫下肚子,呆会还得喝药。

小孩子还是反映不过来,他就这么边望着梅香边往嘴里塞吃的,直到餐桌上什么也不剩了,大眼睛才满足地眨了眨。

梅香挥挥手让下人把桌子收走,然后笑着把手里的暖炉塞了一个到孩子手里,拿着,这个暖和。

宝珠端了熬好的药汤过来,梅香接过来放到小孩子嘴边,哄劝道,你生病了得喝药,喝了这些药睡一觉就好了,等你睡醒起来还有好吃的给你。

小孩子望着梅香,眼睛一眨不眨也不说话,梅香又摸了摸他的头,我保证,只要你病好了,会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小孩子似乎听懂了梅香的话,小嘴动了动凑到了药碗前,梅香一点点让他喝光了汤药。

宝珠接过药碗,明月端了一碟子蜜饯过来,梅香取了一枚递到小孩子嘴边,小孩子看了梅香一眼,然后张口含住了蜜饯。

过了一会药效上来了,小孩子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梅香让他躺下给他塞好被子,让人拿了两个火盆放在床边。

见孩子已经闭上了眼睛,梅香站起身,吩咐宝珠留下照应着,这才同宝亲王回了自个屋子。

梅香解下斗篷交给明月,明月将斗篷放好后退了出去。

宝亲王把梅香的双手握在掌中捂着,刚才瞧你照顾小孩子挺有一套,好像很熟悉一样。

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在长乐侯府长大的,我同长乐侯世子夫人四人一起进侯府,那时候年纪最小的褚红襄才几个月大,长乐侯夫人把她交给嬷嬷抚养并未呆在身边,所以我们三个做姐姐的没少照顾她…宝亲王眼神微黯,握着梅香的大手不觉又放轻了一些。

梅香那时候也不过才四岁,不但学会了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别人,他应该早点把梅香接出来的,若是他能早点晓得梅香受的苦,她也就不会被人下毒了,也不用一到冬天就冷成这样…似乎是察觉到宝亲王低落的情绪,梅香轻声问道,怎么了?刚才你当着外人你不说,这会应该说了吧,那孩子的爹娘是谁?宝亲王闻言脸色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这才跟梅香说起那孩子的身世。

原来这孩子是永安帝的儿子,他的生母是卫姬的一名宫女,偶然被宠幸了一次怀上了这个孩子,那名宫女生下儿子后就病逝了,这孩子就一直养在卫姬住的地方。

卫姬这些年一直受宠,心性不免渐渐大了,对这个孩子一直很不好,而且瞒着宫里人他的存在,这孩子在宫里日子过得还不如小太监,饥一顿饱一顿还罢了,常常还要受卫姬和十八皇子的打骂,就连卫姬身边的太监宫女们都敢欺负他。

也该是这孩子命大,兴许是肚子实在饿了,这孩子趁着身边没人从卫姬住处跑了出来,只是天气太冷孩子伤害发作晕倒在了御花园,正巧被从那里经过的宝亲王发现。

宝亲王一直对永安帝混乱的后宫很不满意,晓得永安帝儿子多不会在意一个宫女生的孩子,便直接带着孩子出了宫。

原来永安帝的儿子也有过得这么凄惨地,梅香不禁挑了挑眉,你就这么把孩子带回来,皇上那边要怎么交代?哼,有什么好交代的,后宫里的那些事你以为皇上真不知道?他在卫姬那里过夜最多,卫姬身边养了这么个孩子他能不查?他只是儿子太多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是他自己不要了,没什么好跟他交代的呃,这孩子怎么说也是皇子…梅香有些不赞同宝亲王的做法。

没事,回头我跟皇兄说一声,他根本不会在乎,皇后不是老跟你说什么孩子孩子的,正好他们不要这孩子,咱们就当自个儿子养。

梅香有点呆愣,不确定地问,王爷想过继这个孩子?你不要因为我这样做,这个孩子…第一百七十六章 犹豫你想到哪里去了,宝亲王好笑地瞧着满脸涨红的梅香,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们不需要过继孩子,宝亲王认真地看着梅香继续说道,我救这个孩子,一是看他可怜,二来把他带回来正好跟你作伴。

我没法日日陪着你,咱们王府人又少,有这个孩子在,可以陪你解解闷。

过继就不必了,咱们没必要,后日我回京城跟皇上说一声,他不会在乎的。

只是养着他么?梅香又问了一句。

宝亲王点了点头,先养着看看吧,若是你不喜欢他,那我再把他送回宫里。

梅香眨了眨眼睛,沉思了一会又问道,这孩子叫什么?他没有名字,卫姬一直隐瞒他的存在,永安帝便没有给他赐名,不如你给他起一个?宝亲王坐在梅香身后把她揽入怀中,烧得正旺的火盆映地两人的脸红通通。

皇上的儿子,我可不敢给他起名,你后日见皇上的时候一并叫他赐名吧,总归是他的儿子,可别叫人说咱们私藏皇子…梅香望着火盆,心情有些复杂。

她可怜这个孩子,可是一想到他是永安帝的儿子,心里又有些膈应。

梅香觉得有些累,往后靠了靠,头倚在宝亲王肩上,静谧祥和温暖的气氛在屋内弥漫开来…翌日一早,梅香用过早饭,同宝亲王一起去看那个孩子。

小孩子还在熟睡中,梅香二人没有打扰,只把宝珠唤出来问了下情况。

回王爷王妃,小公子昨晚半夜醒过来一次,奴婢按王妃的吩咐拿了吃的给他,他吃饱后又睡着了,一直睡到现在。

他身上的热气退了么?小公子昨晚上半夜就发了汗,身上的热气已经退了,中间他起来用饭的时候,奴婢又给他擦了身子换了衣裳,奴婢瞧着小公子的病情应该是稳定下来了。

那就好,呆会他醒了,先用饭再服一剂药,中午派人再去把郎中叫来看一下,看看还要不要改方子。

是,奴婢记下了,宝珠应了是,犹豫了一下说道,王妃,小公子手脚生了冻疮,身上也有多处淤痕,您看是不是一起让郎中给瞧一瞧?是我疏忽了,把这个给忘记了,昨天他生着病不会觉得怎样,待病好了身上肯定会痛。

梅香抿了抿唇,看向宝亲王,王爷,要不叫回春堂的郎中过来一趟,我怕庄子上的郎中医术有限,开得药万一不好用,孩子又要受折腾…而且,小孩子身份不一般,还是由自己人出手医治比较好,免得留下后患。

行,我这就吩咐墨染派人回京去回春堂一趟,正好跟那边的郎中说一下他的伤势,让他们把治冻疮和化瘀需要的药材一并带过来…也许是因为之前太累,乍一到舒适的环境令小孩子放松了下来,那孩子白天一直在睡,只中途醒来过两次,吃了些东西后又继续睡过去。

因为一去一回,回春堂的郎中来到温泉庄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因着孩子还在昏睡,郎中在几个婆子的帮助下,先是给他诊了脉,然后又仔细察看了他四肢和身上的伤痕。

郎中先开了一张驱寒的方子,然后又看了药浴和药膏的方子。

本来回春堂有专门医治冻疮的药膏,但小孩子体质太弱,郎中怕他受不了,只好重新写方子配置适合他的。

同样因为孩子太小,身上的淤痕不适合擦药酒,郎中便改了药浴,每天早上晚上泡两次。

郎中当天是回不去了,梅香索性让他多留几天,小孩子今天睡了一天,后面治疗起来还不知道如何,有郎中在此指点,事情会简单一些。

宝亲王第二天回京进宫,小孩子也终于醒了。

今天一早小孩醒来手上的冻疮又红又痒,怕他忍不住把冻疮抓烂,梅香赶忙催促郎中给他上药,然后把他两只手都用干净的白布缠住,脚上也如法炮制,所以小孩现在下不了床也没法自己吃东西。

梅香坐在床前端着小米粥,一勺一勺喂给小孩。

小孩大大的眼睛盯着梅香熠熠生辉,从醒来后他就不吵不闹也不问,大人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配合着梅香的动作,一口一口把煮地香软的小米粥吞进肚里。

小孩一口气吃了两碗小米粥,瞧着梅香把碗交给旁边的丫环,亮亮的眼睛有些黯然,小脸上也有些失望。

梅香轻笑,这孩子生命力真是旺盛,受了这么多苦精神头还这么好,她耐心地跟小孩解释,你的伤寒还没好彻底,得继续喝药,等你病全好了,吃的管你够,好不好?小孩呆呆地望着梅香,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汤药里仍然加了安神的药材,小孩喝完汤药后,梅香让他躺下睡觉。

也许是昨天睡了一天一夜,小孩一时还不困,眼睛一直定在梅香身上不肯移开。

梅香帮她掖了掖被角,轻声说道,不用怕,我不走。

梅香又让人加了一个火盆,两个放在床边,一个放在中间,梅香和明月宝珠两个丫环围着火盆,取了针线来做。

小孩盯着梅香的背影看了一会,眼睛觉得有些发干,药性发作,不觉慢慢闭上了眼睛,没一会便又睡着了。

梅香的针线现在已经做得有模有样了,虽然算不上精细,针脚起码整整齐齐不会在扭成一团,做出来的小衣也不会再有缝隙了。

梅香刚缝了几针突然想起一事问宝珠道,咱们府里没有小孩子,他身上穿的衣裳是谁的?王妃,小公子身上的衣裳是前日墨管事拿过来的,说是从庄子上找来的,宝珠回道。

梅香皱眉,把手里缝制的里衣放到一边,吩咐道,明月,把给王爷做里衣的布料找出来,给小公子裁几件里衣,庄子上都是农户,他们家小孩子穿的衣裳布料不会好到哪里去,咱们自己做几套吧。

明月去取布料,梅香又吩咐宝珠道,去把胡嬷嬷找过来。

胡嬷嬷这会正在厨房里安排午饭要用的食材,听到梅香找她,赶忙放下活计就过来了。

梅香拉着胡嬷嬷坐在火盆边上,轻声说道,嬷嬷,这孩子身份有些特殊,我怕以后留下口舌,他的吃穿用具都要比照王爷和我的标准才行。

呆会这孩子醒了,你带几个婆子给她量一下尺寸,然后让人回京在锦绣楼给他定做八身冬衣,多加几个钱务必在年前赶制出来。

王妃放心,老奴晓得了,小孩子的衣裳做起来快,一定不会误了事,胡嬷嬷往里看了一眼说道。

嬷嬷,还有一事,你跟下人的交代一下,千万不要让人怠慢了他…胡嬷嬷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又往里面床上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老奴懂得,咱们王府本来也没有欺主的下人,老奴会再吩咐下面的人多加注意…嬷嬷,王爷说要养这个孩子,我心里有些没底,若这事定下来了,可能还需要嬷嬷多辛苦一下,帮我照顾他,梅香身边可靠的嬷嬷就只有胡嬷嬷一人,她有很多事情都要仰仗胡嬷嬷才行。

王妃,王爷的意思是要过继?胡嬷嬷瞪着眼问道。

不,王爷不想过继,王爷的性子跟咱们不同,他似乎不是很在意子嗣的事,他说让这孩子陪着我,我觉得他大概是怕我没有子嗣觉得难过吧,梅香压低声音说,嬷嬷,这孩子身份实在特殊,我也不想过继他…王妃,若这孩子身份太棘手,不如劝王爷把孩子送走?胡嬷嬷有点担心。

梅香摇了摇头,送不走的,这孩子是从宫里出来的…这事嬷嬷心里有数便好,切莫再同其他人说。

胡嬷嬷很是吃惊,梅香话语点到即止,胡嬷嬷人老成精一想就明白了这孩子的身份。

这,王爷这样做不会惹祸么,怎么能叫您替那人养儿子…梅香眼神一暗,她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也真是可怜,都三四岁了连名字都没起,身上还一堆伤痕,想来那人也没把当儿子了,只是…嬷嬷,我这心里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办,这几天你帮我看着点,别因为我疏忽让这孩子受了委屈。

胡嬷嬷也叹了口气,王妃不要担心,老奴晓得您的意思了…到了晚上,在郎中的指点下,梅香给小孩拆了手脚上的药布,让几个婆子把他放进刚熬好的药浴里,怕婆子手劲太大,换了几个丫环帮他擦洗。

一直让小孩在浴桶里泡了一个时辰才让他出来,手脚上的脓疮都泡软了。

郎中动作快速地把脓疮挑破擦去脓液,重新给他上药,然后再缠上干净的白布,这才让他喝下汤药继续睡觉。

全程小孩一点声音也没发出,只是在刚进药浴的时候,大概是水温有些高,可他也只是皱了皱小眉头没有出声。

折腾着这么久,小孩的眼睛还是亮亮地盯着梅香。

梅香明白这是孩子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她一直陪在旁边,直到孩子睡下才离开。

第一百七十七章 留下数日后,宝亲王从京城回来,顺便带来了永安帝的圣旨。

小孩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永安帝给他赐名怀恩,为十九皇子,卫姬所生的十九皇子成了二十皇子。

除此之外,永安帝在圣旨上把梅香和宝亲王夸了一大通,然后宣布把十九皇子周怀恩交与宝亲王抚养。

一纸圣旨,决定了小孩皇子的身份,也决定了他的与梅香夫妻共同生活的命运。

梅香看着手里的圣旨,心底冷笑,永安帝自己忘恩负义,却给儿子起名怀恩,真真是个笑话梅香收起圣旨交给胡嬷嬷,十九皇子周怀恩还懵懂地跪在她身边,显然还不清楚他的命运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梅香把怀恩从地上扶起来,直到现在怀恩也不曾发出过一丝声音,梅香有时候会想也许这个孩子是个哑巴也说不定,可是他又会根据别人说的话做出反应,说明他是可以听见地…梅香隐隐觉得这孩子应该是能说话的,只是他不想说。

梅香往旁边看了一眼,有婆子过来抱起怀恩。

怀恩的伤害已经好了,身上的淤痕不去碰触就不会疼,手脚的冻疮最麻烦,现在已经结了痂,正是最痒最难熬的阶段。

怀恩的手脚没有在缠药布,手上戴着厚厚的棉手套,脚上穿着厚厚的棉鞋,走路和拿东西都很不方便,所以梅香指派了一个婆子专门伺候她,年纪大的人比年纪小的丫环在伺候小孩子方面更有经验。

梅香和宝亲王回了室内。

婆子把十九皇子抱到屋里放到榻上,给他脱去棉鞋,把脚放到榻上拿毯子盖上,又把炕桌搬过来放到他跟前。

炕桌上放着几件小孩子的玩意,只是十九皇子看也不看这些东西,小脖子扭得厉害,一双眼睛只粘在梅香身上。

梅香换好衣裳,坐在了十九皇子对面,宝亲王瞧了他们两眼,笑着拿着书坐到一边看了起来。

梅香见宝亲王一副事不干已的模样,心里有些恼怒,随即无奈地摸了摸一直看着她的怀恩的小脑袋,把桌上的玩具往他面前推了推。

梅香起身来到宝亲王身边,站在后面往他背上一靠,这个姿势有些无赖了,被打扰的宝亲王大人却是无动于衷,身子稳稳地撑住梅香的重量,目光仍然集中在手中的书上。

梅香无奈地伸手挡住书,王爷,十九皇子以后跟咱们一起生活,我该怎么称呼他呢?叫十九皇子未免生分,叫怀恩又有些挟恩求报的感觉,还有下人以后该怎么称呼他,见了他又该行什么礼,你得先跟我说说,免得有人犯了错…宝亲王放下手中的书,侧头看向梅香说道,这事不用太麻烦,反正他现在还小,以他的身份以后也进不了朝堂,最多做个闲散王爷,干脆给他起个小名,以后在王府里就以他的小名来称呼好了。

梅香目光望向榻上发呆的小人,问道,那他小名叫什么?宝亲王也望向榻上的十九皇子,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看他性子闷得很,就叫‘牛牛’算了,以后你我就叫他‘牛牛’,王府里的下人就称呼他‘牛少爷’,礼仪什么的就按王府少爷的规矩来办,也不用非得整天把皇子挂在嘴上。

梅香扑哧笑出声,她算是明白了,宝亲王养着十九皇子还真是为了解闷,不过这样的小名叫起来倒是多了几分亲近,不用叫他皇子,也不用叫怀恩,省得梅香老是想起他是永安帝的儿子就觉得不舒服。

梅香回到小孩子身边,握着他的小手,弯下腰与他平视,牛牛,以后你就叫牛牛了,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牛牛大大的眼睛望着梅香不说话,梅香不以为意,我是你的婶婶,那边那个是你的叔叔,来,牛牛跟着我说,牛牛 ̄ ̄牛牛 ̄ ̄牛牛眼中闪过一抹惊慌,梅香心知可能有些操之过急了,便放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慢慢来…牛牛的吃穿用度都按照王爷少爷的规制,随着日子推移,他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只还是不肯开口说话。

梅香晓得孩子心里有结,从小的经历让对身边的人下意识地防范和不信任,只是总这样子也不好,牛牛今年其实已经四岁了,在这样放任下去恐怕永远都说不了话了。

梅香便同宝亲王商量,王爷,牛牛一个人跟着咱们,我瞧着他听孤单地,虽然我们两个日日陪伴着他,可他毕竟是小孩子,小孩子总是该有些玩伴才好,您看要不要给他找几个伴当?宝亲王握住梅香冰凉的手,皱了皱眉头说道,也好,就在庄子上给他找几个伴当,挑几个老实巴交手脚干净地,不用太机灵,省得带坏了他。

梅香心里很是赞同,她也不想养了半天养出个白眼狼来,爹娘的后尘她坚决不会步。

梅香让胡嬷嬷放出话去,庄子上有孩童的人家愿意地都可以带过来瞧一瞧,最好是六岁到十四岁之间,太小了还要人专门照顾,比牛牛大一些反而可以照顾他。

过了几日,胡嬷嬷让人带过来八个孩子给梅香挑,梅香让乾嬷嬷带着牛牛一起过来看。

乾嬷嬷是梅香指定给牛牛的嬷嬷,她是由胡嬷嬷推荐的,又是宝亲王府的老人。

她家里两个孙子都在王府外院当差,梅香询问过墨染那两个孙子的人品,说是两人都挺老实可靠,想来乾嬷嬷的人品和教养孩子方面还是可以的,梅香便任用了她。

乾嬷嬷规规矩矩地抱着牛牛站在梅香身边,牛牛又黑又亮地眼睛望着下面站的几个孩子,脸上充满了好奇。

也许是经过这段日子的熟悉,牛牛开始适应现在的生活,小孩子的目光终于不再只粘着梅香一个人了。

虽然他仍然不肯开口说话,但眼中的情绪却多了很多,原本最多的是茫然,现在最多的则是好奇。

梅香同胡嬷嬷说了几句话,胡嬷嬷便走到八个孩子面前,让他们分成了两组,一组是十岁以下的,另一组是十岁以上的。

梅香打算给牛牛找两个伙伴,人太多了容易让伴当结成帮,人太少了又会拘束,两个应当正好。

把手伸出来,胡嬷嬷吩咐这孩子们。

下面的孩子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同样是好奇,但仍旧乖乖按胡嬷嬷的吩咐做了。

梅香默默在心里把反应最慢的两个孩子去掉,然后这才一边打量他们一边查看他们的手指。

手指太白嫩的又去掉了两个,这样的孩子明显被家人娇惯,不适合做伴当。

手指指甲太脏又去掉了一个,只剩下一个十二岁的,还有两个十岁以下的。

梅香对着胡嬷嬷点了点头,胡嬷嬷便又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依次报上名来。

八个孩子回答地都很流利,显然是家里人教过了。

梅香点了剩下的三个孩子名字,让其他五人拿了赏钱退下。

十二岁的这个孩子叫柱子,梅香对他很满意,个子高身形壮实,跟着牛牛可以护着他。

两个十岁以下的看着也都还好,但梅香只打算从中选一,那就看看这两个孩子哪个更沉得住气了。

柱子,你在家中排行第几,可有兄弟姐妹?梅香问道。

回王妃,小人在家里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一个两岁的妹妹,柱子低着头答道。

你怎么不跟爹娘一起种地,或者留在家里看妹妹呢?梅香又问。

回王妃,小人家里地不多,大哥二哥跟着爹娘下地,我留在家里做些杂活,有时也帮着奶奶看妹妹。

梅香点了点头,这也算是有看孩子的经验了。

梅香虽然在问柱子,眼睛却一直打量这另外两个小的,见其中一个眼睛一个劲往牛牛身上瞟,便在心里把他排除了。

剩下的那个小的叫黑子,只有六岁。

梅香对胡嬷嬷使了个眼色,胡嬷嬷便教另一个退下去领赏钱。

那孩子领走时还有些不愿意,大着胆子朝着牛牛叫了一声少爷,只可惜牛牛没领情,反而吓得把头埋在了乾嬷嬷怀里。

那孩子大约没想到牛牛会这般反应,便愣在了当地,被他身后的婆子推了两下,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赶紧退了出去。

乾嬷嬷把牛牛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梅香瞧着他胆小的样子,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梅香留了柱子和黑子两个给牛牛做伴当,其中黑子就是个纯陪玩,柱子的作用更大一些,不仅要在一旁看护着,还要兼劝导地职责。

梅香希望柱子能让牛牛打开心房张口说话,她专门单独把柱子叫到身边吩咐了一通,并将柱子和黑子安排在牛牛卧房的外间,与他同吃同睡同玩。

梅香还专门腾出来一间游乐室,里面铺了厚厚的绒毯,让牛牛三人单独在里面玩耍,乾嬷嬷等人都守在外面。

屋子里是三个小孩子的天地,也许能让牛牛更有安全感。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打牙祭梅香一家在京郊的温泉庄子上,日子过得惬意温馨。

新来的小主子牛少爷,虽然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但小脸上已经经常能看到笑容,有时候甚至能听到他咯咯的笑声。

梅香虽然没有完全接受这个孩子,但是小孩子总是无辜地,她不会像永安帝那样,迁怒与孩子,所以她现在的心情大约同当年长乐侯夫人抚养她们一样,愿意付出,但又有所保留。

离温泉庄子不远的京城,此刻却是风云迭起。

北方灾民暴动,西北前去镇压,本来大家以为事态平息可以过个太平年了,北方却传来消息更糟糕的消息,大皇子贪污灾银一事爆出,朝野震惊,永安帝震怒…大家都感觉到了,暴风雨来了。

有人窃喜,因为他们看到了储位之争即将落幕,作为一直力挺三皇子的人,他们看到了远大前程。

有人心惊胆颤,因为作为大皇子的得力助手,他们参与的事情太多,知道的内幕太多,此刻他们是大皇子的弱点,对手攻击地集中点,他们看不到前路,只有头顶上悬地那把刀好似随时都会落下。

日子进了腊月似乎过得更快了,即便梅香和宝亲王想在温泉庄子过年,但也必须回京参加宫里的年宴。

梅香和宝亲王坐在马车里,外头乾嬷嬷牵着牛牛在跟两个伴当告别。

因为只是回京参加完宫筵便回来,总共来回也就三天,所以两个伴当并不同行。

牛牛对着柱子黑子挥了挥手,他没有哭闹只是安静地看着两个小伙伴,脸上也没有难过,然后大方地跟着乾嬷嬷来到马车旁,仍由嬷嬷把他抱上车,坐到梅香身旁。

梅香看着一脸镇定的牛牛,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心中暗道,这个孩子很坚强,以前遭遇的痛苦折磨并未让他软弱,也没有让他尖锐,四岁大的孩子却有了坚强。

四岁啊,当年她入长乐侯府的时候,也是四岁,梅香嘴角微微翘起,这个孩子似乎在某些方面有些像她,也许这才是宝亲王把这个孩子带到她身边的原因。

梅香拿出一个手炉放在牛牛怀里,马上虽然有厚厚的帘子,但车厢里还是很冷地。

宝亲王靠了过来,他把牛牛放在胸前,一手揽着梅香,把身上的斗篷盖在两人身上。

梅香把头靠在宝亲王肩上,本该冷得让她受不了的冬天似乎也不那么冷了,她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胡嬷嬷提前两天回了京城的宝亲王府,梅香一家三口到府邸时,院子已经清扫干净,屋子里也被熏得暖烘烘地。

按理牛牛应该有自己的院子,但今天是牛牛第一次在这里居住,梅香怕她会害怕人生,所以梅香安排乾嬷嬷带着牛牛住在了正院的偏房,就在梅香他们隔壁。

一群人回到府邸已经是下午了,梅香大手一挥,吩咐大小厨房晚上吃羊肉锅,肉管够。

王府的下人们高兴了,有肉吃了,还是羊肉,冬天吃羊肉锅最舒服了,可惜当差的人不能喝酒,若是一口小酒一口羊肉,那就更美了。

晚上,梅香和宝亲王、牛牛围坐在桌前,桌子上一盏小炉烧得正旺,里面热腾腾的羔羊肉散发出香喷喷的味道。

牛牛小鼻子一抽一抽地,黑亮的眼睛盯着小炉子,只等两个大人发话扑上去吃了。

梅香瞧着他的小模样心下好笑,拿起勺子给牛牛盛了一小碗滚烫的羊汤,先喝点汤暖暖肚子,慢一些,别烫到了。

牛牛看了梅香一眼,两只小手把在碗边上,眼睛瞪着汤上面的热气,小嘴巴鼓起来对着羊汤吹气。

宝亲王在旁边不甘寂寞,把碗往梅香一放,一脸的委屈好像在控诉梅香不心疼他一般。

梅香翘着嘴角接过宝亲王的碗,舀了一大碗羊汤给他,顺便把锅里一块小一些的羊肉舀到他碗里,试试看,熟了没有,这羊肉胡嬷嬷她们之前稍微煮了一下,应该很快就能熟烂。

宝亲王一脸笑容地接过汤,也不怕烫当下就喝了一口,结果就看他伸着舌头直哈气。

梅香呵呵笑了起来,捂着嘴倒了一杯温茶放在宝亲王面前,宝亲王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这才觉得舌头好受了一些。

牛牛一直瞪着眼睛看着宝亲王,然后就看到宝亲王喝完茶水从碗里夹起一小块羊肉,宝亲王好像炫耀一样故意在牛牛面前晃了晃筷子,牛牛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结果就看到宝亲王一脸坏笑地把羊肉塞进了自己口中,牛牛的目光一直追着那块羊肉,直到羊肉消失在宝亲王口中,这才眨了眨眼睛转头望着梅香。

多大的人了,跟着孩子较劲,熟了没有?梅香笑着问。

宝亲王眯着眼睛仔细地嚼着嘴里的羊肉,见梅香和牛牛都望着他,这才笑着说道,熟了,入口即化,赶快开吃开抢宝亲王说完就把筷子伸到锅里,连夹三块羊肉放到自己碗里。

牛牛这下着急了,眼巴巴地望着梅香,那样子都快抓耳挠腮了。

梅香拿起筷子给牛牛夹了两块羊肉放在碗里,牛牛还不太会用筷子,梅香特赦他今晚可以用手抓羊肉吃,当然事前牛牛把手好好地清洗了三遍才让梅香同意的。

宝亲王在牛牛身上围了一块布,防止他把食物汤汁弄到身上,也方便牛牛在上面擦手擦嘴…他比梅香更想得开,反正在自个家里,餐桌礼仪都是给外人看得,自己家里吃饭就要吃个痛快才好。

牛牛张着小手拿着一块羊肉,有模有样地啃着,很意外没有像梅香想地那样狼吞虎咽,不仅如此,他啃几口羊肉就会看看梅香,梅香心里疑惑,不知道牛牛这是想干什么。

梅香吃了几块羊肉就住了口,羊肉有热气,像梅香这样体虚的人不能一次吃太多。

梅香一面往锅子里放冻豆腐和青菜,一面给宝亲王和牛牛夹菜。

见牛牛碗里只剩一小块羊肉了,梅香又夹了一块带骨头的羊肉给他,却发现他两只小手抓着碗沿把碗挡了起来。

梅香不解地望向牛牛,却见牛牛小嘴撅了撅蠕动了几下,梅香一下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卫姬的心思吃…你吃…牛牛的嘴唇动了动,大大的眼睛望着梅香倒映着她的身影。

梅香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牛牛的确说话了,虽然声音很小有些沙哑,但是他的确出声了。

梅香和宝亲王对视一眼,显然两人都发现牛牛开口了,为了不吓到孩子,两人并没有做出太夸张的反应。

梅香摸了摸牛牛的头,把筷子上的肉放到自己碗里,又重新从锅里夹了一块给牛牛,这一次牛牛把手拿开了,他望着碗里的肉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梅香眼珠转了转,指着两碟子蔬菜问牛牛,牛牛,小孩子不能光吃肉,还得吃蔬菜,才能长得大,白菜,青菜,你喜欢吃哪一个?牛牛鼓着腮帮子一动一动地,看了看那两碟子蔬菜,用手指了指其中一盘。

梅香伸头过来顺着牛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她故意指着另一盘说,牛牛喜欢吃白菜?牛牛摇了摇头,又指了指那盘子青菜,但梅香还是故意说道,是白菜啊?牛牛头摇地猛了些,他咽下嘴里的东西,指着那盘子青菜,嘴动了动,青…青菜…梅香恍然大悟状,端起青菜倒入锅里,原来牛牛喜欢吃的是青菜,以后牛牛喜欢什么就要说出来,婶婶和叔叔才能知道。

牛牛仰着脑袋炸了眨眼,梅香瞧着他这幅呆样,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却没想到旁边的宝亲王不甘寂寞地也弹了弹她的额头。

梅香捂着额头嗔道,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摸我的头。

宝亲王笑眯眯地夹了一筷子白菜放到梅香碗里,多吃点蔬菜,这可是咱们从庄子上带过回来的,今儿早上才摘的,新鲜着呢。

梅香瞪了宝亲王一眼,筷子却放在了碗里的东西上,她忽然在心里偷笑了一下,有个孩子还真不错,她跟宝亲王的欢笑也多了。

翌日,梅香和宝亲王梳洗上装,牛牛这边也一早被拉起来收拾,他身上穿的是皇子蟒袍,小小的人儿穿上宫服也掩不住他的稚嫩。

梅香牵着牛牛的手,一家三口上了马车。

牛牛很老实,不吵不闹也不会去掀窗帘往外瞧。

倒是梅香有些坐不住,在庄子上住了几个月,乍一回京城感觉气氛很不对劲。

梅香挑起窗帘一角往外瞧,往年热闹的街道出奇地肃静,路边的积雪还未融化又添新雪,店铺门口少有人往来,只有伙计抄着手站在门口探头张望。

本应温馨祥和的新年,愣是平添了几分肃杀的味道。

进了宫,梅香先带着牛牛去见皇后,宝亲王则要去见永安帝。

皇后宫里这会人正多,谁都知道大皇子要完蛋了,三皇子该扶正了,趁着年宴进宫巴结皇后的人可不少。

幸亏如此,梅香和牛牛的出现才没有引起太多人关注,相比突然出现的十九皇子,还是三皇子更重要。

梅香带着牛牛行过礼就被赐坐到了一边,皇后几次三番在宝亲王府的事上碰壁,又因此被皇帝训斥,心里自然会梅香多了几分不满,再加上她现在正春风得意眼看就要熬出头了,自然懒得搭理没用处的梅香了。

皇后没工夫理会梅香两人,但是有其他人对他们很感兴趣,比如说卫姬…卫姬位份不够没有资格参加宫筵,平时也没有资格跟皇后请安,没有机会与皇后亲近,但逢过年宫规也会宽容一些,比如像这样朝贺的机会,卫姬这样位份不高却受宠的后宫女子是可以提前给皇后拜年的。

卫姬带着十八皇子二十皇子给皇后娘娘磕了头,赐平身后却没有被赐坐,后面还有人上前磕头,卫姬三人便渐渐被挤到了角落里,好巧不巧就站在梅香二人身边。

因为皇后给梅香赐了座,十九皇子顺便也有了座位,而旁边卫姬母子却只能站着,卫姬一手牵着十八皇子,一手抱着二十皇子。

卫姬斜眼看了一眼牛牛,眼神满含怨恨。

牛牛的生母是卫姬的宫女,被永安帝醉酒后宠幸,春风一度就怀了身孕,不管当时牛牛生母是否心甘情愿伺候永安帝,在卫姬眼里她都是一个背叛者。

正是牛牛的存在,打破了卫姬以前的幻象,在早期被永安帝宠爱的日子里,卫姬曾一度以为她与永安帝之间有真爱,直到永安帝在她的住处宠幸了她的宫女,这个所谓的错误犹如当头棒喝打醒了卫姬。

居然以为皇帝会有真心爱上一个女子,这种想法太傻了,卫姬不止一次这般自嘲。

当卫姬认识到她不可能得到帝王真正的爱,那么在帝王表面的宠爱之下,她还能为自己谋求什么呢?后宫的女人渴求皇帝的宠爱,为得是什么?不就是位份么。

可是永安帝宠爱卫姬这么多年,都不见他再给卫姬提位份,就连卫姬自个都明白,她若想在后宫出人头地,只靠永安帝的宠爱是不行的。

所以卫姬开始利用永安帝的宠爱在私下里为自己谋算将来,即使皇后皇贵妃甚至嫔妃们都不曾把她放在眼里,但作为皇帝近几年最宠爱的女人,在宫里做点私事还是很方便的,宫女太监们哪个敢不给面子。

卫姬与李公公的联合是近两年才开始的,他们一个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一个是皇帝最宠信的近侍,两人的合作如鱼得水,不能说整个后宫都被掌握在他们手中,至少嫔以下的人没有敢在卫姬面前说一个不字,以至于到了今日那些不受宠的嫔妃也受制于卫姬和李公公。

就这样,在皇后和皇贵妃看不到的地方,卫姬的势力不断地发展,但就算如此,她却不敢把那个宫女生的孩子弄死,从李公公那里她得知永安帝早就知道这孩子的存在,只是懒得管而已,平日里欺负他还可以,但若是他死了,永安帝那里就不好交代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卫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跑了出来,还好运地被宝亲王给救了,不仅如此,永安帝竟然承认了这个孩子的身份,十九皇子就这么换了人,而她的小儿子成了二十皇子。

这件事本是一桩大笑话,卫姬一直担心皇上和皇后会责罚她,但她的运气也不错,大皇子的事情愈演愈烈,宫里人来不及感叹新出现的十九皇子,视线都被集中到大皇子和皇贵妃身上了。

卫姬每次想起来一面庆幸自己好运,一面又唾弃十九皇子的好运。

卫姬也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场合,但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往旁边瞟过去,尤其是看到现在的十九皇子坐在椅子上,而她和她的儿子只能站着,心里就愈发不舒服起来。

梅香早就察觉了卫姬的目光,她只当做不知道,目不斜视地望着大殿中央的人。

这样的场合,不论闹出什么事来,那都只能被别人看笑话。

梅香不理卫姬,卫姬却再也忍不住了,她往梅香身边靠了靠,俯身同梅香打招呼,宝亲王妃,好久不进您进宫了。

卫姬开了口,梅香就不能不理她了,原来是卫姬,我前些日子去庄子上养病了,这不因为过年才赶回来的嘛…卫姬哎吆了一声,那您可得当心身体,今年冬天挺冷的,京城得伤寒的人可多,听说还有不少要饭的在大街上冻死了…梅香眨了下眼睛,没有接卫姬的话。

见梅香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卫姬扯了扯脸皮,干脆直接看向梅香身边的十九皇子,这位就是十九皇子吧,哎,我竟然一直不知道宫里还有一位十九皇子,而且还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都是那群不长眼的东西,皇子出生他们也敢隐瞒,还害地十九皇子吃了这么多苦…卫姬这话真是睁眼说瞎话了,直接不认账了,把责任都推给了欺负十九皇子的宫女太监,把自个说成压根就不知道十九皇子存在了。

牛牛听到旁边有人说话,小脑袋转了过来,一眼就看到正贴过来的卫姬,还有卫姬旁边正瞪着他的十八皇子,牛牛吓了一跳,抓着梅香的手,隔着凳子就往梅香怀里扑。

梅香怕牛牛从凳子上摔下来,赶忙把他抱过来放在腿上坐好,轻声在牛牛耳边哄着,只是卫姬和十八皇子在牛牛心中的形象太可怕了,任凭梅香怎么说他都不肯撒手,整个小身子都埋在梅香怀里,恨不得把自己全部藏起来。

梅香轻拍着牛牛的背,眼神变得幽暗。

旁边的卫姬见到十九皇子被吓成这样,反而心情舒畅了,脸上也挂上了诡异的笑容,还故意靠近梅香怀里的十九皇子,惊讶地说道,十九皇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魔障了?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看看?哎呀,今日可是宫筵之日,呆会宝亲王妃要到前面去参加年宴吧?我看十九皇子这样子好像不太好,不如您把他交给我,我帮您照顾他一会?第一百八十章 应三的宿命梅香闻言转头看向卫姬,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只她盯着卫姬却不说话,没一会卫姬便被梅香的目光逼得面红耳赤,心里难得地泛起了心虚。

梅香懂得适可而止,像卫姬这种会影响大赵未来的人,她目前不想与他们有过多接触。

皇贵妃的命运,永安帝的命运,皇后的命运,梅香不想让他们改变,该死的就该死…梅香看着卫姬,嘴角翘了翘,卫姬,十九皇子呆会会跟我一起参加宫筵,不劳你操心了。

卫姬闻言眉头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望向十九皇子的目光又添了一份嫉恨,她的两个儿子长在宫中,一直没有获得参加宫筵的资格,而十九皇子,这个宫女生的贱。

种居然有资格参加宫筵,怎能叫她不嫉恨…卫姬阴狠的表情被梅香尽收眼底,梅香心里叹了口气,她是真不明白,这些人有权有势为何非要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就像永安帝总是忌惮梅香一样,明明他们已经很厉害了却偏偏还要大一个小孩子的主意,何必呢?卫姬,后宫里的事有皇后娘娘掌管,若是皇后娘娘管不了的,那还有皇上管着,至于皇上皇后都不想管的事,我更没心思去管,卫姬可以放心,宝亲王和我对皇上的后宫不感兴趣,梅香看着卫姬说道。

还有,十九皇子还小,等他长大了未必还能记得小时候的事,像我就不记得小时候入京之前的事了,所以我觉得卫姬不用担心,说不定以后十九皇子连认都不认得你了。

卫姬是皇上宠爱之人,何必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再怎么说十九皇子也是皇上的儿子,皇家的颜面总是要顾地…梅香的话点到即止,没有直接指责卫姬,指点出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牛牛身为十九皇子的身份,这个身份是永安帝确认下来的,以前牛牛没上皇室宗牒,卫姬欺负他还可以找借口,如今他已被皇室承认,那就不是卫姬这样一个小小姬人能动地了。

卫姬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咬了咬唇想要再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就连旁边十八皇子想要说话,也被她拦下了。

梅香揽着牛牛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过了好一会,牛牛才把头抬起来,警惕地四下张望。

卫姬这会已经领着十八皇子抱着二十皇子换了个地方,牛牛见他们离得远了,紧张的小脸这才好看了些。

梅香摸了摸牛牛的脑袋,小声说道,牛牛,你是十九皇子,皇帝的亲生儿子,你的身份并不比那对母子低,以后见了他们不要害怕。

你要记住,你越害怕别人越会欺负你…牛牛睁着大眼睛看着梅香,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梅香的话,梅香心中暗道,不着急,以后日子长着呢,慢慢教就是了。

终于熬到时辰宫筵即将开始,皇后殿里的人纷纷离去,梅香带着牛牛跟随人流去了宴会大殿,皇后则去了皇上那边,等宴会正式开始前,永安帝和皇后才会出现。

大赵宫廷年宴有一点比较好,不是像前朝那样男女分桌,而是一家人坐在一桌。

梅香带着牛牛坐在宝亲王旁边,她看了看上面坐在永安帝下手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再看看坐在她身旁的牛牛,这本来才是一家人,却永远不会坐在一起。

大皇子如今被软禁在皇子府中,这次年宴永安帝没让他参加,这是皇上给群臣的信号,等过完年就该开始算账了。

年宴没什么特别的,因为要等皇帝来了才能开席,大冬天的饭菜早就冷掉了,大家也不过是做样子动动筷子罢了。

梅香却在宴会上发现了一件令人惊讶的事,应三公子居然来参加宫筵了,还是同应家人坐在一起,难道应家又有什么变故不成?应三公子在京城的消息,梅香早就知道了,但之前他似乎一直处于秘密入京的状态,就连宝亲王带他进王府那次也是易了容的,可现在他却大方地出现在了宫廷年宴上。

年宴开始前,永安帝讲了一番话,大概就是回顾过去展望未来,总结这一年朝廷发生的大事,然后大概表述一下明年朝廷的主要任务。

梅香本来将永安帝的话当做了耳边风,直到他任命应三公子为钦差,并于三日后启程前往北方,处理北方乱民事宜,同时再度慰问安置灾民。

梅香听到这个任命后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忽然想起来,前世里应三公子便是在这一次北方民变之后前往北方抚民,再回来时人已经躺在了棺材里。

梅香本以为应三公子离开了京城他的命运便已改变了,而今心里却又怀疑,难道应三公子终究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这次北去便是他生命的终点了吗?梅香心绪繁乱,握着牛牛的手不觉便紧了紧,牛牛有些吃痛地望向梅香,见梅香没有反应,想起了她昨天晚饭时说过的话,牛牛往前一趴空着的小手扶在梅香腿上,疼,牛牛小声地说道,吐字并不清晰,坐在梅香另一边的宝亲王却听到了。

宝亲王疑惑地转头看向梅香和牛牛,将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身子向梅香这边靠了靠,大手在桌子下面伸过来,把梅香和牛牛的手都握在了掌中。

怎么了?不舒服么?宝亲王小声问梅香。

梅香醒过神来,感受到宝亲王温热的掌心,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刚才有点走神,没想到应三公子会来参加年宴…梅香看到牛牛水汪汪的眼睛,赶忙放松自己的手,有些抱歉地对牛牛说,婶婶弄疼你了?牛牛,婶婶不是故意地,以后有事还要像这样说出来,记住了吗?这一次,牛牛听懂了梅香的话,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回头咱们回了府,婶婶叫胡嬷嬷给你做好吃的。

宝亲王看着恢复正常的梅香,松开了眉头,只是他的目光却看向了正在跟永安帝对答的应三公子身上。

第一百八十一章 提醒从宫里回来后,梅香一直有点神思不属。

她与应三公子相交不深,却很佩服这个人,再加上有意无意地应三公子曾帮过她,她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看着他去送死。

宝亲王察觉到梅香的不对劲,他没有追问,他们本应第二天就返回温泉庄子的,宝亲王把日子推迟了,因为第二天他带了个人来王府。

这个人当然就是应三公子。

看到应三公子跟着宝亲王进屋的时候,梅香很惊讶,但很快就觉得很欣慰,宝亲王望着她的目光有了然有信任。

梅香忽然笑了,她亲手沏了壶新茶给宝亲王和应三公子端上来,然后遣退了所有下人。

应三公子别来无恙。

应三给王妃请安。

三公子不必多礼,梅香先给宝亲王倒了一杯茶,然后才给应三公子倒了一杯放到他面前,三公子明日便要去北方抚民,行礼都准备好了?劳王妃挂心,这些东西家母已经为我准备好了,应三公子平静地说。

因为明日便将出行,今天应三公子本来是决定同家人呆在一起告别,宝亲王却突然出现邀请他来王府,他没有多问就跟着来了,他能够感觉到在心底隐隐有股渴望想要再见梅香一面。

我本以为三公子离开京城就不会再回来了…梅香在心里斟酌着词句,三公子对这次北方之行有什么想法?应三公子心中惊讶,他没想到梅香会问这个,宝亲王也皱了皱眉头,他觉得梅香不像是会为朝廷政事操心的人,比如之前她一直住在庄子上,每次宝亲王从京里回去,梅香并不会询问他朝堂上的事,而且他总觉得梅香一直在避开跟他谈论朝事。

事实上,梅香也并不是真关心应三公子要怎么抚民,因为事实已经证明过应三公子有足够的能力应付北方的事情,她只是想尽最后一点薄力,提醒应三公子可能存在的危险。

有些事…也许我说了你们都不会相信,因为大家都以为我只是一个庸人,我没有我爹的睿智,没有我娘的果敢,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但是…我终究还是姓梅,是梅松柏和赵婉清的女儿。

应三公子和宝亲王听着梅香这话,心里都有些怪异和不解,两人都望着梅香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若是我说,三公子此去北方凶多吉少,你们信不信?应三公子没有说话,倒是宝亲王握住了梅香手,问道,香儿,为何有此一说?梅香目光闪了一下,宝亲王似有所悟,跟旁边的应三公子说道,小三,你先到偏厢坐一会,我一会过去找你。

应三公子眼神微黯,起身让门外的丫环带他去了偏厢。

屋子里只剩了梅香和宝亲王两人,宝亲王握着梅香的手望着她,梅香看了宝亲王一眼,心中还有一些犹豫。

过了一会,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宝亲王看着梅香为难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心疼,他把梅香揽入怀中,你不想说就算了,你想见应三就是为了提醒他当心危险么?梅香在宝亲王怀里点了点头,宝亲王感受到胸口的震动,说道,既然这样你已经提醒过他了,命是他自己的,相不相信也在于他自己,你没必要说太多,我去跟他说让他回去,该怎么做得由他自己选择。

梅香闷闷地道,你不问我为何会这么觉得么?宝亲王抬起梅香的下巴,让她直视着他,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聪明,也知道师父师母留了些东西给你,等你想跟我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不迟,即使永远不说也没关系。

望着宝亲王出门的背影,梅香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今天她所说所做有一定的危险性,她说应三公子北去有危险,只是一番空话,没有任何根据没有任何原因,她完全无法向宝亲王和应三公子解释。

但是梅香仍然说了,因为她想到即将到来的大乱,想要避开宫廷政变单靠她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她需要人支持她帮她,这个人只能是宝亲王,所以她决定一点点地向宝亲王吐露一些事情,希望慢慢地能让宝亲王在毫无证据的前提下相信梅香的话。

宝亲王来到偏厢,应三公子正站在窗前皱眉沉思,听到动静后看到宝亲王,一抹遗憾微不可察地闪过应三公子的眼底。

王爷,刚才王妃说的话…应三,王妃那么说自有她的道理,原因我不方便告诉你,但是她愿意说出来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本王希望你自己能多注意一些,宝亲王一脸严肃地说道。

应三公子听了这话,心头有些沉重,究竟是什么危险在威胁他?大皇子的人会行刺他?王爷,可否在说地更具体一些,给在下一点提示,是什么人想要我的命?宝亲王沉默了,梅香什么也没告诉他,他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威胁应三公子的性命,他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派两个人贴身跟着你,你,除了我的人,谁也不要相信,处理完公事马上回来应三公子心头一沉,宝亲王让他谁也不要相信,那不是也包括了他身边的人,包括了应家的人…应三公子虽然不愿意相信自己真得有危险,但对宝亲王的好意还是表示了再三感谢。

宝亲王当即唤了两名护卫出来,吩咐两人以随侍身份跟在应三公子身边,然后便送走了应三公子。

梅香是从明月那里知道应三公子离开地,宝亲王在送走应三后就去了书房,梅香心里隐隐松了口气,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宝亲王解释,她并不想什么也不说当做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这样不好,久了会让两人产生隔阂和不信任,她需要时间想一个好的说辞。

晚上,梅香和宝亲王两人躺在床上,宝亲王手里拿了本书靠在床头,梅香撑着脑袋盯着宝亲王看。

没一会,宝亲王就察觉了梅香的视线,他不解地看了梅香一眼,一手拿着书,一手拉着梅香,把她有些冰凉的手臂放到自己的胸口,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梅香的手。

梅香这个姿势有点别扭,她见宝亲王眼睛又回到了书本上,索性裹着被子整个人趴到了宝亲王身上。

宝亲王嘴角噙着笑搂着梅香往上挪了挪,让她趴地更舒服些。

发现宝亲王的目光又移回了书上,梅香心里忍不住泛酸,这书就这么好看…梅香小孩子气地在宝亲王肚子上挠了一下,宝亲王呵呵地笑了起来,终于把手里的书丢到了一边。

怎么了?宝亲王张臂把梅香环住。

你就不好奇我白天的事,真不想知道我为何说应三公子有危险?梅香抬头望着宝亲王的双眼。

宝亲王好笑地捏了捏梅香的鼻子,引来梅香强烈的不满,都说过了,你不想说便不说,我不会逼你,怎地还是要问这个,真就对我这么没信心,还是你太多疑了?呃,也许是我多疑吧,其实我也想跟你说清楚,可是有些事情我自己也说不清,梅香边斟酌边说道,你知道我爹娘留了些人给我吧?贾四他们?你从陶城回来后好像没再跟他们联系过,难道这消息是他们托人送给你的?宝亲王问道。

是也不是,贾四叔他们有时候是会托人捎消息给我,大多是京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应三公子的事他们没有直说,是我从他们送的消息里看出来的。

你看出来的?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说,就是觉得最近京里发生的事好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包括应三公子去北方抚民这件事,感觉也像是有人故意策划地,所以我才说他可能会有危险…这是你猜测出来的?算是吧,总之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一堆消息,然后自然而然就产生了这种想法…宝亲王忽然把梅香又往上提了提,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宝亲王的目光在烛火的映衬下熠熠生辉,让梅香有些不敢直视。

我知道你这叫什么,宝亲王一脸兴奋地说,师父以前说过像你这样的叫做政治敏感度高,大概是因为你小时候生活的环境所致,你的心思一向比别人更深更细,故而能发现别人忽略的事情,还比别人更容易洞察事实真相。

宝亲王说的那个什么敏感度,梅香没听懂,但他后面说的话她却是明白地,宝亲王为她找到了理由,她便顺理成章地点了点头,也许是吧,我就是经常胡思乱想,有时那些想法却会成真,所以这次我觉得应三公子有危险,又想着他曾经帮过我,才忍不住提醒他一句。

而至于究竟是谁要害他,我却不想不清楚…没事,你能想到这个就不错了,我派了两个护卫跟在他身边,他们会保护他的安全,你不用担心。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初二永安十三年正月初二,梅香同宝亲王带着牛牛回长乐侯府。

今天梅香夫妻要来,钱珠玉夫妻也要来,长乐侯府里早早就忙了起来,薛碧儿和李斌更是一大早就在府门上等着了。

梅香一下马车就看到薛碧儿走了过来,薛碧儿的目光先是在梅香身上打量了一圈,然后便移到了梅香牵着的牛牛身上。

薛碧儿以眼神询问,梅香把牛牛往前推了推,这是十九皇子,小名牛牛,牛牛,这是薛姨妈。

宫里突然又冒出个十九皇子的事情,京里知道的人本来并不多,一来因为牛牛一出现就被宝亲王带走了,二来永安帝下圣旨的时候梅香他们都不在京城里,直到之前宫筵梅香夫妻带着他现身,宴会上的人这才晓得十九皇子换人的事。

薛碧儿当日陪同长乐侯夫人参加宫筵,自然也发现梅香身边多了一个小孩子,只是她们没有机会说话,便把心里的疑问暂时埋在了心里。

这会听到梅香说这孩子真是十九皇子,薛碧儿心里难免还是诧异了一下,这事可算得上皇家丑闻了,也亏得现在大家的心思都放在北边那事上了,不然肯定会在京里掀起一番风波。

见梅香一派大方,薛碧儿便笑着走到牛牛面前行礼,给十九皇子请安。

牛牛眨了眨眼睛挥了挥小手,免礼,他又看了看带笑的梅香,对着薛碧儿小声道,牛牛给薛姨妈请安。

薛碧儿有些惊讶地看着牛牛,复又看了看梅香,梅香笑着摸了摸牛牛的脑袋。

宝亲王从后面过来说道,今天家人在一起,这些虚礼就都免了。

王爷说的是,薛姐姐别在意牛牛的身份,他是小辈,叫你一声姨妈本就使得,梅香说道,快带我们去见夫人,对了,车上带过来的东西姐姐安排一下,有两瓶人参酒是给侯爷的,另外…梅香边说边同薛碧儿往里走,后面李斌也引着宝亲王往内院行去。

梅香三人见过长乐侯夫人,宝亲王说了几句话便跟着李斌去见侯爷,梅香带着牛牛留下来陪夫人说话。

前几日,宝亲王和梅香带着牛牛在京城街上逛了好几次,也许是人见得多了就习惯了,牛牛现在见了生人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害怕,不过这孩子还是不爱说话,安静地出奇。

就像这会他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并不像同龄的小孩子那样爱动爱闹。

褚红襄坐在长乐侯夫人旁边,一边跟梅香说话,一边眼神却不住地往牛牛身上瞟。

过了一会,薛碧儿安排好厨房里的事也过来了,她一进屋子,翡翠就迎了上去扶着她坐到椅子上。

都叫你别忙了,让下人们去做出不了事,长乐侯夫人对着薛碧儿嗔道,梅香他们又不是外人,不会挑剔你,你快过来歇歇。

褚红襄干脆直接跑到薛碧儿身边,给她把起了脉,她这两年在侯府里无事又没人陪她玩,开头那会迷上弹琴,后来又弄了医书来看,居然还看出了点门道,托梅香的关系拜回春堂一位女医师正经学了起来。

薛姐姐,你今天起得太早了,到后面碧纱橱里躺一会吧,褚红襄说道。

不用了,我不累,梅妹妹刚来,我陪她说会话,薛碧儿说道。

梅香瞧着这架势心中一动,眼睛不由自主望向薛碧儿的腹部,薛姐姐,你这可是…有了?薛碧儿羞红了脸低下头,旁边长乐侯夫人笑着说,是有了,只是才两个来月,所以没叫人跟你说。

这可是大喜事,梅香高兴地道,薛碧儿成亲都好几年了,一直没有所出,李斌又没有妾室,现在她有了身孕,李家本家那边就该老实了。

薛姐姐,你身子重要,先到后面去歇一会吧,府里的事再不济也有红襄帮你料理,梅香同褚红襄一起扶着薛碧儿往后面去,你可别逞强,呆会钱姐姐来了你硬撑着也要说你。

再说了,你要是不心疼肚子里的孩子,我们几个做姨**还要心疼呢。

薛碧儿说不过众人,只得和衣在碧纱橱里躺着。

过了一会,外头来报说六娘和七娘夫妻来了,褚红襄代替薛碧儿出去迎人,长乐侯夫人让梅香领着牛牛进了碧纱橱里陪薛碧儿说话。

梅香很久没见过六娘七娘了,她心里也不太想见她们,以前她们合伙算计她的事她可还记得呢。

梅香把牛牛放到榻上,让他躺在薛碧儿身边,薛碧儿见牛牛既安静又乖巧,心里也有些喜爱,便把他揽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牛牛今天起得早,小孩子在冬天特别瞌睡,刚开始被薛碧儿揽着还有些不自在,但见梅香一直在旁边便放松了下来,眼睛眨巴了几下,一会就睡着了。

梅香把牛牛从薛碧儿怀里抱起来放到里面,又给他盖上毯子。

梅香,皇上怎么会把十九皇子交给你抚养?薛碧儿小声问道。

梅香叹了口气,详细地跟薛碧儿讲了牛牛之前的经历,薛碧儿听地唏嘘不已。

都说皇子尊贵,没想到十九皇子出生却如此坎坷,好在他遇到了宝亲王…宫闱阴私之事多了去了,当今皇上儿子又多,几个成年的就够他头疼地了,哪有心思管下面这些小的,梅香说道,皇后又忙着跟皇贵妃斗法,后宫里的事她都不怎么管,弄得乌烟瘴气,听说宫里头皇子生母出身不好又不受宠的几位过得日子苦着呢,日常被宫人克扣月钱不说,吃穿有时都成问题…真是作孽啊…薛碧儿感叹。

梅香和薛碧儿在这里说着话,却听得前面声音越来越大,听动静似乎是六娘七娘要到后面来看望薛碧儿。

薛碧儿待要起身,梅香拦住了她,你别起来,既是她们过来看你,你就躺着好了,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你那么在意作甚。

薛碧儿嗔了梅香一眼,什么不是正经亲戚,你别忘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姓李的,我们几个才是外人…梅香不同意薛碧儿这说法,我们虽然不姓李,可是真心孝顺侯爷和夫人,他们那些姓李的心里可未必这么想…难不成是有人说什么了?梅香狐疑地望着薛碧儿,薛碧儿拍了拍她的手,就着她的手臂坐起身,哪有人说什么,不过是我自个心里有计较,平时多在意一点总没错,好过在别人眼里留下口实,叫人翻旧账地好。

我算明白了,别人都说我心思重,你的心思比我的还重。

罢了,我也不劝你了,只一点你得答应我,要好好保重自个身子,别为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人累了自个。

这个你放心,好不容易有了身子,我可是盼这个孩子盼了好久,只会比别人更着紧。

你晓得分寸就好,平日里对那些李家本家那些有心思的人也远着些…薛碧儿听了这话与梅香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然的眼色。

六娘七娘果然走了过来,褚红襄跟在她们后面神色略微有些不耐烦。

听说世子夫人身子不适,我和妹妹特意过来看看,您没什么事吧?六娘边说边走过来,原来宝亲王妃也在这里,给王妃请安了。

不用多礼,梅香嘴上虽这样说,眉头却皱了起来,六娘的声音有些大,她怕牛牛被她吵醒,便站起身跟薛碧儿小声道,薛姐姐在这歇着,顺便帮我照看一下十九皇子。

薛碧儿见梅香坚持便也不在勉强,六娘七娘来了,我这几日身上不太舒服,让红襄带着你们陪夫人说会话吧。

七娘在六娘身后拽了拽她的袖子,六娘顺着七娘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榻上还躺着一个小孩子。

我们出去说话,梅香把薛碧儿按回榻上,转身带头往外走。

这两年,梅香有意无意地会在举止中带上点气势,像此刻六娘七娘就有些发憷,乖乖地跟着她回到前面。

梅香有意冷落六娘七娘,她做得不明显,六娘两人却能感觉到梅香对她们不满,两人也不敢说什么只在一旁陪着笑脸。

在梅香的原则里,姐妹们互相帮助是好的,但若是一方出卖另一方那就不能容忍了。

梅香不能跟六娘七娘反目成仇,却也不想再与她们有什么往来,礼数做到就行了,套交情就不必了。

钱珠玉夫妻不在京城,待他们到的时候已是快中午了。

长乐侯府的规矩男女分桌,外院里侯爷和世子招待宝亲王几位外婿,内院里夫人和薛碧儿招待梅香几人。

长乐侯夫人喜欢小孩子,吃饭的时候把牛牛安排在了她身旁,牛牛乖巧又安静,在饭桌上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初二这一场回门,算是宾主尽欢。

过完了初五,宝亲王带着梅香和牛牛回了温泉庄子。

就在他们一家离京后不久,京城的暴风雨终于降临。

第一百八十三章 应六公子之死宝亲王在庄子上住了几天就又回京城了,梅香心知大皇子一派同三皇子一派的博弈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宝亲王虽两边都不参与,但身份所限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梅香相信宝亲王有足够的能力自保,现阶段她不需要为他担心。

梅香现在担心的是牛牛,小孩子説话了,但却极少开口,而且性子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经常忽略他的存在。

梅香同胡嬷嬷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在庄子上开个学堂,让庄子上的适龄孩童都来读书,牛牛也跟着他們一起。

学堂就安排在梅香所住院子的前院里,夫子请的是庄子上一位读过书但没有考中功名的老先生,因着现在还是冬天,梅香派人专门收拾出来一辆马车,用来接送来学堂读书的小孩子。

现在还不到农忙季节,庄子上的农户基本都是整日歇在家里,小孩子們也憋在家里出不了门,听説庄子的主人家开了免费学堂,有马车接送,还管一顿午饭,农户們都很高兴,纷纷把家里闲着没事做的孩子打发去读书了。

原本跟在牛牛身边的柱子黑子自然也成了牛牛的书童,三人每天一起上学下学,黑子年纪小还好些,柱子的责任更重了,不但要帮助牛牛跟同学們处好关系,还要防止有同学欺负他。

虽然大家都知道牛牛是少爷,但学堂里的孩子毕竟年纪不大,对身份地位差距还不能贯彻地很彻底,难免就有那么几个好事地想要打牛牛的主意。

有一天下学回来,柱子手上带了伤,牛牛的精神也不太好,黑子也站在一边不説话脸上的神情很茫然。

乾嬷嬷当晚就把事情回报给了梅香,梅香招来暗中保护牛牛的护卫,询问后才知道,今天学堂里有人找牛牛麻烦,柱子跟他們打了一架,护卫們见牛牛没有事便没有出手。

梅香挥退护卫撑着下巴思考,小孩子遇到了困难她这个做家长的该怎么办?小时候梅香也曾受到过别人的冷遇,那时候长乐侯夫人待她們姐妹出去会客,因为孤女的身份,梅香没少受人白眼,好像事后她只能隐忍,然后就是减少外出,直到稍微大一些了,最多也是在口头上赚些讨回些便宜罢了。

但是男子与女子似乎应该是不同地,若是牛牛也像她一样忍让,那样下去他长大了难道也做大家闺秀?梅香一想到牛牛长大了哀怨地站在窗前绣花就一脸恶寒,她不想牛牛将来变得奸诈,同样也想看到他变成娘娘腔…梅香下意识地剔除了大人替小孩出头的想法,受自身成长环境影响,她觉得小孩子的问题得由小孩自个解决,大人不能永远替小孩子出头,那从一开始就该让他自己学会面对困难该怎么做。

牛牛的教育问题难倒了梅香,好在没过几日宝亲王又回来了。

梅香对宝亲王诉苦,宝亲王对这事倒是有些想法,他当晚就找来一个护卫,吩咐牛牛和柱子黑子以后跟着护卫学拳脚。

梅香明白了,宝亲王这是打算以暴制暴,好吧,小孩子打架没那么严重,所谓男人之间的矛盾就要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

不过牛牛现在才四岁,等他长到足够大练出足够好的身手与对方一搏,不知道得猴年马月了。

王爷,除了让牛牛学习拳脚外,还得交会他怎样做一个上位者,他是十九皇子,不管他以前日子过得什么样,他现在都是十九皇子,若是连庄子上农户的孩子都能欺负他,那他以后的日子会苦不堪言地,梅香望着宝亲王认真地説道。

梅香拍了拍宝亲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説道,教养牛牛是我們两个人的责任,王爷,你得教他怎么适应皇室成员的身份…梅香就这样把教育牛牛的重任丢给了宝亲王,宝亲王倒是没有让她失望,只要他在庄子上会有每天抽出一个时辰跟牛牛谈话,至于谈话内容,梅香是不知道地,因为她每次都会专门避开。

从此后,牛牛开始了既快乐又痛苦,既过瘾又郁闷,有欢笑有伤痛的童年生活。

日子刚进了二月,北方传来消息,应三公子抚民顺利,暴民灾民得到了应有的处置,北方局势稳定,西北军不日便将拔营回归西北大营。

二月十日,北方忽然传来坏消息,应三公子在河边视察时桥梁突然坍塌,应三公子坠河,随同人员沿河搜索数日无果。

二月二十二,跟随应三公子前往北方抚民的队伍回京,其中一辆马车上拉着一具棺材,棺材中放着他們在河中捞起的应三公子的衣物。

严冬坠河,应三公子本就不会水,加上人們在河中发现了应三公子的衣服,朝廷已经判定应三公子身亡。

大赵之殇,全城缟素,无数百姓走上街头,人們目迎目送,看着那辆拉着棺材的马车越走越远。

因为庄子上消息来得没那么快,梅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梅香神思有些恍惚,但心里似乎又觉得有点不对。

宝亲王前天就回了京城,到现在还没回来,所以梅香心里还保留了一丝希望,不听宝亲王亲口确认,她便不愿相信应三公子真地死了。

应三公子之死,加速了大皇子一派的衰败,因为有人説应三公子是被人谋害地,且矛头都指向了大皇子。

説着话的人自然没有证据,但正是因为没有证据,反而弄得大皇子百口莫辩,对方没有证据他就无法针对性反驳,只开口叫冤枉谁还会信。

越是波风捉影的事,越让人怀疑,日子久了怀疑就成了确信。

应三公子对大赵来説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他不在朝中供职,却会在各方百姓陷入困境时出现,大赵建国十三年,各地天灾人祸不少,其中大半都是应三公子负责灾后事宜。

其实在私下里,在百姓的心目中,应三公子的地位恐怕比永安帝还要高。

所以当流言传到了民间,这次的民愤堪比才刚过去的北方民变,皇帝再也不能包庇自己的儿子了。

永安十三年三月初九,这本来是一个好日子,但是在这一天,永安帝下诏,贬大皇子为庶人并逐出京城永不许入,皇贵妃吴氏教子无方同罪贬入冷宫。

同时,永安帝下罪己诏,反省为人父却教子无方。

一道圣旨,一章罪己诏,大皇子和皇贵妃再不能翻身,永安帝却博得了同情,他从一个无情对亲生儿子下手的皇帝,成了一个为儿子痛哭的父亲。

梅香这段日子一直不曾回京城,宝亲王也一直不曾回来,不过他派人回来报过信,来人没有详细説,只带了话让梅香不要担心。

梅香相信宝亲王所以不担心,只专心关注牛牛的成长。

也许男孩子天生就是靠拳头説话的一族,在每天的摔摔打打中,牛牛的身体越来越好越来越结实,个头也开始窜高,饭量增大,话也多了,笑容愁容都多了。

听説牛牛他們一伙跟另外一伙孩子时常闹点小别扭,偶尔打个架彼此下个绊子什么的,梅香每次听完护卫的回报都会心一笑,牛牛越来越像正常的小孩子了。

宝亲王终于回来了,风尘仆仆满脸倦容,梅香十分心疼地接过斗篷,帮他更衣洗漱。

宝亲王靠在暖和的浴桶里,梅香在后面给他擦背。

…下手的人是应三身边的小厮,我派去的人虽然跟在他身边,但比不了从小跟着他的近侍,当他們发现应三出事时根本来不及阻止,好在他們应对得当,把应三救了上来。

那小厮是应家的人,他們派此事是应家指使的,便带着应三躲了起来。

但是应三坠河的时候喝了几口冷水又在冷水里泡了一会,救上来后已经昏迷了,到现在应三的病也没养好,所以他們现在还在北方藏着。

应三公子果然没有死,但应家的人为何对应三公子下手?那个小厮…真是应家指使的?梅香问道。

那个小厮已经回应家了,我怕打草惊蛇让别人发现应三还活着,所以没有让人动他,宝亲王的眼神变得幽暗,不过,朝堂上有消息,听説应六要进内阁了…应六公子?应三公子的堂弟,应家现任族长的儿子,三皇子的侍读。

应六公子进内阁,这对应家来説可是好事,难道应家牺牲应三公子为的就是给应六公子换得内阁一席?説起来以应三公子的资历,若是他想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让他进内阁怕是不会有人反对,可应三公子有自己的原则,他为朝堂出力为三皇子尽心,却从未替自己或者替应家谋私利。

也许正是这样应家才会对他不满,不会让应六公子替换下他。

应六公子除了身世显赫之外并无建树,所以应家才会牺牲应三公子,来替应六公子铺路?第一百八十四章 出发西南梅香心里一阵恶寒,这就是世家生存之道?为了家族,任何人都可以牺牲。

那应三公子他…我吩咐那边等他病好后送他去东南,那里见过他的人少,他在那里可以隐居一段时间再説。

应家可是够狠…对应家来説没什么,他們不过是抛弃了一个对家族无用的子弟,应三…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傻,真以为自己出身应家就可以不想做的事情不做,看吧,应家首先不答应了,身为世家子有世家子要承担的家族责任,应三这次若是还想不开,那就是真没救了其实我觉得应三公子离开应家也好,我总觉得他不适合在家族里勾心斗角……他是不适合,这孩子太单纯了。

快出来吧,水不够热了,梅香拿了浴巾过来给宝亲王擦身,趁着他出浴桶的功夫,取了干净的衣裳给他放在屏风后。

晚上,梅香和宝亲王并排躺在床上,这一次宝亲王没有看书,他这段日子太累了,在京城根本休息不好。

梅香还有话想问宝亲王,但看他一脸疲惫还有皱着眉头的样子,抬头吹熄了烛火,把头靠在宝亲王胸前闭上了眼睛。

是了,正月那段时间,梅香晚上睡觉害冷,宝亲王就把她移到了他的被窝里,之后两个人夜里都是睡在一个被子里。

刚开始梅香心里有些怪怪地,但是在寒冷的冬天,宝亲王天然散发热气的身体对她来説诱惑太大,用过一次就舍不得放手啊…第二天,梅香和宝亲王在院子里练功,牛牛在一旁也在打拳,然后三人用过早饭后,梅香夫妻一起送牛牛去外院的学堂。

为了照顾梅香,即使已经三月了屋子里还点着火盆,这个温度对梅香来説正合适,对宝亲王来説就有点热了。

宝亲王这次可以在庄子上多休息几天,这会只穿了内衫躺在榻上看书。

而梅香却是坐在火盆边上纳鞋底,这双鞋是给牛牛的,牛牛脚小好做一些,宝亲王脚大,得再练习练习才能做。

梅香做好一只小鞋,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往宝亲王那边看了一眼,正好同他的目光撞个正着。

宝亲王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梅香心里却是笑了一下。

梅香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宝亲王手边,然后自己也拿着一杯坐到宝亲王身边。

王爷,大皇子这事到这里是不是就算了结了?还不算,只是了结了最重要的部分,皇上要化解大皇子一派残余的势力,还不能操之过急免得造成朝堂不稳,这才是最麻烦的部分,哪些人该抓哪些人该杀哪些人该放过,都要一一斟酌,估计没半年时间,了解不完…朝廷这次震动这么大,皇上是不是会早日立储以稳定朝野?宝亲王沉吟了一会,説道,估计等他把大皇子剩下的一摊子乱事处理完就会立储,这事拖了这么多年,也该定下来了。

大赵才建国十三年,天灾人祸却不断,朝堂也经不起再来一轮争储了…梅香他們又在庄子上住了半个月就回京了,这次梅香和牛牛也一起回来了。

宝亲王每年都要去西南大营一趟,今年的时间定在了四月,这一次他准备带着梅香和牛牛一起去。

从庄子回到京城后,牛牛很是沮丧了一段日子,这个孩子终于学会了表达自己的情绪,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表露出来。

梅香知道他是因为离开小伙伴們而沮丧,虽然那一伙孩子跟他算不得朋友,可是对于小孩子来説,不管是打还是闹,只要玩在一起那就是伙伴了。

梅香告诉牛牛过几天要远行的事,为了引起他的兴趣,还拿了本新版的《大赵风物志》出来每天晚上读给他听。

四月初,天气已经回暖,宝亲王府全家出行。

为避免惹人眼,宝亲王陪着梅香和牛牛一起做马车,派了一队侍卫先行出发打前站。

牛牛趴在车厢里睡着了,梅香靠在宝亲王身上,两人小声地説话。

西南大营那里住着不方便,你和牛牛就留在锦州府,那里我有一套宅子,你們正好住在里面。

那你呢?我得住在大营,每隔十天可以休息一天,到时候我去锦州府找你們。

锦州府里西南大营是不是远了一些,大营附近有没有小的城镇或村庄,我們可以住在那里等你,你来回也方便一些。

宝亲王沉吟了一会,説道,西南这几年瑶人不老实,你們住在小城镇里我不放心,锦州府也有驻兵,那里安全一些。

好吧,我們就住在锦州府,你也要注意安全才是,梅香皱眉,瑶人为何会闹事?我记得大赵初建的时候同瑶人订了协约,朝廷给他們划定了聚居区,为何他們最近几年还要闹事?瑶人凶悍,他們大多居于山林,靠山为生,大赵初那几年,西南太平,瑶人生活也安稳,几年内人口激增,他們生活的聚居区现在已经不够了,再加上近些年西南也有天灾,山林产量减少,瑶人的生活比起初期那些年越来越差了。

而且当初同朝廷签订协约的瑶人头领年纪大了,头领位置大多让给了年轻一辈,这也使得协约几乎成了空谈,如今朝廷每年都在瑶人同汉人混居的区域增兵,怕得就是哪天瑶人真得造反…梅香想起来曾经在父亲留下的书籍中有一本讲到过多民族发展,书里説武力镇压并未解决之道,只有分化、包容和融合才是最终的解决方法。

这些书在永安帝那里,永安帝没有看过那些书吗?为什么不安书里説的试一下呢?一定要弄到后面不可收拾,两个民族再爆发战争吗?梅香心里对永安帝怨念不止,同宝亲王比起来,永安帝一点都不像她父亲的弟子,或者应该説他已经抛弃了父亲教给他的东西,一意孤行到底了…第一百八十五章 锦州异状西南蛮荒之地,即便是机要之地锦州府,也不及京城繁华十之一二。

宝亲王带着梅香入住锦州府的宅子,第二天他就去了西南大营,他走的时候留下了大堆侍卫给梅香。

侍卫首领刘队长的家就在锦州府,梅香想带牛牛去街上看看,她找来刘队长商量。

两人一番商议之后,决定由刘队长的内人陪梅香二人上街,侍卫们则乔装后跟在后面…西南风俗开放,街上来来往往的女子不少,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独自一人,她们同街上商贩讨价还价神态自然。

梅香一行人扮作普通富户家人,跟着刘队长的内人刘张氏来到集市上。

集市上有一个角落是专门划给瑶人的摊位,瑶人们卖的大多是手工艺品,有编制地精巧的各式竹制器具,有蜡染的布匹,还有一些小玩意。

牛牛站在一个摊位前走不动了,梅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个摊位上卖的各式弓箭。

梅香抱着牛牛挑了一把小弓,问摊主,这位大叔,这把小弓怎么卖?摊主见是一位年轻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询问,脸上表情带了些不耐烦,小娘子,弓箭是利器,不是玩具,你家小孩子细皮嫩肉的不适合玩这个。

梅香眉头微挑但没生气,这摊主的话虽有些不客气却是实话,可是牛牛难得看中什么东西想要,家里侍卫那么多又有专门的拳脚师傅,不信这么多人还摆不平一把小弓。

不适合玩可以把它改成适合玩的,还是说你卖东西挑人?梅香拿起弓,示意身后的明月掏钱。

明月从荷包里掏出一角约二两重的银子,梅香望着摊主,见摊主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便知二两银子买这把弓绰绰有余。

不用找了,梅香把手里的弓递给宝珠,牵起牛牛便要走。

明月赶紧把银子放到摊位上,等一下,摊主忽然叫住梅香一行人,送你们二十支箭,配这把弓的。

摊主拿出一把捆好的箭枝,明月说了一声谢谢便接了过来。

梅香抽出一支箭看了看头部,居然是尖的。

似乎看出梅香的疑惑,摊主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我们瑶人的娃儿三岁就学射箭,用的都是这种利箭,弓箭是瑶人的兵器,不是玩具。

梅香对摊主口气中的讽刺不以为意,反而好奇地问道,这位大叔,锦州府离瑶人聚居地很远,你为何会来此摆摊?摊主奇怪地看了梅香一眼,随即低头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家在锦州。

看着摊主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梅香也不好勉强,爽快地说了一句谢谢便把箭枝交给明月,牵着牛牛往其他摊位逛了过去。

梅香瞧着蜡染布倒是有些兴趣,可是布料太粗了,不适合做成衣服也不适合做手帕,只能坐成椅垫之类的,用处实在太小。

梅香一行人在集市逛了一圈,最后又买了一对兔子,这对兔子很小大概才刚出生没几个月,正好给牛牛养。

逛完了集市,刘张氏带着梅香他们去酒楼用饭。

站在二楼的包厢里,梅香抱着牛牛站在窗前看着下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

想起刚才那个卖弓箭的摊主,梅香转头问刘张氏,锦州府里有长住的瑶人?他们为何会离开部族?刘张氏犹豫了一下说道,锦州府里的瑶人大多是从混居区迁移过来的,那边这几年越来越乱,尤其是那些家里娶了汉人和有家人嫁给汉人的瑶人,受到当地瑶人汉人两边排挤,只好往北移居…那他们靠什么谋生?只像今天这样摆摊卖东西,一天怕是赚不到几个钱吧?…听说城里有些富户会雇佣瑶人看家护院,不过更多的瑶人找不到活干,后来官府怕瑶人日子过不下去会闹事,便让瑶人在官府里领一些差事…瑶人在官府做事?看着不像啊,今天的集市那么大的地方只分了一小块地方给瑶人摆摊,再加上今日见到那些瑶人的穿着和面色,看着可不像是过得好的样子。

瞧着刘张氏欲言又止的样子,梅香开口问道,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王妃,有些话是小妇人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当不得真…无事,你尽管说,我也就是觉得好奇才问,不会多管闲事的。

那王妃听过就算了啊,刘张氏似乎很忌惮她将出口的话,有人说官府雇佣这些瑶人去干‘脏活’,挖‘明器’换钱,听说每次去瑶人都得死那么几个,锦州府里的人都不愿意同瑶人打交道,怕沾了他们身上的‘晦气’…梅香从小看过的书不少,刘张氏这话她是听懂了,这意思是说官府雇瑶人去挖人家祖坟偷陪葬品啊……这可真缺德,梅香不禁感慨道。

谁说不是了,这些瑶人可真缺德,这种活都干,刘张氏一副有同感的样子。

梅香心里却是苦笑了一下,她说的缺德指地可是官府而不是瑶人…那些‘明器’有人要?就不怕沾了脏东西?梅香又问道。

这个,听说锦州府有一伙人专门处理这种东西,经过他们的手,像我们这样的平常人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不是‘明器’,这几年锦州府做这个行当的人越来越多,听说有行商专门从外地来锦州府收这些东西,老赚钱了…梅香听着这话心里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她心里微微一动,也许可以借这个理由跟宝亲王提一些事情…刘张氏又给梅香介绍了一些锦州府的风土人情,还有西南这边的一些风俗。

还有半个月就是端午,锦州府到时候会有官府阻止的赛龙舟节目,就在城西的紫阳湖举行。

小妇人的娘家弟弟在官府当差,若是王妃有兴趣,我可以找他在官棚弄个位置,在官棚里比较安全。

那就麻烦刘嫂子了,梅香没有客气,在锦州府她不能显露自己的身份,有些事做起来是比较麻烦,有个与当地官府相熟的人陪着,确实省事一些。

锦州府宝亲王的宅子。

牛牛捏着鼻子喝完一小碗羊奶,抬着小脑袋像勇士一般把碗底亮给梅香看,梅香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把刚买的弓拿给他。

见牛牛仍然渴望地望着桌子上的箭枝,梅香说道,这些箭太锐利,你刚学射箭会伤到自己,等刘叔叔他们把箭头磨圆后才能给你,你先带着柱子和黑子到外面做箭靶,没有靶子你怎么射箭呢,等你箭靶做好了这边箭也处理好了。

好,牛牛脆生生地答道,然后拉着旁边的柱子和黑子往外走。

梅香端起桌上的另一碗羊奶一口而尽,她的这碗羊奶里还放了姜汁,腥味少了一些但那股辛辣的味道也很冲鼻,宝珠赶紧把蜜饯端过来,梅香拈了一颗含在嘴里。

每日喝一碗羊奶是梅香之前在温泉庄子养成的习惯,来南边的路上断了半个多月,宝亲王之特意吩咐过前头打前站的人,他们真得找来一只刚产过幼崽的母羊养在了宅子里。

府里头现在有两个主子要调养身体,除了梅香之外,牛牛也需要调养,他之前四年亏损了身子,好在他年纪小补起来容易,不像梅香中毒了五年,即便去了毒素身体亏损的太厉害,补起来很麻烦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行。

在锦州府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因为每次出门都得微服,还得连累众多侍卫也微服跟随,所以梅香极少出门,只让刘张氏经常来宅子里说,听她讲些当地的趣事,倒是对锦州府这边的情况了解了不少。

十日后,宝亲王如约从西南大营返回锦州府,他是晚上连夜赶回来的,这样就可以在家里多呆一夜。

天下着小雨,周遭有些闷热,南方进入夏季就是比北方早啊。

梅香洗完澡出来正在擦头发,明月顶着雨点过来通报,梅香赶紧让明月通知厨房熬驱寒汤,一边重新穿好衣裳。

宝亲王穿着一件奇怪的衣服进了屋,雨水顺着衣服流到地上,没有浸透到里面弄湿他里面穿的衣服。

梅香走来想要帮他解下这件像斗篷一样带着帽子的衣服,宝亲王挥手拦住了她,我自个来,别把雨水弄到你身上了。

宝亲王大手一伸提着帽子把衣服整个从头上脱了下来,转身交给外面的明月把雨衣挂在外廊上就好。

梅香不免有些好奇,伸手摸了摸衣服上没有雨水的地方,好像是油布做得,这想法倒是好,穿这样的衣服下雨天也能骑马了。

胡嬷嬷带着人抬了热水过来,梅香刚才洗澡还剩下一些热水,正好给宝亲王用了。

嬷嬷,几位跟随王爷回来的护卫那里也送些热水过去,熬好的汤也给大家送去一些,王爷他们骑马回来,恐怕晚上还没用,让厨房的人辛苦一下,给大家做些热食,护卫那里不要忘了送…第一百八十六章 身份泄露梅香罗里吧嗦吩咐了一堆,转身回到屋里时宝亲王已经到了里间准备沐浴了。

梅香在衣橱里取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来到里间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隔着屏风的那一面,宝亲王正在脱衣裳,烛火映照,水气氤氲,宝亲王的身影投射在屏风上。

梅香偷偷看了一眼,脸上升起两团红晕。

水声响起,宝亲王跨入了浴桶,梅香缓缓走过屏风,拿起一边的搓澡帕。

我帮你擦背,梅香说。

宝亲王心安理得地趴在浴桶边,把宽阔的后背留给梅香。

梅香嘴角弯弯,拿着帕子一巴掌呼在宝亲王背上,用力地擦了起来。

别看梅香胳膊那么细,她手劲可不小,每天的拳脚还有剑不是白练地。

宝亲王舒服地喉咙发痒,像他这样实打实有功夫底子的人,那都是皮糙肉厚,搓澡那是越有力越舒服。

天下雨干嘛还赶回来,知道你身体好,可也不能这么折腾,梅香在后面抱怨。

宝亲王感受到梅香在她背后的呼吸,心底升起一股陌生的感觉,令他四肢发痒蠢蠢欲动。

宝亲王压下身体的怪异,说道,没什么,锦州这边的雨一下就是几天,估计明天还会继续下,今晚赶回来还是明天赶回来都一样。

外面有人敲门,梅香把搓澡巾拍在宝亲王肩上,出去开门。

原来是宝珠带人送驱寒汤过来了,梅香接过汤说了几句话就关了门。

汤来得正是时候,赶紧喝了,出了汗正好一起洗了。

宝亲王从梅香手里接过碗,三两口就喝光了,内腑热乎乎地,再加上热水泡澡,一身汗融入了洗澡水。

知道宝亲王洗得差不多了,梅香把他脱下的脏衣服收拾起来,出去交给守在门外的明月。

宝亲王洗漱出来坐在桌前,梅香站在他身后拿干布子给他擦头发。

宝珠提了食盒进来,一碗鸡汤,一碗拌面,拌面上青菜拌肉糜,还有一个剥了壳的水煮蛋。

这就是今天的晚餐,宝亲王很满意,吃地很满足,梅香在一旁看着,忽然发现宝亲王似乎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天气果然如宝亲王所言,第二天仍然阴雨连绵。

牛牛射箭的靶子被挪到了屋里,宝亲王正在亲自指导他,梅香也让人找了一把弓来,装模作样地在一边学习。

宝亲王教牛牛摆好姿势,又过来指点梅香。

梅香的背贴着宝亲王的胸膛,两只手被宝亲王握在手里,耳边是宝亲王的呼吸,至于宝亲王说了什么,她几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好了,松手,让箭自己飞出去。

啪,箭在距离靶子还有一半距离的地方掉在了地上,还没牛牛射出去的箭飞地远。

梅香脸上一红,好吧,她承认自己不是个好学生。

宝亲王似笑非笑地看着梅香,梅香嘴角一翘连忙转移注意力,王爷,听说端午锦州府有赛龙舟,我想带牛牛去看。

端午?也好,我那天得在军营,不能陪你…宝亲王的眼神略带歉意。

梅香并不介意,刘队长的内人张氏说她可以弄到官棚的席位,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宝亲王沉默了一会,说道,其实你不用这样,公开身份就不用这样麻烦…梅香摇了摇头,我是怕麻烦才不想公开身份,好不容易离了京城,我可不想应付那些官家夫人小姐们。

好吧,宝亲王是知道梅香喜欢偷懒的性子的,那就随你,护卫一定要带着。

梅香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弓箭放下,挽着宝亲王到一旁边喝茶边说话。

对了,我听说了一件怪事…什么怪事?似乎锦州府有人从事盗墓,还有官府在暗中支持…宝亲王眼中厉光闪过,这事你听谁说的?梅香眼珠转了一下,听刘张氏说的,她是道听途说来的,不过我觉得连她一个内宅妇人都听说了,恐怕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锦州府的确有人搞这个,好像有些人家祖传既是盗墓,我只听说他们没有影响当地百姓的生活,便没有过问,却不知道本地官府也参与其中…刘张氏有亲戚在官府中任职,她说的话当有几分可信,真要做这种事官府也只会藏着掖着,不会让外人轻易知晓。

而且,我听刘张氏那意思,官府是利用瑶人来从事此事,他们恐怕也是害怕被人抓到把柄…一旦有人追究,可以直接杀掉瑶人,便是死无对证。

在这里,死瑶人比死汉人更容易一些。

宝亲王眯了眯眼,刘张氏还说了什么?梅香想了想说道,她说锦州府这些年做这门生意的人越来越多,连外地商贩也专程来此,好像这行当在锦州府越来越嚣张了。

…瑶人日子过得辛苦,尤其是跟汉人通婚的瑶人,受两边排挤,走上这条路也是逼不得已,宝亲王沉声说道。

瑶人…大赵百姓太平日子才过了十三年,难道朝廷真打算与瑶人打仗?梅香皱眉道,谁不想过好日子,瑶人与汉人还是应当包容融合,朝廷太不作为了…宝亲王转头看了看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说道,等皇上处理完大皇子留下的势力,我打算上折子跟皇上提瑶人的事。

虽然西南离京城远,朝廷里的人没把这里的事放在心上,但这事还是该早点提出来解决,越拖以后麻烦越大,真到要打仗的那一天,对朝廷对百姓又是一项负担。

瑶人这事先不提,我总觉得锦州府这里有点不对劲…你觉得那里不对劲?按理说,盗墓这种事有损阴德,被百姓知晓对官府会十分不利,不管是谁参与了这种事都该放在私下里偷偷地做,可锦州府这里却越做越大越来越有公开的趋势。

我觉得似乎是从事这事的人太急功近利,而且他们不怕事情被揭发出来?纵然有本地官府包庇,这事总会传到外边去,他们就不怕京里来人查他们?我觉得…似乎这里的人有些有恃无恐。

宝亲王皱眉,诚如你所说,他们找瑶人做这事就不怕事情泄露,大不了杀人灭口,而且西南这种两族混居的地方,规矩与京城有很大不同,即便像我这样的,知道当地有盗墓之事,也不会插手去管,就像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生存之道…梅香低头想了一会,然后说道,你说的是…雨下到晚上就停了,梅香心里舒了口气,明天一早宝亲王又要赶回军营,但愿经过一夜,路面能干一些,不要到处是泥泞。

送走了宝亲王,梅香期待着端午的龙舟赛。

京城端午也有龙舟赛,长乐侯夫人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梅香以前自然也没机会出府参加这些活动。

端午当日,刘张氏一早就过来了,梅香一行人再次扮作普通富户,浩浩荡荡往湖边行去,侍卫一部分扮作了车夫下人,一部分已经提前去了湖边。

来到湖边官府扎好的棚子,里面桌椅茶水齐全,棚子用竹帘隔成一个个小间,感觉有些像包厢,面对湖面的那一边多了一层薄纱,竹帘可以拉起可以放下,即使全部拉起也有薄纱挡着。

锦州府的官府做事还挺细致地么,为官眷想得很周到。

梅香不觉看了坐在旁边的刘张氏一眼,官棚弄地这么好,一般人恐怕是弄不到位子,梅香对刘张氏那位在官府当差的亲戚忽然起了兴趣。

明月和宝珠把桌上的茶具收到一边放好,拿出她们自己带来的东西,点燃小探路,烧水的小壶放在上面,没一会,一壶刚沏好的热茶就放在了桌子上。

明月拿出茶杯倒好放到梅香和刘张氏的手边,宝珠又拿出几碟点心摆在桌上。

梅香伸手示意刘张氏,刘嫂子请,自家做的点心不知合不合你胃口,京城风味的,不要客气尝尝看。

刘张氏谢过梅香,拈起一枚绿豆糕放入口中,绵软香甜入口即化,不愧是京城里王妃吃的食物。

梅香把牛牛揽在怀里,拈了一枚红豆糕递给他,见刘张氏吃了几块糕点,这才开口询问,刘嫂子,今天这事多亏了你帮忙,没想到这里的官府这么讲究,一定很难预定到吧?刘张氏喝了口茶水润喉,是有些难,这里的官棚只有十八间,光有钱可进不来这里…梅香笑了笑,辛苦刘嫂子那位亲戚了,不知他是…?哦,夫人不要客气,他是我弟弟,不是外人。

原来是令弟,不知令弟在锦州府里担任何职?我弟弟在锦州知府手下当差,弄个官棚的面子还是有的。

那真是年少有为了。

刘张氏的脸色忽然有些为难,她犹豫了一会,带着歉意地同梅香说道,夫人,有个事我该跟您交代一下,就是为了让我弟弟弄这个官棚,我把您的身份跟他说了,不过那小子答应我绝不告别别人…第一百八十七章 赃物梅香双眼微阖,她对刘张氏泄露她身份的事并不感到惊讶,这样的场合即使身为弟弟给姐姐帮忙也得问个清楚。

只是对于刘张氏弟弟能否保密,梅香持怀疑态度。

刘张氏是侍卫队长的妻子,梅香不能让她太没面子,可是对于刘张氏的自作主张,她同样不能支持,小小的隔间顿时陷入了沉默,尴尬的气氛漫延开来。

好在外头的活动很快开始了,锣鼓喧天闹了起来。

梅香让明月把靠湖一侧的帘子卷了起来,轻纱微微飘荡,阳光透过薄纱照进来,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端午过后的第二天,宅子里接到了拜帖,是锦州知府夫人亲手书写的拜帖,与拜帖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对碧玉玲珑双鱼佩。

梅香看完手里的拜帖,看了看旁边打开的匣子里面的双鱼佩,又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尴尬的刘张氏。

辛苦刘嫂子了,梅香把帖子放在桌上,没说应也没说不应。

刘张氏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会得罪宝亲王妃,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提什么端午龙舟赛,那她也就用不着为了让弟弟帮忙而说出宝亲王妃的身份,弟弟也真是的才过了一天就把她出卖了。

王妃,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弟弟他不懂事,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您道歉了…梅香看出来并非刘张氏故意出卖她,便也不想再为难她,只以后看她再行事是否得了教训。

想到宝亲王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梅香便决定见一见这位知府夫人,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

刘嫂子,这帖子我接了,你回头传话给知府夫人,我后天有空,让她到时来宅子见我。

多谢王妃,刘张氏赶忙行礼道谢,她明白这是梅香给她家男人面子,一个知府夫人哪有资格见亲王妃,王妃不肯接这帖子也说得过去,但若是梅香拒绝见知府夫人,她自然无事,但知府会不会找刘张氏弟弟的麻烦就不好说了。

待刘张氏离开后,梅香拿起装双鱼佩的匣子研究,这对玉佩乍一看便知价格不菲,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玉佩里带着几丝沁色。

梅香对古玩葬器没什么研究,对玉器却是有些了解,君子爱玉,她虽不是君子,却不妨碍她喜爱玉器。

梅香把玉佩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便又放回了匣子里,将匣子与拜帖一同收了起来。

牛牛的箭靶又移回了院子里,也许是他在射箭上有几分天分,靶子的距离已经从最初的一丈移到了两丈远处。

他现在还不能命中靶心,但每一箭都射在了靶子上,脱靶的事已经不在出现。

反观也想学射箭的梅香,那是一点天分也没有,她力气是不小,但准头实在太差了,十箭里能有一枝射中靶子就不错了。

梅香也不纠结这个,索性丢了弓箭,还是专攻自己从小练到大的长剑。

梅香提着剑过来,牛牛正好设完一箭,回头冲着梅香呲牙一笑,阳光照在他的小脸上,令梅香心中也暖洋洋地。

梅香练完剑洗漱后又过来看着牛牛射箭,牛牛坚持练了一个时辰了已经,旁边的拳脚师傅过来让他歇一会,牛牛乖乖地放下弓箭跑到梅香身旁。

梅香接过乾嬷嬷手里的布斤,帮牛牛擦汗,明月端着茶杯过来,牛牛自己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厨房早上买了两条活鱼,你想吃红烧还是清蒸?梅香问牛牛。

大概是早年的处境影响了他,牛牛一见到吃食就忍不住,各种吃食来者不拒,不过他最爱吃的还是鱼,他第一次吃到鱼还是在宝亲王府里,那副样子就像馋猫一样,令梅香好笑又心酸,之后便时不时让府里弄鱼来吃。

牛牛眼睛一亮,望着梅香声音清亮地说道,一条红烧一条清蒸好不好?好,今天射箭就到这里,跟柱子和黑子去玩吧,快到饭点自己过来,梅香帮牛牛整了整衣裳,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道。

牛牛一声欢呼,朝侯在一旁的柱子和黑子跑了过来,三人呼啸着跑走了。

小孩子最爱探险,一遍一遍在宅子里又是藏又是躲又是找,怎么都玩不腻。

……梅香面目和蔼,望着下面的知府夫人母女,给夫人赐坐。

明月拿了椅子摆在一旁,知府夫人谢过后上座,知府夫人的女儿只能侍立在她身旁。

西南之地礼仪没那么讲究,知府小姐时不时偷偷向梅香望去,引得梅香频频蹙眉,知府夫人发觉连忙在下面掐了知府小姐一下,知府小姐这才不甘不愿地收敛了一些。

宝珠端了茶点上来,梅香仅仅是点了点头,并未开口相让,她肯见知府夫人便已是给面子了,若是对她太热情那就是自降身份了,亲王妃是皇家的媳妇,跟知府的夫人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知府夫人尴尬地假咳了两声,欠身说道,不知道宝亲王妃驾临锦州府,我等有失远迎,还望王妃恕罪,我家夫君自从知晓王妃来此便催我过来拜见,小妇人唯恐打扰王妃欣赏端午龙舟赛的雅兴,才在之后奉上拜帖,蒙王妃不嫌,允小妇人相见,小妇人惶恐…知府夫人说了一堆开场话,言辞不乏抬高梅香贬低自己,可是梅香并不喜欢,明明知道她来此后一直隐瞒身份,本来大家可以互不打扰,但知府夫人还是上门拜访了,梅香这边的人都不会乱说话,但知府那边呢?身为一州知府的正妻,一举一动会有不少人在意,不管知府夫人有意还是无意她今天的行踪都可能被别人注意到。

一个普通的富户,知府夫人会亲自上门拜访?任何有心的人都会起疑,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查出这里住的人究竟是谁了。

梅香虽是隐藏身份住在锦州府,却也没在这上面过多做掩饰,所以可供人追查的蛛丝马迹还是有的。

梅香抬手阻止了知府夫人下面的话,柳夫人,我在此地只是暂住,不想地方上劳民伤财所以才隐瞒了身份,我这个人不喜欢官面上往来,便也未曾与地方上的官府打招呼,希望柳夫人和柳大人继续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是,小妇人谨记宝亲王妃吩咐,回去就跟我家大人说,不会让闲杂人等来打扰王妃,柳夫人赶忙表态。

梅香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在说话,柳夫人目光闪了闪,便将旁边桌上放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王妃,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王妃收下,权作小妇人今日打扰王妃清静的赔礼。

梅香本不欲收知府夫人的东西,但又想起之前知府家来人送的那一对双鱼佩,便示意明月把盒子接过来。

明月把盒子打开呈给梅香看,梅香往盒子里看了一眼,心中顿时一惊,但她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

梅香不动声色地看向知府夫人,知府夫人仍然一脸谄媚地望着梅香,好像并不清楚她送给梅香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一般。

梅香微微垂下眼睫,待她再度睁开眼睛,脸上表情已经变成了喜悦,夫人送的东西太贵重了,我都不好意思收了…王妃客气,您身份尊贵,这些东西正好配您,留在我们手里才真是明珠暗投了,知府夫人奉承道。

既然夫人这么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梅香嘴角一翘,继续说道,夫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我和王爷能帮地自然可以帮…王妃言重了,孝敬王爷和王妃是应该的,这点东西只是我们大人的一点心意,王妃肯收下我们夫妻就很高兴了,知府夫人说道。

梅香双眼微眯,打起精神与知府夫人周旋了一番,可惜直到离开,知府夫人也没说有什么事要求梅香,这令梅香对知府一家的警惕又提高了一层。

梅香接受了诱饵,同样也抛出了一个诱饵,但知府夫人却没有咬饵。

送走知府夫人和小姐,梅香把盒子打开,再度仔细端详里面的东西。

十二对,也即二十四只,编制小玉钟,每一只都雕琢完美。

梅香把盒子里的小支架取出来,把二十四只小玉钟挂在上面,从头上取下一支玉簪,轻轻敲击玉钟,渺渺清音随之响起,守在一旁的明月宝珠皆惊讶地望了过来。

梅香放下玉簪,把玉钟取下来对着阳光细看,果然在玉钟的中央隐隐绰绰有个嘉字。

若说之前梅香只是猜测,现在却可以确认了,这二十四编制玉磬乃是前朝嘉宁公主和亲陪嫁之物,在嘉宁公主去世后应当成为了陪葬品。

梅香把小玉钟重新放回盒子,连同原配的支架一起收好。

梅香的手掌在盒子上轻轻拍了两下,表情渐渐阴暗下来,在明月和宝珠诧异的目光中冷哼了一声。

好大的胆子啊,连前朝的公主坟墓都敢盗取第一百八十八章 背后的谋算前朝公主陪嫁之物,在大赵也许没有几个人认得,但是偏巧梅香是认识的,因为她也有一套类似的玉磬陪嫁,她那套是母亲留给她的,与嘉宁公主那套不同之处在于每一块玉钟上刻的是婉字。

这一组玉磬没有上百万是拿不下来的,锦州知府送这么贵重的一套玉磬给梅香,究竟所求为何呢?梅香亲自把这一套玉磬收起来锁进柜子里,然后坐在椅子上沉思。

一套玉磬再加上之前的双鱼佩,锦州知府出手如此阔绰,足以说明这群人因盗墓谋取了多少钱财。

宝亲王早就知晓这些人行盗墓之事却没有管,梅香明白这是因为他不屑于管这种事,盗墓不同于杀人放火等穷凶极恶之事,历朝历代对盗墓之事多有不耻,却也没有到需要一个亲王出来缉匪的程度。

然而,梅香真正担心的是这些人盗墓背后真正的目的,如果他们只是小打小闹适可而止,那么他们最大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钱,钱多可以过上好日子,但如果他们连公主的坟墓都盗掘,那么他们的胃口就太大了,他们要这么多钱想做什么?和亲公主的陪嫁品比普通公主更丰富,可以使一个贫穷的人成为全国首富,也可以养活很多人做很多事。

在前世里,梅香整日呆在大宅内院,听来的消息也不过是丫环下人们的窃窃私语,所以她能知道的事情极其有限,除非事情严重的连下人们也知晓,否则她也是不会知道的。

关于锦州知府支持盗墓之事,梅香心里有一个猜测,这个猜测不是来自前世,而是她根据今生所知的消息推断出来的,既然只是猜测事情便是不确定地,也是因此梅香没有跟宝亲王直接说出她的想法。

锦州西南机要之地,明德就在锦州南边不远,当年李家就是流放在那里。

这段日子,刘张氏来陪梅香说话时,梅香便提起过李家,没想到刘张氏竟然真地知道李家,而且李家之前在西南很是有些名气。

李家在明德流放几十年,不但众多子弟进入军中得到了实权,还同西南很多世家名流通婚,比如说锦州知府最宠爱的妾室便是李家出身,如今在京中执掌京城数万军队的李炎,当年就是明德卫所的百户,若不是李家那时候仍是戴罪之身,凭李炎的能力早就该升任千户了。

李家,明德,锦州,锦州知府,盗墓,大量的银钱…盗墓之财,可以使一个穷人成为首富,也可以养一群人,甚至一支军队…史书记载,五百年前便有一人靠盗墓养活军队,以至于成就天下霸业。

李炎固然是京卫指挥使,但若没有巨大的利益yin*京卫指挥使司的那些官员会听命与他?甚至身家性命都不顾,行造反之事?李家谋反绝不是一蹴而就,而是谋划已久,西南是他们的大本营,经营了几十年,他们在这里根基最深,同样…留下的马脚必然也最多。

李家牵涉到盗墓这件事只是梅香的猜测,但她却有六成的把握,李家就算没有直接参与,也会与此事有关系。

李家叛乱就在明年,梅香必须做出准备了,在这上面她能信任又有能力保护他们的只有宝亲王,她必须提前让宝亲王警觉到李家,才不会在最后最重要的关头搞砸。

宝亲王每年都来西南,但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而且全部都是呆在西南大营里,西南地方上的事他即便听说了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梅香准备把盗墓这件事作为一个起点,让宝亲王上心并自己查下去,让他自己发现真相比梅香口头上说多少都有用。

之前梅香提起盗墓的事,没有引起宝亲王的重视,如今她手里有了这一对双鱼佩还有这一组玉磬,说服力可就大多了,她的嫁妆单子宝亲王是见过地,她的那组玉磬两人曾经找出来玩过,宝亲王见到知府夫人送的这一组肯定会认出来。

锦州府某处院子。

两名男子正在屋里说话。

大哥,这批货一定要赶在这个月出手么?咱们往年不都是要别开那个人,怎么今年就等不了了?年轻男子问道。

另一个男子年纪稍大,尤其是眉眼之间有饱经风霜之态,三弟,北边传来的消息你也看到了,主子动手也就在这一两年了,想一次事成需要花费的银两不在少数。

大哥,每年咱们献给主子的银两至少都有数百万两,主子不会都花光了吧?这样下去咱们这买卖可不好做了,西南这边几座大墓都快被咱们挖光了,那些太惹眼的咱们又不敢动,兄弟我发愁下回去哪做买卖…主子在北边的开销不比咱们,光是上下打点就需要不要钱,不然你以为主子一家怎么被皇帝特赦召回京,小主子又是怎么当上京卫指挥使,京城之地勋贵多,要不是主子出手阔绰他们能把主子放在眼里?大哥,我不是不愿意给主子多送些钱过去,咱们在主子手下做事这么多年了,为的不就是在主子面前多挣几分功,将来主子霸业有成,咱们就是拥立功臣。

可是,那人太厉害了,前几年被他知晓这事后,咱们可是歇了两年都没敢碰这活,幸好他是大忙人又不常住西南,咱们这才逃过一劫。

大哥,咱们就不能再多等一个月?就一个月他就该离开西南了,西南是咱们兄弟的天下,到时候还不是咱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中年男子略微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行,这个月必须出货,要赶在下个月前把钱送去北边。

主子说了永安帝立储就在这几个月里了,主子那边有太多事情需要打点,这么关键的时候,咱们不能拖主子后腿。

见中年男子坚持,青年也不好在说什么,便随口问了一句,大哥,二哥说要打点一下那边,不知道他出没出手,那人性子挺难捉摸地,可别打草惊蛇反而暴露了咱们。

什么?中年男子心中一惊,二弟什么时候说的这话?我怎么不知道?第一百八十九章 背后的谋算(下)锦州府宝亲王别院。

梅香从柜子里取出两个盒子放到宝亲王面前,宝亲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动手打开盒子。

小盒子里是一对玉佩,大盒子里放着一组玉磬。

这是前几日锦州知府夫人送的礼,我本来不打算收的,但是看到那组玉磬,我就改了主意。

梅香拿起一块玉钟放到宝亲王手里,让他对着烛火细看。

这里面是一个‘嘉’字,你嫁妆里的那组是‘婉’,某非这两组玉磬有什么关系?宝亲王问道。

我的那组玉磬是我娘当年的嫁妆,据胡嬷嬷说,乃是前朝宫廷内造之物,这一组带‘嘉’字的应是前朝嘉宁公主陪嫁之物,当年嘉宁公主和亲彝族,死后便是葬在了西南。

如果我没有看错,这组玉磬是从嘉宁公主墓葬中盗取出来的…宝亲王把玉钟拿在手里端详了许久,然后看着梅香说道,前几年我刚听说锦州这边有人盗墓,我借着军营拉练的机会想把那伙人抓起来,但是那些盗墓贼格外顽固,只抓到一个活的,但那个人最后也服毒自尽了。

我猜到他们背后肯定还有人,但那两年锦州盗墓的人突然销声匿迹,我以为他们受到了警告不会再行盗墓之事,后来我每年来西南的时候,锦州这边的盗墓贼都很老实。

虽然知道在我不在西南的时候,他们照样出来活动,瑶人生活不容易,我想着只要他们不做地太过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从那后我没有在管过这方面的事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些是地方上的事,是当地官府的指责,你是西南大将军,是武将,对地方上的庶务太关注会被人诟病,梅香说道,本来我也不想管这事,但是当这一组玉磬出现的时候,我心里就觉得不安,总觉得在这背后还有什么东西隐藏着…怎么?这些盗墓之人即便地方官府不捉拿他们,他们也得不了好下场。

不,不是盗墓这件事,我觉得在盗墓这件事背后还隐藏阴谋。

和亲公主的陪嫁之物那是渐渐珍品,随便拿出一件就够一家人吃几辈子了。

锦州府这伙盗墓贼干了这么多年,靠着这些陪葬品,他们手里得有多少银钱了?几百万恐怕不止,怎么都要上千万了。

盗墓之途非常久之业,他们已经赚了这么多钱了,为何还要继续做下去?他们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宝亲王初听梅香这话先是一愣,随后便陷入了沉思。

盗墓是见不得人地,像锦州府这样一做好些年,而且越做名声越大地也确实没听说过。

宝亲王每年来此两个月,心思大多用在军营里,即使听闻了地方上的一些事情也不会去管,所以之前他对西南盗墓猖獗一事也没放在心上,如今被梅香这么一问,心里才多了几分思量。

这群盗墓贼这些年到手的钱财那真不是一点两点,若他们只是盗取一些普通人家的墓葬倒也罢了,可他们连公主墓葬都盗取了,说不定他们还染指了其他西南大人物的墓葬,那他们手里的钱多得都可以通天了。

梅香问的那句话很对,他们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王爷,我觉得知府夫人可能并没有想到我们会认得这组玉磬,或者她觉得我们即使认出来了也不可能不动心,‘二十四编制玉磬’是稀世珍品,据胡嬷嬷所知,世上也就只有这么两套,知府夫人怕是不会晓得我手上已经有了一套,他们送如此珍贵的礼物想做什么?知府夫人有说什么吗?宝亲王皱眉问道。

梅香摇了摇头,没有,我都当面问她了,她只说是孝敬,其他什么也没提。

宝亲王盯着桌上两个盒子目光一凝,既然这样你静等,看她还会不会来拜访,另外,我会怕人私下去查访这件事,这两盒子东西就放在我这里,陪葬之器有污秽,你身体不好,不适合接触这些东西。

梅香点了点头,刘张氏那里你看怎么办?刘张氏的弟弟是知府手下,先前又泄露了她的身份,刘张氏一家是否也参与了盗墓之事不好断定,刘队长保护梅香的侍卫队长,是否还能信任他也不好说了。

宝亲王想了一会说道,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仍然像以前一样跟他们相处,我会另外派一队人在暗中保护你,也会派人去查下他们家里的情况,尤其是刘张氏的娘家还有她那个弟弟………锦州知府府邸。

知府书房中。

正中央一名儒雅男子背着手望着墙上的一副山水画,他身后另一男子正在说话,只是他的神情好似并未在听,引起了旁边另一个中年男子的不满。

二弟,三弟刚才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中年男子语气不善地责问,你说说看,为什么不同我们商量就给宝亲王妃送礼,送的东西还是咱们盗墓得来的,你这不是把罪证往人家手里塞么?背着手的男子无奈地转过身望着中年男子,大哥,您别着急,我一直听着呢,三弟的顾虑我也很赞同,就是因为我跟三弟一样担心,才会让夫人给宝亲王妃送礼。

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人昨天才到锦州,我担心误了时机,这才没有同你们商量就让夫人先把东西送过去了,我这么做,也是深思熟虑过地。

深思熟虑?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我可一点都不觉得你这么做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大哥,你把咱们手里的东西想左了,老韩处理过的东西,就连咱们自己都看不出是陪葬坑里出来的,宝亲王妃有多大见识,她更不可能看出来那东西的门道。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你说的罪证。

再者,你上回给我们消息这个月必须出货,宝亲王这两个月都在西南,咱们不可能瞒得过他的耳目。

既然如此,咱们何必一早投诚,先把宝亲王拉到咱们这边来,就算他不会同咱们合作,让他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可以啊。

中年男子听到这里哼了一声,宝亲王是什么人,你以为他这么容易被收买?主子在京城都不敢对他下手,凭你这点伎俩就能收买他?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宝亲王这些年不就没管咱们么,他堂堂亲王抓盗墓贼不怕脏了手啊。

再说了,大哥可知道小弟给宝亲王妃送的是什么东西?中年男子挑了挑眉,送的什么?是那套‘二十四编制玉磬’,公主坟出来的那套二哥,你可真舍得啊,旁边的年轻男子嘟囔道,那套玉磬可是价值连城,因为太贵重了,咱们一直没舍得出手,你就这么把它送人了啊…儒雅男子道,哼,当初主子走的时候就跟咱们说过,让咱们把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留起来,说不定将来能用在关键的地方,像宝亲王这样的人,他不缺钱,他更喜欢这种稀世珍宝,这可是有钱也不见得能买到的。

中年男子眯了眯眼,你当真把整套玉磬送给了宝亲王妃?千真万确,兄弟我要是有半句虚言,就让我丢了头顶的乌纱帽,儒雅男子好似赌咒般说道。

中年男子沉默了,他来回踱了几圈步子,若真是那玉磬说不定真能收到奇效,宝亲王妃当时什么反应?宝亲王妃很高兴地收下了,而且看上去很是惊喜,据夫人说,开始宝亲王妃对她还不冷不热地,看到东西后立马脸色就好了,儒雅男子得意地道。

这么好的东西,她当然高兴了,宝亲王妃也没什么了不起地么,还不是照样见财眼开,青年男子嘟囔道。

你真得确定宝亲王妃很高兴?中年男子心里仍有些不确信。

要不我把夫人叫来,大哥可以自己问她,儒雅男子道。

那是再好不过了,中年男子道。

没一会,知府夫人便过来了,与她同来的还有一妙龄妇人。

妾身见过大人,兄长、三弟贱妾见过大人,大爷、三爷儒雅男子,也即锦州知府,一见妙龄妇人跪拜,忙上前扶起她,柔声问道,絮芳,你怎么过来了,你身子不舒服,不是教你多休息么?被称为絮芳的女子,便是李家嫁给锦州知府为妾的女儿。

瞧着知府对李絮芳那般紧张的模样,知府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开口解释道,妾身刚才正巧在李姨娘那里说话,李姨娘听说大人要见我,非要一起过来,我怎么劝她都不听。

李絮芳没理会知府夫人,只盈盈地看着知府,大人,贱妾身子这几天已是好多了,刚才听姐姐说起大人最近为了北边的事很烦恼,贱妾也想为大人分忧。

知府横了夫人一眼,扶着李姨娘到旁边坐下,絮芳无需担心,为夫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

第一百九十章 游说知府夫人送了贵重礼物之后就再没同梅香这边联系,梅香只能旁敲侧击地从刘张氏这边打听点消息。

刘嫂子,上回知府夫人送了重礼,我瞧着东西心里喜欢便收下了,可是无功不受禄啊,我这人不喜欢老是欠着别人,嫂子帮我问问知府夫人有没有什么心事,若是我力所能及的就帮她办了,也好让我收礼收得心安。

刘张氏听了梅香的话,回去后倒是真去找自家兄弟打听了。

不过却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听说最近知府大人的小妾身体不好,知府大大天天去小妾那里,知府夫人最近脸色也不太好。

刘张氏这人实诚,连这些打听来的八卦也一五一十地跟梅香说了。

梅香心里偷笑,虽然刘张氏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但是她可以将计就计,给知府家里添点乱。

梅香把明月叫到身边这般吩咐了一番,明月领命去了锦州知府宅邸。

明月带着人大摇大摆地来到知府家里,当面把知府训斥了一顿,说他宠妾灭妻枉为人臣,若是再不思悔改那这个官就别做了。

然后明月把梅香赏赐给知府家里人的东西拿了上来,知府夫人一个瓷枕,意喻有宝亲王妃撑腰知府夫人可以高枕无忧,还有一把戒尺,意喻小妾不听话正妻可直接责打。

还有《女诫》《女训》是给那位受宠的李姨娘的,责令她一个月内抄写百遍,交于知府夫人验看。

知府一家人一头雾水,想不清楚为何宝亲王妃突然一副为知府夫人做主的样子,直到明月临走前拉着知府夫人说了一番话,众人才恍然大悟。

明月临走时跟知府夫人说,夫人的孝心王妃很喜欢,王妃说了,请夫人放心,宠妾灭妻这种事大赵礼法不容,以后有王妃给您做主,就是知府大人也不能给您脸色看。

送走了明月,知府一家郁闷地很,宝亲王妃这是误解了知府夫人送礼的意图了,知府大人连忙把他家大哥三弟又叫来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让知府夫人再去拜访一次宝亲王妃,这一次要把话挑明了说。

且不说知府大人这里如何,先看知府夫人得了梅香的赏赐,虽然她送礼本意并非为了请梅香为她出头,可梅香赏赐的这两件东西她却是着实喜欢。

知府夫人现在睡觉用的枕头已经换成了梅香赏赐的那个,那把戒尺也被她天天挂在身上,既有装饰效果又能震慑人。

拿戒尺打小妾是不行,但可以提醒知府大人不可灭妻啊。

李絮芳这个妖精一嫁进柳家就把知府大人迷得丢了魂,那时候李家还是戴罪之身,李絮芳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但知府大人那时候就几乎对她言听计从了。

后来李家平反入京,李絮芳就开始常常装病,惹得知府大人心疼地不行,为了李絮芳的心病,知府大人真能休了正妻,扶正小妾。

知府夫人天天担心自己正妻之位不保,为了能在知府大人心里挣点分量,她才会主动请缨去给宝亲王妃送礼。

知府夫人已经不指望在自己夫君面前争宠,她也明白自个根本挣不过李姨娘,且不说李姨娘自身的手段,就凭李姨娘娘家现在的权势,就不是知府夫人娘家能比的。

她只想保住自己正妻的位置,这样她的儿女以后才有保障。

也幸好李姨娘至今没有生下一子半女,知府夫人的儿女才能平安长大。

不管知府大人的目的有没有达到,知府夫人的目的反正达到了,尽管这始于宝亲王妃的误会,知府夫人可不会把到手的保护符送出去。

知府大人三兄弟商议之后,找来夫人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知府夫人对大人他们所做的事知道一二,但不是很详细,只知道大人的那位大哥似乎是祖传的摸金校尉,那位三弟在商面上颇有人脉,两人一偷一卖,再加上知府大人保驾护航,这些年可是让他们赚了不少钱。

知府夫人知道自家夫君与盗墓者有关系,又知道自家夫君应该有很多钱,至于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知府夫人不太情愿地又来拜见梅香,这一次她又带了一份礼物,是两块极品鸡血石,这两个东西一看就是给男子准备的东西。

梅香看着桌上两块鸡血石,心里顿生感慨,这群盗墓贼真是有钱啊…王妃,这两块石头是上好的印章材质,望王妃能转交王爷,知府夫人说道。

夫人真客气,来做客就来好了,干嘛次次都要带东西过来,梅香没说收也没说不收。

知府夫人忙笑着说,我们大人说了,宝亲王为国操劳,我们下面的人尽点孝心是应该的,还望王妃代王爷笑纳。

好吧,我就替王爷收下了,梅香挥手让明月把东西收起来,昨日我让明月去府上,夫人还满意么?知府夫人忙道,满意,满意…她是真满意,可惜知府大人不满意。

满意就好。

知府夫人想着大人的吩咐,斟酌着说道,王妃,我家大人有一事相求,万望王妃能应允。

梅香闻言似笑非笑地望着知府夫人,先说来听听是何事。

不瞒夫人,我家大人手里有点东西要运到外地,您也知道西南这地儿近些年不太平,为怕路上被瑶人劫了,我家大人找了不少人来护卫,本来这事没什么,可我们家大人担心宝亲王知道了不高兴,所以就让小妇人跟您说一声,请您跟王爷打个招呼,免得生出什么误会来。

知府大人要运东西?他要运什么,王爷知道了为何会不高兴?这个,都是些祖传下来的东西,您也知道,祖传的东西不管值不值钱在后辈眼里那都得当成宝贝对待才行。

其实这事主要是那些顾来的护卫,三教九流都有,您也明白,这世道也就是这些人手脚上有些功夫,我们大人这样做也算给他们找点正经活干,省得他们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不是…第一百九十一章 心波微动夫人的话有几分道理,若事情真如你所说,我可以跟王爷提一句,梅香说道。

小妇人不敢有半句虚言,小妇人在此代我们大人谢过王妃,知府夫人起身对着梅香行了一礼。

见知府夫人说完这些便无话了,梅香便端了茶送客。

知府夫人来过的第四天,宝亲王从军营回来,梅香便跟他说了知府夫人又来过的事情。

宝亲王听后说道,知府夫人这次倒是坦诚,我的人也打听到,锦州那伙盗墓贼这段日子频频有动作,看来他们是有事急需在这个月出手一批货…若是知府夫人那边再来找你说,你就应承下来,不要打草惊蛇,我要查一查他们出货以后钱财转移到了哪里。

这么说来,锦州知府背后还有人了?梅香问道。

仅凭一州知府做不出这么大的手笔,他也不需要这么多钱,宝亲王皱眉道,我的人查不到他们把钱弄到了哪里,但可以肯定绝不是西南,这么多钱不论是藏起来还是花用了都不会无声无息,除非他们把钱给了别人,而那个人的身份一定比知府更高…能手里握着大笔钱财才不被人察觉和窥视,必然有相应的身份地位。

梅香不由叮嘱道,那你要小心一些别被他们察觉了,这些人利欲熏心,恐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宝亲王放下手里的书,起身伸了个懒腰,梅香这边也放下了棋谱,两个人因为说话都没有专心手里的书本,梅香也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你喜欢下棋?宝亲王拿起梅香放在桌上的棋谱问道。

看着宝亲王手里的棋谱,梅香目光闪了闪,随口说道,还行吧,消遣。

宝亲王翻了几页,这本棋谱有些眼熟,是老师留下的吧?梅香眨了眨眼,说道,应该是吧。

宝亲王的眼神有些怀念,他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你那时候太小,老师没有教你下棋,倒是我每天都被他拉着陪他下个把时辰,老师的棋艺不好,总是下不过我,我又不能老是赢他,每次让他还不能被他看出来,真是让我绞尽脑汁。

后来老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基本孤本棋谱,整天抱着棋谱研究,还不肯借给我看,我只偷偷看过几眼,你手上这一本好像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日子对现在来说就好像做梦一样,虽处乱世之中,却有一片宁静的天地…对于宝亲王来说,那段跟随梅香爹娘一同生活的日子,比现在太平盛世之下,过得更幸福更快乐。

梅香看着一脸伤感的宝亲王,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因为对爹娘没有印象,梅香的回忆并没有他们,也不会时常想起他们,而宝亲王更像是他们的儿子。

梅香没有说话,只轻轻握住了宝亲王的手,宝亲王的目光从棋谱移到梅香身上,他忽然很大力地把梅香抱入怀里。

感受到宝亲王身上传来的情绪,梅香柔顺地把头埋在他胸前。

两人静静站立了一会,宝亲王才把梅香放开,他目光闪了闪,说道,来,咱们对弈一局,让我看看你的棋艺如何,是不是也像老师一样…梅香下得很认真,但是她在对弈上也许真得没有天分,行局三分便觉得吃力,行局五分便已露败象,后半局根本就不是在对弈了,只是宝亲王单方面在指导梅香,彻底变成了指导棋。

还未到六月天,锦州的天气已经闷热地像蒸笼一般。

梅香此刻身上穿着地是一套西南民俗薄纱裙,外罩的纱裙色彩鲜艳,一团团像墨染开一般。

比之京城的服饰,更大胆奔放,也多了几分灵气。

宝亲王抬眼看向梅香,她这会正撵着一枚棋子微蹙玉眉思索着下一步该棋子该放在哪里。

微风轻轻拂过,薄衫飘动,像调皮的蝴蝶在身周飞舞,一截玉臂露了出来,yin*人想要上前抚摸。

宝亲王微微眯了眯眼,空气中似乎有香气浮动,令人心跳加速目眩神迷。

当年的小女娃娃长大了,已经是能够令男子心动不舍的窈窕淑女了。

单薄的身形下隐藏着有力的生命,在京城,谁也想不到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可以单打独斗两个男子也不落下风。

这个女子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有非凡的家世名扬四海的父母,却因命运作弄不得不默默地忍受别人的算计,即便如此,她却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

令人心动的不仅是女子的外表,还有在这幅表象下包裹的那颗坚韧的心,令人爱慕和钦佩。

对面的女子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近乎透明的指尖夹着墨黑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她挑衅地挑了挑眉,似乎对自己的这步棋信心十足。

宝亲王低头看了一眼,随手捻起一粒白子再度堵住了黑子的去路。

对面的女子诧异地望着棋盘,再次皱眉思索。

宝亲王看着她的样子,忽然会心一笑。

梅香听到宝亲王的笑声,困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在取消她,不满地嗔了他一眼。

宝亲王收到梅香的眼神,这次彻底笑了出来,呵呵说道,这一局就到这里吧,重新复盘,我来教你…果然是老师的骨血,棋艺跟老师一样臭,即便手里有孤本棋谱,还是一样臭。

梅香脸上微红,嘟囔道,有什么好笑的,我又没专门学过,能自学到我这种地步已经是很有才了好不好。

宝亲王忍俊不禁,是了,你很有才…梅香听了这话脸反而更红了,不满地哼了一声,咱们走着瞧,早晚有一天我会赢过你的。

宝亲王又呵呵笑了起来,想赢我?那你可得好好跟我学,这世上可没有比我更好的老师了,我可等着你赢我的那一天。

梅香甩了甩手臂,似乎偷偷握了握拳,等着吧,我会青出蓝的,你做老师可不许藏私,否则我赢不了你就是你不尽职了…第一百九十二章 獒犬因着知府夫人两次拜访梅香,梅香又派明月去过知府宅邸,很快便有人打听到了她的身份,且这消息在锦州府很快传播开来。

梅香索性也不在隐瞒,之后上街都不在乔装。

也因此,梅香收到了一堆拜帖,都被她丢给胡嬷嬷拿去厨房生炉子了,至于那些顺道送礼物的,则是一概不收。

除了惦记着宝亲王之外,梅香感觉日子过得飞快,两个月好像眨眼就要过去了,待下次宝亲王回来,他们就该启程返回京城了。

梅香同胡嬷嬷商量了一下,准备出门采购些东西,回去后可以送人。

六月的西南白天如酷暑,一大早趁着天还不是太热,梅香一行便出府了。

四周护卫开道,梅香和牛牛坐在马车上。

婶娘…牛牛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梅香。

梅香好笑地看着牛牛一脸渴望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捏了捏他的小脸,笑着问道,怎么,有事跟婶娘讲?牛牛大力地点了点头,婶娘,我能不能养只小狗啊?怎么忽然想养狗了?府里那一对兔子还不够你折腾啊?梅香问道。

牛牛眼神飘了飘,他嘟了嘟嘴小声说道,小兔子很乖啦,但是…小兔子是女孩子养的,牛牛是男孩子,应该养狗狗才对。

梅香愣了一下,这个她倒是没想到,谁说小兔子是女孩子养的?没谁啦,不,是他们都这么说的,牛牛皱了皱鼻子,以前在庄子上,柱子、黑子他们家里养的都是狗狗,其他人家里养的也是够,就只有二妞家里养了几只兔子,那是她爹山上打猎逮回来给她玩儿的,他们都说男孩子养狗女孩子养兔子…原来还有这规矩,婶娘都不知道,既然这样,那今天带你去市场转一转,看有没有小狗卖。

梅香这话刚说完,牛牛的眼睛就变得亮晶晶,好像有东西在里面闪动一般,引得梅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牛牛支着脑袋,任凭梅香摸来摸去,其实他心里也很矛盾啦,柱子说男孩子长大了不能随便让人摸头,可是婶娘不是其他人,而且婶娘摸得很轻柔让人觉得很舒服。

牛牛就皱起了小眉头,心里矛盾的不行,一边觉得自己应该长大了,一边又舍不得这种感觉,真是愁人啊。

梅香把牛牛的纠结都看在眼里,心里不觉轻叹真是个好孩子,没有因为小时候受的虐待扭曲了心理已是很难得,能够走出阴影对别人放开胸怀,懂得欢笑和忧愁,这个孩子已经克服了困难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再养一条小狗没有问题,可是牛牛,那一对小兔子该怎么办呢?你不愿意养了,他们以后谁来喂啊?梅香坏坏地为难道。

牛牛脸皱成了一团,他思考了很久忽然望着梅香说道,婶娘,把小兔子送给小姨吧,小姨整天喊着在侯府里呆得无聊,那我把小兔子送给她,让小兔子陪她。

牛牛口中的小姨指的是还住在长乐侯府的褚红襄。

行啊,等咱们回了京城,你要亲自把小兔子给小姨送过去。

牛牛大力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梅香忍不住又摸了摸牛牛的小脑袋,这个孩子总是让人感到欣慰,他没有因为有了新宠物就把不喜欢的宠物丢弃掉,而且他对身边的人有心,褚红襄带着他玩了几次,他便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这个孩子应该是懂得感恩的吧…知道牛牛心里惦记着他的小狗,梅香干脆吩咐明月传话,先去集市再去逛街。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集市口,梅香怕他们人太多耽误别人做生意,便先让侍卫去里面看看,把卖小狗的摊主都叫出来。

过了一会,侍卫带了一个人过来,那人身后背着一个竹篮。

侍卫领着人来到马车前,命令那人放下竹篮,然后过来禀报。

回王妃,今日集市里只有这一个人买狗仔,只是他家的狗仔有些与众不同…明月在外面打起车帘,梅香带着牛牛从车上下来,牛牛迫不急待地跑过去看狗仔,旁边的侍卫赶紧跟上,不动声色地把卖狗人挡在了一旁。

梅香往前走了两步向竹篮里看去,待她看竹篮的东西,轻声抽了口气。

獒,梅香不敢置信地说道,獒为犬类,生于西域,梅香没想到居然能在锦州见到这种只能在书本上才能看到的动物。

听到梅香叫出了名字,卖狗人不由诧异地望向梅香。

梅香也将目光放到卖狗人上,这位大叔,你这卖的可是獒犬?夫人慧眼,竟识得獒犬…卖狗人态度不卑不吭不似普通商贩。

在《西域志》上看到过,没想锦州弹丸之地,居然也能见到此物,我可否问一下,大叔从何处得到这獒犬?这是我家养的母獒产下的獒仔,其他几只都没活下来,就剩了它一个了,卖狗人望着小獒仔的目光有怀念有不舍。

梅香看了看牛牛,牛牛正蹲在地上拿手指逗弄小獒仔,这獒仔牙还没长,眯着眼睛舔着牛牛的手指,牛牛呵呵笑了起来。

看来牛牛很喜欢这只小獒,但是这獒仔太小了,梅香便商量着同卖狗人道,大叔,我看这獒仔似乎尚未足月,离了母獒能活下来么?若是大叔愿意忍痛割爱,我愿意把獒仔和母獒一起买下来。

卖狗人低下了头,母獒已经死了…卖狗人沉痛的表情还有眼角闪烁的泪光,令梅香心里一震。

夫人,你给它找点羊奶或者其他动物的奶水,实在不行弄点小米糊糊喂它,它一定能活下来的,卖狗人沉声说道,语气中甚至含了一丝恳求。

梅香有些动容,大叔,獒犬养育与普通狗类不同,不知大叔可有时间,教教我家的人该怎么做?卖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目光转向篮子里的小獒仔,犹豫了一会说道,在下并未锦州府本地人,只能在这里多呆几日,之后便要离开此地,若是夫人不嫌弃,这几日里我可以教您府上的下人。

原来大叔并非本地人,那倒也方便些,那不如大叔这几日便住在我们府中,这样下人们跟着您学也方便些,梅香说道。

卖狗人想了想,最终道,好吧,在下就叨扰了。

买到了獒犬,牛牛的心事了了。

梅香让两个侍卫跟着卖狗人去拿行李,吩咐他们拿了东西就回宅子,让胡嬷嬷给卖狗人安排住处,獒犬需要的东西一并同胡嬷嬷说便可。

马车缓缓向城中心驶去,那里街面上的商铺卖的东西是锦州府最高档的。

为了避免把出土古玩买回家,梅香选择了布店。

虽然西南特色的衣裳在京城里不能穿,但是这些的人做的香囊、荷包和手帕倒是有些趣味,可以买回去送人打赏都可以。

梅香坐在店里挑选东西,牛牛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用手臂支着脑袋,小眼神左右飘来荡去,显然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

梅香几乎把这家店里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全都挑了出来,然后全部打包买走,不过就算如此也只用了四十几两银子。

梅香看看旁边堆在一起她刚挑出来的东西,忽然觉得有些不满意,毕竟是蛮荒之地,样子岁巧可做工根本没法同京城比。

梅香看了一眼旁边点头哈腰的老板娘,问道,老板娘,锦州府可有什么特产么?我问的是吃的,不是带土的…老板娘显然是位精明人,一听就知道梅香有忌讳,便不敢随口乱说,想了一会才道,夫人可去街口的茶楼看一下,他们店里卖的茶叶很特别,有些外地客商来锦州会专门去他们店里购买茶叶带走。

茶叶?倒不知西南产些什么茶…梅香问道。

这个啊,老板娘犹豫了一下,我是个粗人,茶叶什么的不太懂,夫人您去看看就知道,我说不好,反正那茶叶你在别的地方肯定没见过。

梅香失笑,粗人?粗人开绸缎庄子卖绣品?梅香让明月结了帐,牵起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牛牛往外走。

出了绸缎庄子,一眼便可看到街口的那家茶楼。

别说那茶楼的倒是有几分意思,店门口挂着三个招牌,前面一上一下分别写着普洱和花,后面一块招牌形状像鸭蛋,写着大大的私房茶。

梅香望着那座茶楼,心里忽然生起几分期待。

今天先是遇到了獒犬,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惊喜呢?牛牛心里记挂着小獒犬,想要赶紧回家,可看梅香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直接打道回府,小孩子撅了撅嘴就安静了下来,任凭梅香牵着他往茶楼走去。

梅香自然把牛牛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心里小小偷笑一下,这孩子还不错,没有因为不顺他的意就哭闹,懂得压抑自己的心思,不是个任性妄为的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他乡遇熟人茶楼装修大气典雅,竟有几分京城奢华的味道。

一进门,便有女伙计过来询问,客官,是买茶还是品茶,买茶在一楼有大厅也有包厢,品茶可去二楼大厅,也可去三楼包厢。

梅香的目光在店堂里扫了一圈,发现这里的伙计穿着都是同一样式,男女都有,且年纪有青年的也有年长的。

梅香又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伙计,年约二十来岁的妇人,相貌一般但气质不错,不谄媚又不失热情,很对梅香的胃口。

你们这里安排的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茶叶品质好不好,先上三楼尝一尝,梅香说道。

女伙计得了话,到柜台那交代了几句,然后带着梅香一行人往三楼去。

进了包厢,女伙计从门口的柜子里取出两张单子,一张递到梅香手里,一张自己拿着,她还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小截黑色的好像是木炭一样的东西,看那个样子似乎是笔。

梅香看着单子,心中诧异,还真被绸缎庄的老板娘说中了,这茶楼的东西她真是一样也没见过。

梅香干脆放下单子不看了,跟女伙计说道,你们店里的东西我从未听说过,既然来了,那就都尝尝吧,把你们店里每一样茶都来一杯。

女伙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您全都要?这么多茶水,您喝不完的…没关系,我们下面还有人守马车呢,梅香说道,今天出来跟着的下人护卫挺多的,足有二十来个呢,不信他们这么多人喝不完这些茶。

女伙计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脸喜色地在手里单子的每一项前都划了一道,嘴里嘟囔着什么奖金之类的莫名词语,这才退出包厢。

这座茶楼让梅香感觉有点怪异,但不是不好的那种,而是有点莫名的熟悉,但她又很确定自己从未来过这里,也从未见过与这座茶楼相似的店铺。

牛牛端坐在梅香身边,很是安静,梅香瞧着他的样子问道,是不是想那只小獒犬想早点回去?牛牛扭头望着梅香大力地点了点头,想,不过没关系,小獒犬回府里得先安顿下来,府里有现成的羊奶,它这会一定喝了羊奶睡觉去了,等我回去它就醒了,正好。

梅香点了点牛牛的小鼻子,你倒是聪明啊,知道这会小獒犬困了不会理你。

牛牛嘻嘻笑了起来,扭动着身子扑到梅香身上,把头埋进了她怀里。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久,女伙计带着几个人过来了,后面几个人手里都端着盘子,盘子上各放着四个茶盏。

那几个人一一八茶盏放到桌上,女伙计一边介绍,这一杯是糯米普洱茶,这一杯是桂花普洱茶…女伙计每介绍一杯,梅香便端起一杯放在跟前闻一闻香气,在把所有的茶都一一摆好,查看茶汤的颜色,之后才选中看着清澈透亮的两杯沾了沾唇。

倒是有几分特色,尤其这一杯糯米普洱,味道很是诱人…梅香说道。

这些还不是我们店里全部的茶,这只是普洱茶,下面还有花茶。

女伙计拍了拍手,门外又进来两名女子,一名女子手上拖着八个茶罐,另一名手上端着八个琉璃杯。

女伙计把琉璃杯一一摆到梅香面前,茶罐与琉璃杯对应放好,然后又拍了拍手,一名女子提着热水壶进来,那水壶应是特制地,嘴头特别长,女子把水壶递给了女伙计。

女伙计把水壶在桌上放好,打开茶罐,从里面取出一坨茶放入琉璃杯中,然后提着水壶便要往琉璃杯中倒水,旁边的护卫拦下了她。

女伙计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茫然地望着梅香。

护卫直接动手把琉璃杯往远处挪了挪,这才挥手示意女伙计可以往杯子里倒水了。

女伙计恍然,原来是怕她热水溅出来烫到夫人和小公子啊。

女伙计重新站位目测好距离,提着水壶的手臂往下一撑,热水从长长的壶嘴流出来落入琉璃杯中。

眨眼的功夫水满,杯子里的茶叶吸水后忽然散了开来,变成了一朵菊花摇曳飘荡在琉璃杯中。

如法炮制,第二杯里面的茶叶变成了牡丹花,第三杯里面是月季…八个琉璃杯飘着八朵不同的盛开的花朵。

屋子里的人都震惊了,这也是茶叶么?这不是花么?原来这就是花茶。

梅香同样难言一脸惊讶,店家这番心思果然巧妙,能把花儿弄成这样,想出这种点子的人定是一位妙人。

梅香为店家的心思惊叹,原来你们店里的花茶不是喝地,而是看地,果然是奇思妙想别无他家。

女伙计一脸自豪,跟梅香介绍道,夫人,你看这花茶漂亮吧,它可不仅只是漂亮给人看,这花茶泡出来的茶水一样可以养人,比如说这菊花茶,可散风清热,清肝明目和解毒消炎,再比如这牡丹花茶,可通内府三经、调理气血,延年益寿,还有这…梅香听着女伙计一一介绍各个花茶的功效,心里对制出这些花茶的人更加钦佩,同时也感到很好奇。

这花茶确实不错,是什么人想出了这么妙的点子,把花儿制成茶泡来喝?梅香不由问道。

不瞒夫人说,我们店里每一朵花茶都是由我家老板亲自挑选制成,从鲜花到烘焙到压制到成形,每一个步骤都是我们老板亲自操控,所以我们这花茶是论朵卖的,而且价格还不便宜…这伙计倒是淳朴,梅香轻笑了一下问道,你们家老板可在店中?不知可否请来一见?这…女伙计有些犹豫,老板倒是在店里,要不我去帮您问一下,敢问夫人您家是…?梅香看向明月,明月当即跟女伙计说道,我家主人乃宝亲王妃。

女伙计吃了一惊,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梅香。

还不给宝亲王妃请安,明月在一旁提醒女伙计。

梅香挥了挥手,免了,还不快去问你们家老板。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他乡遇熟人(下)是你梅香望着门口的女子,既陌生又熟悉,乍一看模样不似从前,但眉眼间却是那么熟悉,尤其是眼角下那颗泪痣,明明白白地告诉梅香,这人是老熟人。

门口的女子没有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了梅香一眼,目光闪了闪。

梅香反应过来,挥手让下人们退下,又对旁边不明所以的牛牛道,让明月带你到下面去看看,刚才上来的时候我瞧见二楼好像很热闹,你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好不好?好,牛牛乖巧地应道,仍由明月牵起他的手。

旁边的护卫有些犹豫,梅香解释道,不会有事的,你们守在门外就好。

屋子里的人都退下去了,只剩了梅香和门口默不作声的女子。

女子望着梅香,盈盈走到近前拜下,民女徐晓月拜见宝亲王妃,王妃别来无恙…梅香赶忙将她扶了起来,徐晓月,这是你…以前在那边的名字?徐晓月点了点头,一别经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王妃,您竟然已经嫁人了,还嫁给了宝亲王。

梅香抿唇微笑,你也是,我差点没认出你来,没想到你来了西南,还开起了茶楼,这茶楼这般别出心裁,也只有你才能做到了。

这些东西不过是把那边的东西照搬过来罢了,幸好我还记得这些东西怎么弄,虽然不是我原创的,但在这里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了,徐晓月说道。

徐晓月脸盘圆圆的,不似以前那般尖了,眉眼之间也颇显和睦,人的整个气质也变得圆润富态,一点也不像京城的那个孙玉兰了,跟梅香记忆中前世的那个人更是天差地别,看样子这几年她应该过得很不错。

梅香的目光扫过徐晓月的发髻,心中有些诧异,你还未成亲?徐晓月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像你们古人着急这种事,我们那里一般都是在二十岁以后才会考虑婚嫁,二十出头成亲的都算早婚了。

再说了,我在这里的生活才刚开始,还在适应这个社会,而且还没有遇到想嫁的人,我可不听什么媒妁之言,自己的终身幸福得靠自己找。

梅香心中一动,宝亲王对待婚姻的态度,大概就是徐晓月这般吧。

你一个人孤身在此,又不曾成亲,会不会惹来麻烦?梅香问道,还有你这个样子不怕被人认出来么?我听说锦州府来往的客商还是挺多的,你不怕被京城来的人认出来?徐晓月听到梅香的问话有些惊讶,随后又释然了,你可真是放得下,当年我离开京城后,你是不是以为我同青木管事就断了联系?我当初说了不会干涉你以后的生活,你想去哪里生活便让青木送你去哪里,青木同我说过全都帮你安排好了,之后我便没有再问过他,梅香说道。

徐晓月不禁失笑,我很久以前就想到西南来旅游,九寨沟,西双版纳,还有香格里拉,可惜那时候忙着工作没有空,所以青木管事问我想去哪里,我就想来这边。

正好青木管事知道你手里有产业在西南,便与那些人联系,把我送来这边,托他们照顾我。

这几年承蒙他们关照,我才能在锦州府立足又开起了这个茶楼。

你真是没有野心啊,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产业,你恐怕不记得你爹娘留了一家药铺给你,那药铺的总店就在锦州府,在西南其他地方也有分店。

说起来,开茶楼的本钱都是药铺那边借给我的,地方上官面上也是他们帮我打点,这样算下来,我这家茶楼的东家应该是你才对…梅香笑着摇了摇头,你都说我没野心了,这茶楼你还是好好地自个经营吧,若是觉得亏欠了我,等哪天我落魄了,你赏我一顿饭就是了。

徐晓月闻言挑了挑眉,很是不赞同梅香的话,你落魄?你可不能落魄,我还靠你罩着呢,你要是落魄了,我八成也不行了,所以你可得好好地。

见徐晓月说得认真,梅香抿唇笑了,以前她可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能同孙玉兰像相交已久的朋友一般叙旧,这世上的事果然是无常啊。

离开茶楼的时候,徐晓月命人包了许多普洱茶和花茶,梅香吩咐明月给钱,被徐晓月拦了下来。

好了,你若要给钱便是看不起我,这点茶叶难道我还送不了,快快把你的银子收起来,若不然我这里以后可不欢迎你来了,徐晓月笑着道。

梅香也不矫情让明月收起了荷包收下东西,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回京城了…那你可要保重了,那会正是天儿最热的时候,你走前派人来我店里拿些茶叶,路上喝了可以解暑,再不济回去还可以做人情,徐晓月说道。

原本我今日出来就是打着买特产带回去的主意,刚在绸缎庄那边的老板娘介绍了你的茶楼,没想到就这么巧见到了你。

这点茶叶肯定不够送人,你先拿回去喝着,我专门给你备下,过几天你派人来取便是,徐晓月想了想又说道,我猜你也不晓得这边有什么特产了,光听那些商人说买不到真正的好东西,你好歹也是亲王妃,一般的东西拿出来掉身份,我再帮你准备几件子拿地出手的东西吧。

那感情好,我可不正为这个发愁呢,前头看了几家都相不中,买下的也不是很合意,有你帮我可免了我一项烦恼,我这里先谢谢你了,东西尽管往好里头找,咱不缺钱…回到宅子,牛牛在得到梅香允许后跑去看他的小獒犬了,梅香吩咐宝珠把刚买的花茶取出来泡了一朵。

白瓷近乎透明的茶杯里一朵淡菊盛开,隐隐的香气随着热气飘了出来。

梅香捧着茶碗来到廊檐下,望着满园盛开的鲜花,心情愈发惬意。

好久没有这般心情舒畅了,梅香之前从未后悔过冒险救下孙玉兰,而今天看到孙玉兰活得很好,心里更加肯定了自己当年做的决定。

孙玉兰的改变,让梅香对改变前世的命运更加坚定了信心,同时向梅香证明了,只要努力生活总是会变好的。

梅香饮一口热茶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笑容久久不曾散去。

新来的那位养獒人本性赵,府里的人都叫他赵大叔。

赵大叔平日人不多话,但是为人并不冷漠,对小獒犬非常细心。

牛牛带着柱子黑子整天围着他和小獒犬转,没几天就成了赵大叔的小尾巴。

梅香觉得赵大叔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眸承载了太多东西,而且他身手应该不错。

宝亲王回来听说府里多了这么一号人,自然同赵大叔谈了很久,甚至从屋里谈到了练功房,从他们出练功房时的状态来看,两个人打得都很尽兴。

本来赵大叔在梅香他们准备回京的时候就该离开,但跟宝亲王谈过话后他决定跟随宝亲王一家上京。

其实赵大叔本来也没有确定的目的地,他只是在锦州府呆了一段日子后不想继续住下去了才打算离开,至于去哪里却是没有决定。

梅香听到这个消息后问宝亲王,赵大来历不明,王爷不怕他留下来别有用心?宝亲王沉默了一会说道,他虽然没有挑明身份,但从他的只字片语中我已经猜到他是谁了,他是个可怜人,也是为值得尊敬的人,所以我想帮他…梅香一愣,问道,他是谁?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他本名应为赵庆,出身前朝名捕世家,他们家祖上就是捕快出身,很有名气,被他们捉到的罪犯无不是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之人。

前朝末年,赵庆与他父亲奉命前往西域抓捕一伙江洋大盗,可惜一去两人均是杳无音信。

赵家的仇人趁机杀上了赵家,一夜之间赵家满门无人生还,当时的事情闹得很大,可惜赵家仇人太多了,朝廷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后来只能不了了之。

没想到赵庆还活着,如今他回到故土,已是物是人非,现在想要查找当年的灭门凶手怕是很难很难了…梅香闻言也不禁动容,难怪赵庆的眼神会如此悲伤,他没有放弃么?宝亲王摇了摇头,像他如今这般,查找仇人,找到仇人报仇,这些已成了他活下去的动力。

王爷,赵庆是否已经知晓你猜到了他的身份?梅香问道。

他应是知晓了,我与他都未挑明,但是我承诺他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帮他。

所以他才会同意留下来,随我们一起进京?几十年过去了,线索什么的早就化成了尘埃,中间又隔着战乱,他想要查找也无从查起,所以去哪里又有何妨…不过,我觉得他可能在京城也呆不久,等回去了我再安排个人专门照顾獒犬,赵庆不是我们府里的下人,随意他来去便是。

第一百九十五张 意外六月底七月初的天气,酷热难当,为防止中暑,梅香一行人每日天未亮便开拔,到了中午便停下来休息,这样一天只有上午赶路,比他们离京时候的行程慢了一倍。

这一夜梅香一行歇在官驿,丑时刚过大家便起床开始收拾,准备趁着日出前上路。

牛牛还没睡醒,被乾嬷嬷抱在腿上喂早餐,小脑袋一点一点,嘴巴倒是听话地自动张开吞下喂过来的食物,闭着眼睛嚼啊嚼。

梅香伸手打了个哈欠,虽说现在白天只有半天赶路,但是这么早起床还是教人瞌睡地很。

宝亲王从砂锅里舀了一碗米粥递给梅香,梅香夹了筷子腌脆小黄瓜放进嘴里,就着清淡的米粥,旁边有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可是因为起床太早没什么胃口,除了宝亲王吃了三个外,其他人都没有动。

宝亲王见梅香就只喝了一碗粥,劝说道,光喝粥怎么能行,再吃个包子吧?吃不下,没胃口,梅香摸了摸肚子说道,让宝珠打包几块点心,呆会饿了在车上吃好了。

门外侍卫求见,宝亲王招他进来回话。

启禀王爷,刚才属下同驿站养马人交谈,他告诉属下今天十有八九会下暴雨,属下不好辨其真假,但是前方一段路路况不好,万一途中遭遇暴雨,车队恐难行进,所以属下以为还是该禀报王爷,请王爷定夺。

暴雨?那养马人可信么?宝亲王皱眉问道。

养马人自称在这个驿馆服役二十多年了,对察看附近天色判断天气变化很有一套,属下找驿馆的差役询问过,其中也有两人说可能要下暴雨…宝亲王以前来回西南都是快马加鞭风雨无阻,现在拖家带口地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来去潇洒无顾忌,要真有暴雨那今天就不能行路了。

宝亲王扭头看向梅香,看到她眼底淡淡的疲倦,心中有些心疼,便干脆说道,既然如此,姑且相信他们的话,今天咱们不走了,在这驿馆多休息一天。

梅香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吩咐丫环们赶紧去通知下面的人,又让乾嬷嬷带着牛牛回去继续补觉。

因着要在这里多住一日,他们一群人今天的三餐就要在驿站里解决,梅香连忙带着宝珠去驿站的厨房查看食材,若是不够吃的还得派人出去采买。

好在驿站里目前就梅香他们一家在这住着,他们这么折腾一番也没人提什么意见。

只是苦了驿站的差役,陪他们早起,这会天还黑着又要把行李搬回去,尤其是厨房的人最辛苦,他们比梅香起得还要早,丑时没过就把早饭做好了。

梅香瞧着厨房里几个厨子一脸困倦,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动作麻利地看过驿站储备的食材,东西应该够他们今天吃的了,便吩咐明月给几位厨子一人赏了一个二两银子的荷包。

几位师傅辛苦了,我看东西足够了,倒不用专门差人去采买,若是几位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让他们去做,忙了这一阵子,大家都赶紧去补补觉吧。

处理完吃饭的事,梅香带着明月她们回自个屋子,胡嬷嬷正带人把刚才收拾起来的床铺被褥重新铺回床上,脸盆等洗漱用具也一一摆好。

梅香瞧见胡嬷嬷忙碌的身影,不觉有些心疼,上前拉住她说道,嬷嬷,您别忙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几天连着早起,你也劳累了,这些活计让丫环们做就是了。

嬷嬷不累,以前年轻的时候,跟着长公主到处跑,那个时候可是早出晚归,比现在辛苦多了,胡嬷嬷笑着道,王妃快去擦把脸再上床歇着,老奴瞧您眼角下面都有印子了,想是这几天累着了,呆会老奴带着宝珠去厨房给您熬鸭子汤,这天气热了吃鸡容易上火,还是吃鸭子好。

嬷嬷您别忙了,这个驿站这么小,能够咱们吃喝就不错了,其他的就别这么讲究了,我就是睡地不够,一会补补觉就好了。

您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要是把嬷嬷累着了,我可不依了,梅香撒娇道。

好好好,老奴这就去休息了。

梅香又擦了把脸,宝亲王也从外面回来了,他刚才去检查行李了,为防着下暴雨,宝亲王命人把所有行李都从马车上搬下来放进屋子里,马房是有篷子的所以不用担心马屁,车厢太单薄了,宝亲王吩咐驿站的人找了一间空着的库房,把车厢暂时停了进去。

丫环们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下,梅香上前把宝亲王解衣服,宝亲王抓住她的手,说道,我自己来就好,你不要忙了,趁着天还没亮回床上再睡一会。

心知宝亲王不是客气,梅香停下了手,问道,那你呢?不再睡一会了?我不太困了,不过可以陪你躺一会,你先去躺下吧,我擦把脸就来,宝亲王说道。

宝亲王洗漱更衣回来,梅香已经躺在床上抱着薄毯睡着了,有微风吹进来拂过她的发丝,宝亲王皱了皱眉,转身把旁边一扇开着地窗户关上,这才轻手轻脚上了床。

宝亲王没有立时躺下,他借着烛光望着熟睡的梅香发了会呆,然后才吹熄了烛火靠到梅香身边闭上了眼。

刚刚还热闹喧嚣的驿站好似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想着趁太阳出来之前再睡一会,只有守门的差役打着瞌睡坐在门房里喝茶提神。

当宝亲王睁开眼睛醒来时,外面已经飘起了雨点,开始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一会便密集起来,天空被乌云遮盖,阳光尚未照耀大地便被掩去了。

外面院子里仍然静悄悄地,天没亮大家都还在睡梦中。

宝亲王掏出枕头下的怀表看了一眼,已是辰时三刻了,他扭头看看好梦正酣的梅香,把毯子往上给她盖了盖,轻轻地起身穿衣。

宝亲王轻轻推门,这会守在门外的人是宝珠,宝珠正要开口询问,宝亲王挥手示意她无事。

嘭嘭,敲门声从远处传来,宝亲王侧耳倾听,应该是有人在敲驿站的大门,只是声音都传到他们院子了,可见敲门的人用力有多大…第一百九十六章 雨天来客(上)天上忽然划过一道闪电,随后雷声滚滚而来,远处的敲门声被雷声掩盖,变得若有若无,雷声止歇,嘭嘭之声更大更快了。

宝珠脸上变得惊疑不定,她显然也听到了远处的敲门声,暴风雨之下那声音仿佛敲在人的心房上,令人胆颤心惊。

去把墨染叫过来,宝亲王沉声吩咐道。

宝珠领命而去,不一会便同墨染一起回来了。

看着速度,显然墨染早就在待命了。

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打听一下来的人是谁,跟驿承交代一声,让他不要乱说,宝亲王吩咐墨染。

墨染领命下去了,宝珠提了热水过来,给宝亲王冲了一壶热茶后便下去了。

宝亲王回到屋里,梅香还在睡觉,额头上有薄薄的细汗,宝亲王拿起床头的帕子帮她擦了擦,又把粘在她脸庞的碎发拢到后面。

宝亲王把窗户打开一条细缝,凉风丝丝渗入屋内,吹散了一屋子的闷热,他点上烛火坐到窗边,拿出本书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雨越下越大如瓢泼一般,一道道闪电轮番划过天际,瞬间照亮了院子,震耳欲聋的雷声一阵又一阵。

院子里陆续传来人声,看来大家都被吵醒了。

梅香揉了揉眼睛,这一觉睡得好沉,感觉似乎比睡前更累了。

梅香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感觉嗓子有点痒,不禁咳了两声。

来,先喝点水,宝亲王从背后把梅香揽了起来,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温热的茶杯放到梅香嘴边。

梅香混身慵懒,就这宝亲王的手喝干了茶水,有了茶水滋润,喉咙舒服多了。

什么时辰?宝亲王拿出怀表看了一眼,巳时了,你要不要起来?梅香轻轻嗯了一声,已经这么晚了,外面雨真大,幸好我们没有走,天都亮不起来了。

梅香借着宝亲王的胸膛靠了一会,静静听了会外面的风雨声,暴风雨令人心神无法宁静,她撑起身子往窗户外面望了望。

宝亲王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梅香的衣裳,梅香接过来穿好,起身去后面洗漱了一下,转回来看到宝亲王拿着一件薄披纱站着等她。

天气变化有点大,你把披纱戴上,别着了凉,宝亲王拿着披纱绕过梅香的肩头给她披好,又把结带给她系上,别看这会凉快了,这种天气最容易生病了,中午让厨房多熬点热汤喝。

雨声中夹带了脚步声,是墨染回来了,他在屋门口脱下雨衣交给宝珠,这才进屋回话。

原来刚才敲门的人是一个小官,他带着家眷在附近经过,不想遇上了暴雨,便来此处驿站投宿。

…王爷,那人的印信属下也看过了,确信属实,他们自来西南的明德,也是从锦州府一路过来,他们出发的比咱们晚,行程比咱们快,这才赶上了咱们。

那人带着一个妇人,一个小孩,还有五个家丁和两个丫环。

那人说是老家有长辈亲人去世,要赶回去守孝,才会这个时候赶路。

属下瞧不出真假,但那个小孩子似乎精神不太好,看上去像是连日赶路造成地…宝亲王沉吟了一会说道,他们人不多,即便想做什么也不足为惧,派人专门盯着他们。

你吩咐下面的人不要太松懈了,侍卫们轮班巡逻。

是,墨染应声退下。

梅香把屋门打开,透透气,好不容易凉快了。

宝亲王瞪了她一眼,别贪玩,不许站在门口。

梅香抿唇笑道,知道啦,你快赶上胡嬷嬷能唠叨了。

宝亲王挑了挑眉看着梅香,梅香赶紧笑嘻嘻地倚在他身上,问道,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看这个样子似乎会下一整天,咱们现在还没出西南,下面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西南山多山路又崎岖,下过雨后的路确实不好走,宝亲王说道,这也没什么,反正咱们也不赶时间,大不了在这里多呆几日,这个驿站附近有几个地方景色不错,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我也听人说西南景色很是与别处不同,值得一去,可惜这次来只在锦州府呆着了,梅香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听人说?宝亲王疑惑地问道,梅香在锦州府也只同刘张氏接触过,最多再加一个知府夫人,内宅妇人如何知道外地景色?梅香眼珠转了一转,一个朋友说地,她就住在锦州府,性子跟你有些相似,不喜欢约束,正好她无父无母无牵挂,她除了经常茶楼之外就在四处走走,自称是什么‘旅游’。

哦?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个随性的朋友,女子孤身一人立身在世很不容易,你这个朋友真能做到你说的这样?宝亲王有些不信。

梅香抿唇想了想,她是这么跟我说的,而且我相信她,她没必要骗我…宝亲王盯着梅香的眼睛看了许久,说道,我相信你说的,若你这位朋友真如她自己所言,那她倒是一位奇女子了。

梅香心中暗道,徐晓月可不就是一位奇女子么,只是此奇非彼奇了。

嘭嘭嘭嘭,远处又有敲门声响起,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响更急促,明显新来的人比前一批人更焦急。

梅香不禁叹道,今天这驿站可真热闹了,一场大雨把大家都逼到这里来了。

宝亲王皱了皱眉头,心中暗忖,这个驿站的位置比较偏僻,平日里并不会有太多人从此经过,今天可真是巧了。

不用宝亲王吩咐,墨染已经带着人过去看了。

这一次事情好像并未如想象中顺利,远处人声闹哄哄地,都传到这边来了。

梅香皱眉看向宝亲王,宝亲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说道,我带人出去看看,你安心等在这里。

梅香点了点头,取了雨衣帮宝亲王穿上,目送他唤了几个侍卫,带着人出了院子。

梅香沉下脸色,不知是不是受暴风雨的影响,她总觉得心神有些不宁。

牛牛起来了么?梅香问守在一旁的明月,明月刚与宝珠换班,轮到宝珠去休息明月守门了。

奴婢刚才过去看的时候少爷还没起,乾嬷嬷一直守在那边,刚才胡嬷嬷起来也往那边去了,好像是小少爷睡地有些不安稳,明月回道。

梅香快步往牛牛住的屋子走去,责问道,既是小少爷不好,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刚才乾嬷嬷派人过来禀报的时候王妃还睡着,王爷拦了奴婢,正好胡嬷嬷过来,胡嬷嬷便说她过去看看,明月解释道。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一起来就要告诉我,梅香吩咐道。

明月面上应了是,在心里偷偷吐了吐舌头,胡嬷嬷吩咐过她们几个贴身丫环,王爷和王妃独处的时候,只要不是大事就尽量不要进去打扰,她们几个可都放在心上呢。

毕竟这位十九皇子并不是真正的宝亲王府少爷,对她们这些跟着梅香的人来说,梅香和宝亲王恩爱和睦才是最重要的。

守在牛牛门外的丫环轻轻推开门让梅香进去,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一扇窗户半开着。

梅香走到床边,见胡嬷嬷抱着牛牛半躺在床上,她一下下轻拍着牛牛的背,嘴巴附在牛牛耳边轻声呢喃着什么,乾嬷嬷脸色潮红皱着眉头站在床边望着两人。

梅香挥手免了胡嬷嬷和乾嬷嬷行礼,坐在床脚处,眼神温和地望着趴在胡嬷嬷怀里打着呼噜地牛牛,看样子他已经安稳下来了。

胡嬷嬷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轻,最终停下了拍抚,她跟乾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把牛牛放回了褥子上。

牛牛在褥子上蠕动了几下,找到舒适地位置继续呼噜起来。

胡嬷嬷小声跟乾嬷嬷交代了几句,然后随着梅香出了屋子。

王妃,刚才小少爷是被雷声给惊到了,才会魇在梦里出不来,这会已经睡安稳了,胡嬷嬷说道,不过小少爷睡得时辰不少了,老奴估计他一会就该醒了,他自己睡一会自然醒过来,就不会记得做梦的事了。

梅香点了点头,随即又往牛牛屋子那边瞥了一眼,问道,乾嬷嬷她是怎么回事?梅香指派乾嬷嬷专门照顾牛牛,为得就是处理这些急发事情,丫环们虽然也可以照顾,但毕竟没有带过小孩子的人有经验,乾嬷嬷这次有些令梅香失望,总不能每次牛牛那边有事就找胡嬷嬷,那还要乾嬷嬷做什么?胡嬷嬷苦笑了下,王妃,人做事总是得学着来,乾嬷嬷以前照顾的小孩子不是她自己的儿子就是她孙子,她没照顾过少爷有些事情就疏忽了…其实乾嬷嬷处理的已经很好了,她跟胡嬷嬷一样让牛牛趴在她身上安抚他,只是她以前做惯了粗活,手上力气不觉大了些,拍得太用力了弄得牛牛反而更加不安生。

而胡嬷嬷是照顾过梅香地,在很多细节方便会考虑地更周到。

如今,有了胡嬷嬷提醒,乾嬷嬷以后就会注意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雨天来客(下)梅香往院门口看了一眼,转身吩咐守门的丫环,呆会少爷醒了,让乾嬷嬷带他来我屋里。

丫环轻声应了是,梅香点了点头。

胡嬷嬷也听到了远处的吵闹声,王妃,外面这么吵是不是来了外人,要不要老奴带人过去看看?不用了,王爷和墨管事已经带人过去了,这已经是第二波了,只是这次来的人似乎有点麻烦,这个样子吵法我估计他们可能不是官眷…这里是官驿,普通老百姓是不能进来地,看雨这么大外面那么吵,恐怕真是附近的百姓过来躲雨,那可真是麻烦了。

不让他们进来躲雨太不近人情,让他们进来又会坏了规矩,不知道宝亲王会怎么处理。

嬷嬷,您陪我到屋里说会话吧。

梅香说完这话又想起了什么,扭头吩咐明月道,去跟下面的人说一声,驿站里住了其他人,教她们无事不要乱走动,若有事需要出院子办,就找家丁帮忙,守院门的那几个人着重提个醒,不要放外人进来,不管他们说什么明月领命而去,胡嬷嬷跟着梅香进了屋子,昏暗的烛光下映着梅香的脸色发黑,便劝解道,王妃别担心,王爷不会有事的,别人听到咱家的名声就该吓破胆了,再说咱们出来带的侍卫不少,除非他们不要命了才敢打咱们的主意。

嬷嬷说的是,我是被这暴雨搅了心情,本来想着能休息一天,却被这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给弄地心里乱糟糟地…梅香这边同胡嬷嬷正说着话,门外一个小丫环跑过来禀报,王妃,有客人求见。

什么人?梅香问道。

来人说是之前住进来的官眷,想过来为刚才打扰王妃休息请罪,还有他们家小孩子生病了,想跟我们讨要些药材。

那人可知咱们家的身份?奴婢听她说话似乎是不知,听她口气大概只以为咱们家是京里的哪位将军府的家眷。

将军府的家眷?倒也有几分像,普通官员出行可不会带这么多侍卫。

其实说他们是将军府家眷也没错,宝亲王可不就是西南大将军么。

把人请过来吧,叮嘱其他人不要乱说话,梅香说道。

杜秋婵跟着丫环往里面行去,她皱着眉头是因为担心儿子的病情,眼角余光扫向四处,是为了更多的了解这家官眷,好求得对方施恩。

院子里侍卫果然很多,普通家丁也是行走有力,可见腿脚上也是有些功夫地,杜秋婵对之前的判断更加肯定了,这定然是某户人家定是京城将军府的一员,这样的人家出门必是备着草药的。

梅香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烛光映照在女子脸上,映出如皎月般洁白的脸庞,一双秋水眸泛着盈盈泪光,眼角淡淡发红。

夫人,请坐,梅香让旁边的丫环给杜秋婵看座。

杜秋婵谢过后并未上座,而是屈膝跪在了地上,小妇人杜秋婵,求夫人开恩。

梅香眯了眯眼,她对这种带有强迫性质的求取向来有些反感,夫人太客气了,不知我有何处可帮你?杜秋婵看出了梅香的不悦,急忙说道,是小妇人唐突了,只求夫人看在我爱子心切的份儿上不与我计较。

梅香轻笑,你说了这半天还没说道正事。

杜秋婵抬头怯怯地看了梅香一眼,不瞒夫人说,犬子在路上染了风寒,无奈又遭暴雨淋了雨水,病情加重,我等询问了驿承,官驿里并未备有草药,可是如今暴雨不知何时才会停歇,这里距离最近的城镇也有百里地,犬子病情等不得,所以小妇人才厚着脸皮来求夫人,想问夫人借些草药。

原来是你儿子生病了,这倒是情有可原。

你们可找郎中给孩子看过?有没有配药的方子?梅香问道,我这里倒是有些常用的药材,但不知合不合用…杜秋婵见梅香愿意给药,脸上大喜,方子是有的,我家夫君些许懂些歧黄之术,以为犬子开好了药方。

杜秋婵从怀中掏出方子,胡嬷嬷接了过来又递给梅香。

梅香看了一遍,说道,这些药材倒都是常用的几种,正好我这里备着都有,看你疾病心切,小孩子病情耽误不得,嬷嬷,你带人把这方子上的药材取出来。

梅香把方子又给了胡嬷嬷,胡嬷嬷应声退了下去,杜秋婵有些心急,起身便想追着她同去,却被门口的丫环拦了下来。

梅香看着杜秋婵一脸急色,劝说道,夫人不要着急,我下面的人知道该怎么做,你耐心在这里等一会就好,我们府里下人多,免得冲撞了你…在别人的院子还是不要乱跑地好。

杜秋婵脸上一红,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忙转身回来跟梅香请罪,请夫人恕罪,小妇人实在是担心孩子,才做出了逾矩之事,并非有意为之。

梅香又打量了杜秋婵一番,觉得她的态度还算真诚,体谅她一片慈母之心,便也不同她计较。

刚听夫人说令公子在路上便染了风寒,那为何还要勉强赶路?小孩子生病还是要尽早医治才好…杜秋婵脸色一白,表情有些凄楚,她犹豫了一会才说道,老家那边催得急,夫君生怕赶不及回去见我婆婆最后一面,所以路上赶了些,本来在前面的镇子也是配了药的,只没想到遇到了暴雨,把行李和药材都淋湿了,孩子也淋了雨,病情有了变化,以前的药便吃不得了。

梅香目光微闪,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这女子的夫君做事鲁莽了,只是梅香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这女子看上去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她还是觉得有点问题。

原来如此,真是苦了孩子了,梅香又问道,不知令夫何处高就?杜秋婵眼睫微敛,摇了摇头回道,老人一去,夫君必然丁忧在家,什么高就都没有了,只有等三年后再由朝廷分派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补的鹿肉(上)胡嬷嬷带着人取了药材回来,除了方子上的药,她还多拿了一小块人参。

梅香点了点头,让胡嬷嬷把药直接交给杜秋婵,那块人参是五十年份的,不值什么钱,夫人一并拿过去吧,算是我对孩子的一点心意。

杜秋婵打开药包看了看,需要的草药都在了分量也足够,再加那一小支人参,儿子有救了。

秋蝉再次谢过夫人,等小儿康复,秋蝉定带他来叩谢夫人,让他亲自给夫人磕头。

这就不必了,大家萍水相逢,有缘同住一处官驿,能相帮的地方自该帮一下,梅香说道,夫人心里记挂着孩子,我就不多留你了。

梅香端茶送客,杜秋婵心里着实挂着孩子,拿上药包就往外走,雨水不免落到了她身上也不曾察觉,只有药包抱在怀里护地严严地,后面的丫环举着伞小跑着才勉强跟上她。

胡嬷嬷挥手让其他丫环都退下去,她给梅香倒了一杯茶,问道,王妃,这位杜秋婵夫人刚才说的话,您信不信?她的话只能信一半,孩子生病应该是真得,看她焦急的样子不似作伪,但至于其他的,她所言顾左言他,说了半天,除了她叫杜秋婵之外什么也没告诉我,梅香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她夫家在哪里,还有她家男人之前任的什么官职都不肯说,看来这一家人有些见不得人啊…胡嬷嬷不禁皱起了眉头,那我们该怎么办?不怎么办,梅香摇了摇头,就像我之前说地,萍水相逢,我已帮了她,至于其他我们不必管,等这雨停了,咱们就继续赶路,不必管他们,他们要过他们的独木桥,咱们走咱们的阳关道,大家谁也碍不着谁…只要在大家都住在驿站里的日子里不要出事就行了。

梅香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门口,目光望向远处,眉头轻蹙。

胡嬷嬷在一旁看着,心里了然地偷笑,王妃这是在担心王爷了,原本觉得王妃与王爷年纪差得太大,感情会不和睦,如今看来她完全是瞎操心了,王爷和王妃心里都有彼此,只是他们还未察觉罢了。

院门那里终于又有了动静,宝亲王带着人回来了,梅香迎到廊下,帮宝亲王脱下雨衣,又进屋取了干净的布斤为他擦拭稍进衣内的零星雨水。

宝亲王自己动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来的是几个附近村子的农民,据说是昨天上山本来打算今天返回,没想到暴雨来得太快,把他们淋到了路上,驿承不允许他们进来,所以在门口吵了起来。

我见他们实在没有其他地方能躲雨,就让驿承把差役休息的屋子腾了一间给他们。

原来是村民?王爷怎么肯定他们说得是实话?梅香问道。

这驿站里有几个差役认识他们,据说是同一个村子的,想来应该不是骗人了。

梅香想了想说道,依我看,这几个村民平时怕是经常来驿站这里,只是今天因着咱们住在这里,下面的人不敢坏规矩,驿承也怕不好跟咱们交代,这才把他们拦在了外面,若不然哪里的村民这么大胆子敢跟官驿的人吵架?宝亲王侧头看了看梅香,眼中含笑,瞧着梅香一副自得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聪明,你猜得很准,我就是看出来他们跟驿站的差役们很熟悉,才让他们进来地,若是来路不明的人,别说是附近村民,就是附近的富户也不能放进来。

来路不明啊…梅香叹息了一声,说起来,最早住进来的那户官眷好像是来路不明哦,那家的女主人刚才来问我讨要药材给他们家小孩子治病,我问了几句,她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透漏,看样子像是故意保密。

宝亲王看了看院子中滂沱的大雨,谁没有点秘密呢,只要他们碍不着我们,管他们做什么。

梅香眯眼笑了,我也这么觉得…牛牛睡醒了,乾嬷嬷抱着他过来见梅香和宝亲王,梅香瞧着他懒懒的样子,眉眼间不见忧愁,果然如胡嬷嬷说的一样忘记了刚才的噩梦。

因着驿站里多了两伙人,梅香早早就让王府的厨子们去厨房烧午饭,免去了驿站厨子们辛劳。

听说后面进来避雨的村民是从山上下来的,梅香就差墨染过去看一下,如果他们手里有猎物,便买下来给王府众人打牙祭。

墨染出去了一会,回来时带了四只兔子,两只狍子,三只山鸡,还有一只鹿,可说是满载而归啊。

兔子和山鸡似乎是用陷阱捕捉地,都还活着,狍子和鹿是用箭射死地,必须得先吃掉。

梅香让人给兔子和山鸡喂了点吃的,天气热活物比死物更容易保存,狍子和鹿全都炖了,一行近百号人,人人有份。

鹿肉的精华部分都上了宝亲王和梅香的桌子,梅香是头一回吃鹿肉,仔细嚼了嚼,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地,就是更有嚼劲更硬了一些。

看牛牛也只吃了几块就不肯吃了,也知道鹿肉有些费牙口。

宝亲王似乎很喜欢鹿肉的味道,整锅鹿肉有一半进了他肚子里。

胡嬷嬷带人过来收拾碗筷的时候,看着几乎见底的鹿肉锅,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就连梅香都察觉到她诡异的眼神频频向她看过来。

外面的暴雨一点要停歇地意思也没有,天乌黑黑,屋子里不点灯烛就无法视物。

众人用过午饭便开始犯困,大家都觉得这吃的不像是午饭,更像是晚饭了。

乾嬷嬷把牛牛抱回去休息后,梅香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宝亲王在旁边看到她眼角的泪花,笑道,困了就休息,别硬撑着,咱们今天就是专门休息了,什么事情都不做。

梅香一想也是,平时这时候也是要午休地,只是今天早上睡了两节觉,时间挺长但休息地并不好。

梅香洗漱了一下换衣上床,她刚把薄毯盖好,就发现旁边的床铺凹了下去,原来是宝亲王和衣躺到了床上。

梅香抬头看看旁边桌子上放着两盏灯,而宝亲王正悠闲地举着本书。

灯会不会太亮?宝亲王问。

不会,梅香说完把手帕往眼睛上一遮,就这样睡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补的鹿肉(下)屋门关上了,窗子也只留了一道缝隙,隆隆的雷雨声被遮在了室外。

屋子里有些沉闷,烛火炸出一道火花,光线晃了一下,宝亲王的目光从书上移到旁边的梅香身上。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月白色的帕子遮住了眼睛和额头,小巧地鼻头微微上翘,昭示着主人不是个容易屈服的人,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主人的气息飘散在空气中。

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季,梅香的身上也总是凉凉地,午睡总要盖着薄毯,也不需要人打扇。

宝亲王觉得手心有些干热,他悄悄地握住梅香露在毯子外的一截玉臂,入手微凉似乎缓解了些微他手心的热度。

宝亲王不自觉地往梅香身边靠了靠,书已经丢到了床头,大手揽住梅香瘦弱的肩头。

梅香忽然蠕动了几下,宝亲王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待梅香停下不动了,他看了一会,发现梅香并未醒来,这才呼出一口气,把梅香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薄薄的布料传递过来微凉的体温,宝亲王舒服地叹息了一声,他把梅香额头上的帕子丢到一边,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梅香的额头。

宝亲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凝视着梅香的红唇,身心前所未有地燥热。

梅香在睡梦中感觉自己似乎靠在了一个火炉上,身周的热气熏得她微醉,身体也渐渐热了起来,她想离火炉远一些,可是越走离火炉越近了,热气扑面而来,她不自觉地唔了一声,热气似乎贴在了她的面颊上,只一瞬间便离开了。

梅香畏寒的体质令她对热源有莫名地亲近感,她动了动身子寻找到合适的姿势,热气环绕在身周却又不会灼伤她,这个样子最舒服了。

宝亲王看着梅香动了几下又安静下来,看着她泛着水光的嘴唇,嘴角轻轻翘了起来,这个表情真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这一天就这么睡睡醒醒过去了,直到晚上大雨也没有停歇的迹象,大家只好用了晚饭就早早休息。

也许是白天睡得太多了,梅香一点也不困,正好宝亲王捧着本书倚在床头看,她便也取了本书靠在宝亲王胸前,两个人一起借光。

当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时,梅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看到宝亲王迅速地着装完毕,而梅香背后靠着的也换成了靠枕,她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起身穿衣。

我带人出去看看,你把胡嬷嬷她们都叫过来,把门窗关好,宝亲王摸了摸梅香的头。

梅香漠然地点了点头。

宝亲王打开门披上雨衣离去,墨染带着护卫迅速而整齐地跟在他身后。

梅香看着宝亲王的身影消失在雨夜里,这才叫上守在门外的丫环们往牛牛那边走去。

牛牛正坐在床上跟柱子和黑子玩跳棋,这个东西是宝亲王给他做的,牛牛似乎很喜欢,只要不出屋门就会拉着柱子和黑子陪他玩。

乾嬷嬷正站在床边,见到梅香进屋似乎松了口气,床上的三个小孩子可能没发现远处的吵闹声,但乾嬷嬷和丫环们早就听到了,只是她们碍于身份不能表现慌乱罢了。

牛牛,到婶娘那边陪婶娘玩一会好不好?梅香摸了摸牛牛的小脑袋,他这才抬起头来看到了梅香,柱子和黑子两人赶紧下地给梅香行礼,梅香挥了挥手免了。

婶娘睡不着觉呢,牛牛陪婶娘玩一会吧?梅香又问了一句。

牛牛大眼睛闪了闪,大力地点点头,脆生生说了好。

梅香示意乾嬷嬷抱着牛牛,然后又让丫环们把东西一并拿上,又把柱子和黑子也叫人。

雨夜之中,虽有暴雨声掩盖,但远处的叫喊声仍然断断续续传过来,走在廊下,被乾嬷嬷抱在怀里的牛牛也听到了声音,小脸上的表情有些好奇有些惊恐。

梅香笑着捏了捏牛牛的小脸,别怕,有叔叔和婶婶在,牛牛不会有事的。

牛牛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梅香,在黑夜中如宝石一般,他大力地点了点头,把脑袋在梅香的掌心中蹭了蹭。

胡嬷嬷和明月宝珠已经在梅香屋门口待命,梅香命令丫环们都到这边来,然后带着众人进了屋。

牛牛被放在榻上,柱子和黑子有些不安地守在他身边,梅香让丫环们把跳棋弄好,你们继续玩,不要管外面。

三个小孩子毕竟懵懂,虽然大人们地郑重让他们有些害怕,但是外面的危险对于他们来说太远了,不足以让他们惶恐不安,游戏玩了一会他们就忘记了刚才在外面听到的喊叫声。

梅香命丫环们把门窗都关好,屋子里两盏灯都放在了塌边,梅香则坐在屋子正中地桌子旁一眼不发,桌子上放着她平日习武用的剑,胡嬷嬷站在她身旁,明月宝珠站在她身后,其他丫环围绕在她四周,乾嬷嬷等人则站在塌的四周围着牛牛三人。

多年习武令梅香耳聪目明,雨声中隐约夹杂着兵器相交的声音,令她目光再度沉了下去。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侍卫们除去与宝亲王一起的出去的,其他人现在都隐在暗处,静待敌人闯入包围,那么这个脚步声是…养獒人赵庆。

赵庆手里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手里握着一根丈许长的木棍,他来到梅香屋门前,搬过丫环放在旁边的杌子,背靠着门一屁股坐了下来。

屋子里离门最近的丫环,壮着胆子走到门边,把门开了一条小缝看了看,随后立刻又合上了。

王妃,外面的人是赵大叔,丫环回报说。

梅香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屋子内再度恢复了宁静,除了孩子们的戏语。

……杜秋婵抱着儿子躲在角落里,她的兄长站在门边紧张地向外张望着,两个丫环跟在兄长身后哆嗦着抱成一团,他们带出来的家丁已经在院子里与贼人战成一团。

儿子服了药就睡着了,即使屋子外吵声震天,也没有醒来的。

杜秋婵把儿子抱在怀里,一只手臂揽着他的头,免得他磕碰到。

外面又是一声熟悉的惨叫,他们的家丁又有一个被杀死了,兄长带出来的这几个人是从小跟着他们兄妹长大,整个家族中对他们最忠心的人,虽然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从小也学过拳脚,可终究不是这些杀手们的对手,一个个都要被他们杀死了。

两行清泪沿着杜秋婵的脸颊滑落,若是人生可以重来,她宁愿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更不要嫁给他…那个人背叛了他们的山盟海誓,背叛了两个家族的盟约,不仅无故休她下堂,还派人来杀他们的儿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么就能下得了手?家族保护不了他们母子,还好有兄长护着他们,带着他们远走他乡,可是现在那人又派人来杀他们了,看这样子,他是不打算放过他们所有人了…杜秋婵望着怀里昏睡的儿子,孩子的体温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烫人了,可是脸上仍泛着潮红…儿子是无辜的,杜秋婵已经承诺家族再也不会出现在人前,儿子也不会再出现,只要那个人当做他们母子不存在,大家可以相安无事,他们母子绝不会阻碍他的前程,可是为什么连最后的活路也不给他们,一定要赶尽杀绝么?又是一声惨叫传来,杜秋婵等死般地靠在墙上,直到兄长过来拉住她。

秋蝉,这里不能呆了,快带着孩子走杜秋婵惊恐地望着兄长,在他的拉扯下,抱着儿子踉踉跄跄地跟在兄长身后,两个丫环在旁边扶着她,以免她摔倒。

杜秋婵不敢回头去看家丁们拼死拦截刺客的身影,她怕自己看过后就再也走不动了,跟着兄长一路挣扎着出了院子。

外面也到处都是正在交战的人,驿站的差役们已经与刺客战成一团,在雨夜中兵器相交的锵锵声不绝于耳,令杜秋婵一瞬间回过了神。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杜秋婵眼看着刺客手中的剑向她劈来,快走紧急关头兄长推开了她。

哥杜秋婵大叫,她看到剑光从兄长身上划过带起一道血花,兄长倒在了地上,她想要扑过去却被两个丫环拉住了。

小姐,您快带小少爷走,小兰,你带小姐快走从小跟着她的小玉把杜秋婵推到小兰身边,然后扭头向着刺客义无返顾地扑了上去,小兰顾不地其他拉着杜秋婵就跑。

一个又一个人死去,杜秋婵终于醒悟到,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她的儿子也不能就这么死了,对了,有人可以救他们,那户官眷有很多侍卫,他们一定可以救他们的小兰,我们往今天白天去过的那个院子跑,他们有侍卫杜秋婵大叫了一声,拦着她的小兰也反应过来了,辨认了一下方向,驾着杜秋婵就往那边跑去。

就在他们三人距离梅香所住的院子越来越近地时候,后面的刺客已经处理掉碍手碍脚的东西追了上来。

第二百章 丧子之痛杜秋婵感觉自己被人从后面猛地推了一把,加上她本来就在奔跑,大力之下竟是冲到了前面的院门口,她拼命捶打着大门,喊着救命。

在杜秋婵身后,小兰倒在了刺客的剑下,杜秋婵没有回头看,但她心里却知道背后发生的事情,她不敢回头只怕回头后再无法向前。

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杜秋婵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有怀里孩子的呼吸声,而令这一切暂停的似乎是身后利刃划破长空的声音。

杜秋婵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背后一痛趴在了门上,她来不及往后看就往旁边一闪,剑光一道道劈来,她只能笨拙地就地一滚。

就在杜秋婵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哐当一声大门开了,一根木棍拨开了刺向杜秋婵的剑。

杜秋婵躺在地上紧紧地闭着眼睛,背后的抽痛令她想要昏厥,但她却固执地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直到旁边有人拿棍子碰了碰她。

还活着吗?赵庆问地上装死的女人,这会他一手拿着木棍,一手拿从刺客手里缴获来的长剑。

杜秋婵睁开眼睛望向说话的人,赵庆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孩子,上前想要接过来,却被杜秋婵固执地躲开了。

还能起来么?这里不安全,到里面去吧,赵庆叹息了一声说道。

杜秋婵终于明白是这人救了她,她心中一喜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身,随即背后的痛令她腿软地要跪倒地上,赵庆木棍一送撑住了她的身子。

失礼了,赵庆抱歉了一声,伸手揽住杜秋婵的腰身,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杜秋婵心知对方好意,此刻又是性命攸关的时刻不容多想,她压下心里的抵抗,仍由男子提着她进了院子,院门再次重重地关上了。

赵庆提着杜秋婵走到梅香屋门口,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开了门,他把杜秋婵交给丫环后,又再度坐在了门口守着。

梅香看了看身上染满血迹的杜秋婵,心里叹息了一声,让人把她抬到了榻上,因着背后有伤,在后背接触到床榻的一刻,杜秋婵忍不住痛呼出声,丫环只好把她扶起来让她坐着。

有丫环想要接过杜秋婵怀里的孩子,仍然被她避开了,杜秋婵小心翼翼地护着孩子的头,视线转向怀里的孩子,只是这一眼便令她心碎了。

在赵庆起身出去救杜秋婵的时候,梅香便让牛牛他们换去了床上,把塌空了出来,如今看着杜秋婵这幅痛哭的样子,再加上孩子身上被鲜血染透的衣襟,梅香明白孩子恐怕是没有活下来。

因为杜秋婵一家子的神秘,梅香很容易便把今夜的偷袭联想到他们身上,若对方是冲着宝亲王和她来得,不可能打到现在都没有刺客来这边,只能说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

所以梅香他们是被杜秋婵一家连累了,想到这个她就不能不在心里责备杜秋婵一家人,但是此刻看着痛失爱子的杜秋婵,梅香心里却只能叹息一声,而不忍心再责怪她。

怕牛牛被失控的杜秋婵吓到,梅香示意胡嬷嬷处理杜秋婵这边的事情,她则转身去了床边。

床上的三个孩子已经没在玩了,而是挤在一起互相靠着,梅香在他们闪着亮光的眼睛中读到了害怕。

令梅香欣慰的是,柱子和黑子的身体隐隐把牛牛夹在中间藏在了身后,这两个孩子自己还没长大就知道保护牛牛了,以后他们可以陪着牛牛一起长大了。

梅香坐在床边,向着牛牛张开两手,牛牛犹豫了一下推开柱子黑子扑到了梅香怀里。

梅香没有说什么,只是把他紧紧抱住,轻轻拍着他的背。

杜秋婵的哭喊戈然而止,一方面力竭,一方面打击过重,终于昏了过去。

胡嬷嬷赶紧抓紧机会,让丫环把孩子放到一边,然后给杜秋婵背后的伤口上药,顺便给她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少了杜秋婵的哭喊,三个人脸色好多了,梅香放下牛牛,过来看昏迷的杜秋婵。

嬷嬷,她怎么样?梅香问道。

伤口不深,敷了药已经止血了,不过伤口很长,伤好以后恐怕会留下一道很长的疤痕,胡嬷嬷说道。

梅香看了看一眼被放杜秋婵脚边的孩子,心里叹息了一声,恐怕杜秋婵背后的伤疤赶不上失去爱子的打击。

嬷嬷,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看今晚这事也快结束了,你带人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把王爷和我的东西都搬过去,呆会王爷回来,我们去那边住,这间屋子就留给杜秋婵吧。

外面的暴雨不见停歇,但是兵器相交的声音却越来越少了,果然不出梅香所料,胡嬷嬷带着去收拾屋子还没回来,宝亲王就带着人回来了。

宝亲王府这边无人伤亡,刀剑上的血迹也被雨水冲刷干净了,只有衣襟上斑斑血痕,昭示着刚才的打斗有多么激烈。

宝亲王吩咐同去的人自个回去休息,他正要进屋换衣裳,梅香将他拦住了。

王爷,白天的那位夫人在屋子里,我让胡嬷嬷另外收拾了一间屋子,我们去那边吧。

宝亲王对梅香的安排没有什么意见,跟随着梅香来到新屋子。

胡嬷嬷这边刚收拾地差不多了,见宝亲王和梅香进来,又见后面丫环手里提着东西,便催人动作快一些,迅速地把东西规整好便退出了屋子。

在院子里动静停下来之后,梅香就让乾嬷嬷把牛牛带回去休息了,她不想让他看到宝亲王身上染血的样子,再说小孩子折腾了这么久,也该是困了。

梅香帮宝亲王解下衣服,她没有开口询问他,只是在帮他换衣服的时候查看的很仔细,直到确认宝亲王身上没有伤口,梅香这才真地放下心。

门外丫环敲门送水过来,梅香让她们端进来放到脸盆架上,想了想又询问宝亲王是否要沐浴。

宝亲王先是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梅香指的是什么,他看了梅香一眼说了声好。

第二百零一章 生与死的抉择梅香亲自服侍宝亲王沐浴,被他擦背洗身,宝亲王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直到两人重新躺到床上,梅香突然把头扎进了宝亲王怀里。

一直以来梅香都知道宝亲王是个会亲自上战场杀敌的人,可是心知同亲眼所见总是有差距,之前宝亲王去军营,梅香与他隔得远,心里虽然也牵挂,却不不曾像今天这样。

纵然今晚梅香一直表现地很镇定,只有她心里最清楚,她有多么担心宝亲王,坐立不安,牵肠挂肚,都不足以表达她之前的心情,偏偏她必须在众人面前表现地无懈可击。

此刻宝亲王近在咫尺,梅香却仍然感到一阵阵后怕。

梅香在宝亲王怀里颤抖,宝亲王心疼无比。

宝亲王少年时第一次上战场杀敌回来,他也像这样沐浴后一个人躲在床上颤抖,可是再多的水也洗不去身上的血腥气,后怕于事无补,只有克服了最初的恐惧才能走得更远。

梅香今天虽然并未真正与敌人交手,但是却同宝亲王感同身受,宝亲王衣襟上的血迹一遍遍出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只有宝亲王身上的气息才能令他平静下来,听着宝亲王的心跳,在心底默默地计数,两人的心跳不知不觉合在了一起,梅香的呼吸随着宝亲王平缓了下来。

宝亲王抱着梅香,梅香的呼吸吹在他的胸膛上,他忽然觉得一阵心痒难耐,不由自主地亲了一下梅香的额头,随即他的目光闪了闪,眼神盯着梅香等待她的反应。

然而梅香好似没有察觉到,只是在宝亲王的胸口上蹭了蹭脸颊,随后呼吸便平稳了,在宝亲王的凝视中睡着了。

宝亲王呼出口气,心里放松下来,但也一点点遗憾,他伸手拉过薄被盖在梅香身上,吹熄了烛火。

第二天起来,梅香的精神好了许多,宝亲王一早便带着墨染去找驿承了,昨晚所有的刺客都死了,宝亲王见没有活口便把剩下的烂摊子留给驿承处理,今早过去是问一下事情处理地如何了。

梅香先去看了牛牛,见他没有什么不适,就让他和柱子、黑子在屋子里玩,外面的暴雨还在下,似乎比昨天小了一些,但仍然没有停歇的迹象。

梅香又去看了杜秋婵,她从昨晚昏迷后一直没有醒,早上开始浑身发热,胡嬷嬷命人取了草药给她灌了下去,但是效果并不太好,直到现在热度也没退下去。

胡嬷嬷找来驿站的人处理了一下杜秋婵儿子的尸体,虽然因为下雨天气凉快了许多,但是现在毕竟是六月天,潮湿闷热的环境对死人很不合适。

幸好驿站里有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人,梅香命人收拾了一间屋子,摆成一个小灵堂,杜秋婵儿子的尸体处理过后便摆在里面,小棺材还是驿站的人冒雨出去买来的。

杜秋婵的状态很不好,背上的伤口本来已经止了血,但是因为高热引起了发炎。

宝亲王一直有专属的医师,每次他来西南都会跟随,这次也不例外。

昨晚因杜秋婵受伤的地方是后背,为了避嫌没有叫医师过来,但是今天医师过来看过后说,如果明天一早杜秋婵的热度退下那就没事,若是退不下去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

当时医师还说,…此女子求生欲已失,她自己已经不想活了,用的药再好也不会起作用…万念俱灰心已死,身亦不远。

梅香站在廊檐下望着地面,一夜的大雨把地面冲刷了一遍又一遍,昨夜打斗的痕迹已经被消去,地上的鲜血也已洗净,一切似乎又恢复如初,除了已经逝去的生命。

昨晚最终死了多少人,梅香并不知道,就她所知杜秋婵一家人只剩了她一个了,驿站方面也损失了几个人,再加上来行刺的刺客,至少死了二十多个人…而这些人的死因很可能就是因为杜秋婵。

杜秋婵虽然是受害者,但是被莫名牵连的梅香却不能完全对她释怀,她从一开始对杜秋婵的印象就不太好。

虽然杜秋婵并未做错什么,但梅香从本能上不喜欢她,就像本质相反的两种人,即便表面上两者相似,却仍会相互排斥一般。

因为刺客没有活口,在他们身上也没有找到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再加上他们出现的太突然,想要调查刺客的来历根本无处下手。

只是有一点大家都想到了,这伙刺客的目标应该就是杜秋婵他们一家,如今杜秋婵还活着,那些人还会不会再派刺客前来,还是就这样收手呢?梅香头疼,杜秋婵究竟惹上了什么事情,对方要不惜一切地杀人灭口,普通人之间的仇恨绝对倒不了这种程度,这个杜秋婵究竟是什么身份…虽然梅香对杜秋婵有点不待见,她也没有因此就丢下她不管,胡嬷嬷忙了一夜去休息了,梅香便让明月带着两个丫环守着杜秋婵。

到了晚上,杜秋婵仍然高热不退,梅香无法,只得趴在她耳边说道,杜秋婵,你忘了你的儿子了么,他死了没人给他收尸啊,还有你不想为他报仇么,他还那么小就被人害死了,那些害死他的人你就这么放过了…不管昏迷中的杜秋婵能不能听到这些话,梅香都已经尽力了,既然她这么疼爱孩子,那现在能让她支撑过去的力量只剩下为孩子报仇这一个信念了。

梅香做完这些就离开了,下面就看杜秋婵自己的选择了,萍水相逢为她做了这么多真地是仁至义尽了。

屋子里,宝亲王也是刚回来,因为这场大雨,大家被阻在这里两天,驿站里的食物不够了,昨夜驿站发生的事也得报知当地知府,所以白天宝亲王亲自带人去了附近的镇上,直到天快黑才回来。

看到比自己显得更加疲惫的梅香,宝亲王一阵心疼,在他看来,梅香虽然平时对人感觉冷冷地,其实她内心却是再心软不过了,尤其是在困境中,她不会轻易地抛弃别人,即便那个人只是个陌生人。

第二百零二章 被害与加害的转变胡嬷嬷带人送来了宵夜,宝亲王正在给沐浴出来的梅香擦头发,宝亲王毫不避讳的姿态令胡嬷嬷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梅香察觉后随即脸红成一片。

胡嬷嬷动作利索地领着丫环们退下,留下梅香与宝亲王独处。

梅香侧头望着地面,宝亲王的身影被灯光映照在上面,影子的手臂动来动去,动作轻柔好像被微风吹拂着一般。

梅香偷偷看了一眼宝亲王,他脸上的表情那么自然,仿佛他现在做的事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梅香不知道别人夫妻是如何相处的,前世里她同齐王世子之间绝对没有这样相处过。

头发擦地差不多了,梅香拉过宝亲王把他按坐在椅子上,把宵夜往他跟前推了推,一起吃,再不吃就冷掉了。

这一场大雨连续下了四天才停了下来,梅香一行人被困在驿站里不得出行,但是即便天晴了也不能马上赶路,持续的暴雨将道路变得泥泞危险,必须再等两天,待路上的道路干了才能赶路。

杜秋婵在那一夜高热后挺了过来,梅香没有过去看她,只吩咐下面的人照顾好她,她需要什么都提供给她。

虽然救了杜秋婵,梅香直觉地认为这个人会很麻烦,她并不想与她过多深交,反正她不想摆什么恩人的姿态,所以关于杜秋婵的事并不过问。

胡嬷嬷偶尔会代替梅香过去看望杜秋婵,杜秋婵不知怎么想地从来没有提出拜见梅香的请求,不过她虽然挺了过来但是精神仍然不好,在她刚醒过来时被人扶着去看儿子的灵堂,只是在那个时候跟旁边的人道了一声谢。

驿站的人帮着杜秋婵埋葬了孩子,地方就选在驿站后山上,孤零零一座坟,杜秋婵没有哭也没有抱怨,只是那个神情看得人心寒。

这几天,宝亲王天天带人出去查看道路情况,今天终于确定明天可以上路了。

梅香想着明日他们上路,杜秋婵就要跟他们分开了,便起身去看望她,并将此事告知与她,尽了最后一点心意。

因着之前驿站出事,镇上官府的人还有知府都到驿站来了一趟,一方面说是查案子,一方面拜见宝亲王,梅香夫妻的身份便这样被杜秋婵知道了。

闷热的天气,即便是大白天,杜秋婵的屋子门窗也是紧闭地,梅香一跨入屋内便觉得气闷无比。

杜秋婵此刻正坐在桌子边,桌子上摆放着几件小孩子的玩具,而杜秋婵怀里则抱着一枚小枕头,她身子微微左右摇晃,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哼曲子。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杜秋婵儿子的玩具吧,人死了东西却留下了,徒留思念和伤悲。

杜家娘子,宝亲王妃过来看您了,丫环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提醒杜秋婵。

杜秋婵似乎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梅香几人,她面不改色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行礼,杜秋婵见过宝亲王妃。

梅香点了点头这才走到桌边坐下,杜秋婵从容地指挥丫环把门窗打开透气,梅香看着她的样子,差点要怀疑之前看到的那个杜秋婵并不是眼前之人了。

杜秋婵表现地太正常了,正常地太不正常了…杜娘子,我这次过来看你,是想同你说一声,明天我们就要启程回京了…多谢王妃告知,一会我也会收拾行李,王爷和王妃不住在这个院子了,我也不能一个人占着这里。

你打算搬到哪里去?我可以让人同驿站的人说一声,让他们送你一下,若是地方离这里不远,还可以托付他们平时照顾你一下…秋蝉谢过王妃好意,不过,可能要辜负王妃心意了,秋蝉有自己的打算,就不劳王妃操心了。

虽然杜秋婵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梅香总觉得她的目光很冷,杜秋婵的眼神中包含的不是被救的感激而是憎恨…也许还不到憎恨的程度,但是令梅香十分不好受。

梅香心里大概能猜到原由,杜秋婵大概在责怪他们太冷漠了,若是当时赵庆能早一点出去,也许杜秋婵的儿子就不会被刺客刺中而死了。

梅香目光一沉,她虽然同情杜秋婵失子,但不代表她会把杜秋婵儿子的死归咎到自己身上。

赵庆当时出院子救人,本意是好心,若是因此而被杜秋婵恨上,那是杜秋婵心态不对,而不是他们的错。

其实从杜秋婵最初来为孩子求药,梅香一直在帮她,若是当初杜秋婵为人坦诚,也许梅香会更热心一点,但是杜秋婵一家的灾祸不是梅香招惹来的,杜秋婵兄长的死和孩子的死从头至尾都同梅香他们无关。

梅香心里有些气愤,不过她终归记得杜秋婵才失去亲人不久。

杜秋婵会产生这种负面情绪大概是一种负罪感下的自我保护,只要把责任归咎到别人身上,那么唯一幸存下来的她就还可以继续苟活下去。

自觉已经与杜秋婵无话可说,梅香站起身最后道,既然杜娘子有自己的打算,那么我就不再多管闲事了,杜娘子自己保重吧。

王妃走好,秋蝉不送了。

次日一早天未亮,宝亲王府的人收拾好行李和马车准备出发,梅香带着牛牛已经上了马车,宝亲王在外面和驿承说话。

宝亲王似乎对这个驿站的驿承印象很不错,之前刺客偷袭的那个晚上,驿承不慌乱地指挥驿站的差役抵抗刺客,后来处理后续的事情也令宝亲王很满意。

看宝亲王的态度似乎觉得这个驿承在这个小地方呆着太屈才了,所以才会同他多说几句点拨他。

因着太阳还未出来,全凭天边泛起的微光视物,所以当梅香发现杜秋婵的身影时,她已经在向着宝亲王走过去了。

杜秋婵提着一个小包袱,款款行到宝亲王面前,她原本身姿丰腴,经过这几天的打击瘦了不少,显得身材更加凹凸有致了。

杜秋婵对着宝亲王软软地跪了下去,小女子杜秋婵见过宝亲王,杜秋婵连着磕了三个响头,秋蝉谢过宝亲王的救命之恩,虽然有些晚了,但是秋蝉心里一直记着王爷的恩情,之前因为避讳没有求见王爷,今日冒昧前来还望王爷不怪秋蝉莽撞之罪。

杜秋婵说完这话便抬起头望着宝亲王,目光盈盈欲语还休似有千言万语在其中。

宝亲王显然被突然出现的杜秋婵弄懵了,他愣住了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是谁。

旁边马车上梅香看到这一幕眼神一沉,这个杜秋婵果然跟她猜测到的一样,虽然杜秋婵现在是被害者,但她成为加害者不过是转瞬一念之间。

旁边的侍卫附到宝亲王耳边低语了几句,宝亲王随即恍然大悟,原来眼前的女子就是被赵庆救下的那个。

宝亲王目光如炬,上下打量了一番杜秋婵,随即他便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宝亲王一向最讨厌女子惺惺作态,因着他的身份,巴结他朝他献媚的女子没少遇到过,但他一向洁身自好,对这样的女子最是不耻,杜秋婵现在这个样子,宝亲王一眼便看穿了。

宝亲王眼里的厌恶毫不保留地表现在脸上,杜秋婵心里一惊,她也算个中好手了,脸上那副委屈无辜的表情立刻收了起来,瞬间就变得严肃面无表情了。

宝亲王那声冷哼还是出口了,他抚了抚衣袖说道,本王没有救你,你的恩人是驿承大人。

驿承大人这会就站在宝亲王身边,他自然察觉了宝亲王身上气势的变化,也看明白了宝亲王对眼前这名女子的厌恶。

驿承大人刚刚得到宝亲王赏识,自然想着应该为提携人分忧了。

驿承大人一本正经地走到还跪着的杜秋婵面前,说道,杜娘子,本官管着这方驿站,保护驿馆人员的安全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杜娘子快快请起。

杜秋婵转头怒视着驿承,刚才驿承说的话让她心里又恨了起来,若是驿馆的人真地保护了他们,为何兄长和孩儿会死?驿承眼睛微眯,杜秋婵这幅样子摆明了是在迁怒与他,心里顿生不快,杜娘子,本官见你拿着包袱,这是要做什么?莫非你想离去?杜秋婵想起今天自己的目的,连忙又看向宝亲王,她又磕了一个头对着宝亲王恳求道,王爷,秋蝉想求王爷允我同行,我在京中尚有家人,他们会收留我,我只求路上有个庇护,还望王爷应允。

宝亲王顿时皱起了眉心,心中暗忖,这女子是想赖上他们不成?旁边马车的梅香也听到了杜秋婵的话,心中顿时气愤不已,昨天她好心去找杜秋婵,当时她没提出同行的要求,结果今天却来这一出,是打算逼迫他们非带着她不可么?驿承大人看了看宝亲王一眼,见宝亲王面色并不好看,心知宝亲王不想带着这名女子,便上前一步对杜秋婵说道,杜娘子,之前驿站遭袭一事还未调查清楚,你是唯一的当事人,必须留下来协助官府调查,至于你要上京投亲一事,我可以在此向你保证,等官府这边事情一了定会派专人护送你去京城。

第二百零三章 教导车厢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梅香和牛牛坐在里面玩跳棋,宝亲王坐在对面注视着二人。

宝亲王不知道怎么搞地感觉有点心虚,都怪刚才那个女子多事唔,明明他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面对梅香的时候会心虚呢…梅香偷偷瞥了宝亲王一眼,怎么说呢,刚才看到杜秋婵与宝亲王那一幕,令她心里十分不舒服,虽然知道两人没什么也不会有什么,但还是觉得有点酸酸地…杜秋婵自然是没能跟着梅香他们一起上路,不但宝亲王不同意,梅香也不愿意。

虽然她很可怜,但不能因为可怜别人就委屈自己。

牛牛是个敏感的孩子,早年的遭遇令他对身旁人的态度变化十分在意,小孩子察觉到梅香和宝亲王之间诡异的气氛,他不明白为什么所以好奇地抬头望着梅香。

梅香察觉到牛牛的视线,她忽然想起来当初她小时候的事,她对入京之前的事记不得也许是因为年纪小再加上受了打击所致,而四岁进京入住长乐侯府之后的事她却记得很清楚。

小孩子可以很早就开始懂事,尤其是在生活环境发生改变后,所以说,要教孩子懂得分辨是非必须从小做起。

想到这里,梅香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摸了摸牛牛的小脑袋,牛牛,婶娘有个问题要跟你说,我们说完了再下棋好不好?好牛牛回答地很干脆。

那天晚上,就是下暴雨的第一天晚上,牛牛还记不记得?牛牛抿了抿小嘴,眼神垂了下来,语气也蔫了下来,记得。

那牛牛还记得那天晚上被丫环抬进咱们屋子的那位夫人吗?记得。

那天那位夫人在屋子里痛哭,你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吗?牛牛的目光暗了下来,…她家的小孩子…死了。

果然知道了,梅香心中暗叹。

那你觉得赵大叔该不该救那位夫人?梅香问道。

牛牛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可以救,虽然赵大叔的职责是保护屋里的人,但当时没有刺客闯进院子,屋子里的人是安全的,所以他可以去救那位夫人…可是,我觉得赵大叔做得不好,他应该先问过婶娘之后再出去,柱子和黑子平时有什么事都是先问过我才会去做,柱子说过,下人不能自作主张越过主子行事。

梅香目光闪了闪,又继续问道,赵大叔救了那位夫人,可是那位夫人的孩子没能活下来,那位夫人因此而憎恨赵大叔和我们,她觉得我们太冷漠了,若是赵大叔早一点出去救他们,也许她的孩子就会活下来,你觉得呢?这一次牛牛思考地时间更久了,最终他摇了摇头,婶娘,那个小孩子能不能活下来我不知道,但是那位夫人这么想是不对的,我…也希望她的孩子活下来,但还是觉得那位夫人责怪我们是不对的…牛牛虽然有些词不达意,但是他的想法已经表达出来了,他大概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心里对整件事已经有了判断。

不过…梅香笑着把牛牛拉过来抱在怀里,牛牛,你能这么想婶娘觉得欣慰…牛牛眼睛亮亮地望着梅香,梅香对他的夸赞,令小孩子心里松了一口气。

梅香放开牛牛,说道,你的想法是对的,但是还不全面。

咱们先说赵大叔,他的身份跟柱子黑子不同,他不是卖身给王府的下人,他只是暂时寄居王府,有些像王府的客卿,所以他做事并不需要首先征得我们的同意。

而柱子和黑子他们两人家里都是王府庄子上的农户,他们全家都是王府的人,相比之下,他们比赵大叔更依赖王府,所以他们做事之前会想着先征求你的同意。

牛牛,你要记住,人跟人是不同的,就像赵大叔和柱子两人,他们身份不同,做事的方式就会不同。

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要明白他们之间的区别,并且将他们区别对待。

柱子全心奉你为主,赵大叔却不是,所以你可以信任柱子比赵大叔更多一些。

你是皇子,即便将来只做闲散王爷,只要你身上流着皇家血脉,你就比别人身份更尊贵,将来你会有自己的下属,你要懂得怎样区分下属,知道哪些人可以信赖,哪些人要有所保留,这样才能更好的御下…牛牛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梅香拍了拍的小肩膀,牛牛,你现在不明白没关系,先把这话记住。

牛牛乖巧地点了点头。

梅香转头看向宝亲王,宝亲王一直注视着梅香和牛牛,见梅香突然向他望过来,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把牛牛拉过来坐在他面前。

牛牛,你婶娘只跟你说了赵大叔的事,叔叔在跟你说说那位夫人的事,宝亲王严肃地说道,那位夫人虽然很可怜,但是她若因赵大叔没有救下她的儿子而产生憎恨,那么她就是在推卸责任,就像你所说,她这样想是不对的。

牛牛,你要记得,不要因为可怜别人就放弃自己做事的原则,做人不能轻易被别人左右。

若是你因为觉得那位夫人儿子死去而自责没有早点救人,那就等于否定了那天晚上守护在院子里的侍卫们,他们可是一直坚守着自己的职责。

你是皇子,以后身边会有自己的护卫,忠心的护卫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妇人之仁而害了他们…宝亲王的这番话比梅香的话更难理解,但是牛牛相信宝亲王和梅香,即便无法理解他也把这些话记在了心里,在将来他长大必须独撑一面的时候,他时常会想起今日梅香二人对他的教导,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暂时不表。

叔叔,婶婶,牛牛虽然听不懂你们的话,但是会把这些话记在心里地,牛牛听叔叔婶婶的话。

宝亲王怜爱地摸了摸牛牛的头,与梅香对视一眼,两人都感到很欣慰。

牛牛,今天我们在这里说的话不要同别人讲,包括柱子黑子在内,也不能告诉他们。

牛牛大力地点了点头,牛牛懂得,这事叔叔婶婶在教我,柱子黑子虽然跟我天天在一起,但他们跟我是不一样的。

也许是经历过坎坷而令牛牛早慧,这个孩子总是表现出比同龄孩子更懂事的一面,这一方面令人惊喜他的成长,一方面又觉得心酸。

牛牛,你还记得以前生活在皇宫里的事吗?梅香试探着问道,之前为了不引起牛牛痛苦的回忆,他们一直不曾同牛牛谈过这个话题。

牛牛的小脸突然僵住了,随即他低下了头,小身子在微微地颤抖。

梅香与宝亲王对视了一眼,两人已经知道了答案,梅香赶紧把牛牛揽入怀中安抚。

牛牛趴在梅香怀里把脑袋埋了起来,那个样子似乎恨不得整个人都藏起来,这令问出这个问题的梅香感到了后悔。

梅香轻轻拍着牛牛的后背,宝亲王一脸阴沉。

牛牛在梅香怀里趴了好一会,忽然他抬起头一脸倔强地望着梅香说道,婶婶,牛牛记得皇宫,也记得里面的人,牛牛会把他们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地梅香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她试探着问道,牛牛记住他们,是不是想将来长大了为自己报仇,惩罚那些对你不好的人?牛牛摇了摇头,眼里噙着泪光,牛牛不想再过那种日子,所以才要记住那些人。

那你不想报仇么?你是皇子,杀几个太监宫女不会有人责怪你,尤其是那些人得罪过你,奴才欺压皇子本就是死罪…牛牛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牛牛以前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欺负我,但是我现在明白了,是宫里的妃子让他们那么做的,牛牛不想再过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就要提防那些妃子,而不是太监和宫女。

梅香不禁与宝亲王又对视了一眼,两人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喜悦。

牛牛说得不错,你懂事了…牛牛的懂事令梅香欣喜,在前世里他不曾出现在梅香面前,而今生他却是梅香的意外收获和惊喜。

马车还在缓缓行进,牛牛刚才情绪有些激动,这会已经趴在车厢里睡着了。

宝亲王看了一眼已经睡熟的牛牛,挪了挪位置坐到梅香身边,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唔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解释一下,便开口说道,那个杜秋婵…宝亲王话还没开头便被梅香捂住了。

王爷,不用说她,我难道还不如牛牛想得开?梅香嘴角带着笑说道,牛牛都这么懂事了,她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而跟宝亲王闹别扭了。

不过,梅香又说道,其实我现在觉得我们也许应该带着她一起上路,说不定可以借机查清楚那些袭击她的人,我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想到杜秋婵想进京,就忍不住怀疑,这件事跟京城里的人有关…第二百零四章 褚红襄的亲事之前因为对杜秋婵没来由的反感,梅香忽略了许多线索,如今放开了,这才觉得杜秋婵这件事隐情中怕是藏着她需要的信息。

记得宝亲王说过,杜秋婵他们所持的路引上写着他们来自明德,明德不就是李炎他们一家的流放地么。

还有驿站杀人灭口这件事,驿站是官府机构,杀人灭口的行为极其恶劣,这简直是对官府的挑衅。

背后之人定是有强大的势力,否则不可能这么胆大妄为。

梅香觉得也许自己对李家有些神经过头了,毕竟宫变之日越来越近了,任何不好的事情她都会不自觉地往李家身上联想。

但是即便明白这一点,一想到这事的背后可能有李家的影子,梅香就不能放心。

梅香心里苦笑,她现在的状态有些草木皆兵了。

前世里梅香没有亲身经历宫变,所以不知道宫变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只是听从宫变中死里逃生的姬睿提起过几句。

前世里她生活在内宅,所以不知道李家究竟是怎么把宫变做成地,又有哪些人是暗中支持李家,帮助他们发动宫变。

在宫变这件事上,梅香没有前世的经历可以借鉴,她死的也比较早,李家权势一直如日中天,所以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在宫变中活下来,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打败李家。

王爷,派人在暗中调查一下杜秋婵吧,梅香说道,她只能靠宝亲王了。

宝亲王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会应了下来,好,我派人暗中查一下杜秋婵的身份,驿站的案子我不方便直接插手,那从杜秋婵身上查起。

对了,锦州知府参与盗墓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梅香问道。

说到这个,宝亲王的脸色沉了下来,锦州知府只是下面的办事人,他上面肯定还有人,我派人跟踪这伙人,他们目前正在江南一带处理东西,那些东西都是贵重品,处理起来需要时间,关键是查清他们的资金流向,才能找到源头…宝亲王说着他的计划,在他沉稳的声音中,梅香烦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她不自觉地往宝亲王身上靠了靠,宝亲王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令她格外的安心。

却说杜秋婵被宝亲王府的人丢下,驿承让人把她带回了驿站里,为她重新安排了住处并派人轮流照顾她。

杜秋婵心知这是变相的监视,所以她忍耐了下来。

在绝望之后,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是去找那个人,为兄长和儿子报仇。

正向梅香和宝亲王所说,杜秋婵对梅香等人态度恶劣,是她在迁怒,她恨宝亲王府的人明明有能力救他们却不肯早些伸出援手。

当初突然去找宝亲王,也只是一时冲动想给宝亲王府的人找些难堪,但是这种迁怒毕竟不是她的最终目的。

一旦冷静下来,杜秋婵心里想的都是那个负心人,满脑子都是报仇的计划。

宝亲王和梅香不是她真正的目标,在宝亲王没有中计之后,杜秋婵便把宝亲王府的人丢到了脑后。

杜秋婵这几日很老实,整天呆在驿承给她安排的住处,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报仇。

杜秋婵不缺钱,在离开杜家的时候,兄长带了一大笔银钱在身上,不仅如此,兄长还弄到了几封族里长辈的亲笔信,杜家保护不了杜秋婵母子,所以在给他们准备退路的时候很是大方了一下。

但是这些推荐信的收信人没有一个在京城,而杜秋婵想要报仇就必须进京,去京城不难,难得是她一个孤身女子怎么在京城立足,怎么才能在京城找一个靠山呢?宝亲王府显然不行,别人还有谁在京城?似乎她在京城没有认识的人…杜秋婵没有想出可靠的人,但她一心认定了要报仇,便决定先去京城,进了京城以后再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宝亲王府和驿承其实都无心为难杜秋婵,将她扣在驿馆里也只是拖延几天时间,让杜秋婵不要同宝亲王府的人再遇上。

在留了杜秋婵五天后,驿承便指派了两名差役让他们送杜秋婵进京,这一次杜秋婵乖乖地同意了。

驿馆的差役们还是很同情杜秋婵的,他们不像驿承那般想得那么多,只是将杜秋婵看作是苦命的女子,再加上杜秋婵样貌好又会做人,一路上与差役们相处地非常融洽。

差役们不但将她送到了京城,还各自找了京城的熟人多关照她。

杜秋婵突然觉得老天还是有眼地,因为其中一个人家中有兄弟就在那个人管辖的地方任职。

杜秋婵的复仇计划开始酝酿实施了…宝亲王府的人比杜秋婵早了几日回到京城,离开京城三个多月重新回来,梅香发现这么短的时日发生了很多变化。

其中最严重的一件事,是褚红襄与十四皇子互生爱慕。

那天梅香带着牛牛回长乐侯府,送上从西南带回来的礼物,又陪着长乐侯夫人说了一上午话,中午梅香在侯府歇午觉,薛碧儿跟她说起了褚红襄的事。

…我也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巧,一开始还以为是谁设计地,可查来查去也没发现有别人插手的痕迹,只能说是巧合了。

原来有一次褚红襄去她们姐妹合开的布店查看账目,没想到遇到了微服的十四皇子,两个人发生了一点误会,由此产生了一些纠葛,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两个人就看对了眼,十四皇子在知道褚红襄身份后,立刻就粘上了长乐侯世子李斌,央着李斌带他来长乐侯府,也是因此,长乐侯府的人才知晓了褚红襄与十四皇子的事情。

十四皇子的生母是一位贵人,在宫里早已不受宠,家里有人在京外为官,倒是保证了他们母子不会被太监宫女随意欺负,但也仅此而已。

在永安帝众多的儿子中,十四皇子是非常不起眼地,因为他自身能力有限,又无母族支持,貌似到目前为止他自己也没什么野心。

第二百零五章 褚红襄的亲事(下)但是,十四皇子再无野心,他也是皇子,皇帝儿子的身份就意味着许多麻烦。

长乐侯府算是清贵,可宝亲王府不是,一旦褚红襄与十四皇子在一起了,那么人们就会把十四皇子与宝亲王相提并论,由此会引起很多联想。

储位之争很快就有定论了,这个不用担心,但之后才是最重要的,李家,宫廷政变,周氏皇室的子弟会有什么下场,梅香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不会有舒心日子过地。

梅香陷入了沉思,薛碧儿坐在一旁欲言又止,屋子里一时静悄悄地。

褚红襄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梅姐姐,梅香和薛碧儿同时向褚红襄看去。

褚红襄忽然脸红了起来,不过,她随即便冲到梅香面前,拉着梅香的手说道,梅姐姐,这事不怪你,你不要听他们乱说,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好姐妹梅香有些不明所以,褚红襄愣了一下看向薛碧儿,薛姐姐,梅姐姐还不知道?薛碧儿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褚红襄的额头,你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就这么冲进屋子也不怕被人笑话。

这个,我不是怕梅姐姐误会么,所以才着急地跑过来,褚红襄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莽撞了。

梅香看着褚红襄紧张的样子,心中了然了,她装作不高兴地戳了戳褚红襄的腰,你呀,都多大了,还这么冒失。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不怪我?莫不是有人说了什么话?褚红襄不好意思地靠到了薛碧儿身上,指望薛碧儿帮她解释解释,薛碧儿摇了摇头,跟褚红襄说道,早就跟你说过,不要那么在意下人说的话,你梅姐姐是什么人,她会在乎下人挑拨是非的话,偏偏你听不进去,还想打杀了那些下人…怎么,侯府里的下人又不老实了?梅香问道,按说薛碧儿做世子夫人有几年了,应该把府里的下人都收拢了吧?你不知道,上个月南边本家来人了,大房二房都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听说了红襄同十四皇子的事,结果没几天府里就有人说什么,十四皇子来提亲,侯爷因为考虑到宝亲王的关系而拒绝了…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地,连这种话都能编出来,皇子给自己提亲闻所未闻,薛碧儿说道。

这定然是李家本家防备她们姐妹四个而搞出来地,想要借此机会挑拨她们姐妹感情了,本家想把侯府控制在手里,必然不想看到李斌和薛碧儿势力坐大。

梅香已经嫁给了宝亲王,相当于薛碧儿背后有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妹夫支持,若是褚红襄再嫁给皇子,那以后李家本家在长乐侯府的话语权就越来越小了。

本家那边的人估计做梦都想着怎么离间梅香四姐妹,好让薛碧儿失了依靠。

褚红襄因薛碧儿的话脸红地垂下了头,梅香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看这样子褚红襄怕是真地很喜欢十四皇子。

说起来,梅香不希望褚红襄嫁给十四皇子,考虑地是她的安全,而在别人看来,却是侯府不愿意夹在宝亲王与十四皇子中间了。

刚才褚红襄如此着急失态,都是因为担心会与梅香因此生出误会来,想到此处,梅香心里一暖,但是…红襄,咱们姐妹相处了十多年了,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也把你当成亲妹妹一般,关于你的亲事,我一定会帮你,不管那人是不是十四皇子,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你与他情投意合,我都愿意促成你们二人。

不过你现在尚未及笄,现在就说亲事稍早了些。

十四皇子若对你是真心,他就应该等你及笄后,去跟皇上说求得皇上同意你们的婚事。

我知道你生气下人乱说,可是你生气的地方错了。

说什么因为有宝亲王这门亲就不能再跟皇子有关系,这根本就是胡说,宝亲王本来就是十四皇子的叔叔,咱们姐妹的这层关系可不如人家叔侄关系来得近呢。

只是红襄,你是未出阁的女子,你与十四皇子的事怎么能叫外人知晓呢,这个十四皇子也太不知道轻重了,女子的名声可是很重要地,万一他的举动令你名声受损,将来他还怎么跟皇上说,皇上怕是也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了。

听到这里,薛碧儿不由插话道,就是,我也是担心这个,这个丫头没心没肺地,跑来跟我说什么不要我们发愁她不嫁给十四皇子,你说这叫什么话,我们担心的不是你嫁不嫁给十四皇子,而是你的名声会不会受损梅香也叹了口气,拉着褚红襄的手打量着她,你这丫头小时候听乖巧聪明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搞得,长大了反而变得毛毛躁躁大大咧咧了,想问题怎么就想不到点子上,你这个样子让我们怎么放心把你嫁出去…褚红襄被梅香的话羞地低下了头。

其实红襄变成这样都得怪我们,我们三个姐姐都早早嫁了人,没人陪她长大,她又没有其他朋友,没人管着她就把她给长野了,薛碧儿无奈地说道。

褚红襄嘟了嘟嘴,小声嘀咕道,不会了,我知道错了。

褚红襄这样子显然不像对十四皇子死心了,梅香眼珠一转,说道,好了,我们也不说你了,你自个儿的名声你自己得掂量着,小心将来后悔没有后悔药吃。

梅香转头跟薛碧儿嘱咐道,薛姐姐,别管传这话的人是谁,你现在是长乐侯府世子夫人,管着侯府内院,那些多嘴多舌的下人枉议府中小姐亲事,打杀虽不至于却也不能留着,干脆发卖出去,不正典行怎么理家,李家本家就是闹到夫人那里去,也是你占着理儿。

薛碧儿听了梅香这话,心里得意了,正想要附和几句,却见梅香枪矛一转对准了她。

红襄,这次你犯的错姐姐们就不追究了,以后你与十四皇子不许再私下来往梅姐姐…褚红襄可怜兮兮地望着梅香,以前姐姐们都没这么管过她,我跟十四皇子是清白的,哪有什么私下来往…没有那就最好,男女绯闻总是女子更吃亏一些,就算两人是清白的,与女子名声一样会有损。

幸好这次的流言只是在侯府里传了几句,若是传到了外面,那要怎么收场?若是十四皇子真心与你,那就让他等到你及笄了去求皇上赐婚。

在这之前,你们两个都要避讳着梅香说的是,我以前不管你是以为你懂事,谁知道反而把你的胆子养大了,以后布店那边你不要再去了,毕竟是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叫人在外面认出你来就麻烦了,哎,说起这个就来气,十四皇子还不就是这么惹上的…褚红襄抿了抿唇,心里十分不甘愿,我若不去店里,那店里的帐谁来盘?梅香支持薛碧儿的安排,便道,要么再雇一个账房,要么让店里的人定期把账本送到侯府来,这种小事好解决。

见褚红襄神色萎靡了下去,梅香又有些心疼,便又劝道,红襄,皇上可能快要立储了,等储位定了下来,十四皇子将来做个闲散王爷,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现在为时尚早。

你们两人若是注定有缘份,那将来终会在一起,若是十四皇子等不了你两年,那他就是个急色鬼配不上你。

我知道梅姐姐,我会跟他说让他等我的,褚红襄红着脸道。

你怎么跟他说?不是说了不许你们私下来往了,更不许传书信若是你找人帮你跟十四皇子传书信,那么我会做主直接把那个传信的人打杀书信是最要不得的,落到有心人手里那就是证据。

褚红襄咬着嘴唇没有说话,目光移到了薛碧儿身上,薛碧儿被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弄得无法,只得说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会跟世子说让他约十四皇子来府里,到时候找个机会让你同他见一面,不过必须有我和世子在场,不许你们两个人独处。

褚红襄待要点头,梅香却提了点意见,别教十四皇子来侯府了,本来府里就有传言,再叫他过来就说不清了,我看干脆在外面见一面好了,我同青木说一声,你们约个时间一起去四季阁,我会让青木把你们安排在同一个包厢,那里都是我的人,不会乱说的。

薛碧儿想了想也觉得约在外面见更好,便点头同意了,褚红襄虽然心情低落,但她终究懂得明辨是非,知道梅香和薛碧儿是为她好,便也不再强求。

梅香算是看出来了,褚红襄是真对十四皇子生了心思,这个丫头这几年也是被她们给宠坏了,考虑事情变得一根筋,让她忘了十四皇子恐怕是劝不听了。

回到宝亲王府,梅香就逮着宝亲王询问起十四皇子的事情。

第二百零六章 宫筵十四?十四…宝亲王仰头思索,过了一会问梅香,十四叫什么?梅香无语,郁闷了一会才说道,你这个做叔叔的都不知道,我上哪里知道去。

呃…宝亲王有些不好意思,我好想没见过十四皇子,完全没有印象,要不要我派人去打听一下?当然要,怎么说红襄都还叫你一声姐夫呢,你也得关心关心她的亲事,或者说,你关心一下你侄子的亲事也行,梅香无奈地道。

梅香觉得宝亲王对十四皇子没有印象是件好事,容易让人忘记的人更容易在骚乱的时候活下来。

褚红襄暂时有薛碧儿管着,再说她本来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一时糊涂犯点错没什么,总归事情没有闹大,不会有什么影响,她这边现在不用担心。

但是,梅香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明明距离李家政变还有一年的时间,也许是因为明知李家在背地里策划阴谋,却不能阻止也不知道从何阻止起,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没有掌控感令梅香觉得心慌。

然而,梅香心急之下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今生的事情并不是都按着前世进行的,因为梅香的干预许多人事都与前世不同了,而李家谋划政变一事也在暗中变化着。

隔个三五日,梅香便会问一次宝亲王,锦州府那边盗墓的事情查得怎样了,那个杜秋婵现在如何了。

梅香意外的关注令宝亲王也上了心,加大了力度去查,果然发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事情。

锦州府那边得放长线钓大鱼,一时半会出不了结果,杜秋婵这里却是令人惊讶的发展。

杜秋婵竟然进了京城四大青。

楼之一的醉春楼,而且她还是自主卖身虽然说她打的招牌是卖艺不卖身,但是女子进了那种地方名声什么的是再也不会有了,难道她这是生而无趣破罐破摔???杜秋婵在醉春楼的艺名为蝉儿,弹得一手好琴,出台不到一个月便被一位神秘公子包了下来,从此再不接客。

神秘公子是谁?宝亲王暂时还没查出来。

醉春楼在前朝就存在了,在京城屹立几十年不倒,它背后的靠山定然不简单。

梅香可以肯定,杜秋婵绝不是自暴自弃卖。

身青。

楼,她那样的人认定了报仇就会不择手段,她很可能就是为了接近那个神秘人才会这么做,那个神秘人多半与那个追杀她的人有关系。

宝亲王关注的重点却与梅香有所不同了,梅香关心的是杜秋婵,宝亲王却是把注意力放到了醉春楼上。

一个青楼哪里来的本事做事如此滴水不漏,宝亲王派人盯着查都查不到那个神秘人的身份,根据侍卫所说,醉春楼里明里高手不少暗中高手不多,因为宝亲王吩咐他们不能打草惊蛇,到目前为止侍卫们竟然连醉春楼里面的情况都没搞清楚,更别提打探醉春楼的底细了。

话说宝亲王向来自信,在京城里除了永安帝令他忌讳外,其他人他从未放在眼里,包括大皇子三皇子那些人,除了永安帝没人能撼动他。

醉春楼的发现令宝亲王不禁心惊,京城里居然还隐藏着一股势力,这股势力竟然在他之上,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大皇子?三皇子?不可能,他们若是有这么厉害早就座上太子之位了。

为了调查醉春楼的事,宝亲王这段日子非常忙碌,经常连续几天都不回王府,暗中还离开了京城几次。

京城夏季炎热,宝亲王不在京里的日子,梅香就带着牛牛去温泉庄子上住着,虽然不适合泡温泉,但庄子上比闷热的京城舒服多了。

牛牛也比较喜欢在庄子上,在王府里只有柱子和黑子陪他玩,在庄子上伙伴就多了,梅香当初让人请的那个先生一直在庄子上教小孩子,先生教的简单,无所谓跟不跟得上,牛牛每次来了都会去上学堂。

梅香还邀请褚红襄过来住了几天,牛牛倒是跟褚红襄挺能玩到一块,牛牛去学堂褚红襄便会在下学的时辰过去接他,两个人再加上柱子和黑子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

梅香经常坐在树下看他们玩乐,每每看着褚红襄的身影,便觉得她还只是个孩子。

褚红襄今年才十三岁,她跟十四皇子的事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情窦初开…梅香不觉又想到自己,她比褚红襄大四岁,活了两辈子了,有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像褚红襄一样忘记世俗只想两个人在一起呢?宝亲王的身影在脑海中掠过,梅香抬头仰望头顶的树叶,点点阳光从叶间落下,照在人脸上暖暖地,梅香觉得脸颊上似乎有点发热。

日子过地飞快,眨眼便快到中秋了,宫里设宴款待皇室亲贵,梅香和宝亲王带着牛牛进宫赴宴。

牛牛毕竟是永安帝的儿子,虽然不用特意入宫请安,但时逢宫筵还是要进宫给皇帝皇后看一看。

梅香与宝亲王在宫门口分开,她得先带着牛牛去后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宫里头已经传出永安帝会在重阳那日下旨册立太子,离现在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皇后娘娘这段日子尽做好人,对谁都客客气气,母仪天下的姿态做得足足地。

所以梅香不担心见皇后,皇后娘娘心情好,大家日子都好过。

今天是皇室宫筵,只有皇家的人参加,不过就这人也够多了,周家本就是大家族,子弟自然不少。

行过礼,梅香带着牛牛坐在了五公主旁边,鉴于之前赵四小姐的事,梅香与五公主之间关系淡了不少,相交已经谈不上了,只剩见面点个头行个礼了。

五公主生过孩子后人变得圆润了,她微微侧头看了梅香一眼,见梅香一本正经目不斜视地坐着,眼底的心虚又重了几分。

五公主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她偷偷看了牛牛一眼,牛牛察觉到她的视线,也转过头来望着她。

牛牛让五公主想起了家里的儿子,不由脱口跟梅香问道,宝亲王妃,这孩子就是十九皇弟吗?梅香看了五公主一眼,又看了看牛牛,说道,五公主说的没错,这就是十九皇子怀恩,怀恩,这位是五公主,快给五公主请安。

牛牛眨了眨眼睛,这孩子的胆子比以前大多了,不卑不吭地跟五公主行了个礼。

五公主脸上惊讶,真是十九皇弟啊,原来都这么大了,哎呀,一点都不像别人说的…梅香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之前她也听说过,似乎是卫姬为了给自己正名,在宫里散播谣言,把牛牛说成了傻子,还说什么她之所以把牛牛隐瞒下来,是为了皇室的名声。

因为梅香和牛牛不常进宫,偶尔梅香进宫请安也不带着牛牛,以至于有很多人都相信了这个传言。

见梅香脸色有些不好,五公主连忙说道,我看这孩子挺聪明地,眼睛也有神,宝亲王妃教养地好啊。

梅香抿了抿唇,五公主过誉了,十九皇子本就聪慧,人也乖巧,王爷和我都欢喜地不得了。

五公主尴尬地笑了两声,十九皇子之事卫姬负主要责任,掌管后宫的皇后娘娘也有不察之错。

五公主又打量了一会牛牛,亲切地拉着他的手说道,十九皇弟,等宝亲王妃什么时候有空了,让她带你来我们府上做客吧,来看看你的小侄子。

牛牛炸了眨眼望向梅香,梅香拍了拍他的小肩膀,牛牛这才对着五公主点了点头,不过他似乎对五公主的话兴致并不高,没见他脸上露出笑容。

牛牛平时看上去跟普通的小孩没什么区别,但若是仔细观察地话就会发现,他对陌生人存有极大地戒心,他只在少数被他认可的人面前会放开心怀。

牛牛的反应令五公主有些不高兴,五公主是皇后的小女儿,从小宠到大,嫁了人继续被夫家的人宠着,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在她面前谁不奉承着,偏偏先有一个梅香总是不苟言笑板着脸,现在又有十九皇子不给她面子。

看透了五公主的表情,梅香把牛牛拉到身边,略带歉意地跟五公主说道,十九皇子有些认生,等他再长大一些就好了,五公主不要同他计较。

五公主听了这话心里舒服了一点,心里想着,十九皇子终究不过是个宫女生下的私生子,欠缺了教养又被卫姬那样的人欺负着长大,没有身为皇室子弟的贵气,礼数上也有欠缺也算情有可原。

皇帝那边终于派人过来通知大家该进殿入席了,过来传消息的人是久违的李公公,如今的李公公可不再是当初的小李子了,人家早就升了总管太监,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置,可见他手段了得。

五公主一见着李公公就笑着迎了上去,旁边的梅香心里有些惊讶,五公主这么心高气傲的人也会对一个太监献媚?李公公,恭喜了。

五公主上来就跟李公公道喜,令梅香更加好奇了,一个已经做到最高位置的太监会有什么喜事?第二百零七章 苗头李公公与五公主寒暄了一番才离去,五公主望着李公公的背影忽然撇了撇嘴,梅香在一旁看得眯了眯眼睛。

梅香牵着牛牛状似无意地靠近五公主,五公主看到梅香便拉着她说道,咱们一块过去吧。

梅香点了点头,三人慢慢往宴客的大殿走去。

五公主,刚才过来传旨的可是李公公?我好久没进宫了,听说他升了总管太监?梅香随意地问道。

五公主愣了一下,随即呵呵笑了起来,我说你啊也该多往宫里跑着点,虽然你现在嫁给了宝亲王,那你也还是我母后名下的‘义女’,我听说你还老往京外的庄子上跑,这样可不行,宫里的消息都听不到了。

梅香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五公主继续说道,李公公升总管太监那都是老黄历了,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再提这个可太迟了。

哦?我刚还正想该给李公公道个喜呢,幸好问了你一声,要不还不得闹笑话,梅香说道。

要道喜啊,李公公最近还真是有喜事…五公主笑地诡异,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你快问我。

李公公有喜事?五公主不介意跟我说说吧?梅香问道。

问我算是问对人了,李公公这件喜事别人还真未必知道…五公主有些得意,身为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女儿,永安帝也很宠她,再加上亲哥哥三皇子就快封太子了,她现在是万重集于一身啊,即便没有专门的耳目,也有无数人给她送消息,宫里发生的事没有一件她不知道的。

五公主就是喜欢优越感,梅香了然地道,那是,五公主是天之娇女,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你。

五公主咯咯娇笑了几声,显然对梅香的夸奖很是受用,李公公现在是父皇最宠信的人,父皇怜他幼年入宫世上已无亲人,让李公公认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李炎的侄子为儿子,以后李公公老了放出宫去,也好有个人给他奉养终老。

梅香心里微微吃惊,目光闪了闪,说道,这还真是喜事,是大喜事,皇上对李公公真是恩宠有加。

可不是么,李公公是父皇最宠信的近侍,李大人是父皇最信任的臣子,他们两人正好都姓李,父皇便选中了李家为李公公寻找嗣子,可惜李大人没有儿子,父皇让李公公去了一趟李家,李公公自己选中了李大人的小侄子,五公主说道。

梅香心底冷笑,说道,李公公和李大人还真是有缘,两个人都是皇上最重要的人,偏就这么巧两个人又都姓李,说不定他们以前就是一家人呢…可不是么,父皇就说他们前世一定是一家人…前世么?梅香不知道前世李公公和李炎是不是一家人,只知道他们都参与了谋反,她以前曾想过为何李公公会帮李家,仅凭嗣子这层关系怕是不足以让人去拼性命,除非…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梅香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如果李公公是李家的人,那么李家早就在策划谋反了。

梅香越想越觉得事情恐怕真是这样,李公公收李家人为嗣子,不管最初是谁提出来的,对李公公和李家来说又多了一层掩护,真真假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啊,越是真假掺杂越难让人分辨…怀揣心事,梅香熬过了宫筵,一回到王府,她便关了门拉着宝亲王把五公主说的话跟他说了。

宝亲王倒不像梅香这般敏感,他说道,也许真是巧合,李公公和李指挥使同姓并不奇怪,天下姓李的人太多了。

同姓是不奇怪,但是他们两个人一个是皇帝身边最近的人,一个手里握着京城兵马大权,李公公在收了嗣子后,皇上允许他每个月可以出宫一次与嗣子团聚,如此一来,李公公和李家的人不就可以经常见面了…宝亲王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说道,他们两个身份都是皇上的近臣,身份敏感,即便是我要暗中查探他们也不容易,皇上应该在他们身边安插了暗卫,若是他们两人有问题,皇上会第一个知晓,你别忘了皇上是疑心很重的人…宝亲王这话让梅香清醒了一些,他说的没错,永安帝疑心很重,若李公公身份有问题,他是不会放在自个身边的,而且宝亲王不能动李公公和李炎,否则永安帝首先会怀疑的人是宝亲王而不是李公公二人。

哎呀,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心神不宁,梅香捶了捶头,颓然坐到椅子上,差点因为她的倔强而害了宝亲王。

别胡思乱想了,宝亲王忽然抱住梅香,把她的头按在怀里,是不是京里的气氛太压抑了?我们去庄子上住着吧,那边住着舒心,对你和牛牛都好。

感觉到梅香在他胸前动了动,知道梅香这是同意了,宝亲王却没有放开她,他的脸色在梅香看不到的地方变得阴沉了下来。

梅香最近太紧张了,宝亲王不想让她太过操心,所以有些打听到的消息就没有告诉她,已经有苗头指向了李家,今天梅香的猜测很可能是真地,如此一来的话,可能有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京城中酝酿…宝亲王在庄子上陪着梅香住了几日便离开了,他有公务要离京,临走时他嘱咐梅香,安心在庄子上住着,宫里不传召不用进京,对外说养病就是了,我暗中留了一批侍卫保护你和牛牛。

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和牛牛,你在外要多注意安全。

梅香看着宝亲王跨马远去,牛牛站在她身旁,目光从已经看不到身影的宝亲王身上转到梅香身上,他主动牵起梅香的手,婶婶,牛牛也会保护你的。

梅香看着牛牛温柔地笑了,牛牛,你今天还没练功吧,这个样子可保护不了婶婶,走,咱们一起去练功房。

第二百零八章 安排宝亲王离京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离开的日子也越来越长,梅香心知他定是查到了什么才会这般频繁的离京。

梅香心里反倒因此而踏实了不少,她最怕就是宝亲王什么也查不到,那才是最麻烦地,宝亲王为人不会轻信任何人的一言之词,他会因为梅香的一句话去查某个人,但不会因为梅香的话就定了某人的罪,总要有些真凭实据才行。

重阳之日,永安帝果然下旨册立三皇子周全为太子。

太子储位终定,京里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三皇子择日入主东宫,原三皇子妾室大李氏和小李氏封为太子良娣,李家的这一对姐妹终于如愿以偿了,不过从此后两人仍是平起平坐。

因太子册立一事,大赵周边的小国纷纷派使臣前来朝贺,京里三天两头就有宴会。

本来宝亲王和梅香都是这些宴会的座上宾,但因为宝亲王不在京城,而梅香又抱病,他们一场宴会也没有参加。

梅香夫妻的这种低调,从某种程度上说却是很高调,有人会以为是宝亲王故意不给太子面子,而太子那边也颇有些不满。

梅香站在院子中,望着满园已经凋零的花朵,皱起了眉头。

还有三日便是太子册立大典,到时候宝亲王和梅香必须参加,这不是能够以抱病来推辞的场合,而且宝亲王最近一直没有回京,惹得外面开始有流言了。

王妃,外院传报,青木管事求见,丫环过来禀报。

快请进来,梅香忙道。

梅香回了屋,让宝珠端上刚做的茶点,又把胡嬷嬷叫了过来。

青木脚步匆忙地进了屋,给梅香行过礼后就问起了宝亲王的事。

王妃,宝亲王那边要不要我让贾四他们打听一下消息?听说宝亲王有半个月没回京了,青木很是担心,宝亲王跟太子的关系好像并不是很好,若是宝亲王这时候出了什么事,梅香该怎么办?梅香沉思了一会,说道,还是不必了,太子册封大典举行在即,京城各方面查的比较严,贾四他们这时候活动容易暴露身份。

王爷应该心里有数,现在还没回来怕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耽搁了,若是有危险,廖管家那边肯定会收到消息,既然没有消息过来,我们还须耐心等待。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梅香突然郑重地跟青木说道,奶兄,有件事我想托付与你,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有贾四那边也绝不能暴露。

外面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管事,但他们不知道你手下还管着暗地里的事情,这一部分一定要藏好,即使听到我遇险的消息,也不要冲动青木皱眉,王妃,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是不是有事情要发生?梅香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奶兄,今天我在这里跟你说的事,绝对不能别人知晓…坐在一旁的胡嬷嬷忽然站起身说道,王妃,老奴到门外边守着。

嬷嬷,辛苦你了,梅香没有拒绝。

胡嬷嬷出了屋子,把丫环们都赶离屋门口,就连明月宝珠也被她打发去做事了。

屋子里只剩了梅香和青木两人。

奶兄,王爷最近不在京城,是在查一件很重要的事,一旦确认事情属实,大赵恐怕又会掀起腥风血雨。

我怀疑对方很可能察觉到了王爷的举动,王爷可能遇到了对方制造的麻烦,有可能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但是对方的势力应该比不过王爷,所以王爷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一时半会对方也拿王爷没办法。

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为了将来以防万一,万一哪一天事态超出了王爷和我的控制,我和王爷会暗中离开京城,明面上会有其他消息,你不要因为对方放出来的消息乱了阵脚,把我们暗中的势力隐藏好…青木心里有些吃惊,梅香话里的意思非常严重,不由地不让他怀疑,王妃,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一般严重,为何不由我们先出手,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梅香摇头叹息了一声,不行,王爷还没拿到证据,若是我们先出手,那么犯上作乱谋逆的人就成了我们了…谋逆青木心中震惊,梅香果然说出了谋逆两个字王妃,这…青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担心梅香,但又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帮她。

梅香抬手阻止了青木下面的话,奶兄,你不要为我担心,王爷离京之前已经有所安排,我不会有事地,你若是想帮我便照顾好自己,帮我把暗中的势力保护好。

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一旦我离开京城,他们可能会找你下手,无论他们要求什么你一概都答应,即便他们想要四季阁你也要同意。

我不缺钱,明面上挣钱的店铺他们想要便拿去,只有人不能有事,将来总有一天我和王爷还会回来,到时候就要靠你们了。

他们会防范王爷的势力,却不知道我暗中也有人,所以到时候贾四他们会有很大用处,你一定要帮我稳住他们,不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得轻举妄动,等待我来找你们…青木深吸了口气,坚定地说道,是,我一定办到,我会和贾四他们一起等王妃和王爷回京送走了青木,梅香神色好了许多,就在跟青木谈话当中,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若是宝亲王不能及时回来,那么她会一个人去参加太子册立大典,为宝亲王争取更多的时间。

梅香的心里略有一点矛盾,她现在希望宝亲王查到证据后把李家连根拔起,免得再有后面的宫廷政变,宝亲王和其他人都不会再有危险,同时她又仍然希望李家毒杀永安帝,她不希望永安帝因此得救。

但是,若是两者只能选择其一的话,梅香愿意选择前者,相比起报仇,她更希望身边的人可以平安无事。

明日就是太子册立大典了,宝亲王还是没有回来,廖管家在外求见梅香,梅香让他进来并秉退了丫环。

廖管家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一进门就把来意说了,王妃,王爷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预计明日正午就会到京,明天的大典只能王妃一个人参加了,属下已经通知宫里的人暗中保护王妃。

好,我知道了,梅香只说了这一句话。

次日一早,梅香梳妆完毕准备进宫,临行前她吩咐胡嬷嬷照看好牛牛,不管呆会宫里传什么消息出来,只需在府里等王爷回来便是。

太子册立大典,皇室宗亲、勋贵和朝中重臣都要参加,似乎在最早期并不需要这般麻烦,但是前朝中叶改成了这样的制度,永安帝便沿袭了这一传统。

梅香在皇室宗亲中地位比较高,在第一排站着,因为宝亲王没有出席,旁边的宗妇有人在一旁小声议论,梅香听到了她们的话也全做没有听到不予理会。

吉时未到,大典仪式还未正式开始,五公主一脸春风得意地来到梅香身边,宝亲王妃,这段日子好像一直没见你出来过,‘病’好了?梅香捂嘴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地道,老毛病了,每年一到秋天就不好,劳烦五公主挂心了。

五公主见梅香一副病弱的样子,倒是不好再挖苦了,便问道,听说宝亲王这段日子都不在京里,王妃可知道王爷在忙着什么,怎么连册立太子大典都不来参加?你知不知道外面人都说,宝亲王对太子不满呢…梅香苦笑了一下,五公主切莫听信外人谗言,我原本担心王爷在外面遇到了不测,后来见皇上没有发话,想来王爷不在京城定是为皇上办差去了…永安帝都没管,五公主可没立场责问梅香。

五公主唔了一声,似乎相信了梅香的话,旁边有宗妇过来找五公主说话,五公主便同别人走了,梅香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梅香并不担心像五公主这样的人来找麻烦,她真正头疼的是永安帝那边该怎么交代,宝亲王出京不知道事先是怎么同永安帝说地,若是永安帝问起梅香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钦天监确认的吉时接近正午,可是大家仍然要一大早就进宫,这会距离大典正式开始还有两个多时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梅香正想着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呢,永安帝就派人传旨宣她觐见了。

旁边人看着梅香的眼光都有些异样,梅香只得硬着头皮跟太监去见永安帝。

来传旨的是一位小太监,梅香以前没有见过,她不经常进宫所以不认识也不奇怪。

皇帝身边的太监还是要尽量笼络,梅香便跟小太监问道,这位小公公好像是第一见,是刚调到养心殿的么?小太监愣了一下,抬头看了梅香一眼,随即低下头小声说道,是,小的这个月才调到养心殿,今天宫里忙碌,养心殿抽不出人手,李公公才叫小的过来传旨。

第二百零九章 宫变袭来梅香目光微闪,随即又问道,那真是辛苦小公公了,不知道公公怎么称呼?宝亲王妃真是太客气了,小太监不好意思地说道,您叫我小喜子就好了。

原来是小喜子公公…梅香目光微阖,眼角余光往四周扫了一圈,没有人…因为太忙了人手不足吗?总觉得有些不安,往养心殿这条路上太安静了,似乎有什么阴谋正在暗处滋生。

梅香双手在袖中握了握拳,永安帝已是一个快老糊涂的人了,没什么可怕地。

来到养心殿门口,梅香皱起了眉头,心中疑惑更甚,居然没有人守在门口,就算在忙碌皇上在跟前也不可能没有人守卫吧?梅香的脚步迟疑了,但是走在前面的小喜子已经推开了殿门,小喜子往旁边挪了一下,宝亲王妃请进。

梅香停在小喜子面前,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

这个小太监今天犯了好多错,先是直视亲王妃,后又不经通报便推开殿门,怎么看都不对劲…梅香没有动,忽然背后唰唰唰几道风声,梅香回头一看,是大内侍卫。

宝亲王妃请入殿梅香眯了眯眼,是永安帝设下的圈套么?她深吸了口气,事到如今就算明知是圈套她也只能进殿了。

梅香没有说什么,她挺直了腰杆迈步入殿,殿门在她进入后便被关上了。

宝亲王妃来了。

梅香心中惊讶,说话的人不是永安帝,而是李公公。

梅香目光在殿内一扫,心中顿时震惊。

永安帝此刻并未坐在大殿上,而是萎顿在地,他怀里抱着应皇后,而应皇后脸色非常难看,紫青的脸色还有她嘴角流下的黑液昭示着她中了剧毒。

李公公带着两个陌生的太监就站在他们身旁,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皇上…梅香不由出声,但是她没有下跪,因为她已经意识到,李家谋反了他们提前发动宫廷政变了哎呀,宝亲王妃一来就看到这幅情景,奴婢真是惭愧啊,李公公语气轻慢地说,他的样子猥琐至极,与以前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梅香强自压下心头的惊惧,仿若无事般问道,李公公,皇后娘娘看上去似乎身体有恙,为何不招太医前来诊治?李公公哼哼笑了几声,宝亲王妃,您还是跟以前一样天真,都这会儿了还没看出来么,您现在可是身处危险之中…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梅香皱着眉头走到永安帝身边,拿过皇后的手腕按在脉上,果然是中毒之相。

梅香看着神情恍惚的永安帝说道,皇上,皇后娘娘中毒了,召太医吧,臣妾看不出皇后娘娘中了何毒,但娘娘脉搏微弱迟了恐怕就…永安帝闻言转头看向了李公公,梅香心下诧异,就算是宫变,永安帝难道就没有一点后手?这么容易就被李家控制了?皇上,你这是怎么了?梅香不由问出口,到底李家用了什么方法控制了永安帝?朕,呵呵,朕,也中了毒了…永安帝无奈苦笑。

也中毒了?梅香心中了然,前世里永安帝便是爆猝,看来是李家对他用了毒,不过看永安帝脸色没有应皇后难看,看来两人中的是不同的毒。

心里这么想着,梅香略有一点快意,毒啊,永安帝不也是喜欢用毒控制人么,不过看上去永安帝似乎没有她幸运了,恐怕不会有人来帮他祛毒了。

梅香心底一番计较,面上却要装作惊讶,皇上,这,是谁下的毒?梅香瞪大了眼睛转头望向李公公,李公公,你,莫非是你…李公公桀桀笑了两声,王妃猜地没错,就是奴婢我,呵呵,没想到吧,连皇上都没料到啊,说起来,宝亲王妃你应该高兴才是,我可是替你报了仇了,哦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你也中了毒了…什么?不可能,你胡说梅香装作不相信的样子,脑子却在不停盘算着该怎么脱身,指望永安帝跟李家拼是不可能了,哎,都是她太大意了,怎么也没料到李家会提前行动,如今她身处皇宫可是最危险的。

我可没骗你,宝亲王妃,你以为为何你会长年病弱,那是因为你从小就中了毒,而给你下毒的人正是你身边的好皇上啊你长年病痛都是拜他所赐梅香不敢置信地丢开应皇后的手,人也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她的表情惊惧,但是眼角余光却瞥向旁边案桌上的烛台。

永安帝沉着脸,他终究还是一个皇帝,皇帝的尊严令他无法反悔,即便做错了他也不会承认。

但是,永安帝看了梅香一眼,幸好今天梅香进宫了,眼下京城和皇宫都被李家控制了,只能依靠在京城之外的宝亲王了,有梅香在这里,宝亲王一定会来救她的…所以,他还有机会翻盘。

少说废话了,你究竟想要什么才肯给朕和皇后解药?永安帝面无表情地盯着李公公。

李公公似笑非笑地望着永安帝,皇上,奴婢刚才就跟您说过了,请您现在就拟诏书,废去三皇子太子之位,改立二十皇子为太子,只要您把诏书写好,奴婢立刻献上解药,您和皇后娘娘都不会有事。

永安帝咬了咬牙,你以为朕是傻子吗,这种诏书朕若是写了,只怕你一拿到诏书就会杀了朕呵呵,原来皇上不相信奴婢,可是奴婢也没办法呢,李家开出的条件就是这个,您若是不肯写,那么一个时辰后皇后娘娘就会毒发身亡,两个时辰后皇上中的毒也会到极限,您看,您再仔细考虑考虑,现在可不是皇上您说了算了永安帝怒极,但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他压下心底的怒火,缓声说道,小李子,朕实在不明白,你为何会帮着李家算计朕,朕难道对你还不够好?李公公听了这话忽然仰头大笑,再好又如何,能够改变他身体残缺的事实吗?太监第一人又如何,他这一辈子都只能做太监了永安帝见李公公笑而不语,目光又沉了沉,小李子,你莫要忘了,宝亲王今天正午便会回京,他身边有五千精骑又能调动西南大营五十万精兵,李炎手里五城兵马司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只是被李家的花言巧语骗了,若是现在悔改,朕可以向你保证既往不咎。

宝亲王么?皇上,您真是健忘啊,您不是把暗卫派出去刺杀宝亲王了么,他怎么可能还回京城来呢,就算他愿意回来,今天也赶不及了朕只是派暗卫监视宝亲王,并未下令杀他,宝亲王妃在此,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呵呵,皇上,您给奴婢说的时候是‘监视’,可传给暗卫的消息却是‘刺杀’哦…你说什么?你篡改了朕的命令?呵呵…哐当一声,梅香被永安帝和李公公的话打击地摔倒在地,把桌案也碰翻了,她喃喃道,不可能,王爷不会有事的,皇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宝亲王?宝亲王妃,您还没看出来么,咱们这位仁义之君根本谁都不相信,他不但给你下毒,还一直暗中防着宝亲王,你以为他为何把你嫁给宝亲王,还不就是因为你生不出孩子来。

梅香深受打击地摊在地上,永安帝此刻却比梅香受到的打击更大,我不相信,宝亲王不会有事的,若不然你为何要朕宣宝亲王妃过来?呵呵,皇上一定以为奴婢要拿宝亲王妃要挟宝亲王吧,可惜李家并不是那么打算地,今天宝亲王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京城,等京城的局势稳定下来,李家可不怕宝亲王。

至于宝亲王妃,她是奴婢的替罪羊呢,等皇上写好诏书,奴婢就会昭告天下,宝亲王妃知晓皇上暗中杀害宝亲王,一怒之下行刺皇上,结果皇上被宝亲王妃杀害,宝亲王妃被大内侍卫杀死…永安帝瞳孔骤缩,杀害了朕,却让宝亲王妃背上罪名,宝亲王也会因此受到牵连,到时候他必然不敢贸然进京了。

好个一石二鸟之计,看来李家今日谋逆之举是计划了很久吧,真没想到,你和李炎都背叛了朕,为什么,朕明明如此宠信你二人,为何要辜负朕?周温,实话告诉你,我李家乃李嘉王朝皇室后裔,这皇位本来就是属于我们李家的,我们现在不过是拿回我们自己的东西而已。

你们李家?你是李家的人难怪…难怪你会帮着李家,呵呵呵,枉费朕一世英名,却被一个太监蒙在鼓里,前朝李家谋逆的罪名看来是真的了,朕真是个傻子,竟被你们耍得团团转永安帝状若疯狂,两手垂着地面又是哭又是笑…第二百一十章 宫变袭来(下)梅香颓倒在地上,右手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移动,把烛台上插的蜡烛拔掉,手掌紧紧握住烛台的把手。

皇后被永安帝的动作一带头磕到了地面,微不可闻地呻吟了一声,皇上…皇后娘娘醒了,正好您劝劝皇上,早点把诏书写了,您二位也好早点拿到解药,李公公走到永安帝身边,看着应皇后说道。

应皇后往身边看了一眼,手指动了动却没力气,张口欲言却吐出了一口黑血。

永安帝似乎此时才发现应皇后醒了,连忙抱起她关切地问道,梓童,你好些了么?一句关心的话却令应皇后心冷了,她这个样子像是好些了么,她跟永安帝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两人彼此了解甚至于永安帝挑挑眉她就知道永安帝心里在想什么。

永安帝这一句话便是让应皇后明白了,他不会问了她向李家屈服,没有解药她用好不起来了。

这能怪谁,谁让她服的毒药跟永安帝不同呢,永安帝可是比她多了一个时辰…应皇后闭上了眼睛,任由永安帝抱着她,永安帝得不到她的回应,挫败地垂下了头,梓童,原谅朕,朕是为了太子,为了我们的儿子…应皇后心底冷笑,到这时候还要自欺欺人,什么为了儿子,若是李家愿意一命换一命,他肯定会毫无犹豫地丢弃太子。

应皇后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不知道太子那边怎么了,恐怕也是难逃李家敌手。

都是永安帝的错,都是他疑心太重又一意孤行,宠信阉人信任外人,才会让李家把他们逼到这步田地。

敲门声响起,小喜子的声音传来,李炎大人求见。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李炎走了进来,殿门随后又合上了。

诏书拿到了吗?李炎沉声问道。

还没有,皇上不肯写呢,李公公答道。

没关系,还有时间,让皇上再考虑考虑,等他亲眼看着皇后娘娘毒发身亡的惨状后,说不定就改主意了,李炎的话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皇后衰败的身子抖了一下,永安帝抬头怒视着李炎,李炎,朕带你不薄,你却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枉费朕的恩情,你的奸计不会得逞地皇上,您还是那么有精神啊,看来给你用的药太温和了,李炎的表情有些扭曲,我就说嘛,下什么毒,直接一刀杀了你就是了,诏书更是没必要,把所有的皇子都杀掉,只留下二十皇子就够了李炎,你太阴毒了永安帝怒斥。

阴毒?跟你周温比起来我算好地了吧,听说你当年为了当皇帝,可是连对你恩重如山的老师都没放过,再说了,不过‘成王败寇’罢了你…永安帝说不出话来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底感觉到了后悔,也许这就是报应吧,他背叛了恩师,如今也遭最信任的人背叛,但是永安帝的后悔也只是一闪而过,本性使然,这个世上谁都会犯错,只有他不会李炎,你想当皇帝是么,那么朕可以禅位与你,只要你能保证朕退位后的安全,永安帝忽然说道。

李公公听了这话不由看了李炎一眼,李炎脸色却是难看了起来,周温,你以为我是傻子么,禅位与我?呵呵,只怕我若真坐上了皇位,天下就会有无数人起来反对我,我李家也会被人骂做叛臣。

你以为你现在的举动就会被人称颂么?胁迫朕改立太子,朕死因不明,你一样会被人骂做叛臣你说错了,新太子还是你儿子,你死后登基的人也是他,人家要骂也是骂他弑父篡位,我可以弄个摄政王做做,等你儿子死了,你周家断子绝孙了,再让你儿子传位与我,这样我李家皇位得来地就名正言顺了。

李炎似乎看穿了永安帝的一切算计,他冷笑着继续说道,周温,我劝你早点把诏书写好,也好少受些毒发之苦。

也罢,你现在还没感觉到,呆会皇后娘娘毒发你就会明白我这么劝你是为了你好。

李炎转头跟李公公说道,…小弟,你今日就负责让皇上把诏书写出来,若是他实在不肯,那就让人把太子和皇子们都绑到这里来,在他面前一个个杀掉,只留下二十皇子一个人就够了,看看他的心有多硬…李公公的眼神晦暗了几分,垂首应道,是,大哥,小弟遵命。

李炎走到永安帝身边,蹲下身子看着他命令道,周温,把调动京郊大营的虎符拿出来。

永安帝瞬间变了脸色,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反问道,什么虎符,朕没这东西啪永安帝震惊地望着李炎,颤声道,李炎,你居然敢打朕,朕一定要灭了你九族周温,还没看清形势么,灭我九族?呵呵,你的九族现在可都在我手里,李炎不屑地道,你还是老实点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京郊大营里有十万精兵,只有你手里的虎符才可调动。

刚才说什么禅位与我,你不过是想离开皇宫,好调用京郊大营的人马在来杀个回马枪吧。

永安帝的脸色变得微白,李家这次谋逆下足了功夫,连京郊大营的事情都打探清楚了,这下子他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脱身?李炎忽然感叹地说道,说起来,皇上御下的本事果真不一般啊,殿外那群侍卫一听说你中了毒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要控制了你就能控制整个皇宫,不过也幸好你把暗卫都派出去对付宝亲王了,倒是省了我不少事…见永安帝不说话,李炎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旁边的李公公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旁边的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书。

李公公把书放到地上,掀开封面,里面露出一块方格。

原来这并不是什么书册,而是一个书册样子的储物匣。

李公公从里面又取出一个方盒,打开后拿出一块印玺给永安帝看。

永安帝此刻脸色已经变得灰败,完了,最后保命的东西也没有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李家的狠毒看皇上这个样子,不用问了,这就是调动京郊大营的虎符了。

李公公把印玺交给了李炎,李炎嘲弄地拿着印玺在永安帝面前摆弄了一番。

李公公在后面看地微微皱眉,不由提醒道,大哥,时辰不等人,你还是尽早出城接手京郊大营为好。

李炎沉默了一会,将印玺收了起来,这里交给你了。

李炎转身往外走,他忽然扭头看向瘫坐在地上的梅香,好像刚刚发现她也在一般。

宝亲王妃,原来你已经过来了,李炎见到梅香似乎很高兴。

梅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悄悄松开了右手的烛台,把烛台往桌脚推了推。

宝亲王妃,你不记得我了?我们以前见过,你小时候,那时候我们家才刚来京城,车坏在了路上,你帮了我们。

梅香想了想似乎确实有这么件事,不过她似乎没有跟李炎见面,只是隔着车帘说了几句话而已。

你真不记得了?没关系,我记得呢…梅香没有说话,李炎猥琐的眼神令她很不舒服,但是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时候,必须忍耐。

让你受委屈了,这都要怪宝亲王,要不是他多管闲事找到了证据,我们也不会仓促行动,也就不会让你来做替罪羊了…李炎看着梅香的眼神越来越诡异,宝亲王真是不会怜香惜玉,把你一个人丢在京城,他都不担心么?梅香强忍着作呕的感觉,垂下头没有说话。

李炎眼中精光一闪,转身跟李公公说道,小弟,宝亲王妃死不死地没关系,只要把消息传出去就行,最好是留着她的性命,说不定哪天可以用来威胁宝亲王。

李公公不太赞同,大哥,父亲的意思可是…小弟,父亲那里我会去说的,他一定会同意我的想法,宝亲王妃你暂时留她一命,我办完京郊大营的事会亲自过来接她,李炎语气不容反驳。

好吧,大哥,我听你的,李公公让步了。

李炎走后,李公公看向梅香的眼光变得有些诡异,而梅香则把头垂地低低地,好似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一般。

不过李公公今天的主要任务并不在梅香身上,不过须臾,他的注意力便转回了永安帝身上。

皇上,奴婢劝您早点把诏书写好,这样还能救皇后娘娘一命。

您现在这么坚持又能怎么样呢,奴婢实话跟您说吧,太子殿下已经死了不不可能,太子有暗卫保护,他身边的暗卫我没有撤掉永安帝不敢相信,他心里仍有一丝希望,希望太子能力挽狂澜赶过来救他。

哼,暗卫又如何,您忘了么,太子殿下的两位良娣可都是我们李家人李公公不屑地说道。

呕 ̄永安帝怒极攻心,吐出一口黑血,他望着地上那摊泛着紫黑的血迹,眼睛渐渐迷茫。

而梅香此刻躲在角落里,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她决不能落在李家手里,李炎的猥琐令她恶心,她也不能成为李家威胁宝亲王的筹码……京城外百里一处别院。

王爷,包围我们的暗卫有些不对劲,外围死伤的侍卫人数越来越多,那些暗卫开始下狠手了,看样子似乎是要置我们于死地…说话的人赫然是宝亲王身边的墨染管事,而宝亲王此刻正站在窗前望着京城的方向,他眉头紧锁目光阴沉。

放飞鹰,通知在王府的廖管家护送王妃离开京城,并送消息给隐藏在京城郊外的两千人,让他们在城外接应王妃墨染心下震惊,这样做等于跟皇上彻底撕破脸了,王爷…墨染,京城有变,皇兄他恐怕…已经被李家控制了,是我失算了,没想到李家如此大胆,难怪我觉得这两年皇兄做事有些怪异,看来李家很早就找到了控制皇兄的手段,京城危险了属下不明白,王爷如何确信皇上出事了…那些暗卫…皇兄这人多疑,正是因为他疑心太重,所以他不可能在不问过我的情况下就派人杀我,而这些暗卫显然已经得了命令要除掉我,皇兄不会下这种命令,那就只能是李家动了手脚,李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说明京城已经变天了…宝亲王望向京城的目光充满了担忧,本来按照计划他应该昨晚就回到京城,但是没想到半路上先遇到李家派来截杀他的人,之后又是皇上的暗卫,因为不想将跟皇上的嫌隙弄地更大,对暗卫没有下狠手,周旋之间耗费了大半时间。

宝亲王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他中了李家的缓兵之计了梅香…若是梅香出了什么事,李家,我要你们全族陪葬幸好他在离京之前为防万一做了安排,幸好他留了两千精骑在京城之外…墨染此刻已是满头大汗,他虽然跟在宝亲王身边多年经过的历练不少,但现在的情形却是与谋逆相关,若是宝亲王的推断正确,那么今天京城就会死很多人,若是宝亲王推断错误,那么谋逆的罪名就要落在宝亲王身上,不论事情往哪一面发展,今天都将有很多人死去。

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墨染不由自主地问道。

传信西南让他们做好准备,从今天开始不再奉朝廷任何诏令,再分出五百精骑即刻前往西南大营,控制所有与李家相关者,并将锦州府戒严,墨染这件事你亲自去办,接管锦州府,将锦州府所有官员严密控制起来是,属下遵命。

墨染,西南暂时交给你了,本王要带人前往京城与王妃汇合,之后再回西南。

京城骤变的消息西南应该还没收到消息,你要抢先控制住人心,切莫让人妖言惑众,之前查出来那些跟李家有关的人,全部斩杀也没关系宝亲王的眼中一片决然之色,这样的命令一旦开始执行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天下即将打乱,大赵的百姓只过了十四年太平日子,又要起战乱了。

宝亲王猛然睁开眼,拿起桌上的大刀跨步走出屋门,旁边立刻有护卫围了上来,李家造反,暗卫已被李家控制,从此刻起凡阻挡我们前进者,杀无赦……京城皇宫养心殿。

呃啊 ̄ ̄啊 ̄ ̄杀了我吧 ̄ ̄ ̄我受不了了 ̄ ̄ ̄杀了我吧 ̄ ̄ ̄ ̄应皇后阵阵惨叫,黑色的毒血从身上渗出,七窍也开始流出黑血,在地上滚来滚去后抓着永安帝的手,祈求他杀了她。

永安帝被应皇后的惨状吓得脸色惨白,猛地甩开应皇后的手,却被应皇后的指尖所伤,手臂上留下长长的血痕,可见应皇后用了多少力气。

这是什么毒药?如此歹毒,比那些见血封喉服食即亡的毒药更甚。

满脸是血的应皇后明明就要气绝了,可是最后那一口气就是咽不下,愈是如此愈是痛苦,这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梅香躲在角落里,她也被应皇后的惨状吓懵了,这种毒药太恶毒了,真是闻所未闻,是李家从西南弄到的么?李家的手段比之永安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梅香心里叹息了一声,李家这一手够毒的,这样一来永安帝很快就会动摇了吧。

梅香偷偷看向永安帝,今日的打击令这位帝王尊严不在,气势因为恐惧而不断地被消磨,原本还算保养得益的面容已经呈现老态。

永安帝终究还是老了,年轻时的狠劲带来的是冲力,现在的狠劲则是苟延残喘了。

做了十几年的皇帝,永安帝的疑心更重,自大之心也更重了,在能干的人身上只看到威胁,在阿谀奉承的人身上只看到臣服,以为臣服就是忠心了么?由此而忽视了在臣服之下隐藏的蠢蠢欲动之心,被以为掌控在手心的力量反噬,这种伤是致命的…梅香咬了咬唇,现在该怎么办?李家的计策在一步步实现,这样下去皇宫会全部被他们控制,到时候就再也没有逃走的机会了梅香心念电转,苦苦思索出路。

应皇后足足挣扎了两刻钟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的脸已经无法分辨本来的容貌,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上覆盖了浓浓的散发着腥气的黑血。

梅香离得远还好一些,离她最近的永安帝则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连连作呕,就连旁边的李公公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只有跟随在李公公身边的那两个人面色如常。

李公公心里也很吃惊,给皇后和永安帝的毒药是李家拿给他的,只听说很厉害,但没想到会这般残忍。

李公公很小就被送到京城混入了皇宫,这次才听说西南之地出产很多奇异的药材,不仅有能治病的也有能提炼做毒药的,为了确保宫里的太医查不出来和最后的效果,之前给永安帝偷服的慢性毒药和今天用的烈性毒药都是李家从西南带来的,这药效也太狠毒了…第二百一十二章 谁比谁狠?!应皇后死了,永安帝倒卧在地上拼命的咳嗽,点点血丝从他喉咙中飞溅而出,他用力撑起身子,喉咙一股腥甜之气冲出,连忙捂住口鼻,一口黑血吐在了手中。

旁边的李公公脸色一沉,似乎药效比拿药来的人说得快了,大概是永安帝体内之前积累的慢性毒药与今天用的药毒性搀和在了一起,导致药性发作快了。

不行啊,永安帝现在还不能死,大哥现在去京郊大营接手了,等他带领京郊大营的人围住京城,五城兵马司的人才能入宫,那时候才能把宫里所有的侍卫都控制住,那样才能算掌握了整个皇宫。

在五城兵马司的人入宫前,永安帝不能死!李公公摸了摸前胸,那里面放着两粒缓解药性的药丸,幸好李家的人准备了备用药丸,否则若是永安帝提前死了,那宫里就会大乱,若是皇宫的控制权被统领侍卫掌握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想进皇宫就难了。

李公公走到永安帝身边想要把他扶起来,永安帝毫不气地挥开他的手,自己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皇上,您这又是何必呢,皇后娘娘的死还没让您想开么,您这么撑着难受的还不是您自个儿,李公公掏出怀里的盒子,打开给永安帝看,您瞧,这就是解药,吃一颗可以缓解疼痛,两颗可以彻底解毒,皇上既然不信奴婢,那奴婢先给您服一粒解药,您试试这药有没有效。

就知道奴婢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永安帝望着李公公手里的药丸,眼神露出了贪婪,胸口痛,眼睛发花,浑身无力,这些都是毒药发作的症状,他不想死。

更不想像皇后那般痛苦的死去,他受不了那种痛。

永安帝抖着手伸向李公公手里的药丸,这两颗药丸表面看上去一模一样。

他必须自己来选择服用哪一颗,这样才能杜绝李公公在药丸上动手脚。

李公公轻笑把手往永安帝跟前伸了伸,便于他拿药。

周温啊周温。

这两颗药是一样的,随便你取哪一粒都可以让你感觉不到痛苦,但它们却不是解药,只是让你变得麻木,一旦两颗药都服下去,就会立时七窍流血而亡。

永安帝往前伸的手忽然顿住了,他咳嗽了一声说道,你把两颗药丸都放到桌上。

是,奴婢遵命,李公公听说地把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他的眼底却藏着嘲弄。

角落里的梅香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心里渐渐有了判断。

正如李炎之前所说,李家因宝亲王掌握了他们的罪证而不得不提前发动宫变,既然是提前行事,那么李家定然还有没安排好的事情。

李炎去了京郊大营。

而不是带领五城兵马司的人入宫,说明五城兵马司的人现在还不敢直接跟大内侍卫对上。

在看李公公如今的行为,说明在李家的计划中,永安帝肯定会死,但却不能早死,至少在他们掌控皇宫之前不能死。

永安帝是李家要挟大内侍卫最管用的人质。

李公公在这里劝说永安帝,其实是在变相地为李家争取时间。

永安帝服下一粒药丸后果然觉得舒服多了,他瞳孔一缩手又伸向另一粒药丸,却被一直跟在李公公身后的两个太监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这两个太监之前一直默不作声,如今看他们身形恐怕并不是真的太监,而且看两人刚才干净利落的动作,这两人应该是高手。

其中一人撩开袍子,然从衣内拿出了一把短剑,那人把短剑架在永安帝的脖子上,不耐烦地说道,狗皇帝,老实点,老子从冷宫的狗洞钻进来是为了杀大内侍卫,可不是来看你演戏的,快点把那劳什子诏写好,老子现在手痒地很,没功夫在这里陪你耗着!你!永安帝被那人的粗俗吓得说不出话来,但碍于脖子上的剑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瞪着眼睛看向李公公。

李公公轻笑了起来,呵呵,皇上,这两位说的对,他们是专门的杀手,可不像奴婢这样尊敬您,您就听说地把诏写出来吧。

永安帝目光轻闪,他忽然也像李公公一样笑了起来,行啊小李子,朕同意给你们写诏了,不过朕有一个条件。

不愧是皇上,这时候还想着提条件,呵呵,那就说来听听吧,李公公说道。

朕要先服用解药,等朕确定毒性解了再给你们写诏。

不行啊皇上,万一给您解了毒,您又反悔了不想写,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再给您下毒吧,您服用的那种毒药可是很珍贵地,就连鹤顶红都比上,您也替我们考虑一下,先把诏写了,然后我把最后一粒解药给您,这样两全其美多好。

永安帝眼神眯了眯,你不肯让朕先服解药,是不是根本没想把那粒解药给朕?说什么给朕解毒,根本就是在骗朕!李公公望着永安帝,心中暗恨,这个可恶的皇帝还是这么多疑。

李公公冷哼了一声,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李公公指着那个拿剑威胁永安帝的人吩咐道,你出去传话,让外面的人把皇子们都带过来,一个一个在他面前把他的儿子杀掉,我倒要看看咱们这位皇帝有多冷血,是儿子重要还是皇位重要!拿剑的人乐呵呵地把剑收了起来,然后出了殿门。

永安帝见此人离开了本想松一口气,谁知旁边另一个冷笑了一声也掏了一把短剑出来。

这次这个人没有把剑架在永安帝的脖子上,而是拿着剑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对着他的脸划几道,搞得永安帝更加心惊肉跳。

今日本是太子册立大典,所有成年的皇子都要参加仪式,而未成年的皇子都是住在宫里的,也就是说永安帝所有的儿子现在都在宫中,只除了养在宝亲王府的牛牛。

梅香皱眉,养心殿闹成这样,不知道宫里其他地方怎么样了。

按照宫里的规矩,大典之前所有嫔以上的宫妃都会在皇后宫外等待,而所有成年的皇子都在东宫外候着,等到吉时他们才会移步到正殿。

所以没有一会,侯在东宫外的皇子就都被带到了养心殿外,他们彼此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这时候皇上为何召见他们,虽然心里有疑问,他们仍然规规矩矩地站在殿外等候传召。

李公公使了个眼色,还在把玩短剑的人立刻躲到了殿门后面。

皇上,您可别乱说出声哦,奴婢这就把皇子们挨个叫进来。

李公公到殿外说了几句话,随后便有人跟着他一起进来,第一批被叫进来的人是皇后所生的八皇子、十一皇子,还有原来的吴皇贵妃所生的十五皇子。

三位皇子一进殿便跪在地上磕头,久听不到永安帝回应,胆子比较大的八皇子偷偷地想要抬头,却听噗噗噗三声轻响,是藏在门口的那人出手了,三位皇子立时全都软倒在地上。

唔八皇子惊慌欲言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了,而且他的腿也失去了知觉动不了了。

皇上,这三位皇子与大皇子、三皇子一样,往日里最得您宠爱,如今大皇子、三皇子已经去了,奴婢就先选了他们出来,也好让他们兄弟早早地在地下团聚。

八皇子、十一皇子和十五皇子惊恐地望着旁边的李公公,他们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本能已经令他们察觉到了危险,他们望向上方的永安帝,希望他们敬爱的父皇跟他们说这只是一场玩笑。

然而,不容三位皇子跟永安帝交流,李公公直奔主题,皇上,这三位皇子的性命换诏,您换不换?永安帝气得双目赤红,李公公又说道,看皇上这意思是不肯换了,为了向您证明奴婢不是虚张声势,三位殿下的性命奴婢就拿走了!李公公此话刚落,旁边那人便跳了出来,顷刻间三位皇子已成了死人。

躲在角落里的梅香心神一震,李公公的果断令她京剧交加,她深吸了口气忍住作呕的,闭上眼睛不去看前面的惨剧。

殿门开启又关上,又开启又关上,不用看,梅香便知道李公公又带人进来了。

皇上,这次是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他们五个人的性命换诏,您换不换?没有听到永安帝的回答,然后又是噗噗声,梅香没有去数有几声,因为她明白这五位皇子一个也活不了。

前世里,关于这场宫廷政变,梅香只是在齐王世子的言辞中听说了一二,只知道情景很是惨烈,死了很多很多人,如今身临其境,她才明白听上去地远没有亲身经历地感触深。

皇上,这次进来的是九皇子、十皇子、十二皇子、十三皇子、十四皇子,他们五个您愿不愿意话?你可要仔细想一想,若是他们五个也死了,剩下几位皇子全都在十岁以下了。

没有回答。

永安帝仍然没有回答。

梅香咬了咬唇,等一下!,她撑起身子站了起来,踉跄间把旁边的烛台踢到皇后的尸体旁。

第二百一十三章 假诏书殿内众人都向梅香看过来,梅香脚步不稳,又踉跄了几下才走到永安帝身旁。

李公公,请稍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要问皇上,说不定我可以帮您劝劝皇上呢。

哦?宝亲王妃有话说?请便,不过要快一点,时辰不等人啊。

梅香转头盯着永安帝,一字一句地问道,皇上,臣妾的爹娘是不是你害死的?永安帝吓了一跳,他猛地摇了摇头,不,不是朕,是吴氏,是吴氏害死了恩师,不是朕!吴氏?吴皇贵妃?她跟臣妾的爹娘有仇么?好像没有吧,那她为什么要害他们?是皇上吧,她是为了皇上才害死了臣妾的爹娘?永安帝沉默了,他垂下了头不敢与梅香对视。

看来是了,那么臣妾身上是否也被皇上下了毒?永安帝的肩膀抖了一下。

看来李公公说的都真话了。

皇上你可真是不仁不义啊,害死了自己的恩师,又想害死恩师的女儿,你有今天都是你自找的!梅香愤怒地指责。

宝亲王妃,不要相信那个阉人的话,朕。

朕是逼不得以。

逼不得以?本来臣妾还不相信李公公的话。

梅香的目光扫过地上几位已经死去的皇子的尸体,可是眼前所见令臣妾不得不看清皇上的真面目,什么逼不得以,其实就是你自私。

你心里只有你自己,别人对你来说算什么?什么都不是吧,只要是为了自己,你什么都能抛弃,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皇帝?怎么配做皇帝?!周温,你不配为人父!不配为人君!永安帝被梅香最后一句胡镇住了,此刻的梅香似乎变成了当年的梅松柏。

当时梅松柏知晓了周温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就是这样指责周温。

梅香气愤地拍了拍桌子,拿剑的人想要上前制止。

被李公公拦下了,李公公挑了挑眉,想看梅香究竟要做什么。

梅香冷哼了一声。

皇上,写诏书吧,你这样苟延残喘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梅香说完就把笔塞进了永安帝手里,她则站在一旁开始磨墨,待她磨好了墨,永安帝仍是一动不动像木头一般坐在位子上。

梅香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折子翻开来看,永安帝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李公公却是心中一动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梅香只看了半数折子便不在看了,她夺过永安帝手中的笔,冷笑地看着永安帝。

你不写,那就我来替你写。

皇上不知道吧,拜你所赐我身体从小就很差,只能整日整日的闭门不出,因为没事做。

所以我只能在屋里练字,我所有的乐趣就是写字,没想到臣妾在这方面还挺有天分,不但练出了一手好字,只要是我看过的字都能模仿个差不多。

梅香并没有撒谎,不过那是前世里她的生活罢了。

梅香凝神提笔在圣旨上写了几个字。

然后给永安帝看,您瞧,像不像您自个写的?李公公也走了过来,他拿过梅香手里的圣旨仔细地看了几遍,然后眼睛一亮,宝亲王妃,好技艺啊,有王妃这一手,就用不着皇上亲自动笔了。

李公公的恭维并未让梅香露出笑容,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李公公也觉得满意,那就由我代劳了,还请公公告知圣旨的内容。

李公公眼珠转了一下,诡异地笑道,宝亲王妃深明大义,奴婢十分欣慰,只要王妃投靠李家,奴婢可保王妃性命无忧,刚才您也听我大哥说了,我大哥对王妃您可是倾慕已久了。

永安帝猛然夺过桌上的圣旨一把就撕烂了,宝亲王妃,纵然朕对不起你,难道你连宝亲王都不顾了?宝亲王对你可是一直都很照顾,朕对恩师对你做的事他并不知晓,你现在投靠李家,他会怎么想?!梅香冷哼了一声垂下头,那又怎么样呢,你害死了我爹娘,而他是你的亲弟弟!梅香面无表情地从桌上又拿起一卷黄绢,展开铺在桌上提笔摆好了写字的姿势,撕掉了可以重新写。

李公公满意了,那就劳烦宝亲王妃了,诏书的内容是‘废去三皇子太子之位,改立二十皇子为太子,任命李炎大人为摄政王’,至于该怎么言辞妥当,王妃饱读诗书应该知道怎么写。

梅香没有说什么,端起笔来就开始写,只是她写到中途又停下了笔来。

李公公,摄政王只有李炎大人一位么?梅香问道。

怎么,王妃觉得不妥?李公公皱眉。

一般来说,幼主就国至少会有四位摄政王,若是只写李炎大人一个人,这诏书恐怕会有很多反对。

王妃意思是应该多任命几位摄政王?李公公挑了挑眉头。

李家想要这份诏书为的是能让政权稳定交接,同时尽量避免给世人留下把柄,至于有几位摄政王重要吗,只要大权掌握在李炎大人手中。

李公公眯眼沉思了一会,那依王妃之见,谁适合做摄政王呢?自然是知道李家的厉害,没有能力与李炎大人对抗,又听话好控制的人了。

奴婢身在皇宫对朝堂上的人不太了解,王妃可有人选推荐?用不着找朝堂上的人,眼前不就有么,梅香的目光扫过一直缩在一边的五位皇子,我看这五位皇子就挺合适,见过前面几位皇子的死相,相信他们一定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命,而且,五位皇子可以做这纸诏书的证人,有他们出面说话朝堂上反对的声音也会少很多。

李公公盯着梅香看了一会,然后看向瑟缩成一堆的五位皇子。

五位皇子从进门起就没说过一句话,第一眼瞧见地上的尸体他们就已经吓破了胆,五个人挤成一堆互相遮掩,恨不得其他人忘记他们的存在。

五位皇子在李公公看过来的时候全部垂下了头,真想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李公公就这样盯着他们打量了好一会,然后点了点九皇子和十三皇子,转头跟拿剑的人道,这两个不需要。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是手起刀落,九皇子和十三皇子双双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梅香深吸了口气,九皇子和十三皇子的生母都是妃子,娘家似乎有人在朝中担任要职,这样一来剩下的三位皇子都是生母娘家没什么势力的。

梅香心底暗叹,幸好李公公没杀那个人,没有枉费她费尽心思演这出戏。

好了,王妃,请把剩下的十皇子、十二皇子和十四皇子添到诏书上,让他们与李炎大人一同担当摄政王。

李公公说完这话,眼神阴森地望着三位皇子,三位殿下不会反对吧?三位皇子连忙齐齐摇头。

望着三位皇子已无血色的面孔,李公公很满意,奴婢相信三位殿下不会犯傻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政事有李炎大人处理,不劳三位操心,三位只要不做傻事,三位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李家不会为难三位。

三位皇子又连忙齐齐点头。

永安帝在上方看得气闷,他捂着胸口指着三位皇子,三个不孝子,你们还有一点皇子的尊严么,跟叛臣同流合污,朕。

朕绝饶不了你们!李公公嗤笑了一声,反问道,皇上,您有什么资格指责三位殿下,看看地上这几位已经死去的皇子,是您先让他们寒了心,三位殿下不过是向您学习,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而已。

梅香不屑地看了永安帝一眼,继续动笔写诏书,她不时停下来思考一下,斟酌词句后才落笔,终于把诏书写好了。

李公公接过诏书写了一遍,称赞道,王妃好文采。

李公公把诏书平铺在桌上,拿起案头的玉玺按上了打印,大功告成,好了,皇上您瞧,奴婢拿到诏书了,虽然这诏书不是您写的,但这最后一粒药丸,奴婢还是给您服用。

李公公把装药丸的盒子丢给永安帝,永安帝一脸惊讶地接住盒子,但是他没有立刻服用药丸,以他多疑的性子这会又开始怀疑这药丸的真假了。

李公公把诏书收了起来,跟旁边三位皇子说道,三位殿下随奴婢一起去大殿吧,奴婢去宣读诏书,三位给奴婢做个证人。

宝亲王妃,您也一起吧?李公公问梅香。

梅香面无表情地盯着永安帝,不,我要留下来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李公公轻笑了一声,王妃说的是,您是该留下来,他转身吩咐拿剑的人,你也留下来看着。

李公公带着三位皇子往外走,梅香望着他们的背影,与偷偷往后看的十四皇子对视了一眼。

梅香目光深沉地射向十四皇子,十四皇子咬了咬嘴唇微微点了点头。

梅香收回了目光,心中暗道,十四皇子,你若配得上红襄,那便代替我照顾她,代替我照顾长乐侯府。

第二百一十四章 手刃永安帝殿内只剩了永安帝、梅香,还有那个拿剑的人。

永安帝眼神呆滞地望着手中的盒子,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吞下最后一粒药丸。

拿剑的人站在永安帝身旁,嘲笑地看着永安帝。

梅香看了看满殿的尸体,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往皇后身边走去。

宝亲王妃,你想做什么?拿剑的人在背后问道。

梅香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停,皇后娘娘与我虽只是名义上的母女,但她总归在我小时候照拂过我,她曾是大赵的国母,不能被进来的人看到这个样子。

拿剑的人没有再说什么,梅香走到皇后身边蹲下,拿出帕子擦去她手上和脸上的血迹,又为她整理好衣襟。

永安帝此刻还在挣扎,他的手已经拿起了药丸,但是却没有送进口中,心中天人交战,以至于手抖地差点把药丸掉在地上。

拿剑的人在旁边盯着永安帝的动作,哈哈地大笑出声,什么皇帝啊,胆小鬼,怕死鬼,啊哈哈。

呃拿剑人的笑声戈然而止,他低下头瞪大了眼睛望着从胸口穿出来的尖锥,手里的短剑叮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背后一股一大传来,拿剑人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梅香捡起地上的短剑,然后一步步走过来,你。

你。

拿剑人最后的话没有说完就断了气,他到死也没想到置他于死地的正是之前梅香踢到皇后尸体旁的烛台。

梅香拿着短剑走到惊得目瞪口呆的永安帝身前,皇上。

那些书在哪里?什。

什么书?我父亲留下的书,你从‘九龙连环密码箱’里拿到的书,你藏到哪里了?你。

你怎么会知道?你。

你也知道怎么打开密码箱?永安帝心中的震惊比之前更甚,他看向梅香的目光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梅香冷笑了一声,我可是梅松柏的女儿,那些书本来就是父亲留给我的,你这个昏君为了那些书给我下毒。

本来想着不让父亲留下的书蒙尘,想着你可以用那些书造福百姓,这才会把箱子献给你。

结果呢。

昏君啊昏君,有宝物在手却不用,落得今日这般下场真真只能怪你自己。

梅香抓起永安帝的衣襟。

说,那些书你藏到哪里了?你不会想把那些书留给李家的人吧,李家可不像你这么笨,他们一旦得了那些书,你们周家就别想翻身了!说,书在哪?永安帝忽然抖了一下,在冷宫。

在冷宫里。

梅香松开了永安帝的衣襟,他就像一滩烂泥一样摊在了龙座上。

永安帝忽然呵呵笑了起来,他在嘲笑自己多么蠢多么失败。

呃永安帝腹部一阵剧痛,他猛地抓住梅香的手腕。

就是这只手腕的一头握着一把短剑,而此刻这把短剑正插在永安帝的身上。

你。

剧痛令永安帝无法言语。

梅香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早点死,外面的侍卫才能行动,宫里的其他人才能有活路。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

我身上的毒早就解了,是宝亲王帮我解的。

你放心地去吧,我不是你,不会将仇恨延伸到你儿子身上,我会去找宝亲王,李家不会得逞地。

好了。

我还有事要做,没功夫在这陪你耗着了。

梅香松开了手,把永安帝推倒在龙椅上,那柄短剑就这么留在了他身上。

永安帝喷出一口血,他的眼神渐渐迷离,在最后一刻似乎看到了过往的一切。

离家出走,被恩师所救,带着小翼离家,娶了吴氏和应氏,毒杀继母,毒杀亲父,被恩师责问,不死心地暗示吴氏,恩师亡故,登基称帝。

然后是他抛弃了恩师的教导以自己的方式来管理大赵,恩宠众臣让他们互相牵制,以他最得意的方式控制人心玩弄人心,他一直以为整个大赵没有人能逃脱他的掌控,然而这一切在今天全部破灭了,被最宠信的人背叛,被他一直没放在眼里的弱者杀死,这就是他最后的结局。

看着永安帝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梅香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高兴还是悲哀,没时间胡思乱想了,得赶紧离开这里。

梅香毅然打开了殿门,外面小喜子还守在门边,十六皇子和十七皇子也仍然侯在一旁,大内侍卫则围着屋子站着。

所有人都吃惊地望着梅香,梅香双眼一瞪,指着小喜子大声说道,李家勾结太监小李子谋害皇上,皇上已经被他们害死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拿下这个叛贼的同伙!大内侍卫毕竟是受过训练地,最初的震惊过去后,他们出手了,不过是眨眼间,小喜子就被拿下了,一名侍卫捂着他的嘴,跟着其他侍卫一跃进了殿内。

大殿内的惨况连大内侍卫都动容了,小喜子直接被打晕了仍在地上,其他人一一上前试探,最终确认殿内一个活人也没有了。

宝亲王妃,能跟我们解释一下之前殿内发生了什么事么?侍卫中的队长望着梅香问道。

梅香沉痛地扫了一眼殿内,李家勾结宦官小李子给皇上下了毒,威逼皇上写诏书,皇上不从他们便将众位皇子一一叫进殿内杀害,皇上无法,为保住剩下的皇子无奈写下了诏书,小李子拿着诏书走后,剩下的那个人不知道从哪带进来一把短剑,他趁皇上不备下了杀手,我一时害怕拿烛台打他,算我运气好,一下就打到他胸口,我见他死了这才敢打开殿门。

侍卫队长上前看了看永安帝腹部的短剑,确认这剑不是宫中之物,而地上那个死人也不是宫中之人。

众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本职是保护皇帝,但现在皇帝死了,还死了好几位皇子,他们这下失职罪过大了。

见众人都愣住了,梅香皱眉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马上通知其他侍卫,派人去大殿抓李公公和李家的叛贼,保护剩下的几位皇子!第二百一十五章 烧书和出宫众侍卫被梅香吼了一声便都反应了过来,是啊,宫里还有其他主子呢,还有太子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宝亲王妃,我等要迅速行动,您是否跟我等一起?侍卫队长问道。

不了,我跟着只会拖累你们,我在这里等着就行,看样子李家的人一时半会不会再到这边来,这边也还算安全,梅香说道。

这……侍卫队长有些犹豫,梅香跟着他们确实不方便,但是让她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妥当。

有一个侍卫走了过来,队长,属下愿意留下保护宝亲王妃。

侍卫队长看着走出来的男子点了点头,柳叶,宝亲王妃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立剽带着王妃离开此处。

是,属下遵命。

侍卫队长指挥众人分头行事,没一会,大殿上就只剩了梅香和那个侍卫柳叶。

梅香定定地望着柳叶,心里盘算着,若这个侍卫不是廖管家安排的人,那么她下面就得想办法甩开这个侍卫……柳叶忽然走到梅香面前,屈膝行礼道,属下柳叶拜见王妃,廖管家发出消息,宫中现在危险,吩咐属下即刻护送王妃出宫。

柳侍卫请起,梅香说道,既然是自己人事情就好办了,柳侍卫可知道冷宫在哪?属下知道,王妃,现在事态紧急·冷宫位置偏僻,离宫门很远。

柳侍卫,我明白现在情况严重,我们必须尽快出宫,但是,冷宫那里有很重要的东西,我必须去处理掉,李家今天宫变已是势不可挡,若是那些东西落到他们手里·就再也没机会扳倒他们了。

既然如此,那属下遵命。

等一下,我先换一套衣服。

今天进宫本是参加太子册立大典,梅香现在身上穿的是亲王妃正服,行动起来非常不便。

梅香看了一眼昏倒的小喜子,上前又补了一个手刀,让他昏迷的时间更久一些,然后开始动手扒他身上的衣服。

柳叶一看梅香这架势,连忙闪身出了大殿,并顺手把门关上了。

梅香本就比同龄女子略高一些·穿上小喜子的衣服倒是正合身,卸去头上的钗环,重新梳好头,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太监出现了。

梅香看了一眼桌上的玉玺,眼珠一转,用衣服把首饰和玉玺都包了起来,抱着这一堆东西打开了殿门。

柳叶见梅香手里抱了一堆衣服微微皱了下眉,不过他没说什么,主动接过来拿着。

走,去冷宫·你前头带路,梅香道。

柳叶带着梅香往冷宫走,起初两人还是走着·再梅香要求加快速度后,两人开始飞驰,令柳叶惊讶的是,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宝亲王妃居然速度与他不相上下,跑了一大段路也不见她脸红气喘,柳叶不禁心中暗忖,看来传言不可信啊,宝亲王妃绝不是别人说的那样柔弱短命。

梅香两人刚穿过御花园·忽然听到前面有说话声·两人赶忙藏到了假山后面。

李善缘,太子殿下的毒是不是你下的?昨天把我锁在屋里的人是不是也是你?!一个女声气愤地责问。

是我又怎么了?另一个女声反问道。

原来是李家那一对姐妹·两位太子良娣。

你……你怎么这么狠心,殿下对你这么好·我有时都会嫉妒你,你反而对殿下下毒手,你……你不是人!恩慈姐姐,你别搞错了,我是按照父亲的命令行事,李家谋划了这么久,不会因为你我而放弃,妹妹知道姐姐爱慕太子殿下,怕姐姐知道了心软酿成大祸,这才叫人将你反锁在屋里,你以为我就好受么……李善缘,你太糊涂了,你我都已经是殿下的人了,即便李家成事,难不成你我还能再嫁人?一旦被人知晓殿下的死因,你我都要遭受骂名,就算有娘家护着,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地!姐姐说的难道我会想不到,可是父亲说了,若是你我不动手,他会安排其他人来做,到时候你我就要给殿下做陪葬。

姐姐怕被别人骂,你大可以跟别人说下毒的人是我,跟姐姐无关便是。

你……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殿下已经没了,父亲会接我们出宫么?我不知道,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吧,你忽然拉着我出来,万一被人看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会宫里正乱着,外面不安全,我们回去等着,我已经按父亲吩咐地做了,家里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父亲不会不管我们的……声音渐渐远去,看来是李善缘把李恩慈拉走了。

梅香肀暗道,李家的这些儿女一个个倒是真胆大,一个比一个心狠啊。

柳叶先出来看了一下,见人的确走远了,这才叫上梅香,两人继续往冷宫方向行去。

两人走出没有多远,便听到四处传来吵闹声和尖叫,远处隐隐还有火光。

柳叶脸色一沉,找了个角落让梅香先藏起来,他飞身上了屋顶往远处望去,皇宫侧门的方向有大批人马涌了进来,这些人进宫后四处分散,遇到人喊叫就动手杀人,这是李家的帮手到了。

柳叶飞身下来,跟梅香禀报看到的情况,……王妃,这样下去李家很快就会控制皇宫,到时候我们再想离开就很难了。

梅香皱眉,应该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进来了,没想到李炎动作这么快,这下是真麻烦了,记得跟着李公公离开的那个人说过,他们是从冷宫的狗洞钻进来的,只能赌一把了。

柳侍卫,用你最快的速度带我去冷宫,那里有可以避开别人耳目离开皇宫的通道,梅香坚定地道。

柳叶愣了一下,随即便抱拳告了声罪,王妃,得罪了,他大手一伸把梅香夹在了腋下,身形一纵向着冷宫飞跃而去。

来到冷宫门口,柳叶没有破坏冷宫门上的锁,直接带着梅香从墙头飞跃了过去,确认冷宫里没有人之后,他才把梅香放下地。

梅香双脚踩着地面心里踏实了,这个柳叶看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的功夫应是不在宝亲王之下,柳侍卫,好功夫,梅香由衷赞道。

柳叶心里本有些忐忑,见梅香态度豁达,这才稍稍放开了一些,王妃,您要找的东西是……?书,一箱子书。

书?那应是放在屋子里了,王妃,您看这间屋子,门前比其他屋子干净,想是有人来过这里。

梅香推开柳叶说的那间屋子的门,果然屋子里面收拾的干净整洁,东西虽然不多但都井然有序,靠墙有一排书架,梅香跑过去把架子一推,上面的书都掉落到地上,梅香捡了几本翻了翻,不对,这些不是。

柳侍卫,找找这里有没有箱子,梅香说道。

王妃,床下面有一个箱子,柳叶在里面喊道。

梅香连忙跑过来,柳叶已经把箱子从床下托了出来,精致的金属箱,上面一朵大大的菊花绽放,是密码箱。

梅香手抚上密码箱,眼底闪过一片怀念,但现在没有时间给她伤感,她深吸了口气,手指依次在菊花花蕊中按下。

啪一声轻响锁开了,梅香打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地放满了书,没错,父亲留下的书都在这里了。

梅香让柳叶把箱子抬到前面,把里面的书倒了出来,跟书架上那些书混在一起,然后梅香又把箱子合上,让柳叶放回了床底下。

梅香把屋子里的灯烛全部点燃扔到了书上,确认这些书一本不落地全部点燃了,梅香拿过柳叶背着的包袱,把玉玺取出来用袍子包好,其他衣服钗环全都丢进了火堆里。

柳叶原本对梅香这时候还拿着衣服有些不解,现在看到了玉玺,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对梅香的评价不禁提高了几分。

梅香把包好的玉玺递给柳叶,拿好了,没有这个,不论谁做新皇帝都不名正言顺。

柳叶顿时觉得背上的玉玺重若千斤,好像整个大赵都在他背上了。

走,冷宫应该有个狗洞,我们找到可以从那里钻出去,梅香说道。

柳叶挑了挑眉,冷宫有狗洞?他怎么没听说过,宫墙之下严禁打洞,宝亲王妃说的出宫的通道不会就是什么莫须有地狗洞吧?梅香在冷宫墙角寻觅,柳叶皱着眉在院子里搜索,没想到真被他发现了端倪,在后院的角落里有人为的痕迹。

柳叶寻着踪迹来到一堆枯树枝跟前,把树枝挪开露出了后面的墙洞,这应该就是宝亲王妃说的狗洞了,不过这个洞的大小可不止是能钻够了,过人绝对没问题。

柳叶抓起一把泥土看了看,这里的土还带着湿气,这个洞应该才挖出来没几天,把洞里塞的树叶枯枝拿开,柳叶伸头过墙看了看,这里好像是浣衣局的后院,可以离开皇宫了。

远处的喊杀声越来越大,柳叶赶紧把梅香叫过来,两人钻过墙洞进了浣衣局,在柳叶的带领下,两人七拐八拐出了皇宫。

第二百一十六章 汇合梅香跟着柳叶来到一处城南无人居住的民宅,直接翻墙而入,柳叶熟练地打开一间屋子。

王妃,请在这里稍候,廖管家现在应该正往这边赶来。

没关系,多谢柳侍卫了,廖管家他们大概多久能到?廖管家与属下约定,一个时辰内王府的人没有出现,便由属下独自带王妃离开京城。

一个时辰。

这会正是中午,要避开人耳目行动确实有些难。

王妃,属下出去打探一下京城里的情况,请您千万不要离开这里。

好,你去吧,小心一些。

梅香坐到窗边望着院子,如今已是初冬,树木枯败,院中的景色萧条无奈,一阵风吹进屋内,梅香打了个抖,刚才一路又是奔跑又是紧张躲避,一直没觉得冷还出了一身汗,这会停下来就觉得冷了。

梅香连忙站起来四处翻看,她得换身衣裳才行,现在她身上穿的还是太监服,因为这个刚才他们一路上只能挑无人的小路走,白白绕了远路耽误时间。

屋子里的东西还是挺齐全地,柜子里放着好几套便服和鞋子,梅香挑了几套稍微厚一些的衣服换上,因为衣服不够暖和,她直接穿上了三套在身上,幸好她人比较瘦,三套穿在身上也不显胖。

粗布青衣,梅香重新梳了头发,一个邻家小哥出现了。

梅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太白净纤细了。

可惜易容用的药水没有带在身上,不知道胡嬷嬷会不会记得给她带过来。

梅香搓了搓手,手脚还是有些冷,肚子好像也有点饿,今天一大早起床就吃了一点东西就进宫了,呆会还要继续逃命,不知道下顿饭什么时候能吃上。

梅香干脆出了屋子。

轻手轻脚地把整个院子搜索了一下。

其他屋子门都锁着,梅香没有钥匙进不去,院子里有间厨房。

可是里面什么吃的都没有,梅香只能一脸失望地返回刚才的屋子。

无事可做,满怀担心。

梅香捶了捶头,真是要疯了,今天她杀人了,她把永安帝杀了。

呵呵,那一刀捅下去的时候她心里好像觉得很痛快呢,一直以来地隐忍大概就是为了这一刀吧。

心里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原来梅香一直以来最害怕的人还是永安帝,再怎么聪明会算计也斗不过皇权,还好永安帝终于自取灭亡了。

不止永安帝,皇后。

吴皇贵妃这些人,她都不用在害怕了,不用再像以前一样做事畏首畏尾了,也不需要故意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了,不用再故意示弱了。

梅香握了握拳。

从此后可以做自己了!梅香回到屋里把门窗都关好,活动了一下四肢,深吸口气,蹲身推掌。

既然觉得冷那就活动一下好了,她没有宝亲王和柳叶身手好,但也绝不是弱不禁风。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就像她最后对永安帝说的那样,她要好好活下去!虽然从危险的皇宫脱身了,但还没出京城呢,她不能软弱,要坚持下去。

梅香打了两套拳,身上暖和了,手脚也不在冰凉。

院子里有声音,梅香立刻藏到了窗子旁边,轻轻推开一条缝看向外面,好像是王府的侍卫。

两个侍卫翻墙进了院子,四下查看后发现了梅香所呆的屋子,两人没有冒进,一个躲在门边,另一个推门。

是我,梅香拉开了门。

外面两个侍卫一看便认出了梅香,连忙行礼。

免了,廖管家他们呢?回王妃,廖管家他们在后门。

按廖管家的安排行事吧。

是。

梅香跟着两个侍卫来到后门,其中一个上前开了锁打开门,两辆马车直接驶了进来,车上是廖管家和三个侍卫,还有胡嬷嬷、明月、宝珠和牛牛。

牛牛安静地任由明月把他抱下车,看到站在旁边的梅香,小孩子愣了一下才认出她,大眼睛眨了眨丢下明月扑到了梅香身上。

牛牛含着眼泪没有哭出声,梅香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后面的胡嬷嬷和明月宝珠也有些动容,梅香鼻头有些酸,好在她还记得场合才忍住了眼泪。

院子里寂静无声,廖管家挥手让侍卫守着门,梅香抱着牛牛跟着廖管家进了屋,胡嬷嬷三人也跟了进来。

牛牛不要怕,京城里出了坏人,坏人想抓咱们,婶婶会带你离开京城,叔叔就在京城外面等着咱们。

牛牛知道怎么躲避坏人吧,不要出声要听话,呆会咱们就离开京城,到没有坏人的地方去。

梅香把牛牛交给明月,让明月和宝珠带他到里面床上歇一会,胡嬷嬷打开带来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包裹。

王妃,这里头是你以前用的东西,老奴想着这次可能需要,就一起带过来了。

梅香接过小包打开,里面果然是她易容用的药水和工具,我就知道嬷嬷会带过来。

廖管家,我可以用这些东西给大家易容,我们边说边做,先告诉我,王爷那边怎么样了?一直没有宝亲王的消息,虽然梅香心里相信他不会有事,但仍然会忍不住担心。

王爷先是被皇上派出的暗卫拦截,后又遇到李家派去的五城兵马司的人拦截,好在王爷离京时带了三千精骑在身边,王爷现在正往京城赶来,命属下带王妃和少爷即刻离京,京城南郊有王爷留下的两千精骑,到那里就安全了,廖管家说道。

梅香松了口气,宝亲王身边带着兵就好,廖管家,现在京城里什么情形了,对了,柳叶侍卫说是出去看看情况还没回来,要不要派人去接应他?不用,柳侍卫与属下原是同僚,同在王爷帐下共事过,王妃不用替他担心,其他人对他来说只能是拖累。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廖管家安排,我没经历过这种事,没什么经验,我们这些人就全靠廖管家了。

王妃,王爷在离开京城之前,因为担心宫里的人会对您不利,曾做过一番安排,属下在离开王府前已经按王爷的安排吩咐下去了。

一个时辰后,王府里会有人假扮王妃和少爷出府,他们负责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到时候我等再趁乱出城。

我们现在所处的别院离南城门不远,属下已派人沿途查看,时机一到他们便会发信号。

我相信廖管家,下面该怎么做由你全权负责。

廖管家下去安排事情了,梅香抓紧时间给自己做了易容,然后给胡嬷嬷她们也改了下容貌,还有牛牛。

因为出来的比较急,胡嬷嬷她们只带了些干粮,梅香将就着吃了一点。

柳叶已经回来了,跟廖管家在隔壁商量事情。

城里没有戒严,但是城门已经关闭了,不许进出,而且我遛上墙头看了一下,京城已经被包围了,柳叶道。

没想到李家动作这么快,京郊大营的人可比五城兵马司的人难缠,原本制定地分别从不同城门出城的计划恐怕是不行了,现在来说,城里这段不成问题,关键是出城后突破京郊大营的包围。

靠王府里那些人是冲不出包围圈地,你能联系上城外那两千精骑么?若是有他们配合在外围佯攻叫阵分散包围圈的兵力,倒还有几分希望。

好,我这就联络他们,还要通知王府那边计划变更,必须快点行动,一旦李家掌控了皇宫,城里也会戒严,到时候就寸步难行了。

廖管家和柳叶商量好后,写好消息,然后去马车上取了一个笼子,里面关着一只飞鹰,廖管家把装着纸条的小木桶绑在飞鹰脚上,吹了声口哨,飞鹰振了振翅飞走了。

柳叶一手搭眉望着飞鹰飞走的方向,。

真是怀念啊,这几只飞鹰还是当年在战场上抓回来地,王爷费了好多功夫才驯服了它们,我们几个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掌握了用飞鹰传递消息的方法,没想到有一天还会用到它们。

李家这一闹,又有仗要打了,说起来,我可是很怀念当年驰骋沙场的日子。

廖管家看了柳叶一眼,这个还不好说,李家现在手里除了五城兵马司那点人,就是京郊大营那十万,我朝西南、西北都建有大营,拥兵皆在五十万以上,还有其他地方的军营,少说也都在十万以上,李家今天占据了京城,还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呢。

天下要大乱了,柳叶不禁感叹,对了,有件东西要交给你,那东西可是屋里那位让我拿的,真没想到那位跟传言相差这么大。

今天养心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那位一个人知道,我本来都在考虑要不要闯进去了,那位却一个人活着从养心殿里出来了。

你不知道今天养心殿里死了多少人,皇上皇后皇子都死了,那位却活下来了。

廖管家往梅香所在的屋子看了一眼,沉声道,能配得上王爷的女子自然不是普通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 出城(上)夜幕即将降临,京城南区的一座小院里。

好,就按廖管家说的做,我们分开行动,梅香说道。

因着京郊大营的十万精兵围住了京城,梅香等人的出城计划被迫更改,本来打算一鼓作气趁乱冲出城已经行不通了,最终廖管家和柳叶商量后,决定把出城时间改在晚上,并且他们一行人拆分成三组行动。

今天宫里举行太子册立大典,京城的大人物们都集中到了皇宫,宫外的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再加上五城兵马司的人可能不够用,直到现在京城也没有全部戒严,只有皇宫所在的北城区事态比较紧张。

距离皇宫比较远的南城区,住在这里的人甚至到现在也没有察觉皇宫那边出了事。

柳叶翻墙出去买了一堆吃的回来,大家饱餐了一顿后就准备行动了。

虽然离他们跟外面的人约定要的时辰还有很久,但是廖管家预计入夜后今天的巡城人员会增加,所以要赶在天黑前大家在南城门附近分头藏好。

廖管家易容成了老人,与胡嬷嬷伪装成一对老夫妻,一名侍卫伪装成他们的儿子,另外牛牛伪装成了他们的小孙女。

梅香把牛牛抱起来,牛牛,咱们要跟坏人玩捉迷藏,不能被坏人抓住,那些坏人很坏,他们会杀人,胡嬷嬷和廖管家他们会保护你,你怕不怕?牛牛眼睛亮亮地并不见惊恐,他大力地点了点头,牛牛不怕。

梅香摸了摸牛牛的小脑袋,胡嬷嬷他们带着你,你要听胡嬷嬷他们的话,婶婶会在城外等着你,叔叔也会在那里。

梅香把牛牛交给了那名侍卫,廖管家四人先走,南城门有一处客栈,距离城门口不过几步路。

他们会去那里投宿,等时辰到了直接从客栈到城门口。

第二组离开的人是梅香、柳叶和陈姓侍卫。

最后一组离开的人是明月宝珠和孙姓侍卫。

梅香临走前嘱咐明月宝珠,不用担心,你们现在的样子一般人是认不出来地,大大方方地反而不会有人怀疑,我会在城门外等你们。

梅香和柳叶及陈侍卫伪装成三兄弟。

三人的目的地是南城门的酒楼,那里与城门口隔了一条街,也是比较近的落脚点。

梅香三人一路很顺利地来到酒楼,在二楼叫了包间又叫了一桌菜。

然后三人开始熬时间。

等待总是最难熬地,入夜后街上行人渐渐变少,酒楼里歌舞升平。

与梅香他们所在的包间形成了巨大差别。

柳叶坐在窗边注意着街上的动静,陈侍卫座在门口倾听着外面的声音,梅香坐在桌子前对着满桌的食物。

幸好之前吃过东西了,现在梅香心里太紧张了,面对一桌子美食也毫无胃口。

啪柳叶忽然关上了窗户。

巡逻队过来了,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梅香心里咯噔一声,看来李家已经完全控制了皇宫了,不知道今天这场宫变,宫里有多少人活下来又有多少人死去。

街面忽然吵闹了起来。

听声音是巡逻队在挨户搜查,往日里巡逻可没有搜查这一项。

所以今天的突然袭击引起了这一带很多商家和客人不满。

话说城门口这一带的商家都是有些背景的,这里人来人往客流量大,能在这里拥有一家店铺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尤其是南城门这里,因着南城区有全城最大的集市,这里的客流量是最多的。

廖管家会选择南城门出城,也是考虑了这些因素在里面,大隐隐于市么。

梅香他们所处的这家酒楼幕后主家便是穆国公府,只要不是李炎亲自带队搜查,其他人总要卖国公府些面子。

巡逻队围住了酒楼门口,酒楼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掌柜当先出面迎了上去。

李队长,您今儿不是休沐么,怎么带队出来了,还这么大架势,掌柜的手一抖一锭银子进了李队长的袖子里,您悠着点,别惊了里边儿的客人。

李队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国公府的酒楼不是他们这些小队长可以得罪地,脸上换了一副通情达理的表情,有江洋大盗逃窜到京城,上头命我等三日内将其捉拿归案,故而今夜京城戒严挨家挨户地搜查,掌柜的放心,例行公事,只要那江洋大盗不在你这里,我保证不动客人一根汗毛。

酒楼该做的交涉做完了,掌柜往旁边让开,李队长挥了挥手,官兵们轰隆隆进了酒楼,人手一张画像,上面画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头,开始对照客人一个个检查过去。

有胆大好奇的客人伸头看了一眼官兵手里的画像,奇怪地问道,一男一女?长得都还挺不错的,怎么就做了江洋大盗了?旁边一人猥琐地笑道,人家是雌雄大盗不行啊。

二楼包厢里的客人相对更重要一些,小二提前一步上楼通知了里面的客人,然后二楼所有的包厢都打开了门。

梅香他们包间的门也打开了,这种时候就要随大流才会不显眼,才会被人忽略过去。

两个官兵拿着画像进来,对着梅香三人看了又看,梅香三人明显与画像上不同,但是这两个人就是不走,其中一个还借故盘问起了三人。

你们不像是京城人,从哪里来的,来京城做什么?我们三兄弟是从东北过来投亲的,可惜亲戚没找到,打算过几天就离开京城,柳叶说道。

梅香早就看出这两人的目的,无奈她身上没有带银钱,又不方便开口说话,只得给陈侍卫使了个眼色。

陈侍卫收到梅香的眼色心里苦笑,他哪会没看出来这两个小兵的目的,但是今天他身上居然忘了带碎银子,总不能拿银票来贿赂他们,那样的结果怕是会事得其反。

柳叶这会心里也正在骂人,两只手握紧抱在胸前暗暗用力,今天宫变发生的太突然了,行动太仓促有些小地方没考虑周到,他身上现在是一点银钱也没有。

第二百一十八章 出城(中)梅香看出来了,柳叶和陈侍卫两人身上也没带碎银子,这下糟糕了,真是应了那句话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柳叶心里也很着急,让这两个小兵在问下去就要露馅了,难道今天要灾在两个小人物身上?之前他们分组的时候,廖管家给了他们几张银票,都在陈侍卫那里收着,看陈侍卫如今一脸苦笑,他那里怕是也没有碎银子,怎么办?打晕这两个人然后从窗子逃走?柳叶心念电转,脸色越来越阴沉。

梅香在旁边留意着柳叶的举动,如今这个样子她也明白了,若是这两个小兵不肯放过他们,结果多半是要动手,她现在就等着柳叶那边给暗示了。

陈侍卫也在琢磨该怎么办,现在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若是现在暴露麻烦就大了,两个时辰太久了变数太多,那么就得做得不露痕迹,该怎么做呢?两个官兵一点也没有发现他们的生命已经受到了威胁,一个还在滔滔不绝地发问,另一个四处乱看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柳叶跟陈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人的手同时摸到了桌子下面藏着的刀剑,梅香不着痕迹地把身子往侧面移了移,以便随时起身应变。

嘭一声巨响,随后一声女子的尖叫,再然后是官兵的叫喊声,梅香这边的两个官兵听到外面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外跑去,连手里的画像掉了也没注意到。

看来是酒楼里出事了。

陈侍卫迅速起身来到门边,外面大堂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官兵已经跟一伙人战成一团,到处是打烂的桌椅碗盘,客人们抱头躲在桌子下面。

来酒楼巡查的这一队官兵大约有三十来人,与他们动手的人大约有二十来人,对方明显占据了上风。

出手功夫比这些只有花架子的官兵厉害多了。

若不是要护着中间那个人,那些人应该早就冲出酒楼了。

梅香心知他们要抓的女子有八成可能就是她,她起身捡起地上掉落的画像。

上面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子的样貌跟梅香有点像,但仔细地看又会觉得不像,大概是画师的技艺不到家。

或者画像的人没有见过她本人只是听人口述画出来而已。

男子的头像显然画得更仔细了一些,梅香一眼便认出这是位熟人,这画上的男子是齐王世子姬睿。

梅香皱眉,前世宫变那日姬睿随同齐王一起进宫,两人直到第二天才回府,齐王回来会就病倒了,王府的大权这才移到了姬睿手中。

姬睿今天没进宫?不太对劲啊,姬睿是三皇子的人,今天本是三皇子的好日子,他不可能不进宫朝贺。

难道他也从宫里逃出来了?姬睿似乎还没重要到需要李家派人追杀他的地步吧?不一样了,事态发展已经同前世大不一样了,宫变提前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京城众人的命运也不一样了。

梅香也来到门边向一楼望去,那群与官兵对打的人中间可不就是姬睿么。

虽然他也做了乔装,但却没到易容的程度,衣服换了模样还是没变,难怪会被人认出来。

不过,梅香仔细打量姬睿后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那个人看上去像是姬睿。

但与她记忆中的姬睿又有点不同,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是神态还是举止,总觉得有点违和感。

陈侍卫把门关上,转身跟柳叶说道,是齐王世子姬睿,没想到他也在这里,这样一闹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柳叶眉头皱得都快竖过来了,影响肯定会有,我看他八成也是打算从南城门出城,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他们才十几个人,即使出了城也过不了京郊大营的包围圈。

他们可能并不知道京城已经被包围了,梅香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你们见过齐王世子么?能确定那个人就是他?我跟在王爷身边的时候见过他,下面那个人应该就是他,陈侍卫没有意识到梅香话里的意思,转头问柳叶,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先等等,看他们能撑多久,正好估算一下城里守卫的实力,离我们约好的时间还早,我们现在不能乱动,柳叶说道。

梅香三人说话的功夫,楼下的人已经打出了酒楼,附近店里的人都伸出头看热闹,梅香三人也站在窗户旁看着下面的情况。

随着过来支援的官兵越来越多,姬睿的人渐渐处在了下风,他们大概也是察觉到这样拖下去对他们很不利,一伙人正在拼死往城门的方向冲。

陈侍卫忽然跟柳叶说道,你先去找小二把帐结了,换些散银来,我们三个人分,每个人身上都带点银子。

柳叶和梅香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是得去换点银子放在身上,为了几两银子小命不保,这种事太得不偿失了。

姬睿的护卫里颇有几位好手,十几个人被几十个人围着,愣是被他们冲到了城门口处,几个守城门的官兵被他们冲开,有两个人已经跑到城门那里去开门了。

但是,姬睿等人已经被围得密不透风,除了出城再没有其他地方可逃了,人数的悬殊对比,官兵的优势在这里体现了出来。

姬睿身边的人在一个个减少,他也拿起了刀剑乱挥乱砍着,十几个人不过片刻便只剩了六个人,好在城门那边已经被他们清理了出来,开城门的人可以全心放在城门上,城门终于被他们打开了。

柳叶忽然啐了一声,京城守卫太没用了!梅香看了柳叶一眼,说实话她也觉得京城的守卫太松懈了,才十几个人就能打开城门,这要是发生在敌我双方的战场上,那城池早就被敌人攻下了。

梅香忽然心生感慨,若是宝亲王的西南大军就在京城附近就好了,直接带兵打过来,干掉城外那十万人,京城那是唾手可得啊,今天皇城就是两次易主了。

可惜啊。

西南大军离得太远了。

梅香心里一动,原来是这样,难怪李家要追杀姬睿,齐王封地是诸王封地中离京城最近地,若是姬睿回到封地,可在数日内就带兵攻回京城。

李家现在手里只有十万精兵,而且这十万精兵还是借着永安帝的名义才动用起来的,若是这些人知道永安帝已经死了,李家不一定能再控制这支军队,李家在未能完全掌控这十万人之前,肯定不希望有人来京城捣乱。

就在梅香思考地这会功夫,城门口的局势急转直下,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姬睿的人架着他就往外冲,然而在城外等着他们的却是无数的士兵,一轮箭雨迎面射来,姬睿等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射倒在地。

眨眼之间,所有人都被射成了刺猬。

这种情形,不会有人能活下来的。

梅香他们包厢的位置正好可以从窗户这里看到城门,那里发生的一切都被他们看到了。

梅香心中震惊,姬睿死了?这跟前世相差太大了,以至于梅香有些不相信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恐慌。

梅香感到恐慌。

站在梅香身旁的柳叶此刻脸色阴沉无比,刚才姬睿他们一出城门就遭遇乱箭起飞,可见城外的人得到的命令是杀无赦,只要有人敢踏出城门直接乱箭射死,这样一来。

柳叶看了梅香一眼。

行动必须小心再小心才行。

梅香呆呆地望着城门口,地上一堆尸体,距离城门最远的人也不过才跑出两步而已。

现场静了下来,看热闹的人都跑光了,谁也不想为了看热闹而丢了命,一个队长样子的官兵走过去查看了一下,确认地上所有的人都已经咽了气,他挥了挥手,走过来几个官兵把姬睿的尸体被抬上了一辆马车拉走,剩余的尸体都搬到城外,然后丢到乱葬岗去。

梅香的目光闪了一下,在那几个负责搬运尸体的人中,有一个身影看上去很熟悉,但是现在天已经黑了,梅香看不太清楚那人的面貌,只是觉得背影很眼熟。

梅香心中一动,这个人的背影很像姬睿,而刚才死的那个人长得很像姬睿,那么这两个人谁才是姬睿呢?梅香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但是也仍有疑惑,姬睿有这么聪明么,今世两人打交道不多,但前世里他绝没有这么聪明,今天姬睿外逃这场戏真是疑点多多啊。

在梅香的印象中,姬睿应该在宫中哭着求李家别杀他才对,这种乔装逃跑的事情他根本没有胆量做。

城门已经再度关闭,那七个负责搬运尸体的官兵被关在了城外,三辆马车拖着十几具尸体往乱葬岗行去,围成的士兵没有检查就直接放他们通行了。

只是城里城外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七个官兵去了乱葬岗后就再也没能回城。

京城外乱葬岗边,早有人埋伏在此,第一辆马车一出现车上的官兵便被射死了,第二辆马车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面那辆车上的人杀死了,而第三辆车上那个驾车的人一下车,那些埋伏的人便围了上来,纷纷跪下行礼。

第二百一十九章 出城(下)姬睿站在乱葬岗前往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翻身上马,走吧,一行二十来人在夜色中向着院里京城的方向奔驰而去。

是的,梅香猜对了,姬睿没有死,他成功出城了,只是此姬睿却非彼姬睿,同一个壳子里面的魂魄已经换掉了。

马背上的姬睿面无表情,然而他心里此刻正吐槽不停。

是的,吐槽,就在一年前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姬睿穿.越到了现在这具身体了,从那时候开始这个朝代的姬睿就已经不是梅香前世认识的那个姬睿了。

原本的姬睿是三皇子的心腹之一,穿.越来的姬睿本是一位军人,他不愿意臣服于三皇子,确切地说他觉得三皇子没有做皇帝的能力,但是碍于身份只得暂时隐忍,靠着三皇子的支持在齐王府立足,培养自己的亲信,培养自己的势力。

今日姬睿自然是随同齐王一起进了宫,军人的敏感让他很早就发现了宫里气氛不对,在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宫里大肆烧杀的时候,他偷偷遛了出来,回到齐王府后立即召集自己的亲信制定了出城计划。

至于齐王自然是被姬睿丢在了宫里,这身体的原主跟齐王关系本就不好,新来的姬睿妻管严齐王更是不屑,他根本就不在乎齐王的生死,对京城齐王府他也没有留恋,他只要回到封地,到时候打个清君侧的旗号,就可以自立为王了。

姬睿心里盘算着回到封地该怎么做。

先建设封地攒钱囤粮,招手兵马开始训练,等时机成熟再攻回京城来。

李家担心姬睿会迅速带兵来攻,但姬睿并不打算这么做,若是他现在拿回了京城,那皇位还是周家人的,他顶多算个讨逆功臣。

不若先借李家的手把周家收拾掉,然后再来讨伐李家,如此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做新帝。

齐王封地距离京城很近。

姬睿却不担心李家会攻打过来,李家这次宫变能成功,在于出奇制胜谁也没有料到。

李家自己的根基其实并不稳,李家手里的兵马也就只能守得住京城,他们必然也会扩军,但这是需要时间地。

宫变已成,各方割据将要开始,谁手里的兵马多了才是最后的赢家。

姬睿嘴角一扯露出一个邪笑,真是应该谢谢李家,不用他费心思谋划造反了,重生真不错,回到古代混个皇帝当当真好。

就算他不是最后的赢家,那也是一方豪杰霸主。

京城南城区。

因为刚才的骚乱,路上行人少了,酒楼里大部分客人也结账走了,南城门守卫也增多了。

柳叶皱眉望着城门口。

他忽然把窗户一关,说道,你们两个人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一下,我不回来你们不要走。

柳叶翻身直接从窗口飞出,手一翻腿一蹬上了房顶。

无声无息融入了夜色之中。

柳叶隐藏在城墙的阴影里,在城门附近游走,把守卫兵力布置记在了心里。

梅香在酒楼里等地心急如焚,现在南城区整个戒严了,酒楼里要提前打烊,陈侍卫已经结了帐,他们两个总不能赖在酒楼里。

小二又跑上来催了,两位客人,您看今天京城不太平,店里的客人都走光了就剩您二位了,我们酒楼要提前打烊,我给您二位提个醒,街上已经戒严了,您二位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

梅香心知再继续赖在酒楼就要惹人怀疑了,便起身跟陈侍卫说道,二哥,咱们走吧。

陈侍卫起身塞了一角银子到小二手里,耽误小二哥时间了。

哪里哪里,是我们不好意思才是,两位慢走,以后有空再来我们酒楼。

梅香跟着陈侍卫出了酒楼,两人直接隐身在了酒楼门口旁的阴影里,柳叶还没回来,他们得在这里等着。

柳叶从城门口返回酒楼,本想从酒楼房顶翻回屋内,却发现屋子里已经没人了,酒楼也已经打烊关门。

柳叶无奈地学了声猫叫,随即便听到下方回来回应,便几个翻身落到阴影里。

你们两个怎么出来了?柳叶皱眉,戒严后街上会有巡逻队不停地来回巡逻,这样藏身在阴影里陈侍卫一个人还可以,但是梅香却很容易被人发现。

酒楼已经撵我们好几次了,再不离开会惹人怀疑,梅香说道。

柳叶没在说什么,领着梅香二人在阴影里移动,三人很快来到城墙下一个角落里。

柳叶指了指前面三个站岗的守卫,把这三个人干掉,我们换上他们的衣裳。

那三个守卫相互离得比较近,显然这三个人属于一个小队,要想不发出声音必须同时干掉三个人才行。

我跟你们一起?梅香问道,她有信心能干掉一个守卫,但没有信心让对方在死前不发出声音,而且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干净利落地下手杀人,虽然之前她杀了永安帝,但那时候的情形与现在显然很不一样。

不用,柳叶诧异地看了梅香一眼,我对付左边两个,右边那个归你,柳叶看了陈侍卫一眼,陈侍卫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没有立刻动手,柳叶先担忧地看了梅香一眼,梅香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了,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出声地。

柳叶点了点头,作了个手势,他和陈侍卫分头行动,两人潜伏着向那三名守卫靠近。

梅香只觉得她眨了一下眼睛,那三个守卫便倒地了,柳叶二人把三个守卫拖到墙角,这才招呼梅香过来。

离得近了梅香才发现其中两人是被扭断了脖子,另一个却是被一把匕首插中了喉咙。

梅香三个换上守卫的衣裳,站到了之前三个守卫站的位置上,巡逻队不时经过他们身边,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子时一刻一到,城外传来了喊杀声,梅香心里一紧,行动的时刻到了。

夜空突然一亮,几支带着火苗的箭射中了城头,不知道点燃了什么东西,火势大了起来,城内的守卫不明所以顿时慌乱起来,就连城墙下的梅香也被这火光照得心惊。

柳叶打了个手势,梅香和陈侍卫立刻跟在他身后混入了四处奔跑的官兵之中。

第二百二十章 后遗症梅香趴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小心地伸出头往前面看了一眼,他们已经从城里出来了,只要穿过前面这段路,就可以到达城外的一片树林,接应他们的人就等在那里。

前面一片火光冲天,本来围在外面的士兵到处乱跑一点章法也没有,也不知道宝亲王留在城外的人是怎么做到地,居然把这里搅得一团乱。

梅香原本还担心若是城外的人跟围成的军队打起来,两千人怎么都不是十万人的对手,就算只是挑衅和拖延,那也是很难成功地。

没想到他们并未直接与军队的人交手,而是采用计策扰乱城外这些人。

幸好李家还没有完全掌控京郊大营,主事人太少了,遇到点意外就慌乱,给人可趁之机。

呵呵,乱七八糟地最好混水摸鱼了。

柳叶打了个手势贴着弯着腰往前面移动,梅香赶忙跟上,陈侍卫在后面负责断后。

三人猫着腰在黑暗中潜行,不过一会就绕过了围城的军队。

梅香回头望了京城一眼,心中十分无语,永安帝施政太失败了,不但国家没有发展起来,军队也充满了,荣养军队等同于把军人都养成废物,亏了这些年没有强大的蛮夷跟大赵开战,所谓京郊大营的十万精兵也不过如此了。

梅香三人一路往树林行去,路上偶尔遇到散兵都被柳叶和陈侍卫解决掉了,他们很快就来到树林边缘。

柳叶学了一声鸟鸣,过了一会,林子里也传来鸟鸣声,柳叶细听辨认了方向,带着梅香和陈侍卫入了林子。

梅香三人很快便找到了接应的人,原来他们不是第一批到达这里的,廖管家那组比梅香他们早到了一刻钟,已经出发前往宿营地了,只有明月宝珠他们那一组还没有人过来。

梅香三人上马,跟着接应的人前往宿营地。

还有两个人留下来等着明月他们。

宿营地在京城外的一个山庄中,外面看这里只是一处普通的庄子。

庄子后面通道山里的一个山谷中,宝亲王留下的精骑就藏在这里。

山庄的位置很偏僻,一路上颠簸地要命,梅香忍着疲倦夹紧马腹。

逃出京城后紧张感消去了很多,她现在觉得又饿又累又困。

梅香咬了咬嘴唇,要坚持住,即便是要昏倒也得等到了宿营地才行。

前面出现了亮光,那里应该就是柳叶说的庄子了。

梅香的视线开始模糊,明明精神还好但是眼睛却有些睁不开了。

梅香心里暗暗叹息,这个身子还是很弱啊。

看来以后锻炼要更多一些才行。

柳叶三人并未去士兵驻扎的地方,而是在一户人家院子前停了下来。

梅香下马,她隐约看到前面迎出来的人中有胡嬷嬷,精神一下放松下来,人突然就倒地昏迷了过去。

本来看到梅香出现心里高兴的胡嬷嬷。

看着梅香忽然就倒下了,惊叫了一声跑过去,柳叶等人这才发现梅香已经倒在了地上。

京城外五十里处。

宝亲王领着人先是灭掉了永安帝的暗卫,后又灭掉了李家派来的杀手,没想到现在又跟京郊大营的人碰上了。

宝亲王骑在马上一脸阴沉地望着对面的人。

周景,你疯了么。

竟敢阻拦本王回京?!周景同样阴沉着脸地回道,宝亲王,在下奉皇命在此恭候王爷,请王爷命身后的骑兵下面放下武器,在下自会护送王爷回京。

皇命?你奉的谁的皇命?宝亲王问。

自然是当今圣上永安皇,宝亲王,在下一直敬佩你的为人,为何你要造反背叛皇上?周景忍不住问道。

我造反?谁跟你说的?是不是李家的人,是那个李炎还是李炎那个应该早就死了的老爹?宝亲王脸色铁青,李家真是卑鄙无耻,竟然反咬一口诬陷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周景沉默了一会,说道,宝亲王,皇上待你不薄,你又皇上的亲兄弟,是我周氏皇室的杰出子弟,你现在悔改还来得及,跟我回京见皇上,在下愿意替你在皇上面前求情。

周景出自周氏皇室,从小习武,成年后封千户侯,手里管着京郊大营一千精兵,在军中颇得上峰赏识,是周氏一族难得的精英子弟。

看对面的人数,李炎只让他带了这一千人来拦截宝亲王。

看样子,李家一是想借周景之手阻拦宝亲王,二是想借宝亲王之手除掉周景,最好是两人斗个两败俱伤,李家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宝亲王不想跟周景动手,周景,你被李炎骗了,你还不知道今日京城发生了变故,李家背叛皇上发动了宫变,皇兄。

皇上他已经被李家害死了!周景闭了闭眼又猛然睁开,怒视着宝亲王,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宝亲王觉得很无奈,周景,你说奉了皇命来抓我,是不是奉的皇上口谕,而这个传口谕的人是不是李炎?京郊大营是不是已经落入了他手里?现在京郊大营是在营地还是去了京城?周景皱眉,的确是李炎大人来传的口谕,除了我等奉命来此恭候宝亲王,其他人都被李炎大人带走保护京城安危。

宝亲王深吸了口气,我问你,若叛逆者是本王,那么是不是应该调集大军来此捉拿本王便可,为何要把大军调去京城,只派区区一千人来此拦截本王?这。

周景本来就对这次的行动有些迟疑,如今被宝亲王点中要害,心里疑惑顿时增添了几分,但是李炎确实拿出了调动京郊大营的专用印玺,若非皇上亲授,他如何拿得到手?宝亲王见周景神色有了怀疑,便又说道,周景,本王再告诉你一件事吧,皇上近侍李公公早就被李家买通了,皇上身边所有的秘密,李家都知晓了。

周景动摇了,毕竟宝亲王是周家的人,而李炎是外人,但是他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万一宝亲王在骗他呢?宝亲王望着周景叹息了一声,本王可以跟你一起回京,但是本王的人却不会放下武器。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团聚京城郊外一处庄子中。

宝亲王拂开梅香额头上的碎发,手掌贴在她头上摸了摸,还好没有生病只是累昏了过去。

宝亲王坐在床头望着沉睡的梅香,眼中闪过一片心疼,说过要保护你,再不会让你受伤害,在你最危险的时候却不能在你身边,我真是个大话鬼,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外面响起敲门声,王爷,应三公子来了。

宝亲王敛去眼中的情绪,把幔帐放下,转身亲自去开了门,你来了,进来吧。

屋外的人迈步入内,王爷,王妃没事吧?宝亲王沉吟了一下,说道,她没事,只是累得睡着了,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她太辛苦了。

倒是你,本王要多谢你,多亏有你指挥,不然她恐怕就要被困在京城了。

能帮上王爷和王妃,在下也算生得其所,再说,在下这条命本来就是偷来的,若不是王爷救我,我早就死了。

宝亲王抬头看了一眼应三的脸,你的脸。

应三摸了摸右眼角下的伤疤,这是他落水后留下的,因为太深无法祛除,无事,王爷以前不是经常说伤疤是男子汉的荣耀。

宝亲王微微翘了翘嘴角,你这个样子可不再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了,以后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可不会再追着你跑了。

那真是万幸,我为这个头疼很久了。

好了说正经地,京城里面现在情形如何?宝亲王问道。

应三公子脸色一正,说道,京郊大营的人马还包围着京城,在城里的探子传消息出来比较困难,最近的一次消息是两个时辰前送过来的。

整个京城都已经戒烟,皇宫里的情形比较糟糕,大内侍卫跟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对峙,死了很多人。

李家以参加大典的勋贵重臣做要挟,估计最迟明早他们就会掌控整个皇宫。

有皇上的确切消息么?已经确认皇上皇后被李家杀害。

宫中的皇子也死了一半,李家与卫家联合,控制了后宫和剩余的皇子,他们欲扶持二十皇子登基,李炎为摄政王。

皇兄真地死了啊。

宝亲王沉默了。

虽然这几日他一直有此预感,但现在消息确认了他反而有些茫然。

永安帝并不是一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儿子,更不是个好徒弟。

这世上有很多人可以责备他,但只有宝亲王不能,因为永安帝千错万错却仍是一个好兄长。

是永安帝带着受尽虐待的宝亲王离开了周家。

让他有机会受到梅松柏夫妻的教养,即便后来永安帝对宝亲王猜忌防范,却始终没有像对待其他人直接下杀手。

若是没有永安帝,也不会有今日的宝亲王。

所以这个世上谁都可以恨永安帝,只有宝亲王不能。

扣扣屋门又被敲响了。

王爷,柳叶侍卫求见。

进来,宝亲王应道。

柳叶提着个包袱进了屋子,属下参加王爷,见过应三公子。

柳侍卫请起。

这次多亏你出手相助,本王要谢谢你。

宝亲王上前扶起柳叶。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王爷,这里面是王妃交代属下保管的东西。

柳叶将包袱放到桌上,并未直接打开,而是看了一眼应三公子。

应三公子会意,起身说道,王爷与柳侍卫有事商议,在下先行告退。

不必,宝亲王挥手阻止了应三公子,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后要在一起共事,剿灭李家逆贼需要大家共同出力,应三公子的为人本王信得过,柳侍卫把包袱打开吧。

柳叶应了声是打开了包袱,层层布料包裹之中露出了玉玺。

这是。

应三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宝亲王把玉玺拿到手中仔细看了看,问道,你们怎么拿到这个的?是王妃从养心殿里拿出来的,柳叶说道。

王妃拿出来的?你当时在宫里,可知道养心殿里究竟发生了何事?宝亲王问道。

属下当时守在外面,因为怕打草惊蛇没有查看里面,所以并不知道养心殿里发生了什么,外面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属下只知道当日一大早皇上皇后就在养心殿里面,后来李公公又传旨宣召王妃觐见,后来又召了众位皇子,中途李炎进入过养心殿。

王妃一直被困在里面,后来李公公带着人走了,王妃突然从里面冲出来,我等侍卫才发现皇上皇后还有之前进入殿里的几位皇子已经被害。

宝亲王听到此处顿觉胸口隐隐作痛,梅香当时一定很害怕吧,皇兄和李家把她叫去养心殿,一定是为了牵制他,都是因为他不在身边才令梅香遭受了这么可怕的事。

王爷,在下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不论是李家篡位还是挟持幼皇登基,没有玉玺就无法名正言顺,这可是给李家找了个大麻烦,就算他们重新制作一个玉玺,也堵不上世人的悠悠众口。

应三公子的话语惊醒了沉思的宝亲王,没错,柳侍卫这次立了大功了。

王爷谬赞,属下只是按王妃的吩咐做事,柳叶谦虚道。

梅香昏昏沉沉地做了好多梦,一会是小时候同爹娘在一起,一会是刚进京城时与薛碧儿等人在一起,一会是前世里的点点滴滴,一会是今生的种种不同,最后一切又都消失了。

茫然,梦里的梅香感到茫然,应该还有什么东西才对,那才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

梅香。

香儿。

香丫头。

好像在叫她,是谁?这个声音听上去好耳熟,是谁呢?梅香奋力睁开眼睛,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周翼,周翼,小翼哥哥。

梅香猛然起身扑进宝亲王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宝亲王吓了一跳,赶忙坐到床上把梅香整个人都抱进怀里,词穷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梅香,只能一下下抚摸着梅香的后背。

过了许久,梅香哭累了在宝亲王怀里睡了过去,宝亲王听着她的呼吸平稳下来,轻轻挪了挪身子,让梅香趴地更舒服一些,又把被子拉过来盖上。

怕梅香闷到了,宝亲王轻轻动了动她的脑袋,梅香温热的呼吸喷在宝亲王的颈边,面容放松下来,不再像刚才睡梦中也皱着眉了,宝亲王把头凑过去吻了一下梅香的额头。

这一次在熟悉的怀抱中梅香睡得清爽多了,再次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宝亲王正在望着她,熟悉的触感令梅香意识到此刻她与宝亲王距离有多近,两团红晕不觉爬上了她的脸颊。

梅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尴尬,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还没到午时,你再睡一会吧,还是先起来吃点东西?宝亲王托着梅香的后脑,用脸颊蹭了蹭她的额头。

梅香被宝亲王突然的亲密举动弄得面红耳赤,不知该作何反应。

看着梅香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他,宝亲王不觉偷笑,但是胸膛的震动出卖了他。

梅香恼羞成怒,手指掐了宝亲王一下。

宝亲王好笑地把梅香整个人往上托了托,在她的脸颊上又亲了一下。

说实话,在梅香睡觉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担心,怕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在梅香的心里留下阴影,现在看到梅香这么有精神,没有受到宫变影响,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梅香在宝亲王身上躺了一会,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然后便想起来这不是在京城王府,而是在逃命的路上才对。

梅香猛然撑起身子,我们现在在哪里?牛牛呢?胡嬷嬷呢?明月宝珠她们逃出来了吗?宝亲王扶着梅香坐起来,别担心,他们都没事,我们现在京郊的一处庄子上,就是柳叶昨晚带你来的地方,牛牛他们在其他屋子休息呢。

梅香睡意全无,起来吧,我不困了,我想先吃点东西,不,我还是先去看看牛牛和胡嬷嬷她们。

宝亲王见梅香坚持,只好帮她起床,别急,他们跑不了的。

梅香躺在床上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这会一起身便觉得浑身酸痛,昨天从早一直紧张到晚,消耗太大了,即便平时有习武,也超过了她能承受的负荷。

只是浑身酸痛也算不错了,起码没有生病发热,说明梅香的体质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宝亲王拿了衣裳帮梅香穿好,又扶着她坐到桌边,在脸盆里拧了帕子给她擦脸。

在宝亲王的服侍下,梅香眼睛亮亮脸颊红红,她的目光追逐着宝亲王的身影。

永安帝已经死了,梅香和宝亲王之间横亘的那条阻碍消失了,也许,也许。

怎么了,怎么这般看着我?宝亲王觉得梅香的眼神有些奇怪。

梅香眨了眨眼,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但是现在时机不对,他们还在京郊没有脱离危险,现在还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没什么,只是觉得能在你身边真好。

第二百二十二章 时局梅香用过饭见过了牛牛和胡嬷嬷他们之后,这才同宝亲王说起了昨天事情的经过。

养心殿里发生的事,梅香隐瞒了是她杀死了永安帝这一点,其他都告诉了宝亲王。

永安帝已经中了李家的毒,不管梅香杀不杀他,他都会死,只是早一点晚一点的区别。

而宝亲王夹在永安帝和梅香之间,最痛苦的人其实一直都是宝亲王。

既然永安帝已经死了,关于他的一切都作为秘密埋藏掉吧。

梅香把冷宫烧的事情也跟宝亲王说了,包括密码箱和九龙连环锁的事也一起告诉了他,只是瞒下了她能够默写出那些一节。

梅香,对不起,这些事情我都没能帮到你。

梅香伸手捂住宝亲王的嘴,不要这样说,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再不提,之前的恩恩怨怨就让他全部带走。

也许这样说有些没良心,在宫变之后,我确实觉得心里宽松了很多,现在的我觉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活得轻快。

宝亲王握住梅香的手,好,我答应你,以前那些事再也不提了。

梅香嘴角一翘,对了,刚才都忘记问了,胡嬷嬷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宝亲王看着梅香瞬间就恢复了精神,望着她熠熠生辉的双眸有些着迷,。

南城门这里有我的人,廖管家提前通知他把城门那里的小角门打开,只要门虚掩着就行,这样他就不必现身不会暴露身份。

廖管家他们和明月宝珠他们都是从小角门出来的,你跟着柳叶应该也是从那里出来的。

是,我们是从一个小门出来的,那里有门却没有人守着,门还是开着的,我当时还奇怪呢,这京城的守卫也在松懈了。

呵呵,那人是我原来的部下。

退隐后在南城门养老,我以前出京办事。

不方便走城门的时候都是从那里进出的。

这样安排倒是比我原来想得要简单很多,我记得最初廖管家说并不是这样安排的?原来的计划没有把京郊大营的人算在里面,若只是京城内戒严,就只能用横冲直撞的办法扰乱守卫的视线。

但事实却是城内松懈城外人多,那么出城就变得简单了。

关键是出城后怎么绕过包围的士兵,宝亲王解说道,对了,这次指挥城外骚扰的人你也认识。

他之前还问过你的情况,呆会用饭的时候把她叫过来,大家一起用饭好了。

梅香惊讶。

是什么人让宝亲王这么不见外,虽然宝亲王对礼仪规矩不是很在意,但以前可没有亲切到把什么朋友之类的介绍给梅香。

直到下午用饭的时候,梅香才见到应三公子,她是既吃惊又高兴还有点失落。

应三公子的脸毁了啊,大赵第一美男子没了。

梅香抱着牛牛跟宝亲王和应三公子同桌用饭,这种感觉奇怪而又温馨。

入夜后我们就启程,分批走,必须尽快到锦州府。

西南以后就是咱们的大本营,李家在那里也有势力。

得尽快把那些人调查清楚并拔除掉,应三公子边吃饭边同宝亲王商议。

我已经派墨染提前赶去西南大营了,我们之前就调查过李家在那边的势力,墨染会把这些人先控制起来,李家这次宫变是提前行动,打乱了他们之前的计划,想来西南的人应该还没得到消息,正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宝亲王说道。

梅香心里点头赞同,李炎就说过,是因为宝亲王突然掌握了他们的罪证,这才逼得他们不得不提前宫变。

王爷,此去西南之后,您有什么打算?应三问道。

这个,暂且现在西南安顿下来,后面得先看看各地军营有什么反应再做打算吧,宝亲王说道。

王爷,依在下看,能跟西南军抗衡的只有西北军,西北那位冯绍远将军一向是保皇派,他若是听说了京城里的事,估计不会同意跟李家同流合污,但是冯将军的家眷都在京城里,现在恐怕已经沦为李家的人质,这样一来冯将军也不会明着跟李家对着干了。

李家若是让二十皇子为新帝,以冯将军的个性会归顺二十皇子。

但是冯将军手里的兵权放不得,一旦他失了西北军权,李家还会留着他?依我看,他最好是一直呆在西北不要回京,把西北大营牢牢捏在手里,李家忌惮他才会保着他的家眷,否则他们一家都难活命。

冯绍远是个聪明人,他多半就会像你说的这样去做,他这个样子等于在皇室和李家之间选择了中立。

除了西北军之外,其他地方的军营实力都稍弱,但是李家想要收用他们也得费一番功夫,王爷若是回到西南后即刻带领西南大军攻来京城,是否可一举夺回京城?宝亲王塞了口饭边嚼边沉思,不好说,一者西南军营中肯定有李家的人,墨染能否一次就把他们清理干净,这个不好说,若是军中混有他们的奸细,那这场仗就打不得,二者西南军营的粮草未必足够,非战时西南军营只备用十日的粮草,不够支撑大军从西南开拔到京城。

应三沉默了一会,问道,王爷,你这次回京不是同周景一起回来的么?是,周景坚持要回大营一趟,本王劝说他许久也不听,只好放他离开,他独自带兵先行回京,我担心他这一趟有去无回啊,他倒是个人才,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宝亲王摇头叹息。

原来宝亲王同意与周景一同回京后,周景先派了探子赶往京城打探消息,探子回报京郊大营把京城围困了起来,周景一听便知真正的逆贼不是宝亲王而是李家。

宝亲王邀请他一起前往西南,却被周景拒绝了,他坚持要回京看一眼,宝亲王理解他那种不亲自确认就不愿意相信的心情,只得让他带着一千人先行离开了。

应三公子沉吟了一会,说道,王爷,您有没有想过借周景的手把京郊大营的指挥权夺过来?你说的这事我也想过,但是太过急躁了恐怕结果不容乐观,京郊大营一向被皇上看重,里面的人大多是皇上的亲信,我从未插手过那边的事情,对那边的人也不太了解,京郊大营的人未必会信服我。

而且,李炎能控制京郊大营,恐怕并不仅是凭借皇上的印玺,你看他只派了周景前来拦截我,其他人马全部拉到了京城,要么里面有他安插进去的人,要么他有其他手段控制那些将领。

李家这次宫变行事仓促,对我们来说同样突然。

但他们毕竟计划了几十年了,他们留了后手一时根本查不清,我虽拿到了他们的罪证,却不见得知晓他们所有的所作所为。

现在想要反夺京郊大营军权,太仓促了,我没有把握,太危险。

应三公子沉思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当尽早远离京城。

周景已经回到京郊大营,那边的人一看到回来,定然可猜出王爷现在就在京城附近,若是他们在京郊大肆搜查,那我们就不好走了。

本王也是这个意思,今晚就动身,先把五百骑前面快马开路,我们走第二批,同样要快马赶路,剩下的人打散了陆续往西南行进,以免我们人数太多引起过路官府的怀疑,二来后面的人可以迷惑追兵。

不过,我觉得他们会在京郊附近搜查,却未必会派追兵。

王爷为何有此一说?我在西南查到李炎的军功都是假的,他根本没有上过战场,只是他有一个好岳丈,他又是李家族长的长子,李家便把族内其他子弟立下的军功移花接木到李炎身上,所以说李炎并不会带兵打仗。

李炎现在忙着整顿京城,必然要费一番手脚,他未必肯分兵给其他人。

梅香本来一直在旁倾听,忽然想起昨晚遇到姬睿的事,她不知怎么地就觉得很肯定那个死的人不是姬睿,记得当时那个死去的姬睿尸体被官兵带走了,若那人不是姬睿,李家很快便会发现,那么姬睿这条线对他们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梅香插嘴说道,我也觉得李家这时候不敢分兵,昨晚在我们出城之前,有一伙人也从京城逃出来了,我若没有看错的话,那人很可能是齐王世子,齐王的封地离京城很近,李家要防的第一个人应该是他而不是王爷。

应三公子惊讶,王妃可否确定那出城之人是齐王世子?梅香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怎么说呢,我不能确定那人是否齐王世子,只是根据当时的情景推断那个人八成是他。

宝亲王也很惊讶,你仔细说说如何推断的。

昨晚在我们出城之前,官兵曾大肆搜捕,一个是要抓我,一个便是齐王世子。

当时官兵在酒楼里发现了齐王世子,并在城门战起来,最后世子是在城门打开后被城外的人射死的。

本来到这里没有什么疑问,但是之后有一批负责处理尸体的人出现,而这批人运尸体出城就不曾见他们回转。

你们看,齐王世子能从宫里逃出来身边又有高手,应该不是笨人。

像我们出城都知道先派人扰乱守卫的视线再趁乱出城,齐王世子也不应该计划直接本人冲出城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七年后永嘉七年,距离永安宫变已经过去了七年,原二十皇子登基为永嘉帝也七年了。

正如当年应三公子和宝亲王所预料的一样,大赵名义上仍然只有一个皇帝永嘉帝,其实却是军阀割据的局面。

西北真正的统治者冯绍远身上顶着朝廷封的西北大将军名号,实际上这七年里朝廷五次招他回京都被他以各种借口推掉了。

朝廷也曾拿冯绍远的家眷来威胁他,但是终究不能下手,一旦失去了人质,那真正危险的是朝廷,只要人质还在,两边就不会真正撕破脸。

原齐王世子姬睿当年回到齐王封地后便称齐王为李家所害并自封为齐王,如今齐王已经占据了大赵西边的广大地域,原本齐王封地与京城之间不过快马两日的距离,现在齐王府邸早就迁移到了西边,朝廷即便想出兵攻打齐王,也不再像七年前那般便利了。

朝廷掌控的地方主要是东部地区,李家广开海贸,沿海增设数处港口,大把的银子哗哗地流到李家的口袋里。

而西南地区在宝亲王的治理下不断扩大版图,如今东南一带也归在宝亲王名下,与朝廷做法不同的是,宝亲王大力鼓励农耕,只有东南沿海几处特批的港口可以从事海贸。

大赵实际的统治权已经分成了四份,但是这四处的统治层却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和谐,明上大家都是大赵子民,朝廷来旨也是按规矩接旨,但是执不执行就是自己的事了,正因此,虽然永安宫变过去了七年,大赵国内却没有发生内乱,没有战事发生。

但是,这种微妙的平衡在今年即将打破,朝廷下旨开科取士,大赵中断了七年的科举将再次举行。

永嘉七年六月。

虹渡口岸,两只大船上的人们正在忙碌着往船上搬货物和行李。

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带着斗笠从船上蹦蹦跳跳地下来。

跑到旁边的凉粉铺里,一下买了六份拌凉粉,店主拿荷叶把凉粉和调料分开包好交给少年,少年笑嘻嘻地又蹦蹦跳跳回了船上。

婶娘,凉粉买回来咯。

少年还没进船舱。

声音已经传了进去,一位仆妇掀帘子出来。

少爷,你怎么自己下去买了,不是说吩咐下人去买就行了。

仆妇笑嗔道,怎么买了这么多,这是几份啊。

少爷你能吃得了?买了六份,婶娘一份,胡嬷嬷一份,明月嫂一份,宝珠嫂一份。

少爷我食量大得吃两份。

妇人取了盘碗,接过少年手里的荷叶,把里面的凉粉一一分好,少年亲自端了一碗进了船舱。

婶娘,我买了凉粉。

你来尝尝,听说这家铺子是老字号了。

好多人都赞他们味道好。

站在窗边的俏丽少妇转过身来,笑着点了点少年的额头,我看你不是想吃凉粉,是想下船去玩才对。

少年捂住额头,假装委屈地道,天气热么,就想吃点凉爽的东西,我想吃冰沙,您又说吃那个容易拉肚子,怕我在船上生病,那就只能吃凉粉凉皮了。

少爷总是有理的,旁边正在整理屋子的仆妇打趣道。

少爷说的当然有理了,坐在床边正在整理衣裳的老嬷嬷也笑着附和。

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大家怎么老喜欢说反话糗他呢,我说的是真的。

是是,少爷的话比针尖还真。

众人哄堂大笑。

少年并未羞恼,而且转了转眼珠跟大家一起笑了。

俏丽少妇坐到桌边,拿起汤匙吃了几口拌凉粉,味道是不错,粉质细腻滑口,味道麻辣适宜,凉粉团下肚后口中有香甜的感觉,难怪你这么喜欢吃。

外面的仆妇端了两碗凉粉进来,少爷,您的两碗弄好了。

多谢宝珠嫂子,少年甜甜地笑道。

哎呀,少爷,奴婢可当不起您的谢字,都跟您说好几次了,这都是我们下人该做的,您以后可不能再说‘谢’了,要是叫别人听到了,还以为咱们家下人没规矩少爷好欺负了,宝珠嗔道。

好了,你们都别忙了,趁着新鲜也去吃吧,少妇发话了。

胡嬷嬷和明月宝珠放下手里的活,应声退了出去,船舱里只剩了梅香和牛牛,是的,这正是梅香一行人,他们正准备从陶城回锦州府。

幸而陶城在宝亲王的管辖内,梅香这七年经常在锦州府和陶城两地来去。

锦州府那边是西南军的大本营,而陶城因为地利之便,梅香经常来此采购货物。

这一次梅香便是来此采购了一大批粮食,与卖家签完协议后返回锦州府。

牛牛,今日的功课可完成了?梅香边吃边问。

完成了,一会就拿来给婶娘过目,牛牛得意地回道。

上回你说想参加今年的乡试,我同意了,待回到锦州府后,你再同你叔父说一声,只要他也同意,便可以参加了。

多谢婶娘,我一定会中的,牛牛手里的汤匙加快了速度,好似想要赶快吃完好去读书一般。

中不中倒无所谓,我是想你多见识一下,也可趁机多交些朋友,增广见闻,将来。

梅香说道这里忽然停住了口。

牛牛好奇地抬头看着梅香,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将来你长大会有一番作为。

这七年里,牛牛一直跟在梅香和宝亲王身边,两人共同教导他。

梅香和宝亲王早已达成共识,将来大赵的天下要交到牛牛的手里,所以,这七年来,他们一直尽心尽责地教育他。

梅香和宝亲王都是实干派的,对牛牛的教育读书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则是从实际生活中学习,所以牛牛的成长道路有点放羊式,尽可能多地让他参与民众的生活,了解民众的生活。

牛牛是先帝皇子,为了不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宝亲王才会暂时出头统领南方,将来这些都要交给牛牛,让他靠自己努力登上皇位,梅香和宝亲王只在旁辅助便好,这样以后牛牛的皇位才能做得稳,不会被人认为是宝亲王的傀儡。

第二百二十四章 欢愉永嘉七年的锦州府也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城区扩大了两倍,繁华程度堪比江南淮扬两地。

今年朝廷重开科举,各地学子喜出望外,尤其是南方诸多诗书之乡,大街小巷读书之人奔走相告。

虽然此举乃是朝廷笼络天下读书人的手段,但各地军阀却不能因私欲而不从。

为了顺应民心,各地军阀如期举行乡试,锦州府便是乡试地点之一。

乡试的影响不仅是周边各地学子云集而来,与其相关的一些商业也运作了起来。

人流如织,锦州府街上的人比以前还多了一倍,就看这幅景象,实在不像军阀割据时代的样子。

锦州宝亲王仍然是七年前那座别院,原本应三公子建议宝亲王重建府邸,但梅香和宝亲王都不愿在这种时候劳民伤财,重建府邸之事便作罢了。

梅香一行人赶路二十多天终于回到了锦州府,坐在马车上看着街上的情形,梅香恍如隔世,这样安宁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

牛牛骑马伴在马车旁边,心思却早被路两旁的摊位吸引,他拽了下马头靠到车窗旁,婶娘,我想在街上逛一会再回去。

看着牛牛神采奕奕的样子,梅香会心一笑,去吧,别玩儿地太晚了,晚上必须回来吃饭,还有要带上伴当。

好咧,牛牛从马上跳下来,把马交给旁边的侍卫牵着,带着伴当悠悠哉哉地逛起了街。

梅香从窗口看到牛牛的身影,不禁心生羡慕,牛牛虽说小时候吃过很多苦性命还差点没保住,但是后来的生活却比其他皇子舒服多了,他的身份没有其他皇子高贵,但也因此得了自由也不用担心会被李家谋害。

回到府邸,梅香才知道宝亲王去了军营,吩咐下人把从陶城带回来的东西整理归置好,用过午饭梅香便去歇午觉了。

唔~梅香在睡梦中呻.吟了一声。

锦州的夏日湿热难耐,才睡了一会汗水便浸透了身下的竹席。

梅香无意识地向旁边挪动,但是她动了好几下都没成功,好像有什么东西禁锢着她的身子。

梅香不舒服地哼了一声,真是越睡越热,头顶上还有热风吹个不停。

蚊虫也好讨厌啊,飞来飞去地叮人,是不是之前挂的驱蚊虫的香囊不好用了,该让明月去药店重新配一套驱蚊香囊。

多日赶路还是很累人地。

梅香虽然睡得不舒服却没有醒,但是她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不自觉张开了嘴吸气。

可是立刻嘴巴便被什么东西堵上了,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一下梅香真地睡不下去了。

梅香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宝亲王略带邪笑的面容,啊啊啊。

就知道是他在捣乱,这个宝亲王平时看上去挺稳重地,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到男女之事上就特别调皮,自从七年前两人有了夫妻之实,梅香真是没少被他‘欺负’。

唔。

好热,梅香推了推宝亲王的脸。

你回来了,不是说要明天才回来么。

唔。

作怪的宝亲王堵上了梅香的嘴,身子一翻把梅香换到了他身上,一手揽着梅香的腰际,一手滑入轻薄的纱衣里来回抚摸。

梅香身子轻颤,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才被放开,她羞恼地咬了一下宝亲王的下巴,不要闹了,现在还是白天。

宝亲王又翻了个身,把梅香压在身下,嘴巴和手都不肯闲着,嘴里还抱怨着,两个月了什么的,梅香这次去陶城办事正是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两人两个月没有在一起了。

梅香抓着宝亲王的发丝,颤声低喃,。

会有人进来的。

宝亲王亲了亲梅香的嘴角,不会有人来的。

他们不敢。

与宝亲王所受教育不同,白日宣.淫对梅香来说太羞耻了,她两手推拒着宝亲王,摇头不肯就范。

宝亲王俯身在梅香耳边吹了口气,轻声说道,心悦君兮,君知否?。

梅香羞地满脸通红,扭头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宝亲王轻笑着把梅香挖出来抱在怀里,梅香上身悬空惊吓地揽住宝亲王的脖颈,宝亲王心神一动,把梅香身上的薄纱衣扔到了地上,两人的身体瞬间密不透风地贴在一起。

梅香恨恨地咬住宝亲王的肩膀,宝亲王身子一颤情动难抑,顺势进入了梅香体内。

话说就在七年前梅香和宝亲王初到锦州府,因为有很多事情要做,宝亲王忙得脚不沾地整日整日地都不回府,梅香也因为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要住在这里,不得不将府里的庶务打理起来。

而且,当年京城宫变的消息传到西南后,许多地方上的达官显贵都惴惴不安,宝亲王来到西南后的动作摆明了以后要跟朝廷对着干了,再加上宝亲王把西南之地的那伙盗墓贼连根拔起,很是牵连了不少当地的官员,包括锦州知府在内,都直接被砍了头。

那段日子,西南也是人心惶惶。

为了稳定当地民心,梅香那段日子不得不出面结交当地的一些贵妇,以此来安抚官员们浮动的情绪。

因为宝亲王大多数时间都在军营,官府的事情便交给了应三公子总负责,应三公子因此提拔了一批新人以代替那些跟李家有关系的官员,结果导致了新任命的官员与以前朝廷任命的官员之间的矛盾。

新上任的这一批人自诩为宝亲王亲信,不把以前的那些官员放在眼里,而以前的老官员们则看不起新上任这一批,认为他们的官职不是朝廷给的,是逢迎拍马得来的。

那一段日子,很是因为两方的别扭起了不少冲突,最后还是梅香居中调停,多次宴请当地官员家眷,明里暗里多方暗示安抚,才让矛盾缓和了下来。

现在回想那段日子,梅香都会不自觉地感到很累,不但要打理王府庶务,还要出面交际应酬,还要参与一些地方上新政策的讨论,以前在京城她可没这么累过。

那段忙碌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才好了一些,梅香不用天天从早忙到晚了,宝亲王也终于有空回府休息几日,两个人终于有时间在一起了。

然后,就在某个炎热的夏夜里,宝亲王在床上倚着靠垫,梅香穿着轻薄的纱衣趴在枕头上,她望着灯光下的宝亲王忽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心悦君兮,君知否,再然后,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地就滚到了一起,两人之间相隔的那张纸终于被捅破了。

梅香与宝亲王终于成了真正的夫妻,而宝亲王突然爆发的热情令梅香几乎招架不住,每每夜里总是要哭泣着求饶才会被放过。

梅香忽然觉得胸口刺痛,低头一看却是宝亲王咬了她一口,梅香不满地哼了一声,宝亲王低沉的声音说道,这样你都会走神,看来为夫还不够努力啊。

宝亲王身下用力,换来梅香不住地低吟,耳畔的呻.吟声令宝亲王更加情动,梅香只得在心底大叹真是个冤家。

几番之后,宝亲王终于饕足,看看身下昏睡过去的梅香,他俯身舔去梅香眼角挂着的泪珠,又亲了亲她的额头,穿衣起身为梅香擦拭身体。

梅香再度醒来时天已黑了,她睁开眼看了看天色,不禁扶额长叹,又过了用晚膳的时辰了,亏她白天还嘱咐牛牛晚上一起用饭,他们两个长辈在晚辈面前又食言了。

梅香侧头看到宝亲王坐在一旁正在,恨恨地趴过去扭了他一下。

宝亲王放下书,笑嘻嘻地抱住梅香,你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梅香瞪了宝亲王一眼,起身穿衣进了里间,宝亲王趁这点时间让守在门外的丫环送了饭菜过来。

梅香洗漱后出来,看了看桌上两人份的饭菜,你也还没吃?牛牛下午有没有过来?宝亲王哼了一声,那小子快天黑才回来,一回来就跑过来嚷着要吃饭,我怕他吵着你休息把他赶走了。

梅香无奈地叹了口气,是我白天跟他说晚上一起用饭的,我们两个刚回来,你也从军营回来了,今晚正应该一家人一起用饭。

说道这里,梅香瞪了宝亲王一眼,都怪你,一点都没有长辈的行状。

宝亲王夹了筷子菜放到梅香碗里,我这几日都在府里,明天咱们再把他叫过来用饭,你这次出去两个月,我可是天天念着你,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了,今晚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梅香羞地满脸通红脸颊也热热地,早期都没觉得宝亲王这么会说甜言蜜语,自从两人有了亲密关系,他是愈发黏人会说话了。

梅香没有宝亲王脸皮厚,只得转移话题,说起了此趟陶城之行的收获和打听到的消息,两人用了半个时辰才把晚膳用完。

小别胜新婚的两人在廊下赏了会月,说了一些悄悄话,梅香再度被宝亲王抱回了屋内,热情难抑,只谈良宵苦短。

第二百二十五章 躁动数日后,宝亲王又回了军营,梅香终于有空处理事务了,这几天一直被宝亲王黏着,什么正事也做不了。

梅香有时候会想,宝亲王在感情事上很小孩子脾气,出人意料地执着。

梅香手里拿着账册慵懒地靠在榻上,她不自觉地领了领衣襟,大热的天还得穿高领的衣裳,都是被宝亲王给害的,说了他多少次就是不听。

梅香幽幽地叹了口气,脸上升起两坨红晕。

核对完账目,接下来是府里各管事回报这两个月的差事,然后是安排接下来王府的各项事宜。

乡试在即,梅香打算在乡试之前设宴招待来参考的学子,一方面为宝亲王笼络人心,一方面也好多了解一下下面学子的想法。

读书人的思想大多会守旧一些,宝亲王统辖西南,虽然名义上仍臣服朝廷,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在有些读书人眼里,宝亲王就跟叛臣贼子一样,他们不会明里辱骂,背地里却会不耻。

这几年李家做事愈发霸道了,朝廷里的官员连年大换血,重要的职位上都换成了李家自己人,军队里也都换成了李家子弟。

搞得朝廷里的官员怨声载道,人人自危天天担心被丢官罢职,又怕得罪了李家的人连性命都保不住。

这些事情不仅在朝廷管辖地区传了开来,就连南方人也都听说了。

李家名声越来越差,所以才想出了重开科举取士的法子来弥补,同时对宝亲王、齐王和冯绍远也是一招试探。

乡试可以在下面的省市举行,但是之后的会试、殿试呢。

宝亲王他们是否会同意举子们前往京城?若是不同意,那就是抗旨与朝廷撕破脸,同时还会引来读书人的不满,尤其是中榜的举子们。

若是同意。

等于变相臣服朝廷,而这些学子们会成为朝廷的人,对地方上是严重的损失。

梅香揉了揉眉心。

下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手脚,这七年里她又长高了不少,她有时候在心里抱怨自己瘦长高挑的身材,总是会让人误以为她身体很差,长年的食补药补再加习武,她早就如普通人一般健康。

冬天也不会再冷得受不了,也不再容易生病和晕倒,唯独只有吃不胖这一点没有改善。

明月掀帘子进来,手里提着一盒东西,王妃。

私房茶的徐掌柜派人送了新茶过来,说是多日不见您了,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去她那里坐坐?徐掌柜?徐晓月啊,有两个多月没见她了,是该去看看。

那就明日吧,正好这次宴请考生的事,我有些东西要向她请教,梅香说道。

明月应了是下去跟私房茶的来人回话,宝珠把刚送来的新茶拿出来泡上给梅香尝鲜。

过了一会。

明月又带了几封帖子过来,梅香打开一看,是本地几位颇有名望的夫人请她赏宴。

梅香合上帖子支着脑袋沉思,如今虽然不像刚来的时候应酬多,但是与这些南方世家名流的交往还是必须的,宴会一个个的参加太累了。

也太过奢侈,倒不如集中办一场。

明月宝珠,下去安排一下我们马上出门,去私房茶见徐掌柜。

明月诧异地道,王妃,您刚不是说明日再过去么?无事,现在就过去吧,府里的庶务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下面也没什么重要事,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这次回来我还没到街上逛逛呢。

对了,今天还没见着少爷呢,这孩子又跑出去玩了?少爷一早就跟王爷去了军营,那会王妃还在休息,王爷便没叫奴婢禀报您。

又去军营了,这孩子不是说想参加秋闱么,还不多看看书,老往外跑。

少爷八成是想见柱子和黑子两个人了,自从他们两个去了军营,少爷就少了玩伴,后来添的几个伴当在少爷跟前总是唯唯诺诺地,奴婢瞧着少爷也不是很看得上他们。

柱子和黑子算是跟着牛牛一起长大地,情分自然不同一般人,正是因为这个,我和王爷才会把他们送去军营,等他们在军中历练出来,以后就是牛牛的左膀右臂了。

明月宝珠一起上阵,梅香重新梳妆穿戴,出门上了马车,往徐晓月的茶庄行去。

梅香直接上了茶庄的二楼的专用包厢,徐晓月没在店里,店里的伙计赶忙出去找她,梅香捧着茶杯站在窗边看着街道上的情形。

人来人往的街道,多了许多儒衫白巾的学子,手里拿着扇子摇来摇去,学那儒士风流做派,街上多了好几家书斋和笔墨斋,进进出出的大多是三两成群的读书人。

行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完全没有对局势的担忧,梅香不禁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些读书人真是天真啊。

门外有人禀报,徐晓月来了,梅香连忙让她进来。

徐晓月笑呵呵地上前行礼,被梅香拦住了,不是说明天才过来么,什么事这么急地来找我?一定要有事才能提前来么?难道不能是我想你了便急着过来看你?梅香打趣道。

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呢,像你这样无事不早起的人,你们家王爷才离开,你就跑出来肯定是有事要办。

梅香放下茶杯,抿了抿唇说道,好吧,被你猜到了,我的确有事找你帮忙,你帮还是不帮啊?徐晓月听了这话笑了起来,帮,我能不帮吗,外人都说宝亲王妃贤惠亲切,若是被他们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肯定要说‘这是哪里来的无赖了’。

梅香挑了挑眉,这里要是有外人,我就不说这话了,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以前也不这样啊,人家都说我乖巧来着,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我是这几年跟你来往多了,跟着你学坏了。

徐晓月扶额闷笑,你可真厉害,这就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了,我可说不过你了,行了,说正事吧,找我有什么事?说到正事,梅香正了脸色,你听说了朝廷今年开科的消息了吧?全锦州府的人都知道这消息,这两个月城里陆续有外地学子来此,不就是为了参加秋闱么。

我想委托你帮我举办一场宴会,邀请本地世家名流和来此的学子参加,地方我想选在馨芳园。

馨芳园?你打算男女同请?馨芳园,是已故锦州知府的别院,打造的非常豪华别致,在知府被宝亲王下令处死后收归官府所有,后在公开竞价拍卖中被锦州府名士陆佳辰购得,陆佳辰将其改造成了一座可出租的宴会场,因为里面环境优美又有内外院之分,颇受名流追捧。

梅香叹了口气,好像今年本地有好几户名流家的小姐到了适婚之龄,之前好几位夫人来找我,想要我给做媒介绍几个孩子,你也知道我虽在这里住了七年,但与其他官宦人家来往只是为了应酬,并无深交者,这种事真是难倒我了。

出去躲了两个月回来,今天又收到几家的帖子,我又不好直接拒绝人家,所以才想着干脆办场大宴会,把本地的名流公子小姐们,还有来赶考的学子都请来,说不定会有看对眼儿地。

但又怕人太多了出事,所以才挑中了馨芳园。

这么大的宴会我没办过也办不来,便想找个可以信任的人来帮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了。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场很麻烦的宴会啊。

徐晓月坐在椅子上沉思。

我觉得日子可以定在月底或下个月初,由你全权负责,我就只管到时候去露个面就行,对了,可以把明月宝珠借给你。

徐晓月挑了挑眉,好吧,既然你都找上门来了,我就不能推辞了,正好新茶采购已经完成,我店里也没什么事,就帮你搞定这个宴会好了,那你自己呢?别跟我说你只偷懒。

梅香沉吟了一下说道,王爷那里最近有些动作,我要帮他处理一下。

徐晓月愣了一下,宝亲王有动作?是军营有变动?要开战了?。

要打仗了?梅香叹了口气,不知道,但是提前防范得先做好,几个交界地方的要塞该增加兵力了,就算我们不打过去,也得防着别人打过来不是。

七年来,朝廷、宝亲王、齐王和冯绍远四方势力互相制衡,大赵才保持了七年的安稳,但是这个局面迟早是要打破的。

徐晓月叹息了一声说道,你知道我同北边的客商仍有生意往来,我从他们那里听说了不少京城那边的消息,貌似李家跟卫家这两年有些不愉快,还有那位二十皇子,好像对李炎很不满。

卫李两家当年合谋宫变,但事后卫家并未得到他们想要的权势,而且当年为了平息朝臣的怒气,李家只给了卫姬太妃的名号,卫姬梦想的太后之位她连边都没沾到。

二十皇子登基时才三岁,现在已经十岁了,十岁的孩子已经晓事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徐晓月和应三包厢门外响起敲门声,明月打开门让外面的伙计进来。

掌柜的,应大人来了,他说中午想在我们茶楼用饭,还说想吃掌柜亲手做的饭菜。

伙计说这话的时候态度有些小心翼翼,那小眼睛偷偷地瞥向徐晓月,脸上神色惴惴不安。

徐晓月果然不太高兴,她用力放下茶杯,去跟应大人说,我这里有贵客要陪,没功夫给他做饭,还有,我们这里是茶楼,不是酒楼,请应大人到别处用饭去!这个。

伙计摸了一把脸上的汗,小的不敢说。

徐晓月怒视伙计,有什么不敢,这是我的茶楼,我的地盘,我说了算,他应大人要摆官架子到别的地方去,我这里庙小委屈了他!伙计脸上汗更多了,应大人和掌柜的都是祖宗啊,他俩一闹别扭,他们下面的人就要跟着倒霉,真是郁闷死了,伙计嗫嚅了半天还是憋出一句,小的不敢。

怎么又是不敢?!徐晓月瞪眼,别忘了我才是你的老板,这个月的工钱是不是不想要了?!伙计心底大叫倒霉,想想月钱比什么都重要,只能得罪应大人了,伙计委委屈屈地应道,那掌柜的,小的就按您说的去给应大人回话了。

去去去,赶紧去,徐晓月不高兴地赶人。

伙计夹着尾巴溜出了包厢,徐晓月还是气鼓鼓地,梅香看了她一眼说道。

你又跟应三公子吵架了?徐晓月愣了一下,旋即低下头叹了口气。

晓月,我知道你的想法跟我们不同,但是你跟应三公子认识这么多年了。

两个人又不是没有感情,你为何不肯嫁给他?我可是等你们两人的喜酒等了很久了。

徐晓月苦笑了一下,为什么人人都说是我不肯嫁给他呢。

梅香心中惊讶。

怎么,难道是应三不愿意娶你?竟然敢辜负你,他是以为你没有家人就好欺负了?若是如此,那我得让王爷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应三!徐晓月摇了摇头,哪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这世上情投意合却不能在一起的人难道还少了?梅香看出来肯定还有其他内情,晓月,我以前不会过问你跟应三的事。

只因为想着这是你们两人的私事,外人不便过多插手,但若是你们两人有什么困难,大家相识多年的朋友,我和王爷都愿意帮你们。

你和应三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是应家那边说什么了?徐晓月看着手中透明的茶盏,目光迷茫,其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初的确是他家里人不同意,独立自主被说成是不知检点,我今年明明才二十四岁,却被说成是嫁不出去,把我坚持的生活方式全都否定了。

我原本也自卑过。

可又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我自己努力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都是错么,我也想做大家闺秀来着,可老天爷不会给我第二次机会了。

梅香心里也有些叹息,。

命运弄人。

你别在乎他们怎么说了,要我说么,应该是应三混账,连自己家里的人都搞不定,再说本来就是他先招惹了你,都是他的错。

就是,我也觉得是他的错,所以现在我不要他了,他爱怎样就怎样,与我徐晓月没有关系了,徐晓月愤恨地道。

徐晓月嘴上虽这样说,但眼底的落寞却掩盖不了,梅香望着徐晓月想要劝她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个时代对女子总是不公,像徐晓月这样身份不名没有家人的女子总是会被人轻看,像她这样靠自己的本事经营下一份产业,又会因为在外抛头露面被人诟病。

再加上一般有点家世的人家都是在女子十七之前便让孩子出嫁,即便是在乡下家里没钱置办嫁妆的人家,也会在女孩二十岁之前将其嫁掉,像徐晓月这样二十四岁了还没嫁人的,流言必是满天飞了。

徐晓月这七年有梅香和宝亲王庇护,外人自然不敢说什么,但是谈论到婚事却很困难。

应三一家在当年他诈死的时候就脱离了应氏家族,但是这改变不了他爹娘对儿媳的要求,应三这些年一直不曾娶妻,应家劝说过他多次都没什么结果,甚至给应三塞了好几个通房,应三也对她们爱理不理地。

梅香本意以为以应三目前的状况,应家应该会接受徐晓月,起码应三终于同意成亲了不是。

如今看来应三的家人还是死守着世家传统不放,打算宁缺毋滥了。

梅香很了解徐晓月的为人,因为在京城那番经历,徐晓月为了适应这个朝代已经改变了很多,待人接物上又很亲切,像她这样的女子很少有人会不喜欢。

晓月,要不我帮你在应家那边想点办法?让应家夫人多了解你一些,说不定他们就会改主意。

徐晓月看了梅香一眼,还没接话,包厢外面又想起了敲门声,又是刚才那个伙计过来传话。

伙计一进门先擦了把汗才说话,掌柜的,应大人叫小的在天海阁订了一桌席面,呆会席面送过来,应大人说想请您和那位贵客赏脸一起入席。

徐晓月气地咬牙,这应三还真是百折不挠黏着不放了,气死我了,他还真把我的茶楼当成他家的了,竟然在我的茶楼里开席面,他还讲不讲道理了,他以为自个管着锦州府我就得向他低头啊,真真是气死我了,无赖啊。

梅香扑哧一声笑出来,问伙计,应大人知不知道你们家掌柜接待的贵客是谁?伙计想了半天说道,应大人没问。

那看来他是不知道了,梅香忽然捂嘴笑了起来,没想到当年赫赫有名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应三公子也有耍赖的一天,晓月,我看你们俩个真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徐晓月愣了一下,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却又很快收了起来,她叹了口气,你就别取笑我们了,天造地设又如何,还不是比不过父母之命。

第二百二十七章 结拜徐晓月满腹惆怅地捧着茶杯,梅香在一旁看着心里不免叹了口气,她看了看还站在门口等着回话的伙计,沉声说道,把应大人订的席面直接摆到这间屋子来,跟应大人说一声,我请他过来。

伙计应了是退出去,走到包厢外面又摸了把满头的汗水,还是宝亲王妃好说话,自家两个冤家主子实在难伺候地很。

伙计自去找应三公子回话不提。

包厢里面,徐晓月听到梅香邀请应三过来,略有些不满,叫他过来做什么,我不想见他。

梅香无奈道,我有几句话要跟他说,你们两个这样干怄气不是个办法,晓月,你总不能这么孤身一个人过一辈子,你跟应三既是情投意合就该努力争取,应家长辈那边我来帮你出这个头。

徐晓月心中微微感动,记得以前我还在京城那会就想跟你做朋友,结果弄得不欢而散,没想到经历了一场磨难,最终不但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我还是跟你成了朋友,我重活一回交到你这个朋友,知足了。

听到徐晓月说起以前的事情,梅香心里也是颇多感慨,她才是那个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跟孙玉兰成为朋友的人,是了,徐晓月是徐晓月,并不是孙玉兰。

对了,关于孙家的事,你有没有跟应三说过?梅香忽然问道。

没有,提起孙家就会牵扯出许多事情。

你怕他不相信你,还是怕他不接受你壳子里头换了芯?呃。

还牵涉到我救你的事。

的确是麻烦,不好解释,梅香低头沉思了一会,又继续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拿回孙家的身份,应家若是知道你其实是孙家的小姐,就不能再挑剔你的出身了。

不。

我没想再跟孙家有任何牵扯,我本来就不是孙家的人,再说,当年因为我不懂事做了许多措施,事情闹得也挺大地,京城里应该都传开了吧,那么丢人的事情我都不想承认是我做的了。

应家人若是知道了真相,恐怕会更会嫌弃我吧。

至于壳子里头换芯的事,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你能这么坦然面对我,是因为前面有你父亲的例子。

若是别人知晓了,我担心他们会把我当成妖怪绑起来烧死。

应三既不知道我这身子的真正身份,更不会晓得你救过我,他只以为我们二人是在锦州府相识,因为谈得来才成了朋友。

你说的也有道理,梅香心里颇觉无奈,明明是天生绝配,偏偏因为本该是无关紧要的外在原因而不同在一起,实在让人觉得惋惜。

包厢门敲响。

这次进来的人是应三公子,在他身后跟着几个端着饭菜的伙计。

八菜一汤加一份黄金糕,正好三个人的分量,应三做事向来有分寸,在外头用饭从来不会奢侈。

应三见过王妃,应三先行礼。

梅香挥挥手。

应大人免礼,赐坐。

应三坐在了徐晓月对面,两人正好在梅香一左一右。

应三看了徐晓月一眼,又看了看梅香,欲言又止。

包厢里的气氛略显尴尬,梅香假咳了两声说道,应三,我本以为你死过一次后会有所改变,为人应该更洒脱一些,可如今看来你却是没有什么长进啊。

应三脸上表情一僵,旋即沉声问道,应三让王妃失望了。

失望的人不是我,是坐在你对面那一个,你们两个人相交七年了,作为你们共同的朋友,我问你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迎娶晓月?应三抬头看着徐晓月,徐晓月却偏开了头不肯看他,应三只觉得心里缺了一块,神情顿时变得落寞。

梅香心里叹了口气,这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竟然像小孩子一样闹别扭,应三,你以前为家族为亲人做了那么多,现在难道不能为晓月多做一些,你是男子,本应是她的依靠,在婚姻大事上却犹疑不定,你这个样子怎么对得起她。

若是你对晓月不是认真地,那你以后就不要再见她了,省得连累了她的名声,她可是还要嫁人的。

听到嫁人两个字,应三心里一阵刺痛,王妃,除了我以外,晓月不会嫁给任何人。

梅香拍了下桌子,怒瞪应三,你这话什么意思,以为除了你就没有人要她了,她嫁不出去了是吗?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定会娶晓月,不会让她嫁给别人的。

你说会娶她,那你跟我说说有什么具体想法,我知道你爹娘嫌弃她的身世,你有什么打算,准备怎么说服你爹娘?应三望着徐晓月,徐晓月一脸悲伤地看着手中的茶盏,应三忽然心里一动,他有主意了。

王妃,应三真是没用,到现在才想出办法,我一定会让爹娘同意晓月过门,只是还需要王妃出手相助。

要我帮忙尽管开口,要王爷帮忙我都可以代他答应,梅香爽快地道。

王妃与晓月一向谈得来,不如由您带她在名流宴会上露几次脸,爹娘见二位关系好说定然会动摇,到时我在旁劝说一番,他们定然会同意。

徐晓月听了应三这主意心里有些不高兴,应家老爷夫人也太现实了,她想嘲讽几句,但看到应三一脸哀求之色,心里又软了,世人婚姻讲究门当户对,本来就是很现实了,应老爷应夫人的想法是这个朝代大多数人的想法,并未他们故意针对徐晓月,怨不得他们啊。

梅香想了一会,说道,我与晓月相识相交多年,情同姐妹,不如这样,干脆我们结拜为姐妹吧。

徐晓月一愣,她听说过这个朝代的人结拜都是很正式地,会举办宴会,请见证人,结拜姐妹跟同姓姐妹地位几乎一样。

原本外人只知道徐晓月在宝亲王妃跟前能说得上话,一旦她们结拜,那以后徐晓月身上就会多了一个宝亲王妃姐姐的称号,这个称号分量可是不轻。

梅香看了一眼有些游移的徐晓月,微微笑道,我提出结拜之事并非只是为了你们两个的婚事,其实我以前就想过与你结拜,只是一直不得时机,如今算是正好了。

你还要犹豫,难道是看不上我不成?梅香哀怨地瞥了徐晓月一眼,换来徐晓月扑哧一声笑,坐在她对面的应三看到徐晓月的笑颜嘴角也翘了起来。

好了,结拜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就叫王府的人做准备,尽早把这事办了,梅香忽然拍了一下手,这下好了,你帮我办宴会也更名正言顺了,到时候你就以宝亲王妃姐姐的名义出面好了。

对了,我给你们做保媒吧,梅香又说道,这样一来应家面子足够了吧。

徐晓月满脸通红,嗔了梅香一眼,什么保媒,八字还没一撇呢。

应三望着徐晓月眼神有些发呆,他跟徐晓月认识七年了,当年他偶然来到这处招牌很特别的茶楼,先是这里精致的茶叶吸引了他,然后才认识了这里的女掌柜徐晓月,徐晓月的大方能干令他敬佩,几次谈话之后,应三被徐晓月的奇思妙想深深吸引。

从一开始,应三就知道徐晓月跟其他女子不同,正是因此才会令他无法自拔。

其实在与徐晓月相识两年后,应三就曾跟爹娘提出想娶徐晓月,却被爹娘狠批了一顿。

应三想娶徐晓月的心意一直没有改变,但是得不到爹娘的承认,他与晓月就不能真正在一起,他要明媒正娶晓月,而不是让她没名没分地跟着他。

在应三的眼里,他与徐晓月相识了七年,徐晓月也等了他七年,晓月为他付出了这么多,若是不能让爹娘承认晓月,那他就是辜负了晓月。

梅香看了看发呆的应三,又看了看满脸羞红的徐晓月,说道,好了,我今天找晓月要办的事已经说好了,接下来我就不耽误你们两个人相处了,午饭不陪你们用了,赶紧回府让他们操办结拜的事,这桌饭菜你们两个人吃吧。

梅香丢下这一对痴男怨女,甩甩衣袖回了府邸。

胡嬷嬷本在屋里整理梅香的首饰,听到动静便迎了出来。

胡嬷嬷年纪大了,长途奔波太过劳累,从陶城回来后就生了病,这会脸色看着也还有些苍白。

梅香一看到胡嬷嬷便快走几步过来扶住胡嬷嬷,嬷嬷,你怎么又过来了,我不是嘱咐你好好养病么。

胡嬷嬷拍了拍梅香的手背,王妃别担心,我已是多休息了一天了,其实病前日就好了,昨儿本来就想过来伺候王妃了,想着王妃的嘱咐又怕您担心,昨儿便厚颜多养了一日,今儿要是再不来,嬷嬷就要成无用的人了。

嬷嬷,以后这会您别再说了,您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在我眼里您就是我的长辈,我给您养老那是应该的,谁敢说你无用我定不饶他。

梅香搀着胡嬷嬷进了屋,胡嬷嬷忽然看了一眼身后的丫环,给明月和宝珠使了个眼色,明月便将其他丫环都遣了出去,然后关上屋门,与宝珠一起守在了门口。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京城来人看胡嬷嬷这架势,梅香就知道她有事情要说,嬷嬷,是不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府里的事,胡嬷嬷的表情十分慎重,刚才您没在府里,外面有人来找我,那人自称是我亲戚,还说是北边过来的,我还以为是青木来了,就去外院见了那人。

结果发现来的人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她见了我后又说其实是来找王妃的,还拿了封信给老奴,让老奴转交给王妃。

胡嬷嬷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梅香,本来我觉得这人有些不妥,没接她的话也没接她的信,后来她说这信是京城曹家的一位少奶奶写给您的,她跟曹家有点亲戚关系,曾给那位少奶奶看过病,对方才会给她这封信。

她说了一些曹家少奶奶的事,我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暗示这信是嫁到曹家的那位李家六姑奶奶写的,我担心是不是跟长乐侯府那边有关,这才收下了信,还让那妇人留了姓名和住处。

梅香拿着信打量了一番信封,李家六姑奶奶?六娘?她的确是嫁到了曹家。

梅香拆开信看了一遍,写信的人是以六娘的口吻来写的,字迹也有些像,但是梅香跟六娘并没有深交,只是偶尔看过六娘的字,所以也不能肯定这不是别人模仿的。

信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开头六娘先是写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什么在长乐侯府姐妹们一起玩耍之类的回忆,然后说了一下大家的概况。

大体就是大家都很好,长乐侯和夫人身体健康,世子和世子夫人依旧恩爱,褚红襄运气很好被摄政王裕亲王(原来的十四皇子)看中成了裕亲王妃。

但是裕亲王似乎身体不好,经常称病不上朝,朝堂上的事也很少管之类的。

在信的最后六娘提到那个送这封信的人是曹家的一个远亲。

名叫段玉红,她的父亲是一位妇科圣手,她跟着也学了不少本事,六娘身上不舒服都是找她来看,她婆家有人得罪了李家导致全家都下了大狱,只有她在娘家帮助下逃出了京城,七娘希望梅香能帮忙照看一下。

若是可以的话帮她在锦州府找条生路。

梅香把信读完放到了桌上,乍一看这封信的内容并没有什么,但是梅香并不信任六娘,所以该怎么做她还要考虑一下。

胡嬷嬷,那个送信的人现在住在哪里?梅香问道。

她住在城外的慈心庵里。

胡嬷嬷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看她样子有点落魄,身上衣服有点破旧,但好在收拾地干净整齐,面目么也挺和善的,给人印象倒是不坏。

梅香沉吟了一会说道,既然六娘开口了,那我不能一点面子不给她,嬷嬷。

吩咐下面的人把后院竹林里闲置的那个院子打扫出来,再派人去把段玉红接过来,暂时安排她住在那里。

胡嬷嬷下去安排段玉红的事情了,梅香坐在窗前撑着脑袋,手里拿着那封信,目光在妇科圣手四个字上瞟来瞟去。

梅香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

不由想起那次锦州知府夫人来看望她时说的话。

梅香与宝亲王成亲已经八年多,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府中也没有小妾通房之类的。

他们刚在锦州府安顿下来那会,不是没有人向宝亲王进献美人,都被宝亲王严词拒绝了。

记得那时候,因为摸不清宝亲王的嗜好,送来的美人男子女子都有,甚至连长相清秀可爱的小孩子也有,着实让宝亲王生了不少气,要不是有梅香拦着,他就把送礼的人直接打出去了。

后来时间长了,外面的人知道宝亲王十分爱重王妃,再不敢有人往王府送美人了。

但是,那些活络的人并未就此消停,他们把注意力转到了无子上。

有人暗示愿意把自家女儿许配宝亲王做妾,并承诺绝不会争宠而且生下孩子后可以给梅香抚养。

这种暗示梅香只收到过一次,因为在那位夫人回去后,她家大人便在青楼与人因为争妓而打了一架,搞得名声臭满大街,官位也因此丢了。

这事自然是梅香安排的,宝亲王很忙没必须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他,梅香这一招杀鸡儆猴就是要让锦州府的人晓得什么心思不能有,她不是宝亲王的老娘,而是宝亲王的妻子,给丈夫安排小妾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

至于贤惠的名声之类,梅香冷哼一声,名声有一家人的幸福重要嘛,再说了整个南部的女子之中,她可是权势最大的,若有人敢说她坏话那就是不想活了。

锦州府的夫人们见识了梅香的手段,再也没人敢说让宝亲王纳妾之类的话了,但是她们很快又想出了办法。

她们给梅香介绍了很多寺庙和庵堂,大部分都是求子很灵验的那种,还有人给她介绍一些在这方面有些偏门独方的人。

上回知府夫人过来就跟梅香提起了一位师太,据说那位师太会配制生子丸,只有虔诚的信众她才同意拿出来,当然梅香身份高贵,那位师太肯定乐意献给她。

梅香对偏方一类的东西向来敬谢不敏,幼年时期中了五年的毒对她的身子影响很大,当年祛毒的时候,智能大师就说过,她的身体要调养到完全没问题需要十几年几十年的才行。

这件事宝亲王和胡嬷嬷是知情人,所以他们从来没有催促梅香生孩子,梅香自己也有心理准备,生子偏方大多会使女子身体亏损,宝亲王和胡嬷嬷一向严禁梅香用这一类药物。

梅香直到现在也在喝调理汤药,只是没有最初那么频繁,再加上习武强身,她身体已经比原来好了很多。

她和宝亲王说私房话的时候也谈论过孩子,两人都觉得顺其自然便好。

梅香和宝亲王并不着急生孩子,再说家里还有一个牛牛,不过外人自然是不明白,所以她们会往这方面谋算也不奇怪。

梅香想到这里又瞟了一眼手中的信,妇科圣手之女啊,还真是巧啊,若是其他人处在梅香这境况中肯定会觉得很高兴,这是着急什么就来什么,正好与人所急啊。

梅香忽然冷笑了一下,她倒要看看这次算计她的人是为了什么,还有六娘,若是她没有参与最好,若是有她一份,那这次梅香可不会再饶过她了。

她虽是李家的小姐,但终归已经嫁人了,一而再地算计梅香,有李家这层关系也保不了她。

梅香让明月把廖管家唤了过来,如此这般一通嘱咐,段玉红进了王府那就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的一举一动梅香都要了若指掌,还有段玉红这个人的身份也要查清楚。

梅香他们虽然在南边不代表查不到京城的消息,只是让京城的探子传消息出来要费些时间罢了。

第二天胡嬷嬷就派人把段玉红接进了王府,梅香看着面前的女子,很普通的妇人,朴素的衣着装扮,眼角带着风霜,大概是因为夫家出事受了打击,才三十多岁鬓角发梢就有了白丝。

单看面相,梅香不禁有些动摇,之前的猜测是否错了。

段姑姑请坐,不要见外,六娘将你托付给我,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跟我将,若是不方便,跟胡嬷嬷将也一样。

谢过王妃,给王妃添麻烦了。

你不用客气,对了,六娘信上没写清楚,段姑姑在离京前是不是已经跟夫家断绝了关系?是和离还是休弃?段玉红脸色有点发白,她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小妇人跟夫家并未断绝关系,那天官兵到府里来抓人时,我正好去了娘家看望爹娘,家里人一听到消息,就将我送出了京城,往南来这一路,这是娘家人帮着打点的。

如此说来,你现在还是朝廷逃犯的身份,那你娘家真是待你不错,能让你安然无恙到锦州府他们一定出了不少力。

对了,那你现在用的姓名可是真名?是你婆家姓段还是娘家姓段?段玉红是我的闺名,我在来王府之前用的是其他假名。

原来是这样,到了我们这里倒是不用害怕朝廷的追捕,用回自己的本命也好。

我让他们收拾了一间院子,呆会你过去看看合不合意,若是觉得住着不舒服,可以再换。

不用这么麻烦,只要有个容身的地方,小妇人就感激不尽了。

不麻烦,不麻烦,梅香眼珠转了转,问道,六娘信上说你懂医术,尤其是妇科方面?算不得懂,就是小时候跟在父亲身边,有时候帮他打打下手,因此看了一些学了一些,承蒙京城里几位夫人看得起,有时候会叫我过去瞧瞧。

梅香听了这话看上去好像很高兴,如此已是难得了,段姑姑安心在我这里住下,你先过去看看住的地方,一路奔波劳累多休息几天,下次咱们再聊。

我离开京城七年了,正想多知道些京城里的人事,到时候你跟我好好说说。

王妃有兴趣,小妇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二百二十九章 忧虑段玉红用过晚膳在竹林里散步,朴素的面容在月光的映衬下有些苍白,她住进宝亲王府已经三天了,除了第一天来的时候胡嬷嬷领着她拜见过梅香,之后再没见到过,段玉红想起关在京城大牢里的家人,夫君还有孩子们,夫君的腿疾一定又复发了,玉儿一个姑娘家在那种地方怎么活啊。

段玉红满面愁容地咬了咬牙,得尽快做完那些人交代的事情,不能干等着宝亲王妃送上门来。

沙沙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是胡嬷嬷指派来照顾段玉红的丫环翠竹,翠竹正手里捧了一叠衣裳往竹林里的小院行去。

段玉红揉了揉眉心,转身回了小院。

翠竹把刚取回来的衣裳放到床头,听到门声见是段玉红回来了,喜滋滋地上前道,段姑姑,针线房为您赶制了几身新衣裳,胡嬷嬷让我把做好的先取回来给您替换穿,这两身是刚做好的,还有两身要过几天才能去拿。

翠竹把段玉红拉到床边,把新衣裳拿起来在她身上比划,段娘子,试试合不合身,若是有地方要改,我再去找针线房的人。

段玉红被翠竹拉着试了衣裳,两身都正合体,没有地方需要改动。

没地方要改,真是太好了,别换了,就这么穿着吧,脏衣服我拿去给您洗了,翠竹把衣裳整理好,抱起段玉红换下的旧衣裳。

段玉红伸手拦住了她,今儿已经晚了,先别洗了。

明天再弄吧。

对了,你知道胡嬷嬷的住处么?劳她这么费心照顾我,我有些过意不去,想去谢谢她。

您想见胡嬷嬷?那得明天了。

嬷嬷年纪大晚上歇得早,王妃不许我们晚上打扰嬷嬷。

是么,那就明天吧。

宝亲王妃对胡嬷嬷可真好,一点都不像对下人。

那是,王妃是胡嬷嬷带大地,听说胡嬷嬷还跟过王妃的娘亲,王爷王妃都对她礼敬三分,胡嬷嬷对我们这些下人来说是半个主子。

段玉红心中暗忖,既然王妃不能轻易见到。

那就从胡嬷嬷开始下手,宝亲王妃对她这么好,她应该也很关心王妃的事情,说起来对于子嗣这种事情,老人比年轻人更着急呢。

翠竹一边同段玉红说话一边整理衣裳。

段玉红起身打开柜子取出自己的包袱,包袱里有一个匣子,里面装了几样金银首饰,不过并不贵重样式也很朴素。

段玉红拿出一对赤金耳环,把剩下的东西又原样放回了柜子里。

翠竹,别忙了,没什么好收拾的,段玉红唤道,过来陪我说会话。

翠竹把手里的衣裳放好。

乖乖来到段玉红跟前,段娘子。

段玉红拉过翠竹的手,把耳环放到她手里,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拿着玩,别嫌弃。

翠竹连忙伸手要把耳环还给段玉红。

惶恐地道,段娘子,您不用这样的。

您是苦命人,胡嬷嬷嘱咐过我们不能收您的钱。

你就拿着吧,我身上是没剩几个钱了,也就这点小玩意还能拿出手,段玉红推开翠竹的手,不肯接耳环,如今我吃住在王府里,花销不用我出钱,这些东西都不适合我用了,你们小丫环倒是可以戴着玩。

你若是执意不肯收,那就是看不上我的东西了。

可是若被嬷嬷晓得我拿了您的钱,我是要受罚的。

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胡嬷嬷又怎么会知道,好了,一点小东西,别推来推去,收起来。

翠竹见推辞不过,便把耳环收进了随身荷包里,眼睛亮亮地看着段玉红,段娘子,您想知道什么事尽管问我,我人缘可好了,什么事情都能打听地到。

段玉红微微一笑,来,坐下,咱们慢慢说,宝亲王妃对我有恩,我想多了解一些她跟王爷的事,若是有机会也好要为王妃尽份心力,全了我报恩之心。

我来了这几日,听说王爷好像很少回王府?王爷?王爷很忙地,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军营里。

段玉红拉着翠竹一直聊到很晚才歇息。

次日一早,翠竹从厨房取早餐回来,段娘子,我刚才在厨房正好遇到翠屏,她是王妃指定专门伺候胡嬷嬷的,翠屏说胡嬷嬷下午不用当差,她会在自个屋子里休息,段娘子可以趁那时候去见她。

翠竹,多谢你了,那个翠屏是专门伺候胡嬷嬷的丫环?王妃对胡嬷嬷可真好,你们两个名字里都有翠字,是一起进王府的?是了,我跟翠屏前年进的王府,我们那一批全是附近村里的人,我跟翠屏还是同一村的呢。

那你们两个应该入府前就认识了,关系一定很好,有同乡作伴真好。

几天后,胡嬷嬷来找梅香,她掏出几张方子放在桌上,王妃,这是段玉红开的几张方子,她说是补气益血强身的。

梅香拿起方子看了看又放回了桌上,让廖管家找外面的郎中验一下方子,若是没问题,你就跟段玉红说我谢谢她,若是有问题,你就直接拿去质问她。

胡嬷嬷疑惑地问道,就这么直来直去回答她?嬷嬷,你说我会缺补气益血的方子吗,段玉红拿这些方子出来,不过是投石问路,她明知道我不会轻易采用她的方子,所以故意拿这几张方子出来试探一下,我猜这些方子肯定没有问题,而且很可能会有独到之处,想要我服用她的药,首先得博得我的信任。

胡嬷嬷想了想又问道,若是这方子真如王妃所猜有独到之处,那要不要给您改服这些药?不行,她的药用不得,是药三分毒,而且药物也有可能相克,我宁愿慢慢养着,对了,跟廖管家说一声,一定要严密监视她,会用药的人要更多提防三分。

对于段玉红,梅香不着急,京城那边还没有消息过来,所以先耗着她好了。

宝亲王这次去军营已经快半个月了,西南大营原本是为防御瑶人而设立的,答应的位置偏南。

从七年前开始,宝亲王就在有计划地把军营扩散到长江沿岸,不论是将来南军北上,还是抵抗朝廷军队南下,长江沿岸的地里位置更重要。

由于今年朝廷搞了科举这一出,宝亲王不得不加快长江沿岸军营的建设,几个重要的港口都要在今年底之前完成武器装备、粮草储备和增兵。

宝亲王伏在桌案上一边思考一边书写,他目光凝重地看着桌上的大赵全图,把长江沿岸的重要港口标注出来,然后是几个重要地形地点,一个个地分析,把每一个地方的要点概略出来,把他们的得失对战事的影响一一列举出来。

战前资料分析战略布局是很重要也很繁琐的任务。

宝亲王揉了揉眉心,侍立在一旁的墨染端了热茶上来,宝亲王拿起来喝完又继续忙碌。

直到又过了两个时辰,他才搁下笔。

第二阶段的布置规划完了,明天白天可以好好休息了。

什么时辰了?宝亲王问道。

已经过丑时了,墨染答道。

这么晚了,你也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叫我起来。

宝亲王起身擦了把脸,进了内室脱衣上床,离天亮只有一个时辰了,梅香白天会到,可以两个人在一起了。

宝亲王歪在床上,不一会就传出了鼾声。

梅香穿着男装骑马来到军营,见只有墨染一个人在外面迎他,皱了皱眉跳下马来,王爷昨晚是不是又熬夜?王爷昨晚寅时才睡下,为了今天能陪王妃,王爷连着熬了两个通宵制定完计划,还吩咐奴才早上叫他起来,奴才觉得王爷实在太累了,今天又没什么事,就没叫王爷起来。

你做得对,我一个人去看王爷,叫其他人手脚轻一些,不要吵醒了他,梅香回头吩咐一起跟她来的宝珠,弄点好消化的热着,等王爷起来了再端过来。

宝亲王大咧咧地躺在床上,鼾声不断,看样子睡得挺舒服地。

梅香上前给他拉了拉薄毯,然后坐在床边凝视着宝亲王的睡颜,棱角分明的脸庞似乎比上次见面更突出了,下巴上青色的胡渣都有寸许长了,这家伙这半个月里肯定没少熬夜。

梅香轻轻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去了安神香在香炉中点燃,让他多睡一会吧。

梅香轻手轻脚地擦了擦脸和手,从书架上取了本书坐到床头看了起来,时不时看一眼熟睡中的宝亲王,拿帕子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宝亲王醒来时已是下午了,他一侧头就看到了坐在旁边的梅香,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扇子朝着他轻轻扇动。

梅香还没察觉宝亲王醒了,宝亲王也没有叫她,而是枕着手臂歪头凝视着梅香。

梅香放下扇子拿起膝盖上的帕子,目光移开书本,这才发现宝亲王已经醒了,两人目光相对相视一笑。

第二百三十章 教育洗漱用餐后,宝亲王懒懒地趴在床上,梅香跪在他身侧为他按摩。

宝亲王的肌肤呈现均匀的蜜色,梅香的手指按在结实有力的肌肉上,耳朵听着宝亲王舒服的哼哼声,脸颊上渐渐升起两坨红晕。

宝亲王闭着眼睛,身体慢慢放松,背上的手指越来越让人舒服了,记得最初梅香给他按摩力道总是不够,感觉好像挠痒痒,他忍得难受梅香却累得满头大汗,呵呵呵。

那真是甜蜜的折磨。

梅香抬头看了一眼宝亲王的后脑勺,怎么感觉这家伙的声音有点变味了,心里这么一想,梅香立时觉得自己的手指痒了起来,指尖不自觉地顺着肌肉纹理移动,手下的皮肤有些微汗水渗出,梅香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今天还真是热啊。

梅香晃神之间被宝亲王一个翻身抱在了怀里,两个人气息交缠,愈发觉得热了。

周怀恩从校场骑马回来,进了屋子就开始脱军服,热死了,为了维持形象在校场里他都不能脱衣服,看着别人赤膊上阵,他都快羡慕死了。

伴当小张子从里间出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少爷,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周怀恩皱眉,都说了在军营里不要叫我少爷!小张子诚惶诚恐,当即跪下请罪,奴才该死,少爷,不,校尉,洗澡水备好了。

周怀恩哼了一声,明日你也去校场,跟别人学一学。

别整天动不动就下跪,娘里娘气地,看得人心烦。

周怀恩进了里间,留下小张子愣在原地。

小张子终于反应过来了。

内心不禁哀嚎,明天去校场那谁来给少爷洗衣做饭烧水铺床啊,难道要他白天跟那些士兵一起操练晚上再来干这些杂活?那不是要累死他?话说少爷以前没这么大脾气啊。

难道有人今天得罪了少爷,害他做了出气筒?小张子动作利索地从地上跳起来,少爷正在沐浴,趁现在去找今天陪少爷去校场的小赵子问清楚。

周怀恩沐浴出来,小张子已经沏好了热茶,周怀恩穿着薄衫坐到桌边,一杯热茶下肚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舒爽了。

少。

校尉,王妃来军营了,宝珠嬷嬷传话让您过去用晚膳。

周怀恩眼睛一亮,婶娘来了,太好了。

婶娘什么时候到的?王妃今儿早上到的,听说王爷昨晚又熬夜了,王妃不放心一直在王爷身边照顾着,吩咐下面的人无急事不得打扰。

周怀恩本来还想早点去见梅香,但听了这话也只能等到晚上了。

校尉,您是要读书还是写字?写字吧。

小张子把笔墨纸砚搬了过来,周怀恩把素净的宣纸铺在桌上,小张子站在一旁开始磨墨。

梅香沐浴出来,打开屋门让丫环进来更换床单被褥。

宝珠进来神神秘秘地附在梅香耳边说了几句话。

梅香微微皱眉,把小赵子叫过来侯着,先别让牛牛知道。

宝珠应声退了出去,丫环们也动作利索地打扫完屋子退了下去。

宝亲王套着松垮垮的里衣就出来了,梅香起身取了一条干布斤,为宝亲王擦拭未干的发丝。

王爷。

牛牛今天在校场出了点事,我让小赵子在院子里侯着了,咱们可是商量好了,牛牛在军营里的事情由你来教,你最近是不是只忙着建新军营的事,忽略了他?宝亲王有些惊讶,那小子闯祸了?最近还真是没怎么关心他,他不是第一次来军营了,我还以为他早就适应了。

你别忘了这次不一样了,以前他来这边不过是来玩的,呆个三四天就回去了,这回一呆就是半个月,他还正式入了军营成了校尉,天天跟下面的士兵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梅香手指穿过宝亲王的头发从发根一直顺到发梢,把布斤放到一旁,直接用手就把宝亲王的头发梳好了,又拿出便服给宝亲王换上,这才叫小赵子进来回话。

原来宝亲王这次带牛牛来军营,让他正式入了军籍,并给了他一个校尉的头衔,让他在军中历练并熟悉军中各项事务的运作,为将来战事发生后上战场做准备。

牛牛以前跟着梅香来过军营,那几次他只是找柱子和黑子玩,军营里的人知晓他的身份,都把他当少爷供着,自然没有出过什么事。

但是这一次牛牛入了军籍就有些不同了,天天跟士兵一起操练,刚入军籍却已是校尉,再加上他毕竟才十三岁,跟下级士兵有差距,跟同级校尉差距就更大了,军营里又都是些粗汉子,难免就有些人不服气给他制造点小麻烦。

今天就是有人找他过过手,结果牛牛被对方借机狠狠欺负了一下,好在这孩子忍性不错,没有在校场发飙,可是他心情郁闷谁都能看地出来。

宝亲王听完小赵子的话,挥手让他退下,这小子真是没气度,为这种事情闹脾气,男子汉技不如人就该服输,站起来继续练下回再赢回来。

这也不能怪他,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哪能没点气性,他能忍下来就不错了,开导开导他,让他慢慢来别心急。

这可不行,没时间让他慢慢来了,想在军营里混下去就要包容部下洒脱为人,少爷脾气可行不通。

梅香无奈地道,那你就好好教教他吧。

周怀恩换了一身便服,来到宝亲王的院子,他眼珠转了转,目光从姿态慵懒的梅香扫到满脸严肃的宝亲王,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忘了是几年前了,那一天周怀恩练习射箭被师傅夸奖了,他的靶位又向后移动了一丈距离,这意味着他可以射得更远了。

周怀恩很高兴,兴冲冲地跑去找梅香,结果却被告知宝亲王正在跟王妃商量事情,暂时不能见他。

后来,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周怀恩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跑去找胡嬷嬷询问,胡嬷嬷跟他说了一堆话,他听不太懂,只明白了并不是叔叔和婶婶厌了他。

近些年来,只要宝亲王回府的日子,除了梅香叫他过去一起用饭的时候,周怀恩都很难见到梅香。

随着年龄增大,周怀恩模模糊糊知道了这是为什么。

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是青春期萌动的时候,周怀恩一脸正经,脑子里却止不住胡思乱想。

咳咳宝亲王咳嗽了两声,周怀恩吓了一跳,连忙收起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好。

梅香无奈偷笑,我吃饱了,你们叔侄两个慢慢吃,我去厨房看看今天有什么汤。

周怀恩满心纠结,他不想跟叔叔单独相处啦,好可怕地说。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宝亲王对他越来越严厉,每次找他单独说话,周怀恩都会被宝亲王的威严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

宝亲王在他心中的形象,也从小时候的和蔼可亲,成了现在的高大不可触摸。

周怀恩忍不住挠了挠头,话说回来,他今天在校场被人欺负的时候,心里还想着要是他有叔叔这么厉害就好了,什么时候他才能像叔叔这样光凭气势就能把别人吓个半死呢。

看着又走神的周怀恩,宝亲王眯了眯眼,这几天在军营里,感觉怎么样?周怀恩正襟危坐,恭敬地答道,大家都很努力,操练也很用心。

是嘛,今天在校场发生了什么事?呃,没什么,就是几个人较量一下,大家都很厉害,我还差得远。

可我怎么听说你被人欺负了?没有的事,大家互相切磋,难免有些擦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宝亲王微微点了点头,对周怀恩没有开口告状感觉还算满意,孺子可教。

你能这么想很好,不过。

梅香带人端了排骨汤回来,宝亲王和周怀恩已经谈完了正事,梅香舀了一碗汤给宝亲王,又舀了一碗给周怀恩。

宝亲王看了看周怀恩的碗,又看了看自己的碗,有些不满地道,为什么他碗里的排骨比我的多?梅香心里好笑,牛牛正在长身体,要多吃些排骨补一补,你午饭用的晚,才隔了一个时辰就用晚饭,现在还能吃得下?那给我留一点当宵夜。

放心吧,我跟厨房说过了,让他们留了一些出来,梅香看向周怀恩,牛牛,我叫他们晚上也给你送过去,记得吃完宵夜先消消食才能睡觉,不要吃完了就上床,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了,周怀恩把脸埋进碗里,不敢看宝亲王和梅香,心里头哀嚎,婶婶面前的叔叔跟平时差别好大啊。

宝亲王喝完汤,跟梅香说道,让下面的人收拾一下,明天怀恩搬到校尉营去,以后吃住都在那边,跟其他校尉多接触,多向别人学习,看看他们怎么管部下。

功夫么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想打败别人就要多练习,那边离校场近,他来去方便。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又来一个熟人梅香来到军营的第二天就跟宝亲王一起忙碌了起来,宝亲王要继续制定方案,梅香则充当账房,清算出每个新建军营的各项费用。

这是繁琐而复杂的工作,从早一直忙到晚上,算盘心算一起上阵。

为防止敌人盗取账目,梅香使用从梅松柏留下的书中学到的阿拉伯数字来写详细账目。

徐晓月也会使用数字,梅香曾问过宝亲王要不要把她请来帮忙,但被宝亲王拒绝了。

宝亲王的理由也很有道理,有些秘密不是不想说就能守住的。

梅香抬起头放下笔,站起身活动下四肢和手指,左手酸痛酸痛地,打算盘打地都快抽筋了。

梅香打开门吩咐守在外面的人去厨房拿宵夜,返身把案桌上的账册收起来。

敲门声轻响,梅香开门把宵夜端进来,王爷,歇一会吧,吃点宵夜。

宝亲王抬起头来搁下笔,伸了个懒腰,大步走过来。

梅香净了手,拿着湿布斤过来。

宝亲王接过去擦了擦手,趁着梅香去放布斤的空档,盛了两碗宵夜放在桌上。

宝亲王端起一碗宵夜放到梅香手里,这几天辛苦你了。

梅香微微一笑,是呢,真辛苦,将来你可得补偿我。

宝亲王坏坏一笑,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奉陪。

梅香嗔了他一眼,神秘地一笑,等忙完这阵才告诉你。

宝亲王愣了一下,旋即无赖般贴到梅香身上来回磨蹭,唔。

告诉我吧,我好奇地心痒难耐了。

梅香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任凭宝亲王怎么使坏就是不肯告诉他。

两个人笑闹着吃完了宵夜,宝亲王还有一点工作要收尾。

梅香便先去洗漱了。

待两人都收拾好,宝亲王揽着梅香站在窗前赏月。

梅香望着头顶的明月,想起了遥远京城的人们。

因为担心李家会拿长乐侯府的人做要挟。

梅香七年来一直没有同那边联络,只是偶尔会从京城探子送来的消息里知道他们一切平安。

十四皇子没有辜负梅香的期望,摄政王的位子一直坐地稳稳地,他大部分日子都称病不理朝事,也不与朝臣来往,行事又低调,李家对他甚是满意。

十四皇子同褚红襄的婚事。

貌似李家也很赞同,以为这样一来长乐侯府就成了李家一派的了。

当年与十四皇子一起成为摄政王的另外两位皇子,一位因为结党营私被李家暗杀了,另一位为了讨好李家娶了李家的女儿为妻。

而原二十皇子现在的永嘉帝,在去年也大婚了。

他娶的自然是李炎的嫡女,十岁的皇帝,六岁的皇后。

为了这事李家和卫家闹地非常僵,卫家原想让永嘉帝娶卫家女,结果最后落了空,那位卫家选出来的皇后人选还出了事,备受卫家宠爱和期待的嫡孙女名节被人毁了,不用查也知道是李家动的手脚,现在卫李两家势同水火。

但是卫家显然不是李家的对手。

卫太妃根本说不上话,永嘉帝想对付李家却没有实权,卫家再有钱也使不上力。

卫李两家之争暂且不提,七年前那场宫变,京城勋贵死伤过半,李家这七年又持续打压勋贵。

大部分勋贵府邸都是入不敷出了。

长乐侯府主子少,减少开支很方便,再有十四皇子暗中帮忙,保住了菊花坳那片良田,府里总算还有些进项。

薛碧儿已有一儿一女,女儿是头胎,怀她的时候经历了宫变那段胆战心惊的时期,早产了一个月,好在大人小孩都平安。

钱珠玉生了两个儿子,她的夫家不在京城,并未受到宫变影响。

褚红襄前年生了一个女儿,据说今年又有身孕了。

在想什么?宝亲王伸头磨蹭着梅香的脸颊。

在想京城的亲人,梅香侧头把脸埋入宝亲王的脖颈。

宝亲王拥着梅香的手臂紧了紧,他们不会有事的。

嗯。

宝亲王打横抱起梅香,上床后两人相拥而眠。

又过了几天,梅香的工作暂告一段落,后天是宴请学子的日子,她得回锦州府去露个脸。

周怀恩这次跟梅香一起回锦州府,秋闱的日子快到了,他得趁这段日子在学子中混一混。

快马奔回锦州府,梅香让人给徐晓月送了消息,又询问了一下竹林那边的动静,梅香不在的这段日子,段玉红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一直呆在院子里很少出来,只让翠竹出去买了一些药材种子,看样子似乎打算在院子里种些药材。

晚膳的时候,周怀恩过来陪梅香用饭,两人聊起了秋闱的事。

你打算怎么混进去?婶婶不是教过我易容么,我想着换个容貌,省得被人认出我来。

你这段日子在军营里都被晒黑了,这个样子确实不太像读书人,你易容的时候记得把肤色弄白一些。

不想被人认出来光换样子还不够,你还得有个新身份。

正是如此,应叔叔那边一早就给我弄了个假户籍,是附近乡里的富家少爷,我就用这个身份了。

附近乡里的富家少爷?那你在秋闱之前得去住客栈了,做戏要做全套,后天宴会上我也得装作不认得你了。

是了,我明天先出城,易容后在进城,然后去学子最多的荣升客栈投宿,秋闱之前就不跟府里联系了。

行,你带小张子一起去吧,他比小赵子更像书童,找廖管家拿点银子做开销,富家少爷得有富家少爷的派头。

用完晚膳周怀恩自去准备不提,梅香找来了胡嬷嬷说话。

段玉红真打算在院子里住药材?梅香问道。

看样子是的,她让翠竹找府里的花匠借了工具,这几天一直在翻院子里墙角的地皮,胡嬷嬷说道。

翠竹买药材种子的那家药店没问题么?那家药店是本地的老字号,经营了几十年了,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为以防万一,廖管家还是派人监视着那家药店,段玉红写的买种子的条子也拿回来了。

胡嬷嬷掏出一张纸条,梅香接过来看了看,就是几样药材种子的名称和数量,梅香没有精细研究过医药,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门道。

俗话说医毒不分家,王府里住着这么一位会医术懂药材的人,梅香总是觉得不太踏实,虽然有人时刻监视着,但医药里面的门道太多,有心人想要瞒过外行人简单地很。

梅香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封起来交给胡嬷嬷,嬷嬷,你把这信交给廖管家,让他派人送给雾峡谷的钱老神医。

信里我大略交代了一些段玉红的情况,请钱老神医来王府暂住一段日子,让他帮我们验看一下这个段玉红。

雾峡谷的钱老神医,祖上本是太医世家。

钱老年轻时得罪了贵人被贬离京城,后一直在各地云游寻找药材。

七年前,他在某地得罪了官府,在被官差押解的路上碰巧遇到了南下的梅香夫妇一行人,梅香当时看不过官差嚣张跋扈的样子,出手救下了钱老。

之后钱老便随同梅香夫妻来到西南,西南之地多药材,钱老便在锦州府外的雾峡谷定居了下来。

他一边研究药材一边收徒,雾峡谷因此也被人称为神医谷。

钱老神医性情乖张,正因此才一二再地得罪有权势的人差点丢了性命,梅香和宝亲王倒是很欣赏他这种个性,这七年来一直照应着他。

好在钱老神医心里念着梅香夫妻的救命之恩,又觉得梅香二人很对他的脾气,几年下来倒是有点忘年交的意思了。

胡嬷嬷接过信收好,梅香又叮嘱道,我信上写的是请钱老神医来一趟,不过依我看,按着钱老的脾气他未必肯,多半会派他的弟子替他走一趟,你跟廖管家说,只要是钱老的亲传弟子谁来都行。

胡嬷嬷应了是下去传话,梅香独坐了一会,让明月取了几瓶救急的常用药丸给周怀恩送去。

宴会当日,馨芳园宾客盈门,徐晓月代替梅香招待客人,进进出出忙碌非常。

梅香去军营之前,两人举行了结拜会,如今徐晓月的身份不再单是私房茶的掌柜,还要再加一个宝亲王妃姐姐,以往与她或对付或不对付的人都客客气气以礼相待。

梅香在内院大厅接见了几位重要的夫人,隔着屏风与几位比较有名的学子问了几句话,她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跟徐晓月交代了一声,梅香上了马车准备离开,车窗的帘子被风吹地微微摆动,梅香的目光不经意地从缝隙中向往扫了一眼,一瞬间一个身影进入了她的视野中。

梅香微微皱眉,这个身影似乎有点眼熟,她轻轻挑起帘子一角仔细打量那人,那男子身量不高但皮肤黝黑,乍一看有些粗俗之气,但再看时却发现他五官柔和透着文雅之气。

梅香放下车帘脸上透出冷笑,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个样子就敢深入敌穴,他果然不是前世那个人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谋算齐王马车缓缓行进,梅香又透过车窗往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似乎唤他玉公子。

马车行出一段距离后,梅香让明月传话给马夫加速,尽快赶回王府。

梅香一下马车便吩咐旁边的人道,即刻备马,我今天要去军营,叫廖管家来见我。

廖管家听了传话,心里奇怪怎么王妃出去走个过场回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马上手头上的事情急忙去见梅香。

廖管家,你派人去暗中打听一个名叫‘玉公子’的人,他似乎是外地来参加秋闱的考生,面相文雅但皮肤黝黑,找到此人后不分日夜监视他,要小心一些,不要被对方察觉。

另外,派人暗中保护少爷,密切关注近期出入锦州府的人,有任何行踪可疑的人都要报上来。

我有要事必须即刻去军营与王爷商议,王府里的事你多操心了。

竹林那边不要放松,雾峡谷的人来了立刻通知我,若是府里事情太忙,那就暂时将竹林那边禁足,一切以王府安全为先。

廖管家满心疑惑应了是。

梅香想了想又郑重提醒道,廖管家,关于那个‘玉公子’一定要小心应对,那人说不定是位了不得的人呢,对方敢深入虎穴犯险,我们的人也得好好表现才行,不能比对方早露马脚,不要丢了王爷的脸。

廖管家心中一凛,对这个玉公子的重视又更高了一层。

吩咐完廖管家,梅香又跟胡嬷嬷交代了几句,便换了衣裳,带着人快马加鞭往军营而去。

梅香到军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她突然返回军营,宝亲王不巧正在同属下议事。

梅香没让人打扰宝亲王,问过墨染知道宝亲王已经用过晚膳,便吩咐厨房做个汤面端上来,简简单单用了晚饭。

宝亲王议事完毕已是亥时,看到屋子里皱着眉头的梅香。

心下略微惊讶,多年相处。

他早已摸透了梅香脾性,梅香实际上是个非常自制的人,若非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她不会这般突然回来。

怎么一愁莫展的样子,是不是锦州府出了什么事?宝亲王一边洗漱一边问道。

梅香把布斤递给宝亲王,是有事。

我今儿一早去参加馨芳园的宴会,你猜不着我见到了谁。

谁?宝亲王说笑道,总不会是李炎吧,他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不是李炎。

是齐王。

齐王姬睿?!是,就是他。

没看错?没有,不会错。

当年夜里出京我都没看错,这次大白天,更不会看错。

他好大的胆子。

就不怕被人认出来丢了性命,还是以为我不敢抓他?怎么说呢,他变化非常大。

以前见过的人恐怕无法认出他来。

那你怎么认出他的?。

他气质变了好多,感觉有点痞痞的,像个纨绔子弟,而且肤色也黑了好多,比你和牛牛都要黑。

乍一看很难将他与原来的姬睿联系起来。

但是仔细看地话,他的五官并未变化。

若要把他的面相画在纸上,梅香提笔便画,不过片刻一个人头像便现于纸上,就是这个样子,跟七年前那张通缉令上的头像一模一样。

宝亲王凝视着姬睿的头像,过了半晌才说道,若真是他那我可要会会他,现在的齐王可是名声赫赫,不但扩大了封地地域,还在封地里搞什么‘军队建设’,他手下的兵比咱们都多。

齐王兵多,但是他所占的地方粮食产量不够,而且马匹也少,真要论实力,他比不过咱们。

不一定,你别忘了大赵最大的两个铁矿区都在他手里,他手里的武器最精良数量也最多。

最重要的是他的野心比咱们大,当年他丢下自个父亲诈死离京,算得上智勇双全了。

他回到封地后,对军队特别看重,看他施行的各项新政全是针对军队的,地方农业他从未插手想来是不太擅长,听说他几次出手倒卖货物倒是赚了不少银子,给军队发饷银不成问题。

他管理军队很有一套,听说他手下的人对他忠心耿耿,平时与他呼兄唤弟,看样子他还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不过,当年在京城的时候,我曾在三皇子府见过一次姬睿,那个时候他给我的感觉并不像现在传闻中这样,不亲自与他一会我实在难以相信现在的齐王真的是我见过的那个姬睿。

你打算怎么做?先派人监视着看看他以身犯险为得是什么,然后把他抓起来。

我看冒险来此,恐怕为得就是粮食和马匹,只有咱们这里才有多余的粮食卖给他,还有数个优质马场出产马匹,我看他就是眼馋了,或者说为他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估计他也是冲着粮食和马匹来的,若果真如此,那我们可得好好安排一下,要大大地敲他一笔。

那你是想跟他做这笔买卖了?粮食和马匹可是战略物资,你真愿意卖给他?那就看这笔买卖怎么个交易法了,咱们手有粮食马匹,他手里有武器,若这场交易权衡之下对咱们有利,那就做得。

梅香沉思了良久,又继续说道,咱们若真与齐王做交易,那只能在私下里做,一旦被别人知晓,恐怕他们会怀疑我们两方联合,到时候大赵的平衡就会打破,朝廷和冯绍远那里会有什么应对之策很不好把握,咱们与齐王联合可是假的,若是朝廷和冯绍远联合成了真那可就糟了。

那不如通过其他商人同齐王做交易,咱们只在幕后操纵。

这个商人的人选得慎重选择,不能让齐王察觉有咱们在背后插手。

不过,普通商人若是提出以武器做交换,齐王未必会同意,而且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普通商人确实做不得,咱们可以让瑶人首领出面,朝廷一向禁止瑶人拥有铁器,导致瑶人只能私下购买铁器,这样一来,齐王就不会怀疑瑶人首领,说不定他还愿意多送点武器给瑶人,好让咱们内部乱起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盘六妹梅香兴奋地拍手,你这主意甚妙,依我看,不若咱们跟瑶人首领唱一出双簧戏,咱们在明,瑶人首领在暗,逼着齐王不得不同意咱们提出的交易条件。

宝亲王捏了捏梅香因为兴奋而些微上翘的鼻头,你真坏。

哎,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这可不叫坏,人家齐王不惜以身犯险前来敌穴,作为对手,咱们可不能辜负了齐王的期待,不好好表现一下,怎么配得上做人家齐王的对手。

宝亲王被梅香坏坏的样子逗得呵呵直笑,你说的对,咱们不能让齐王失望,我即刻修书一封派人连夜通知应三,让他跟各商户通个气,堵死姬睿的后路。

明日我要亲自去拜访瑶人首领与他商议此事,还要派人对姬睿进行骚扰,不能让他在咱们地盘上呆得太舒服了。

梅香眼睛一亮,我跟你一起去,我很久没有拜访首领夫人了,上回请她帮我染了几批蜡染布,正好这次去拿回来。

我看你还想去瑶人部族蹭吃蹭喝吧,真不晓得你怎么会这么喜欢瑶人的食物,尤其是些野生的菇类,你每回去又吃又拿地都让我觉得不好意思了。

呃,我就是喜欢蘑菇的那个味道么,尤其是熬汤,鲜香滑嫩,光想着我就要流口水了。

其实我也想用钱跟他们买,可他们肯定不会收,我要是硬塞,反而显得生分,惹他们生气。

宝亲王拉过梅香抱在怀里亲了一口,好了。

你今天快马赶过来也该累了,咱们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就出发去瑶人部落。

梅香靠在宝亲王的胸膛上,兴奋的心情沉寂下来。

倦意上涌很快便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宝亲王枕着手臂,目光深沉地凝视着梅香,梅香无意识地蹭了蹭。

一缕发丝垂落在额头,宝亲王拾起那缕发丝,指尖轻轻捻动。

宝亲王的眼神中有疑惑,为什么梅香总能认出那个姬睿?不相熟的人不可能一眼就发现端倪,是不是因为在意?宝亲王的目光变得愈发幽暗,抬手轻吻掌心中的发丝,不管原因是什么。

这一生他都不会放手了。

瑶人部落原本都在深山里,但是随着人口的增加只靠山林以无法满足瑶人的需求,宝亲王在占领西南后,将密林周围的土地划分给了瑶人,并向他们提供部分农用耕具。

使他们也可以耕种农田。

七年下来,瑶人部落都从深山迁到了城镇,瑶人们耕田织布,与汉人的来往越来越多,早年的摩擦已不在发生,汉瑶混居通婚的人也越来越多。

真正让瑶人脱贫致富的是深山里的药材,钱老神医就是看中了这里的药材才会在西南定居下来,经梅香和宝亲王居中介绍,钱老神医把药材的种植方法教给了瑶人。

如此一来,瑶人聚居地渐渐发展成了西南最大的药材集散地。

梅香穿了男装跟宝亲王一起骑马前往瑶人居住的城镇。

瑶人首领带着族长欢迎宝亲王一行的到来,因着时间比较紧,宝亲王直接拉着瑶人首领进屋商量要事去了,梅香则跟着首领夫人去看她们染的布匹。

梅香一直很喜欢瑶人的蜡染布,只可惜她们使用的布料太过粗糙。

花样也太单调。

上回梅香跟首领夫人谈论蜡染布时就提出了这两点,首领夫人听候也很敢兴趣,梅香便派人送了好料子和时兴的花样给首领夫人,首领夫人当时说了若是染成了便送与梅香。

首领夫人今年四十出头,膝下育有三子六女,因着常年劳作的关系,看上去很是显老,好在这几年瑶人部落有了些闲钱,瑶人女子有条件的也学着汉人女子一般保养起来。

梅香跟着首领夫人来到蜡染作坊,一群女子正在作坊里忙碌着。

夫人,您这作坊比我上次来更忙碌了,看来生意越来越好了,梅香说道。

这还要多谢王妃,都是您提议让我们改进布料和花样,买我们的蜡染布的人才多了起来,首领夫人笑道。

这么说来是染成功了,快拿来我瞧瞧。

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浪费了大半布料,本来我都说算了,只有六妹不肯放弃,从她姐姐那里要来了一种草配到染料里面,没想到竟然让她弄成了。

虽然成本比原来高了点,但总算是成功了,来定做的商人给的价钱也高,比我们原来的蜡染布贵了好多。

你们家女儿真是有出息,我都要羡慕死了。

首领夫人向着那边正在查看布料的女子中喊了一声,六妹。

哎,十二岁的盘六妹清脆地应道,放下手中的布料跑了过来。

宝亲王妃来了,还不快给王妃请安。

盘六妹见过宝亲王妃。

不用这么多礼,我看六妹似乎比上回见她又长高了些,都成大姑娘了,梅香打趣道,六妹,听说是你改进了染料配方,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盘六妹害羞地低下头,首领夫人笑着摸了摸小女儿的头,说道,您快别这么夸她了,她哪有什么本事,贪玩才顶数她最厉害。

盘六妹仰头看着梅香说道,王妃娘娘,配方是我五姐改的,我让哥哥写信给五姐,五姐的回信改进了配方,还把那种草一起送过来了。

看着盘六妹一脸坦荡,梅香心里甚是喜欢,呀,六妹真是懂事,知道问你五姐,人家夸你还不居功,真是好孩子。

自家女儿被人夸,首领夫人面有得色,她拍了拍六妹的肩头,去把染好的布料拿来给王妃瞧一瞧。

盘六妹脆生生应了叫了几个人跟她去库房取布料。

望着盘六妹轻快的身影消失,梅香不禁羡慕地说道,夫人,我是真羡慕你,儿子女儿养的一个比一个好,六妹这么懂事,五妹就更出色了,她跟着钱老神医在雾峡谷学医,我上回见钱老的时候,他老人家还夸五妹聪慧来着。

提起在外学医的五女儿,首领夫人脸上骄傲的表情更加明显了,盘五妹八岁成为钱老神医的入门弟子,跟随钱老学习医术已有七年,钱老在瑶人部族中深受尊敬,盘五妹不仅是首领一家的骄傲,而是整个部族的骄傲。

五妹有幸被钱老神医选中,跟随他老人家学医,所有的瑶人部族都为她高兴。

那是,五妹这孩子真能吃苦,八岁就离开你们,小小年纪就自个照顾自个,我在雾峡谷见着她,现在连钱老的饮食起居也是她在照顾,真是聪慧又孝顺。

盘六妹带着人抱了一堆染好的布料过来,娘,我瞧着这些都挺漂亮的,就都拿过来了,王妃娘娘,您随意挑,看中了尽管拿。

梅香扑哧笑出声,你倒是大方,若是我想都挑走呢,你们还怎么做生意啊?盘六妹摆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没事,交货的日子还早,我们可以重新染,来得及的。

呀,听你这口气好像是作坊的小当家了,难不成你现在除了配制染料,连交货工序都归你管了?盘六妹大方地点了点头,气势十足地道,是呢,蜡染作坊现在归我管了,这里我最大,我说您可以尽管拿就不会有问题。

梅香心里惊讶,转头望向首领夫人。

首领夫人呵呵笑道,她说的没错,现在蜡染作坊归她管了,正好我可以从这里抽身,以后能多照管一下家里了。

对了,我倒是给忘了,您家里现在有四个孙儿,那是需要添人手照顾。

可不是么,孩子们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原本三个儿媳妇都在家里还能照顾得过来,自从老大媳妇跟着老大去了锦州府,家里只有两个人,又要忙家事又要照顾小孩子,总是手忙脚乱地忙不过来。

我听说了,老大他们两口子在锦州府开了家布店,听说生意还可以,他们怎么不把孩子一起接过去?他们布店才开张没多久,要忙的事情太多,哪有时间带孩子,再说他们年纪太轻,把孩子交给他们我也不放心。

首领夫人一边抱怨着,脸上却是幸福的神情,儿女们有出息,父母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您真叫人羡慕,儿孙满堂了。

王妃不必羡慕我,您现在还年轻,等将来也会儿孙满堂的。

那我可要谢您吉言了。

梅香一边同首领夫人聊天,一边挑了几匹蜡染布。

盘六妹一直在旁边看着,见梅香选中了几匹布后就不在看了,便问道,王妃娘娘,其他的您都不喜欢么?不是不喜欢,是不适合我,这几匹的花样太新鲜适合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若是我穿了会被人笑得。

原来是这样,汉人真是讲究,连花样都有这么多说话,嗯,我得叫大哥帮我多弄着锦州府的花样才行。

瞧着盘六妹认真的样子,梅香忍不住称赞道,这孩子还挺好学的,布匹花样就要时常更换,这样才有新鲜感,别人才会不断地买你的布。

第二百三十四章 胡嬷嬷病重中午在瑶人首领家里用饭,宝亲王和首领在里面喝酒,梅香由首领夫人陪着用饭,看着满桌的山珍野味,梅香不禁有些脸红。

您这回来的真巧,昨天他们才上过山,今天正好有野味用了,知道您最爱吃这些,这都是今天上午现杀现做的,正新鲜。

首领夫人热情地为梅香添菜,梅香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每次来都要你们那么破费,还为我专门准备这些,太过意不去了。

您这么说就太生分了,若不是您和王爷善待我们瑶人,我们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过,这些野味不算什么,只要进山就能打到,原本是我们瑶家人最普通的食物,本不该拿这个来招待尊贵的客人,只是想着您爱吃,才把它们端上桌。

若是您还要跟我们客气,那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旁陪坐的盘六妹忽然插话道,王妃娘娘,阿妈,你们别绕来绕去了,快点用饭吧,不然菜都凉了。

看着盘六妹认真的样子,梅香和首领夫人都笑了,六妹说的对,咱们别说那么多了,快点用饭吧。

瑶人用餐不像汉人那么讲究,大家吃饭有说有笑,正好对了梅香现在的胃口,盘六妹十分活泼,小嘴巴讲个不停,逗得梅香和首领夫人直乐。

梅香不禁感慨,若是将来我有女儿,希望她也能像六妹这样活泼聪明。

梅香和宝亲王下午离开瑶人聚居地返回军营,首领夫人准备了许多野味和干鲜蘑菇,梅香没有推辞欣然收下,临走时跟盘六妹说道,有空教你哥哥带你去锦州府玩,一定要来我们王府哦。

梅香和宝亲王返回军营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情,梅香在军营又呆了三天便返回了锦州府。

对付齐王姬睿的计划开始在暗中进行,王府里那个段玉红也得尽快解决掉。

大概是幼年被人下毒留下了心理影响,梅香一想到段玉红还在王府里就有些担心。

梅香一回到王府便听说雾峡谷的医师已经在府里了。

连忙派人去请,见着钱老神医派来的人。

梅香当即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前几天才见过你父母,没想到钱老会派你过来,五妹。

在王府里住的还习惯吧?盘五妹微微欠身行礼,盘五妹见过王妃,胡嬷嬷和各位姐姐很照顾我,我在这里住的很好。

盘五妹。

今年十五岁,瑶人首领的五女儿,跟随雾峡谷钱老神医学习医术。

也许是自幼便离开了父母亲人,她比盘六妹更加稳重知礼,衣着打扮也是按着汉人习俗来的,不知道她身份的人恐怕不会联想到她是瑶族人。

梅香拉着盘五妹让她坐在身边,竹林里的人你见过了?见过了。

我昨天还以请教为名到她那里跟她谈了一会,那位在医术上造诣不低,不过,她看上去心事重重,定然还另有隐情。

只是我暂时还没打探出来,她院子里种的几样药草没有什么问题。

盘五妹拿出一个瓷瓶。

王妃,这是师父让我带过来给您的,里面是辟毒丹,可解百毒,若是药物毒性太烈,这辟毒丹也可暂缓药性发作,你随身带着,若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直接先服一粒应急。

梅香接过瓷瓶收在随身的荷包里,多谢钱老了,这次的事情也要麻烦你了。

您和王爷是我们瑶族的大恩人,能帮上王妃,是五妹的荣幸。

段娘子,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么?翠竹手里提着一个包袱站在马车边。

段玉红接过翠竹手里的包袱,说道,不用了,我两天就回来了,对方家里没那么多住的地方,你去了很不方便,我能自己照顾自己的,你不用担心。

明月带着一个小丫环从马车后面绕过来,段娘子,胡嬷嬷给您备礼已经放在车厢里了。

段玉红脸上微带歉意,多谢您了,让王府破费了,替我带声谢给胡嬷嬷,她老人家生着病还记得我的事。

您不用客气,您是王府的客人,照顾您是我们应该做的。

段玉红自己上了马车,翠竹和明月站在一旁目送她离开。

马车渐渐走远不见,翠竹舒了口气沉下肩。

翠竹揉了揉额角,好奇地问道,装模作样还真是累人啊,明月姑姑,她竟然用了王府的马车,为什么就是不肯带我一起去?明月看着翠竹微笑道,车夫容易打发,贴身丫环不容易糊弄。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等完成这件事,你差不多可以升二等丫环了。

翠竹嘿嘿笑了两声,以后还要明月姑姑多照顾呢。

明月回到正屋,梅香正在屋里浇花。

王妃,段娘子走了。

前两天段玉红忽然提出要去看望病人,她在住进宝亲王府前曾在寄住的庵堂里为人看病,其中一位病人对她非常照顾,所以她想去看看她。

梅香放下水壶望向窗外,胡嬷嬷的病还没好么?说到胡嬷嬷的病,明月也是皱眉不展。

从前天开始胡嬷嬷不知道怎么就病倒了,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她累到了,毕竟胡嬷嬷都六十多的人了,年纪大了是容易生病,所以之前梅香才想让胡嬷嬷在府里容养。

但是盘五妹给胡嬷嬷诊脉却无法判断出病因,不是伤风也不是累到,胡嬷嬷的脉象平和根本不像生病的人,可是胡嬷嬷明明在发热,她身上的热度是装不出来的。

锦州府所有的郎中几乎都过来看过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胡嬷嬷的病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盘五妹那里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偏偏段玉红昨天忽然说要出府,梅香现在脸色十分不好看,她无法不怀疑这是段玉红在捣鬼。

梅香丢下手头的东西就往外走,明月赶忙跟上,屋外的丫环见梅香好似气冲冲地出来,全都吓得不敢说话,明月伸手点了两个人,那两个丫环连忙小跑着跟上来。

胡嬷嬷因为发热一直处于半昏迷中,盘五妹这两天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眠不休地查找医书。

梅香进屋时,盘五妹已经累得在摊满医书的桌子上趴着睡着了,翠屏见梅香进来作势要叫醒盘五妹,梅香抬手拦住了她,她很累了,让她歇一会吧。

梅香来到胡嬷嬷床前,默默坐在边上握着胡嬷嬷的手。

胡嬷嬷似乎并不太适应西南的气候,从七年前他们来到这里她几乎每年都会病一场。

看着胡嬷嬷消瘦的面颊,梅香心里很难过,若是当年让胡嬷嬷留在京城就好了,她就不会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遭罪。

胡嬷嬷是这个世上最疼爱梅香的人,就连她自己的亲生儿子青木都比不过,梅香一直想让她安宁的享福,结果反倒连累她受苦。

小时候是胡嬷嬷为她操心,到现在仍然如此,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保护自己的亲人呢。

梅香心里很后悔,是她太托大了,这七年里顺风顺水,好似在西南真得可以呼风唤雨了,以为自己真地什么情况都能处理了,明知道那个段玉红有问题,还非要放在王府里,以为真地能掌控一切么,这个世上的事根本就没人能做到完全有把握,害人的人有错,被害的人同样有错,像她这样明知对方要害人还给对方机会的就是大错特错。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大要不得啊。

王妃。

梅香心中一惊,侧头擦了擦眼角,这才转头看向旁边的人,五妹,你醒了,你两天两夜没休息了,去床上睡一会,不要把你也累垮了。

王妃,我实在太不中用了,连胡嬷嬷得的什么病都查不出来,盘五妹一脸歉意,钱老神医派她来宝亲王府就是为了防范有人出事,结果她什么都没做到,连对方怎么出手地都看不出来。

没事,你年纪小经验不足,看不出别人的圈套也不奇怪,我已经派人再去雾峡谷请钱老神医了,等她来了就没事了,你不要自责去休息一会吧。

不,我不累,我再查查医书,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盘五妹坐回椅子上,继续翻找医书,她心里很慌,因为她知道钱老神医不可能很快赶来,师父现在应该已经入山了,他每次入山采药都会在里面呆一个多月,就是因为这样师父才会派她来王府。

胡嬷嬷这样持续发热下去,不可能撑下一个月的。

盘五妹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床边发呆的梅香,想要跟她说实话可是又不忍心,因为她看上去实在很伤心。

盘五妹没想到梅香会如此看重胡嬷嬷,在她的认知中汉人的主子不会对下人这般在意的,而宝亲王妃看胡嬷嬷的眼神却是看亲人的眼神。

盘五妹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服了下去,一股腥臭之气在喉咙中散开,冲得她想要流泪,浑身一阵精神又亢奋了起来。

她把头埋进书堆里,一定要找到方法,她不想让宝亲王妃失望,也不想让她难过。

第二百三十五章 病因宝亲王急匆匆赶回王府,连洗漱换衣都没有做便直奔胡嬷嬷的住处。

宝亲王阻止了门外丫环的通报,直接推开门进了屋子,屋内的人吓了一跳,宝亲王直接挥了挥手,明月会意拉着翠屏和盘五妹退出去,盘五妹指了指桌子上的书,明月和翠屏过来一起帮着她把书抱了出去。

盘五妹换了屋子继续研究医书,明月等人都守在门外,宝珠匆匆过来,怎么样了?胡嬷嬷还没醒?明月摇了摇头,王爷在里面。

那我去弄点吃的,王妃今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得跟王爷说一声,劝王妃吃点东西。

宝珠又匆匆返回厨房去准备吃的,明月看了屋门一眼,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看着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神情呆滞的梅香,宝亲王心里阵阵绞痛,他缓缓把梅香搂进怀里,抬起她的下巴将她的目光强硬地从胡嬷嬷身上移开。

梅香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待她看清眼前之人是宝亲王后,猛地埋首在宝亲王胸前痛哭了起来。

宝亲王紧紧抱着梅香,目光扫过昏迷中的胡嬷嬷,眼中一片黯然。

当年他听到师父师母的噩耗时,也是像这样崩溃,好像天塌了一样,只是那个时候他有太多事情必须做,没有时间伤感。

过了一会,梅香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宝亲王抬起她的下巴,手指轻拭泪痕,梅香眼睫微抖眼泪无声流了下来,宝亲王弯腰低头,以额头抵着梅香的额头,轻声道,你还有我,还有我。

梅香闭着眼睛,感受着从宝亲王身上传来的热度,心绪渐渐平缓下来。

她推开宝亲王,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仰头对宝亲王说道,你回来了。

宝亲王轻轻嗯了一声,我派人去把段玉红抓起来了,让人直接审问她,有必要的话可以拷问。

梅香点了点头。

她神色黯然眼中含着懊悔,当初就不该让段玉红进王府,都怪我太托大,都是我的错。

宝亲王轻抚着梅香的脸颊。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太心软了,为对方着想。

总是愿意多给别人一次改正的机会,这不是错,这是体贴,不要责备自己。

梅香抱住宝亲王,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哒哒敲门声响起。

宝亲王皱眉,梅香松开手臂从宝亲王怀中直起身,用帕子擦了擦脸,这才唤人进来。

明月推门进来,垂首说道。

王爷,王妃。

盘五妹找到胡嬷嬷的病因了,她现在正在隔壁屋子写方子。

奴婢想着应该马上禀告王妃,这才斗胆打扰。

梅香眼睛一亮从椅子上站起来,找到病因了?!梅香丢下宝亲王就往隔壁屋子去,宝亲王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也松口了气,他没有跟过去,而是先返回正屋换衣洗刷去了。

梅香风一样来到隔壁屋子,果然见到盘五妹正在写方子,梅香没有上前打扰,一直等盘五妹搁下了笔,她才过来问道,方子写好了?盘五妹被吓了一跳,她刚才一直专心致志地思考药方,并未发现梅香等人的到来,写好了,王妃,请马上派人去抓药吧。

梅香连忙拿过方子,看也没看就交给了明月,明月接过方子就小跑着出去了。

王妃,我大概猜到段玉红是怎么下毒的了,不过,要验证我的猜想还得去胡嬷嬷屋里找一样东西。

梅香和盘五妹回到胡嬷嬷的房间,翠屏把所有的柜子都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给盘五妹验看,终于在胡嬷嬷的针线篓里发现了一块手帕。

盘五妹把手帕放到鼻前嗅了嗅,就是这个,这手帕用特殊的药材浸泡过。

翠屏仔细看了看盘五妹手里的帕子,惊讶地说道,这手帕是段娘子早前送给嬷嬷的,她当时就说了这帕子用药汁浸泡过,不过她说这药汁可以提神醒脑,对身体并无害处,嬷嬷很喜欢这块帕子,经常拿出来用,说是闻一闻就会觉得舒服,身上的病痛也会减轻。

段玉红没有骗人,这帕子上的药的确是提神醒脑地,但是。

盘五妹走到床头拨弄了一下地上的香炉,胡嬷嬷年纪大了,晚上睡觉容易醒,所以经常会点安神香。

这帕子和安神香单独用是不会有问题的,但是两样一起用却会影响人的身体,体内的毒素排不出来,积累的时间久了,身体就会出现异状。

不过,这种效果需要很长时间才会表现出来,大概是因为胡嬷嬷年纪大,身体底子不好,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发作了,我刚开地药方就是排毒的。

梅香让翠屏把帕子收起来,五妹,这次幸好有你在,胡嬷嬷吃了药应该就没事了吧?吃上两剂药,把体内的毒排出来就好了,盘五妹说道,这个段玉红的手段还是很厉害的,她并没有给胡嬷嬷直接下毒,她用两物相克之法影响胡嬷嬷的身体,让人根本抓不到罪证,就算我们怀疑她,她也可以狡辩。

这帕子还不能证明是她在捣鬼么?梅香问道。

盘五妹皱眉道,帕子本身没有问题,至于安神香,她可以推说自己不知道胡嬷嬷在使用安神香,或者干脆说自己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相克。

有没有证据并不重要。

宝亲王推门进屋,单凭她有嫌疑就足够了。

盘五妹见过宝亲王,盘五妹行礼。

这次多亏了你了。

都是五妹应该做的。

宝亲王嗯了一声,转头看向梅香,我听说你今天什么东西都没吃,这样怎么能行,现在陪我去吃点东西吧。

梅香往胡嬷嬷的床铺看了一眼,歉意地说道,我想等嬷嬷醒来。

盘五妹抬头看了梅香一眼,劝道,王妃,这里有我在您就放心吧,等他们拿来药我会亲自煎好给胡嬷嬷服下,胡嬷嬷喝了药最快也得晚上才会醒来,你先去歇一会,若是胡嬷嬷醒来知道您为了她不吃东西,她肯定会心疼的。

五妹说得对,总不能让胡嬷嬷醒来还为你担心吧,总归胡嬷嬷现在醒不了,你用过饭后再过来就是了。

梅香叹了口气,五妹,辛苦你了。

王妃不用这么客气。

梅香跟着宝亲王回去用饭,之前心里有事不觉得饿,这会便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了,她好像昨晚就只吃了一点东西,今天早上中午都没吃,有点饿过了。

宝珠端了白粥上来,旁边配了几碟青口小菜,梅香吃了几口,觉得肚子舒服点了,这才慢慢把一碗粥都吃光了。

宝亲王坐在一旁看着梅香,待梅香用完饭丫环收拾了桌子退下去,他一把拉过梅香,将她按坐在腿上。

梅香歪头看着宝亲王,呃。

你生气了?恩,宝亲王一脸不善地看着梅香,胡嬷嬷的事我也很担心,但是我回来后看到你那个样子。

我很心疼也很生气。

梅香叹了口气,依靠在宝亲王胸前,我明白,我也很气自己。

我好像并没有自己以为地那么坚强。

宝亲王俯在梅香耳边说道,如果你出了什么事。

我也会活不下去,所以你要为了我好好保重自己,你可以为别人伤心,但不能为别人糟蹋自己。

梅香忽然脸涨地通红,她抬起头来瞪了宝亲王一眼,都是因为你,老是说这种话搞得我也多愁善感起来,哼,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梅香从宝亲王腿上站起,拍了拍自己的脸,脸上的表情不在是悲伤,走,去看胡嬷嬷。

宝亲王看着梅香恢复神采的双眸,忽然觉得心里一荡,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更加明朗了。

宝亲王跟着梅香过去看了看胡嬷嬷,梅香留下来等胡嬷嬷清醒,而宝亲王则去处理段玉红的事。

胡嬷嬷已经服过药了,梅香坐在一旁守着,盘五妹也在一旁守着,梅香劝她去休息,她坚持要等胡嬷嬷醒来。

你爹娘真有福气,六妹这么懂事,你也这么懂事,我是真羡慕,梅香感慨地道。

盘五妹脸颊微微泛红,梅香又道,说起来,你跟着钱老学医吃了不少苦吧,钱老他不会照顾孩子,又喜欢往深山里跑,你们在雾峡谷里还得自己种药草,我记得你刚去雾峡谷没多久就开始自己侍弄药田了,你那时候才八岁,真是能干。

没什么,做习惯了就好了,谷里的人每人都有一块药田,各自种各自地,师父说这样才能更了解药草。

梅香和盘五妹聊着天,约么戊时左右胡嬷嬷醒了,梅香心里最后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盘五妹又熬了一副汤药给胡嬷嬷服下,胡嬷嬷喝了药后又睡了过去。

盘五妹嘱咐翠屏,胡嬷嬷夜里可能会发汗,你注意着点及时给她更换被褥便可。

盘五妹回去休息了,梅香留下明月,让她跟翠屏一起照顾胡嬷嬷。

第二百三十六章 病愈胡嬷嬷这一场病折腾掉大半条命,虽然醒了过来但还是伤了身,因此导致梅香对段玉红恨到了极点,连问都不问一句她的情况。

宝亲王倒是问过她一次要不要去看看段玉红,梅香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没什么好看地了,不管段玉红有什么委屈和原因,梅香都不想放过她,要论处理人宝亲王绝对比梅香在行。

胡嬷嬷病好后,梅香不在让她做事,但是胡嬷嬷闲不住,梅香便让她管着丫环们,没有具体的差事内容,只是觉得无聊了就在府里到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丫环偷奸耍滑之类的。

段玉红那天出府后刚到她说的那户人家便被宝亲王的侍卫抓了起来,包括她去拜访的那户人家在内,全部丢进了锦州府的大牢里。

起初段玉红并不害怕,她本来就是故意的。

之前她想通过示好引起宝亲王妃的注意,她知道宝亲王府里的人在防着她,只有慢慢来才能接近宝亲王妃。

但是,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她每虚耗一天京城的家人就要多在牢里受一天苦。

既然示好没有作用,那就只能下狠药了。

段玉红出自京城,京城那些夫人们无声无息不留痕迹整治内院的手段她清楚地很,即便是在监视之下她也自信可以不留痕迹地在宝亲王府里下毒,在了解到宝亲王妃十分重视胡嬷嬷后,她便动手了。

果然,胡嬷嬷病倒后,那个盘五妹和锦州府的郎中都找不到病因。

段玉红以为宝亲王妃应该也会让她去给胡嬷嬷诊脉,到时候她就可以顺水推舟随便编个病因把胡嬷嬷治好。

这样一来既展示了她的医术又能博得宝亲王妃的信任。

但是宝亲王妃居然没有找她,整个王府的人好像都忘记了她的存在,段玉红无奈之下提出要出府看病人,以此来提醒宝亲王妃她也是懂医的。

所以。

段玉红刚进牢里的时候,以为是宝亲王妃在试探她,只要宝亲王府里的人没有证据证明胡嬷嬷生病是因她而起。

最终还是会请她过去给胡嬷嬷看病。

但是段玉红料错了,宝亲王府的人没有出现,而是锦州知府带了人过来,把她拜访的那户人家直接提了出去拷问。

那些狱卒好像看不到她一般,没有人来找她,段玉红喊叫了半天,也没有人理她。

她这才发现事情又没有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发展。

段玉红去拜访的那户人家是她离开京城时李家告诉她的,说是这家人会协助她,段玉红去见他们本来是想问一下京城那边的情况,有没有她家人的消息。

段玉红很害怕,因为她能听到那些人被用刑的惨叫声。

就在段玉红快崩溃的时候。

终于宝亲王到牢里来见她了。

段玉红很吃惊,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宝亲王,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直接说出只有她能救胡嬷嬷,只要宝亲王饶她一命,她就把胡嬷嬷的病因说出来。

宝亲王没有应段玉红的话,直接掏出一块帕子丢到她面前,这一下段玉红算是跌倒了谷底。

宝亲王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而段玉红这下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挽回了。

她一面担心自己小命不保,一面又担心京城牢里的家人。

但最令她难受的是,居然没有人来审问她,这令她感觉深刻的绝望,好像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她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不知道过了几天。

段玉红都以为自己会就那么死在牢里了,锦州知府来见她了。

宝亲王体谅你有苦衷,所以并未下令杀你,但是你谋害王府里的人,活罪难饶,本来是打算就这么把你关在牢里一辈子,但是,昨天京城那边传来了消息,你家里的人都死在了牢里。

段玉红愣住了,她不相信地大吼大叫,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

锦州知府只是面无表情地道,你已经这样了,我还有必要骗你吗。

我不信,你们一定是有什么阴谋,他们说了会照应我家人,他们还要利用我,不会让我的家人死的。

你的家人在牢里的确受到了照应,没有审问也没有用刑,但是监牢是什么环境你现在应该有切身体会了,就在上个月京城爆发瘟疫,牢里大部分犯人都病死了,其中就有你的家人。

估计那些人也没想到会发生瘟疫,还有你的家人似乎并不值得他们冒着传染瘟疫的危险去救。

段玉红抱着头缩在角落里,她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只一个劲地喃喃自语不可能。

不会的。

锦州知府告诉段玉红这个消息后就离开了,段玉红在牢狱里过起了行尸走肉般的日子,直到有一天她不肯再吃饭,因为她已经找不到自己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

在段玉红绝食两天后,锦州知府又来了,他还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白粥。

如果你想为家人报仇的话,就先把这碗粥喝了。

锦州知府放下粥就走了,段玉红听着脚步声渐远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仍然迷茫,但是手已经伸向旁边的那碗白粥。

段玉红吃完了粥,旁边的狱卒便过来把她带走了。

秋闱顺利举行,周怀恩考完最后一场回了客栈,带着小张子直接结账走人,两人出了锦州府找了个僻静地方换装,然后回城直奔宝亲王府。

梅香正跟胡嬷嬷闲聊天呢,就看到周怀恩满头大汗地跑进来。

考完了?怎么这么着急,你跑回来的?看这满头的汗。

梅香拿着帕子帮周怀恩擦汗,周怀恩看到一旁的胡嬷嬷,急忙道,胡嬷嬷,你没事了吧?我前些日子就听说你生命了,想回来看你但又怕被人发现,后来听说你醒了,这才忍到考完了才回来。

胡嬷嬷笑呵呵地道,老奴没事,劳少爷惦记了。

没事就好,周怀恩扭头问梅香,婶婶,暗中保护我的侍卫好像增多了,是不是城里出了什么事?第二百三十七章 两小无猜梅香把周怀恩赶回去洗漱,她跟胡嬷嬷又聊了一会,待周怀恩洗漱完过来,胡嬷嬷才告退。

梅香倒了杯茶给周怀恩,趁周怀恩没注意顺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个嘣。

周怀恩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捂着额头,委屈地望着梅香。

都多大了还这么性急,我都跟你说了好多次了,在下人面前不可这般莽撞,你关心胡嬷嬷是好事,但不能因此下人面前失态。

婶婶。

哎,你坐下来,我跟你说会话。

周怀恩乖乖地坐到一边,等着梅香训话,但是梅香的神情却不同以往,没有以前教训他时的严厉,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牛牛,以前我总觉得你还小,所以有些事没有教你,现在你慢慢长大了,将来还要独挡一面,有些话就该告诉你了。

身为上位者,情绪不能外露,你关心的人在乎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晓。

因为一旦被你的敌人察觉了,就会给你在乎的人带去危险。

像这次段玉红对胡嬷嬷下手,就是因为她看穿了胡嬷嬷对我很重要,再加上对胡嬷嬷下手很容易。

牛牛,对你来说什么人最重要?周怀恩愣了一下,低头思索了一会答道,婶婶和叔叔。

梅香摸了摸周怀恩的脑袋,如今我们在西南还自在一些,将来。

回了京城,你叔叔和我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跟你生活在一起了,也不能让别人知晓你很在乎我们两个,否则我和你叔叔就会成为你的软肋。

婶婶。

若你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

先记在心里,以后慢慢体会。

我知道了。

刚才你问增加护卫的事,城里并没有出事,你明日去军营问你叔叔。

他会讲给你听,说不定会让你也参与此事,你要记住安全第一不要逞强。

呃。

好。

周怀恩一肚子郁闷。

梅香说了半天还是没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你这段日子有什么收获,跟今年参加秋闱的学子相处的如何?。

没有在军营里感觉自在,那些人张口闭口之乎者也,整天地吊书袋,刚开始还觉得有趣,多了就觉得烦。

哎。

锦州府这边学风不正,遇不到好苗子也正常,以后有机会你去江南那边看看,说不定会有收获。

你在军营里不是被下面的士兵欺负么,倒没想到你更喜欢与他们相处。

军营里头都是汉子。

他们虽然粗俗一些,但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他们服的是真本事,我是技不如人,不能说他们欺负我。

你能那么想倒也不错,但是,军队只能镇守一方,文人才是国家延续之本,朝廷治理天下靠得还是读书人。

你切忌不可因个人喜好就重兵轻文。

是,牛牛记下了。

周怀恩从梅香这里出来,看看时辰离用饭还早,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然后点中了一盆菊花吩咐道,小张子。

拿上这盆花,跟少爷去送礼。

小张子莫名其妙地跑过来,少爷,您要给谁送礼啊?这几盆菊花都是王妃派人送过来的,您要是再拿这个送王妃,可有点不好看呐。

周怀恩敲了一下小张子的脑袋,不是送王妃的,听说是瑶家的盘五妹姑娘救了胡嬷嬷,少爷要去谢谢她,收起你的嬉皮笑脸,别给少爷丢脸。

盘姑娘?那位雾峡谷神医的弟子?听说她可厉害了。

怎么知道她厉害?你这段日子一直跟着我,难道你趁我考试的时候偷跑回王府了?哪有,小的怎么敢偷跑回来,就刚刚少爷去见王妃那会,我听院里几个打扫的婆子聊天,是她们说的。

哦?她们都说什么了?给少爷我讲讲。

她们说那位盘姑娘。

盘五妹正在竹林里的院子里整理花草,她之前就很喜欢这边的环境,有点独居山林的味道,段玉红被抓以后,她跟梅香说了一声就搬到这边来住了。

因为之前段玉红用药的事,王府里对药材这一类管得很严,盘五妹知道梅香对种植药材有些忌讳,便把院子里原先种的药草都铲了,重新移了几株花卉过来。

以前都是侍弄草药,这会换了花来种,盘五妹倒也觉得有趣,现在虽然已是初秋,但仍有花儿开得正艳,院子里鲜花朵朵,比单调的药田更有趣味多了。

周怀恩穿过竹林来到小院,站在院门口向里张望,一个淡黄色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一瞬间周怀恩愣住了。

盘五妹正在修剪枯枝,没有发现门口的周怀恩二人。

盘姑娘,你要的彩线我拿过来了,翠竹人未到声先至,她已经提了二等丫环,现在负责照顾盘五妹的起居。

盘五妹闻声向门口处看来,没见翠竹却看到了周怀恩主仆,而周怀恩此刻也被翠竹的声音惊醒,脸上微微泛红,想起平日里梅香教他的礼仪,连忙拱手弯腰,在下周怀恩,冒昧打扰姑娘。

盘五妹初见门口的少年心中微惊,听到周怀恩自报名号,想起曾听说宝亲王府中有一位身份特殊的少爷,心道这位少年大概就是那位少爷了。

盘五妹放下手中的剪刀,躬身福礼,小女盘五妹见过公子。

咦,少爷怎么过来了?翠竹大惊小怪地喊道,旁边的小张子连忙推了她一下,对她使了个眼色,翠竹立刻噤声老实了,只是心里还有些好奇,偷偷地伸头往院子看。

周怀恩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自己心跳好快,脑子也有点不好使了,傻笑地望着盘五妹。

盘五妹被周怀恩的目光弄得脸色羞红,低着头不敢看他。

小张子心里叹息了一声,在背后戳了戳周怀恩。

周怀恩眼睛一瞪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他连忙说道,在下来此是为感谢盘姑娘救了胡嬷嬷,一盆雅菊借花献佛,望姑娘不要嫌弃。

小张子抱着花盆上前,盘姑娘好,这是我家少爷送您的菊花。

盘五妹看了一眼菊花,微微一笑,五妹多谢公子,这花开得实在可人,我就不跟公子客气了,盘五妹指挥小张子把菊花放下,请小哥把花放在那边,正好跟我这里的菊花做个伴。

盘五妹这里自然也有梅香派人送过来的菊花,小张子把花盆往那堆菊花里一放,立刻显出了这盆菊花比其他的开得更大颜色也更深,可见周怀恩还是比较有眼光的。

周怀恩克制着不让自己盯着盘五妹,但是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瞟,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女孩子,王府里的俊俏丫环也不少,可每一个像盘五妹这样能吸引他的目光。

盘姑娘,听说你八岁便跟随钱老神医在雾峡谷学医,至今已有七年,在下由衷佩服,周怀恩说道。

不过学了点皮毛,医术浅薄,当不得夸奖,盘五妹垂首说道。

周怀恩因为幼年习武,虽然是有十二岁个头却很高了,看上去像十六七的样子。

盘五妹并不知周怀恩年纪比她小,加上周怀恩的目光有些热切,令她不敢直视。

盘姑娘过谦了,对了,可否请姑娘跟在下说一说胡嬷嬷是如何被人下药的?我听说对方的手段很高明,防不胜防,希望姑娘能指点在下一二,以后也可多加提防。

盘五妹抬头看了周怀恩一眼,两人目光对视了一瞬旋即盘五妹便侧头躲开了周怀恩的视线,公子要听的话便去屋里吧,翠竹,沏茶来。

翠竹脆生生地应了是,盘五妹把周怀恩让到屋里,小张子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好在翠竹动作快,不过片刻便端着茶具进了屋,小张子松了口气守在了门口。

周怀恩这边前脚进了盘五妹的屋子,后脚梅香这里就知道了这事,来禀告的人是王府里专门负责暗中守卫内院的女侍卫。

梅香听完侍卫的禀报,沉默了一会说道,盘五妹是瑶家人,瑶家人没那么多讲究,她应该不是有意的,你说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人还有翠竹在?是的,翠竹一直在屋里伺候着,小张子守在门口。

这事暂且这样吧,有翠竹在就不是孤男寡女了,我会派人跟翠竹和小张子交代一声,让她以后注意着些,只要不让他们两人独处便好,盘五妹那里就不要多嘴了,人家姑娘没有做什么,免得她心里不舒服。

周怀恩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他的婚事定然不能自己做主,宝亲王和梅香到时候也未必会插手,两小无猜虽好,却不见得会有结果,即便皇帝可以有后宫佳丽三千,盘五妹既是瑶家人又懂医术,这样的人并不适合生活在后宫之中。

周怀恩和盘五妹从一开始的拘束越聊越投机,盘五妹经常跟随钱老神医进深山,见到的奇花异草不在少数,周怀恩听着有趣问了又问。

轮到周怀恩,他便说起了跟随梅香坐船往陶城的经历,一路上见闻不断,盘五妹同样听地心喜。

直到小张子见天色不早了在外面催促,周怀恩才恋恋不舍地告辞。

第二百三十八章 老乡见老乡?姬睿站在街口望着对面的茶楼,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里了,今天一定要见到这里的老板。

姬睿进了茶楼,立刻有伙计上前搭话,客官,品茶还是买茶?先品后买,姬睿说道。

一楼大厅,二楼包间,客官想。

?二楼。

姬睿跟着伙计进了包间,他接过伙计拿上来的单子却没有看,直接问伙计道,小哥,请问贵店的掌柜在不在?姬睿边说边把一角银子放在了桌上,伙计看了一眼银子,又看了看姬睿,说道,不好意思客官,我家掌柜今日没有来店里。

是么?姬睿又掏出一角银子放在桌上,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贵店的掌柜商议,是生意上的事,不知小哥有没有办法帮我通知掌柜的?这个。

伙计犹豫了一下,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小的只是个跑堂的,我也不知道掌柜的现在在哪。

姬睿又掏出一角银子放在桌子,三块银子并排放在一起,差不多应该有十五两左右了,小哥,我真的有十分重要的生意想跟掌柜的谈,若是这笔生意能谈下来,你们店里会赚一大笔钱,你在想想,现在店里边有谁能找到掌柜的?伙计眼睛粘在三块银子上,他吞了吞口水,有点结巴地说道,这。

这个。

我可以帮客官。

问一下。

我们领班。

姬睿把银子往伙计跟前一推,示意他全拿走,那就多谢小哥了。

给我来壶普洱,我就在这里等小哥的好消息。

伙计抓起桌上的银子就溜出了包间,他先用牙咬了咬银块,然后喜滋滋地把三块银子揣进了兜里。

虽然掌柜的之前吩咐过闲杂客人她一律不亲自见。

但这是十五两银子啊,拼着被骂一顿也值了。

伙计找到领班把姬睿想见掌柜的事说了,领班皱着眉头想了半天。

然后把伙计打发去准备茶水,他则拐去了后院找徐晓月。

徐晓月正在屋里同应三商量事情,见领班过来还以为前面店里出了什么事,待领班说事情说了,徐晓月直接回了一句不见。

领班想了想劝道,。

掌柜的,这人是第三次来咱们店里了。

出手挺阔绰,可能是真想跟您谈生意,而且我瞧他的意思,似乎是见不到您不罢休。

徐晓月有些不耐烦,我们店里的生意如今已达到饱和。

若是再接大订单货源就不够了,再说我们卖的茶叶不是走量而是重质,他若是真有兴趣,那就明年新茶上市的时候再来谈吧。

领班闻言便不再劝,转身回店里了,他担心刚才的伙计传话说不好,自己亲自进了姬睿的包间解释。

姬睿听了领班转达的话,脸上微有不快,他沉默了一会。

掏出一锭银子,领班是吧?麻烦你帮我买纸笔过来,我给你们掌柜留封信,既然见不到她人,留封信她总归会看吧。

领班没收姬睿的银子,派人在下面柜台里去了纸笔上来。

客官,这纸笔算我们店里送您的,今天掌柜不在,你的信我一定会转交给她。

姬睿嗯了一声,自己磨了墨蘸了蘸笔,他提着手腕眼皮掀起来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领班,你先下去吧,我写完了自会唤人。

领班拱了拱手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了姬睿一个人。

姬睿撇了撇嘴,没想到这个私房茶楼的掌柜这么不识趣,请了她三次都不出来见客。

这个茶楼古代人绝对弄不出来,那个掌柜八成跟他一样也是穿(越)来的。

若不是想见见老乡,姬睿才不会屈尊降贵三番五次来这里求见那个掌柜。

姬睿用简体字写了五个字为人民服务,然后把信折起来放进信封里,他也不怕别人偷看,古代人恐怕难以明白这五个字的涵义。

姬睿喊了一声,领班推门进来,他一直守在门外,就等着姬睿唤人了。

姬睿把信交给领班,你们掌柜若要找我,可到荣升客栈找‘玉公子’。

领班刚退下,姬睿就结账走人了。

这个穿(越)来的女老乡架子太大了,本来他还想着说不定两人同为穿(越)者共同语言会更多,如果对方愿意他可以带着她回齐王封地,到时候两个人一起逐鹿天下,不信他们两个有现代知识的人斗不过这些古人。

领班拿着姬睿留下的信又去了后院找徐晓月,徐晓月对领班的热心感到诧异,她拿过信先没有看,而是寻味领班到底怎么回事。

领班说道,最近茶楼的客人有不少提起过这位‘玉公子’,他这次虽然参加了科举考试,但是实际上更热衷于做生意,这段日子他找了不少商户,听说他开的价码很高。

徐晓月叹了口气,所以你觉得跟他做生意可以赚地更多。

好了,你下去吧。

领班退下去后,应三看着徐晓月,是有什么麻烦么?徐晓月摇了摇头,没事,生意上的,不是什么大事。

徐晓月随手拆开信封,拿出姬睿写的信展开,纸面上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顿时将她劈成了焦炭。

徐晓月只觉得天雷滚滚,偷偷看了一眼旁边在写东西的应三,迅速将信折好放回了信封。

徐晓月熬到应三离开,立马拿上姬睿的信叫了马车赶往宝亲王府。

徐晓月突然造访,梅香吃了一惊,这外面都已经天黑了,她突然过来肯定有要事。

徐晓月把姬睿的信递给梅香,梅香疑惑地拆开看了看,惊讶地说道,这是谁写的?好像跟我爹留下的书里的字体一样。

没错,这是简体字,我来的那个年代所用的字体。

怎么回事?这不是你的笔迹,应该是另有人写的,难不成你遇到了。

?徐晓月深吸了口气说道,很有可能,不过不是我遇到的,是对方找上门来,他说要同我做生意来找了我三次,你也知道因为应三那边我已经决定不在扩大生意了,所以就没见那人,直接叫下面的人拒绝了,但是这人今天又来了,还留下这五个字给我。

第二百三十九章 姬睿的麻烦。

我没见那个人,也没敢让应三知道,我有点害怕,徐晓月脸色有些苍白,你不知道,我以前曾经希望能遇到这样的‘老乡’,总觉得那样彼此更容易理解也不会再觉得孤单。

但现在我已经不那么想了,有种自己的底细被别人拿捏住,害怕一旦真相被揭露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别怕,梅香拍了拍徐晓月的手,那个人不是还没见过你么,我看他也只是怀疑你并不能确认,只要你自己不承认他也奈何不得你,知道那人姓甚名谁住在哪里么?他留话说可以到荣升客栈找‘玉公子’。

他是‘玉公子’?梅香心中一惊,她沉思了一会,说道,原来是他,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我就明白了,原来里面的‘芯’已经换人了,难怪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徐晓月见状奇怪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但是这个人你若知道他的身份就会明白了,你知道应三和王爷最近很忙吧?我就没见应三不忙过,徐晓月翻了个白眼,听说最近他们要抓什么人,要那人下套,他忙得好几天都没休息了。

他们要抓的人就是给你写信的人,自称‘玉公子’,他真正的身份是齐王姬睿。

咦?齐王?!他跑来锦州府了?他来了有一段日子了,你不用怕,过两天秋闱就会放榜。

放榜后王爷他们就会动手,到时候齐王就没时间来骚扰你了,你若是在店里害怕,那就住在王府里。

等齐王离开了再回茶楼。

那倒不用,我叮嘱下下面的人就好,他总不能闯我的院子。

真没想到居然是齐王。

难怪齐王把封地建的那么好,我就说么,当初听应三说起齐王治军之举,我就觉得有些熟悉,原来是‘老乡’。

你在京城那几个月有没有见过姬睿?他那个时候还是齐王世子,貌似参加过不少的宴会。

没有,我那时候虽然糊涂。

但也还没这么大胆,男女之别还是懂的。

我曾在寺庙里见过他一面,那时候的齐王世子跟现在的齐王差别可是巨大,我和王爷本来都挺想不通地,现在知道姬睿的壳子里面换了人。

就全明白了。

跟你说了这一会,我心里舒服多了,没刚才那么害怕了,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

等等,你今晚住我这里吧,明日再回去,顺便我再给你几个侍卫,让他们在暗处护着你。

徐晓月有些犹豫。

梅香又劝道,我这里人少地方大,客房都是现成的,你尽管住下别推辞,外面天都黑了,万一那个姬睿不死心再去找你。

或者你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他怎么办?好吧,那我就只有打扰了。

说什么打扰,你我现在都是姐妹了,对了,正好这次你在我这住下看看适不适应,有什么需要添的跟我说,我想着将来你出嫁的时候从我这里发嫁。

梅香和徐晓月两人聊到半夜才各自回去休息,次日一早,徐晓月回了茶楼,梅香派了侍卫暗中保护她。

秋闱放榜,几家欢乐几家愁,中榜的人除了高兴之外也有担忧,应三公子让官府发了告示,让中举的人各自回家备考,春闱将按时举行。

告示上没有写春闱地点变更,大家便以为这是默认了朝廷的做法,春闱会在京城举行。

外来的学子陆续离开,热闹的锦州府渐渐平静下来,而齐王姬睿这几天却心情非常不好。

姬睿这次来锦州府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只带了两个手下随行,他此趟西南之行一为粮食二为良驹,为了做成这趟买卖他带了不少钱来。

姬睿来锦州府之前,先在封地上找了一个大商家,通过那个大商家介绍,他对西南这边的商户了解了一个大概,而且那个大商家还给他写了几封推荐信,为他与西南几个商户做了牵头。

借着秋闱来锦州府的外地学子多的机会,姬睿毫不费力地混入了锦州府,并隐藏在众多学子中。

他一方面参加宴会大厅西南这边的情况,一方面暗中与那几家商户联系。

最初那几家商户都答应可以弄到粮食,马匹比较困难只能尝试一下,但没几天那些人就变卦了,递话过来说粮食和马匹都弄不到了。

姬睿心里奇怪以为那几家想借机抬价,多方努力才打听到原来是南方要增设兵营,粮食马匹必须首先供应军营,官府现在严禁将粮食马匹卖到外地。

姬睿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宝亲王的地盘上,不想就这么空手而回,他通过自己结识的人脉与其他商家联系,毫不吝啬地花钱,把自己装扮成一只肥羊,好勾引那些商家前来宰他,结果仍然没有一家敢把东西卖给他。

姬睿不肯死心,他就不信了宝亲王能把这西南建成铜墙铁壁,西南所有的人都听他的。

在一次宴会上他偶然听到两个人的谈话,那两个人提到了西南边域的瑶族人。

姬睿当时便灵机一动,与那两个人搭上了话。

一番言谈下来,姬睿了解到西南的瑶人生活比以前好了,但是似乎他们并不满足于现状,几次向宝亲王和应三提出扩大瑶人自治生活区,但都被驳回了,导致瑶族人对宝亲王很是不满。

当然这些消息都是官府机密,当地的普通人自然是不晓得的,否则会动摇西南的安稳。

姬睿自以为找到了突破口,他打听到锦州府有一家瑶人开的布店,而且店主还是瑶人首领的儿子,姬睿想方设法与布店店主搭上了话,几次见面后他透漏出想要私下购买粮食的意图,可惜对方并不感兴趣。

之后姬睿再接再厉见到了瑶人首领,他亲自前往瑶族居住地多次,瑶人首领终于松了口,瑶人可以搞到粮食,马匹应该也可以但是数量和质量不能保证,最重要的问题是瑶人对姬睿的钱财不感兴趣。

姬睿倒是很明白为什么瑶人不想要钱财,他们的生活习惯决定了,即便有大笔银钱他们也没地方花销。

对于瑶人来说,实物远比银钱更重要。

姬睿跟两个随行的手下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用兵器交换粮食和马匹。

姬睿的封地有铁矿,这七年来他为了武装军队,大力开采铁矿并培养铁匠师,姬睿手下的军队这七年里更换了两次兵器,他的近卫军更是每年都有新式兵器使用。

那些替换下来的兵器不适合出售给平民,即便熔炼后重新铸造生活用铁器,也不需要那么大的量,而且还要额外耗费人力物力,十分不换算,所以那些旧兵器都闲置了起来。

姬睿打算用替换下来的旧兵器跟瑶人做交易,对他来说,一方面是废物利用,另一方面增加瑶人的实力给宝亲王找点麻烦。

瑶人首领考虑之后同意了以武器交换粮食和马匹,姬睿很是得意,但是随后他就想骂人了,瑶人首领开的对换比率太让他气愤了,若不是瑶人这边是他唯一能走通的路子,他真想直接摔门走人。

姬睿在瑶人居住地住了五天,跟瑶人首领仍然没有达成一致,他的耐心有点耗光了,他明白瑶人这是想拿捏住他,谁让除了瑶人外没有人敢卖东西给姬睿呢。

又一次谈判失败,姬睿一怒之下带着人离开了瑶人居住地,回到锦州府,姬睿心烦气躁地进了一处花楼。

姬睿要了两个美女陪他喝酒,说起来在姬睿心里古代男人最令人向往的好处,便是一夫多妻和光明正大逛花楼。

当年他还在京城的时候,就没少往花楼里跑。

姬睿这里喝得醉醺醺,正要拥着两位美女共度,忽然听得外面一阵乱哄哄的叫喊声,他带来的两个手下冲进了屋子里,姬睿一看这架势一个激灵酒劲就醒了。

两个美女已经被姬睿的手下敲晕了,姬睿站起身脚步晃了两下,公子,楼里刚进了官兵搜房,说是有奸细混进来了,属下担心他们是冲着咱们来的,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速速离开。

姬睿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他离开瑶人居住地时瑶人首领说的话。

在我这里,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确切的说在西南只有我能保证你的安全。

你这几天住在我这里,还不知道锦州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吧,你在来找我合作之前,跟不少商户接触过,这些人全都不知道你的底细么?你这样大摇大摆地在锦州府出入,未免太小瞧宝亲王了。

当时瑶人首领说这话时态度十分嚣张,导致姬睿气急攻心,脑子一晕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听外面的动静,官兵已经搜到姬睿所在的楼层了,姬睿当即立断,走,从窗户走,出去后各自分头走,城门外汇合,若是城门出不去就在城门口的那家酒楼汇合。

第二百四十章 戏耍不出所料,城门果然戒严了,姬睿只得转身进了旁边的酒楼,要了一个包间坐在里面等人。

刚才出花楼的时候,姬睿的两个手下先跳窗,两人将楼里的大部分官兵都引走了,姬睿才出来。

姬睿闷了口酒,脸色阴沉,听外面街上并没有什么大动静,他那两个手下应该甩掉了追兵才对。

果然,没过多久,包厢的门被敲响了,小二带人进来,正是姬睿的两个手下。

公子,我们怎么办?那些官兵手里有咱们的画像,若是他们大肆搜城就麻烦了,咱们得想法子先出城才行。

城门查得太严,白天肯定出不去,晚上城门就关了,咱们也出不去,公子,依属下看,咱们还是该先寻一处妥善的安身之处,等风声过去咱们在出城。

姬睿闭目沉思,他有点后悔带的人太少了,打听消息他们人手不够,现在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当年逃离京城多亏身边有高手护卫,这次出来身边的人太少了,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

外面街道突然传来喧哗声,姬睿睁开眼睛起身到窗口往外瞧,一队官兵刚来到酒楼门口,吵嚷着要进酒楼搜查。

姬睿皱眉,居然来得这么快,这里不能呆了换地方。

公子,咱们去哪?。

去李员外家。

李员外是姬睿封地上那个大商户的拜把兄弟,姬睿刚到锦州府的时候就是住在李员外家里。

趁着官兵还没进酒楼,姬睿三人偷偷溜了出去,三人躲躲藏藏来到李员外家的后门,姬睿的手下正要上前敲门却被姬睿拦住了。

姬睿指了指旁边的屋顶,其他两人会意,其中一人纵身上了屋顶,四下查看后确定无人,姬睿和另一人也翻身上了屋顶。

三人潜行来到李员外的屋子顶上,里面正好有人在说话。

姬睿扒开一块瓦片,里面的人是李员外和他的儿子。

两人似乎在争吵。

爹,这次的事情您做得太不地道了,万一被宝亲王的人知道了,咱们全家都别想活了。

宝亲王这几年对下面的人是挺好,可七年前宝亲王刚来锦州府时发生的事您都忘了吗?!。

哎。

爹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再说了。

但愿那个人不要再来了,咱们还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是他又来了。

我会通知官府,爹到时不要拦我。

姬睿想骂人,不用说就知道下面这对父子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幸好他多留了一个心眼,看来李家已经不可靠了,还有哪里能让他容身?姬睿眯了眯眼,对着身后的手下做了个手势,三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李家。

姬睿三人七拐八拐一边躲避官兵一边找路。

绕了许多路才来到一处小巷子。

这里是徐晓月私房茶楼的后巷,姬睿就是打算找徐晓月避难。

虽然徐晓月一直没有同姬睿联系过,两人也没有见过面,但是姬睿就是认定了她也是穿(越)人士,在加上徐晓月是宝亲王妃的义姐。

官兵应该不敢搜查她住的地方。

姬睿左右看了半天,指着旁边徐晓月茶楼的后院道。

进这个院子。

嗖的一声,姬睿的一名手下从墙头跳了进去,姬睿和另一人侧耳听着院子里面的动静,忽然有人啊地叫了一声,随即便有打斗声传出来。

姬睿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扭头就往外面行去,另一人紧跟在他身后,他们没有等待进院子探路的那个人,趁着他拖住里面的人,姬睿两人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姬睿这次带在身边的两名手下功夫都是顶尖的,他的人进院子不久就被人发现并打起来,可见里面的人身手差不了,徐晓月只是个茶楼掌柜,手下只有伙计,就算有看家护院的家丁,那也是没法跟姬睿的人比的。

没想到徐晓月身边居然有高手保护,看样子宝亲王妃对这位义姐挺重视的。

无法利用徐晓月,姬睿只得把徐晓月暂抛脑后,他脸色阴沉无比,偌大的锦州府城竟是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他就不信了,整个城里就没有一处官兵不敢惹的地方。

姬睿想了许久最终决定去找瑶人试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等出了城后他亲自给瑶人首领赔不是。

姬睿和剩下的一个手下偷偷摸摸来到瑶人首领大儿子盘一嗲开的布店。

盘一嗲似笑非笑地瞧着姬睿,‘玉公子’这么快又见面了,我爹派人刚捎了消息来,说您今日离开了我们瑶族居住地,那送信儿的人我还没打发走正在外头喝茶呢,您怎么这么快又来找我了?姬睿安奈下心头的不快,没把盘一嗲的讽刺放在心上,盘大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之前是在下莽撞得罪了首领老爹,还望首领和大兄弟不要跟我这个粗人计较。

‘玉公子’真爽快,比那些文绉绉的官员说话中听多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为难你了。

现在全锦州府的官兵都在找你,你到我这里是。

?实话跟盘大兄弟说,因为城里的搜捕,我现在无处藏身,只能来你这里了,不知盘大兄弟可否将我和我的手下送回瑶族居住地,咱们好继续商议在下与瑶族兄弟的交易?这个。

盘一嗲话还没说,就听到外面店铺里响起了吵嚷声,姬睿顿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看那架势是随时准备逃跑了。

‘玉公子’稍安勿躁,两位就在这里坐着,我出去应付一下,盘一嗲说道。

盘大兄弟。

盘一嗲回头看了姬睿一眼,安抚他道,不用担心,我这店铺隶属瑶家,为了西南的安稳,官府不敢在我们店里乱来,两位尽管安心在这等着。

况且,若是连我也保不下‘玉公子’的安全,那整个锦州府就真没您的安身之地了。

虽然盘一嗲这么说了,姬睿仍旧不放心,一等盘一嗲出了屋子,姬睿和手下一个守门一个守窗户,若是情况不对就马上杀出去。

姬睿身在后院只能听到前面店铺里的吵杂声渐渐小了,却听不到盘一嗲究竟是怎么跟官兵交涉的。

没过多久,盘一嗲就回来了,前面店铺里也安静了下来,姬睿这才放了心。

‘玉公子’,官兵已经走了,你先在我这里住下来,出城之事需要细细谋划,我爹那边我也会派人送消息过去,盘一嗲说道。

如此就多谢盘大兄弟了,姬睿抱了抱拳。

三日后,盘一嗲的店铺有一批新的蜡染布到货,来送的人是瑶人首领特意安排的,送货的人当天要返回瑶族居住地,正好可以把姬睿两人带出去。

这三天里,姬睿没有离开盘一嗲的店铺,街道上时不时有官兵跑过,显然官府并未放弃追查他的下落。

那个擅闯徐晓月院子的人还没有被官府抓到,但也没有来找姬睿,姬睿担心他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想通过盘一嗲往外放消息,盘一嗲严正地拒绝了他。

这里毕竟是锦州府不是瑶人居住地,官府会给盘一嗲面子但不见得能容忍他跟官府对着干,而且现在风声正紧,若是真暴露了连盘一嗲也要倒霉。

送货的人已经到了,店铺的伙计正在卸货,盘一嗲正在交代姬睿需要注意的地方。

他们准备了两口大箱子,箱子中间可以放置横向的隔板,到时候姬睿和他的手下各藏在一口箱子的下面,上面则放布匹以作掩饰。

盘一嗲选择了城门快关闭的时刻让姬睿他们出城,那个时段守城门的士兵检查相对会松懈一些。

周怀恩倚在墙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此刻他身上穿着城卫兵服站在城门口,俨然成了一个正在偷懒的守城小兵。

一辆马车从街尾缓缓行来在城门口停下,周怀恩打起精神走了过去。

箱子全部打开,要一一查验,周怀恩不耐烦地喊道。

车夫点了点头,把箱子全部掀开,周怀恩懒洋洋地走上前,伸头往箱子里看,怎么全是布匹?我记得你今天进城的时候车上装的也是布,怎么回去还是布?车夫点头哈腰地靠近周怀恩,官爷,我们早上运的是蜡染布,现在运的是绸缎布,这些绸缎布就是运回我们瑶寨做成蜡染布,然后再把蜡染布运到城里出售,我们做的是布匹生意,小的进进出出运的自然也是布匹。

周怀恩横了车夫一眼,车夫嘿嘿笑了一声,手在袖子里一抖再往周怀恩身上一靠,一角银子不动声色地塞进了周怀恩手心里。

周怀恩掂了掂手里的重量,脸上也看不出是满意还不满意,他爬上马车,把箱子挨个捅了捅。

车夫看着他的动作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好在周怀恩没发现什么。

马车顺利通过检查,慢悠悠地出城走远了。

周怀恩一改刚才的姿态,两眼亮晶晶地望着马车的方向,心里忍不住偷笑。

第二百四十一章 美妾梅香伸手到浴桶里试了试水温,解去衣衫进了水里,温热的水汽打开了身躯,梅香舒服地靠在浴桶边闭上了眼睛。

水面荡漾,水花溅在脸颊上,梅香睁开眼,对面是那张带着熟悉坏笑的脸。

宝亲王转身背对着梅香趴在浴桶边缘,梅香拿起搭在旁边的布斤给他擦背。

这次回来可以歇几天?半个月左右,主要的几件大事基本都完成了,可以多休息些日子。

齐王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差不多了,瑶人首领跟他已经订好了协议,下一步就是交易执行了,我让怀恩那小子去盯着这件事,以后要多让他做事多承担责任。

怀恩负责执行交易?他没什么经验行不行地?这事情可不能出差错。

经验都是做出来的,交易执行以应三为主,怀恩只是从旁协助,他现在经常往瑶人居住地跑,负责押运粮食和马匹,等我们这边准备妥当后,我打算让怀恩跟在瑶人首领身边。

日子过得可真快,我还记得你刚把他从宫里带出来时,瘦瘦小小的娃儿,这一眨眼,就长成少年了,都能带兵执行任务了。

是啊,我们离开京城都七年多了。

对了,我派人把段玉红送回京城了。

梅香的手顿住了,惊讶地道,送她回京城?为什么?段玉红的家人都死在牢里了,如今李家成了她的仇人,我送她回去让她报仇。

当初李家派她到锦州府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李家用她的家人要挟她。

让她获取你的信任,为李家打探情报,必要时对你和我下毒。

这些都是段玉红自己交代的,她还说因为迟迟不能得到你的信任。

她才会对胡嬷嬷用药,她并不想害死胡嬷嬷,所以才没有直接给她用毒药。

她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对她存有很大的戒心,按照李家跟她所说,有那封曹家少奶奶的信,你不应该这么防着她。

呵,看来六娘和曹家没有跟李家说实话,六娘原是李家本家人,我跟她相处的日子并不长。

看在长乐侯府的面子上我可以对她忍让,但六娘出嫁后曾帮着曹家算计过我,虽然他们没有成功我也没吃亏,但我可是有脾气的,她写来的信我是一分不信。

曹家算计过你?是怎么回事?宝亲王脸色阴沉地看着梅香。

我记不太清了。

反正就是那些内宅妇人惯用的手段,我当时察觉不对直接躲开了。

宝亲王猛然把梅香拉到怀里,梅香吓了一跳皱眉不满地回望宝亲王,宝亲王抵着梅香的额头轻声呢喃了几句,梅香脸色羞红嘴角微微翘起。

八月二十五,夜月当空,宝亲王府某个院落里,梅香在同徐晓月说话。

前些日子徐晓月便住进了宝亲王府,明日便是她出嫁的日子了。

徐晓月已经二十多岁了。

放在现代社会结婚并不算晚,但在大赵却是绝对大龄。

多年经商与人打交道,徐晓月在岁月中变得成熟稳重,但是今夜的她却有些心慌。

看出徐晓月神色间的迷茫和不安,梅香轻笑,你现在可是后悔了?若是不想嫁了。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徐晓月瞪了梅香一眼,哪有你这样的,见人家担心,也不安慰安慰我。

这个么,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你嫁过去后就要跟应三的爹娘生活在一起了,应家是世家规矩大,以后你每天要晨昏定省立规矩,哎呀,我怎么想都只觉得你嫁给应三是去吃苦去了,婚后的生活肯定没有你以前过得舒服自在。

这我早想过了,还用你提醒我,不就是伺候公婆么,谁怕谁啊,别人能做我也能。

要是他们太过分了,我就撺掇应三出来单过,反正我有钱不用靠应家养着。

原来你已经有觉悟了,那还怕什么,还有我给你做靠山,若是应家不同意你们单独过日子,我就让王爷把应三弄到其他地方去,到时候你跟着去上任就是了。

那我先谢谢你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公婆妯娌闹翻天,这是每个家族都有的问题,希望我能跟他们和平相处。

真是羡慕你啊,上没有公婆管着,下没有妯娌八卦,宝亲王对你又爱重有加,真是叫这世上的女人都羡慕死了。

梅香毫不客气地呵呵笑了起来,那倒是。

真不害臊,你也不谦虚一下。

为何要谦虚呢,跟你说话难道还要我打官场吗,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幸运,你说的那些公婆妯娌的烦恼我都不用担心,而且我也不用为子嗣担忧。

你可能不知道,我小时候中过毒,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身体都不好,后来毒解了但还是留下了病根,不过现在都调理好了,王爷和我都觉得孩子的事情不能强求,顺其自然便好。

我很感激王爷这么体贴我,放在别人家子嗣可是大问题。

你和应三年纪都不小了,应家肯定会催着你尽早生孩子,你又比我多了一个烦恼。

徐晓月挑了挑眉头,太不地道了,你好像在幸灾乐祸一样,我跟你说,其实女子在二十多岁生孩子才比较好,像那些十几岁就生的会对身体有损伤,而且容易出事,所以啊,我现在计划着生孩子才正是时候。

梅香呵呵大笑,你果然不是背《女诫》《女训》长大地,这种话都好意思说。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幸灾乐祸的,若是应家为难你了,你尽管来找我,我来给你撑腰,以后宝亲王府就是你的娘家了。

哦哦,那我得先谢谢你了,徐晓月皱着眉头表情很是无奈,好了,天色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起来了。

梅香想起当年自己出嫁的情形,想起婚前最后一夜是褚红襄等人陪她一起度过,便说道,要不今晚咱俩一起睡吧,独身的最后一夜跟最好的姐妹一起度过。

徐晓月心里有些感动,你家王爷怕是会不高兴了。

不怕,偶尔一次而已。

九月初六,永嘉帝圣旨来到锦州府,因宝亲王在军营赶不回来,由宝亲王妃代为接旨。

皇恩浩荡,皇帝体贴宝亲王劳苦功高,赐财宝若干及美妾四人与宝亲王。

圣旨是在王府外院门口接的,梅香领了圣旨后直接交给了明月,吩咐她置香案将圣旨供起来,来传旨的太监侍卫外加四位美妾还站在门口等着梅香安排。

梅香唤了廖管家过来,吩咐道,皇上赏赐的财宝收到库里保存好,圣旨已经传到了,传旨的公公和护送美妾的侍卫,他们的差事已经办完应当即刻启程返回京城交差,你跟他们确认一下,几位公公和侍卫一路挺辛苦的,每人一封上等红包,再派人送他们出城上路。

至于四位美妾,府里的客房和别院都还没收拾,没法让她们马上住进去,这样吧,你亲自去荣升客栈定四间客房,暂时把她们安排在那里住着,记得跟客栈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好生照应着,别怠慢了四位美妾。

廖管家领了命,带着几个王府侍卫把传旨太监和四位美妾一伙人围了起来,廖管家抱了抱拳说道,公公和几位侍卫先请,四位姑娘请在此等候,在下送走了他们,再回来带你们去客栈。

传旨太监和四位美妾都愣住了,几位护送侍卫倒是没太多想法,跟着廖管家就往外走。

廖管家走到府门口回头一看,那传旨太监还在原地发呆,便沉声道,公公怎么不走?您该尽快回京复命,皇上还等着您的消息呐。

传旨太监哆嗦了一下,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门口挪,那四位美妾也不发呆了,冲上来拉住传旨太监,公公,你们就这么走了?那我们怎么办?传旨太监正要说话却冷不丁打了个抖,抬头往门口望去,瞧见廖管家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他连忙收声睁开四位美妾的拉扯,小跑着追了过去。

四位姑娘稍后,刚才王妃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在下回来后自会将四位安排妥当,你们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王府内闲杂人等不得乱走动,若有人自不量力想以身试探,王府的侍卫不会手下留情的。

廖管家说完这话转身走了,四位美妾还待要说什么,王府侍卫不动声色地将她们围了起来,看这阵势她们哪还敢再闹,四个人靠在一起,惊恐地等待她们的命运。

梅香回到自己的屋子,看到胡嬷嬷一脸担忧地等着她,上前安慰道,嬷嬷,没事,我接了朝廷的圣旨就是给足了永嘉帝面子,执不执行那就是天高皇帝远,咱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不会让四个美妾进府的,我不会再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进王府了。

段玉红的事就是教训,王府是梅香和宝亲王的家,梅香不会再容忍别人来染指。

第二百四十二章 盘五妹回谷廖管家把整个荣升客栈都包了下来,命掌柜暂时挂牌歇业,派了侍卫看守,永嘉帝赏赐的四位美妾被安置在客栈二楼,并禁止跨出客栈一步。

四位美妾尝试过收买客栈里的人和王府的侍卫,没有一个人敢收她们的钱财。

坐立不安的日子太难熬,竟有一位美妾暗中勾引客栈的伙计企图私奔,幸好被王府的侍卫抓住了。

梅香拿着剪刀修剪花枝,她在府里闲着无事的时候也学着人家侍花弄草,据说可以陶冶性情来着。

王妃,廖管家求见,有丫环过来禀报。

请他进来。

梅香把剪刀递给明月,吩咐下面的人把地上的枯败残枝清扫干净,旁边有丫环端了水盆过来,梅香净了手进了屋。

廖管家这趟过来跟梅香回报那四位美妾的近况,梅香听完他的话沉思了一会说道,她们在客栈住了还不到一个月,就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看来不能留她们在城里了,找个稳妥的地方把她们关起来算了。

王妃,锦州府南有一座净心庵,听说那里的师傅管得甚严又颇有些手段,府城里很多大户人家的女眷犯了事都会被送到那里去静养,只要给庵里捐些香火钱,她们会把事情都处理好,以后也不需要派人过去打理。

送去尼姑庵么?这样也好,梅香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之前有消息说京城前几个月爆发瘟疫,四位美妾从京城过来。

应该先派郎中给她们检查一下,发现症状不对才送到净心庵去修养。

然后过两个月,那个企图私奔的美妾病逝,剩下三人明誓落发修行。

愿以此身为皇上和王爷祈福,我和王爷念她们心诚便同意了。

毕竟是圣旨赏赐的美妾,要处置也得有个好听的说法。

既给了京城那边面子,也是个警告,同时也不能让外人说宝亲王跋扈罔顾圣心。

四位美妾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梅香坐在桌边展开笔墨写信给宝亲王,把最近发生锦州府里发生的事告诉他,然后再聊几句家常,就像老朋友聊天那样。

写了满满五页纸。

梅香才放下笔,把信折起来放到信封里封好,交给明月,让廖管家送去军营给王爷。

明月接过信应了是,又说道。

王妃,刚才奴婢在针线房遇到翠竹,她说盘姑娘最近好像在收拾东西,看样子似乎准备离开王府。

梅香把毛笔洗好放入竹制的笔筒里,擦了擦手说道,是么,她在咱们这住了好几个月了,是该想家想雾峡谷了。

梅香托盘五妹给军营那边弄些备用的常用药草和药丸,她陆续做了三批出来。

与梅香想要的量还差不少,不过,这事靠她一个人也完不成,目前只能有多少算多少了,梅香打算抽空跟王爷一起亲自去趟雾峡谷,把这事拜托给钱老神医。

过了晌午。

盘五妹果然来找梅香辞行。

王妃,我离谷多日该回去了,师傅他老人家已经采药回谷,我得回去照顾他。

您让我准备的药草和药丸一时难以齐备,待我回谷后禀告师傅,发动谷中师兄弟一起,速度便可提上来,您看这样可好?挺好的,你想得很周到,为了这个事儿我本也打算跟王爷去谷里一趟,面见钱老神医请他老人家拿个主意,梅香挥手让明月取来一个首饰匣,这几个月你一个人操弄这些辛苦了,没什么好东西可送你,就挑了几样子小姑娘们时兴的首饰,都在这匣子里了,你拿去玩吧。

王妃不必客气,五妹微末技艺能被王妃看中已是福分,可不敢再要什么首饰。

嗳,这里面的首饰并不是太贵重的东西,就是适合你现在这个年纪,你今年已有十五岁,家里快要给你说婆家了吧,女孩子家打扮一下会更出色。

我知道你在雾峡谷中朴素惯了,可你总不会一辈子都呆在谷里吧,这些东西你就当个玩意,高兴的时候就给自己装扮起来,姑娘家爱美一些会更招人疼。

盘五妹脸色微红,旋即郑重地道,王妃,五妹起过誓一生不放弃医术,我。

不会嫁人的。

梅香皱眉,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当年你入谷时才八岁,那么小年纪起的誓做不得数的,再说嫁了人也并未就要放弃医术,媳妇学医通情达理的人家不会怪罪的。

盘五妹低头瞧着脚尖,过了一会抬起头来,大方地道,王妃说的是,长者赐不可辞,五妹谢王妃赏赐。

梅香微微一笑,又问盘五妹行李收拾好了么,要不要人帮着收拾,打算哪日走,王府里好备马车送她。

我没有多少行李,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若是王府的马车方便,我想明日一早就走。

行,马车没问题,你还有什么需要,不必客气尽管说,也可以跟翠竹说,她知道该怎么做。

梅香又跟盘五妹聊了一会,盘五妹便告辞回去整理行李了。

梅香唤了明月来取了库房的钥匙,两人来到库房挑选给钱老神医的礼物。

药材就不用了,钱老那里肯定比宝亲王府库房里的多,其他的么,钱老好酒,几坛陈酿可以拿上,再来一块方砚好了,梅香左右瞧了瞧,好像就这么点东西可以拿,给不爱钱财的神医挑礼很伤脑筋啊。

明月把梅香挑中的东西登册销账,让库房的婆子把东西整理好,然后送去了马房直接放到了马车上。

梅香看了看院子中几近凋零的花草,又跟明月说道,我瞧着盘五妹好像挺喜欢花儿,她院子里头那几丛都是她自己打理的,我看她是真地不喜欢那些首饰,不如把那些花送她好了,跟花匠说一声,让她们把竹林那边院子里的花移到盆里,弄结实些不要路上颠坏了。

明月一一应了是,说道,我瞧着她那里花不少,这样一来一辆马车恐怕装不下。

那就多派几辆,总归咱们府里不缺马车,我这几日又不出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圣旨到秋高气爽,梅香练完剑出了一身汗,热水已经备好,简单擦洗一番出来后神清气爽。

今天太阳不错,梅香拿起针线篓,准备到廊下边晒太阳边做针线。

话说梅香只给宝亲王一个人做衣裳,她自己穿的则是出自明月宝珠之手。

这些年下来,她的针线活已经不错了,虽然说不上多灵巧,勉强可以达到整齐精致。

梅香刚起了一个头,宝珠急急忙忙从外面跑来过来,宝珠性子一向比明月还要沉稳,她这番异常引得院子里的人纷纷侧头向她看来。

王妃。

宝珠一脸急色,梅香放下针线进了屋。

王妃,廖管家刚收到京城那边发来的消息,又有圣旨来了,这一次好像是皇上要宣您进京。

李家把我当傻瓜么,皇上宣我进京我就会进京?圣旨的具体内容我们不知道,京城那边只打听到好像并不简单,李家既然想骗您进京不可能只凭皇上几句话的,廖管家的意思是让您尽快拿个主意,京城肯定是不能去的,但得想个好借口。

怎么圣旨已经快到了?是的,最多再过两三天就会到了,李家好像是故意的,圣旨的事情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是前几天皇上对摄政王不满,言语间冲动露了出来,咱们京里的探子才知道有圣旨这回事。

李家今年动作频繁,最先是科举,之后是赏赐财物和美妾给各地王侯,现在又是弄个进京的密旨。

之前朝廷给宝亲王赏赐财宝和四个美妾,后来得到消息齐王姬睿和冯绍远那边也都收到了赏赐,每个人都有四个美妾。

听说齐王当晚就收了房,冯绍远好像将她们像上宾一样供了起来,只有宝亲王这边的四个美妾日子过得不好。

话又说回来,齐王至今没有娶正妻,冯绍远的妻子冯夫人却在京城里做人质。

只有宝亲王一直同梅香在一起。

梅香沉默了一会,跟宝珠说道。

借口也不用多想了,就说我病重好了,仔细准备一下,找郎中来写几张方子,汤药什么的熬起来。

圣旨来的时候我也不去接了,就在床上病着,你跟廖管家说一声,给下面的人通个气。

这次朝廷派来的传旨太监姓花。

据说是永嘉帝身边的近侍,很得他的信任。

在梅香得到消息后两天,花公公在侍卫的保护下到了锦州府。

得知宝亲王在军营里不能赶回来。

宝亲王妃缠绵病榻无法起床接旨,花公公先是一脸惊讶随后变成了担忧,一点都没有气愤和怀疑的感觉。

花公公看着代表王府接待他的管家问道,。

廖管家是吧?廖管家不卑不吭地拱了拱手,正是在下。

杂家在京城就听说过廖管家的大名。

您是朝廷封过的将军,重情重义视名利与粪土,为报宝亲王知遇之恩甘愿为奴侍奉左右,杂家真是敬佩之至。

廖管家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公公过奖了。

廖管家谦虚了。

花公公脸上笑容一收又换成了担忧。

没想到王妃病倒了,在京里就听说宝亲王妃身体不好。

不知可否允许杂家看望王妃,还有这圣旨最好还是能在王妃跟前宣读,毕竟是皇命么,杂家体谅王妃不能离榻,愿意到王妃榻前宣读圣旨。

这个。

廖管家看了花公公一眼,请公公稍待,待我先去禀告王妃,请王妃示下。

好,廖管家尽管去,杂家在此等候便是,花公公脸上带笑不见一丝不耐烦。

廖管家匆匆离去,过了片刻折了回来,公公请随我来,王妃正好刚醒过来,听说公公来了很是意外,王妃本想出来见公公,但她病得实在太厉害根本无法下床,我跟王妃说了公公的意思,再三劝解才拦住了王妃。

廖管家一脸歉意地在前面解说,花公公十分理解地跟在后面,不时恩恩地附和。

梅香躺在榻上,床帐低垂,再加两排屏风遮挡,外面的人完全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花公公一进院子便闻到阵阵药香,他目光在一扫,便发现花丛里有两个丫环似乎在埋药渣。

廖管家若无其事地带着花公公来到屋门口,守在外面的丫环通禀后,廖管家带着花公公进了屋。

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花公公忍不住皱了皱眉,屏风之后有人影晃动,似乎是丫环把床上的人扶了起来。

花公公。

咳咳。

梅香才说了几个字就咳了起来。

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花公公心中不禁暗忖,难道宝亲王妃真的病了?听这动静似乎病得很重,看来传闻中说的宝亲王妃体弱是真的了。

见梅香咳个不停,花公公体贴地说道,王妃请保重,您不用起来了,杂家这就宣读圣旨。

咳咳咳。

这不好。

圣旨。

咳咳。

不敬。

咳咳咳皇上宅心仁厚,若晓得王妃病成这般定然不忍心让您再劳累,您不用担心,皇上那里自有杂家分说,您躺着听就是了。

花公公展开圣旨宣读起来,屏风后持续不断传出咳嗽声,须臾,圣旨宣读完毕,花公公把圣旨收起来交给了旁边的廖管家。

花公公目光闪了闪,甩了甩袖子准备告辞,宝亲王妃,您今日身体微恙,杂家就不叨扰您休养了,杂家会在锦州府暂住一段日子,圣旨上皇上交代的事您考虑一下,过几日杂家再来看望您。

咳咳。

廖管家。

住处。

咳咳。

梅香边咳边道,她这句话虽未说完整,但屋内众人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花公公赶忙说道,王妃不用挂怀,您有病在身,王爷又忙军事,不用为杂家操心,来王府之前咱家已派人去安排住处了,说起来这还是杂家第一次来西南,正好趁这机会在附近走一走,看看西南大好风光,回京后也好跟皇上讲一讲,宝亲王替朝廷将西南治理的如何。

第二百四十四章 花公公宝亲王府正厅,梅香正在同廖管家商量事情。

这个花公公不是个简单的人,他到底是李家的人还是卫家的人?梅香皱眉问道。

京里的密报上没有提到这一点,只知道他是从五年前开始跟在永嘉帝身边伺候,很得永嘉帝的信任,李家的人似乎也没找过他的麻烦,看样子他在宫里很吃得开,廖管家说道。

真是厉害能同时得到卫李两家的信任,说不定他并不是卫李两家任何一方的人。

这几天他都去过了什么地方?第一天他去周子湖游玩了一日,第二天去了青霄山游玩,第三日去了大林寺烧香,第四日在客栈休息了一日,昨夜进了醉芙楼至今未出。

他在醉芙楼点了三位姑娘弹琴跳舞陪他喝酒。

梅香诧异,醉芙楼,太监也逛青楼?他倒是好雅兴。

他真是太监么,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我们派去的摊子暂时无法确认这一点。

对了,我那天瞧他步伐稳健似乎是练过功夫的。

王妃看得准,这位花公公的确是有些身手,听说在宫里还曾救过皇上,也正是因此才被永嘉帝破格提拔为近侍。

我总觉得他来传旨是另有目的,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永嘉帝圣旨上宣梅香在年前进宫,其借口是小李皇后过年要宴请王侯宗亲内眷,皇后没有见过宝亲王妃但一直都惦念着她,想借这个机会见一见,叙一叙骨肉亲情。

圣旨上写道因宝亲王军务繁忙,故而宝亲王妃一人上京便可。

本来梅香装病想把上京这事直接推掉,但是圣旨上只要求她在过年前到京城即可,如此一来,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那她就得装三个月的病了。

最令梅香头疼的是那位花公公并不急于回京复命。

据他自己说,他离京的时候永嘉帝就嘱咐过他不用急着赶回来。

跟随宝亲王妃一起回京也可以。

梅香心中暗忖,难道这姓花的太监真打算在锦州府呆三个月?这可不行,她可不想在床上连躺三个月,而且三个月时间太长了,谁知道姓花的能搞出什么事来。

这样的话。

只能先观察一段日子,看看这姓花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是他真想在锦州府呆三个月,那就使点手段把他逼走。

醉芙楼的某间屋子里。

幽幽暗香浮动,三位美女并排躺在床上睡得死沉死沉,屏风后面花公公正在同一个龟公模样的男子小声交谈。

怎么样。

找到段玉红了吗?回公公,属下等把可能的地方都找过了也没找到她,连同锦州府负责协助她的人也一同消失了。

一点线索都没留下么?没有,只打听到段玉红曾在宝亲王府住过一段日子,后来她自己离开了。

在之后就一点消息也没了。

花公公沉吟了一会道,看来段玉红多半是暴露后被宝亲王府的人除掉了,没想到她这么不中用这么短时间就露馅了。

对了,有没有查清宝亲王妃是真病还是假病?花公公又问道。

宝亲王妃极少出门也不太参加宴会,她的消息极难打听。

不过就在前几个月段玉红还在王府住着的时候,宝亲王府忽然把全城的郎中都请进了府里。

后来听说是王妃的嬷嬷生了重病,众医都没看出门道只猜测多半是中了毒,段玉红就是在那之后失踪的。

王妃的嬷嬷生病?可是她的奶嬷嬷胡氏?正是,似乎是雾峡谷的人出手救了她,不过不是钱老神医。

雾峡谷?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钱老神医住的地方?是,钱老神医七年前随同宝亲王夫妻来此,之后便定居在雾峡谷,谷中有门人数十。

听说雾峡谷的医术神乎其神,但属下没有亲眼见过不知是否属实,钱老神医近年来极少出谷,基本已经不再亲自医治病人,最多也只是派弟子代替他出诊。

胡氏的病很可能是段玉红下的手,不过她为何不直接给宝亲王妃下毒,给一个嬷嬷下毒能有什么用,还把自己给暴露了。

公公,这段玉红本来不过一介内宅妇人,哪能比得过公公睿智,上头派她来接近宝亲王妃本就不明智,还不如派咱们自己训练过的人,药用段玉红配的就是了。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我这次来西南一定要摸清宝亲王的底,他在西南增扩军营,要想办法拿到军营的设计图纸和计划。

公公,上头这是准备发兵攻打西南?花公公眼色不善地看着龟公,你问这么多作甚么,不该你知道的不要问。

龟公脸色一变忙低头请罪,属下逾越了。

花公公移开眼,军营那边你有什么法子么?这个。

军营里人多安插人进去不难,问题是怎么接近宝亲王,军营图纸这么重要的东西只可能在宝亲王自个手里,只有他的亲信才有可能接触到,一般人恐怕连宝亲王住的地方都接近不了。

杂家也知道这个事情有些为难你,不过这是上头交代下来的差事,若是办砸了或办不到,杂家京城回不了,你一家老小恐怕日子也不会好过,对了,听说你跟醉芙楼里的红牌有个儿子,是瞒着老鸨生下来的,还养在楼外边儿,怎么着你是不是指望他出人头地啊。

龟公心里有些着急,公公,不是属下不肯做,实在是没有办法,宝亲王堂堂一个王爷,他身边哪是好安插人手的,还有那个军营的图纸和计划,我一个从小在花楼长大的龟公连个大字都不识,属下真的是想不出办法来。

哼,军营里头全是一窝子男人,你这花楼里养的全是一窝子女人,你就真想不出点法子?你这龟公白当了吧!公公,话不是这么说的,军营里当官的可是不允许嫖.妓的,若是被抓了要开除军籍的,宝亲王手下的人没有一个来过我们楼里,我就是想叫姑娘们勾引他们也没辙啊。

第二百四十五章 孩子气瑶族聚居地。

盘家二嫂正在院里收拾晾好的衣服,盘六妹提着竹篮推开院门。

六妹回来了。

二嫂,我摘了些青菜回来,路上遇到四婶子,她给了我六个鹅蛋,晚上咱们捞青菜蛋饼吃吧?好,你把东西放厨房里,呆会娘起来我跟她说,早饭在锅里了,你一个人先盛出来吃吧。

盘六妹嗳了一声,自己动手从锅里起了一块枣糕,就着一旁的清粥三两口就吃完了。

她每天一早就要去蜡染作坊,是全家出门最早的人,所以每天的早饭她都是一个人提前吃。

盘六妹收拾了碗筷,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出门,盘家二嫂抱着一堆衣服叫住了她。

六妹,这些是周校尉的衣裳,都洗干净晾好了,正好你顺路给他送过去,我就不专门过去了。

哦,好。

盘六妹接过衣服满满抱了一怀,她不得不用下巴抵着衣服才能看到前面的路。

衣服上有阳光的味道,盘六妹把脸埋在衣服上嗅了嗅,微微皱眉,料子好粗糙啊,又沉又硬,这就是军人的衣服了。

盘六妹伸手摸了摸怀里的衣服心中暗忖,听说周校尉是宝亲王和王妃的养子,身份尊贵,居然也跟普通士兵一样穿普通的军装,一点也不像城里那些娇生惯养的少爷。

周校尉以前在王府里多半也是锦衣玉食,现在只能吃粗茶淡饭穿麻棉布衣,还没有怨言。

真是令人敬佩,难怪爹爹经常夸赞他少年有为。

来到周怀恩住的地方,盘六妹发现院门虚掩着便在外面唤了一声,等了一会里面还是没有人应她便推开门自行进了院子。

六妹探头四下张望。

果然没有人在,可是她得去作坊开工,不能在这里一直等着。

六妹来到屋门前推了推门。

屋门一下就推开了。

六妹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进屋子,但是。

她眼珠转了一圈,轻手轻脚进了屋,放下衣裳好奇地把屋子各处打量了一番。

外面传来脚步声,六妹动作敏捷地从屋子里溜出来,与刚进院子的周怀恩遇了个正着。

周怀恩刚出去打水回来,身上只穿着内衫。

他刚才练功完毕出了一身汗,准备打水擦洗一下。

周怀恩看着盘六妹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女孩显然刚从他屋里出来,虽然里面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是感觉很没礼数。

盘六妹脸色微红。

她感觉到周怀恩似乎有些不悦,连忙解释道,我把周校尉的衣裳拿过来,刚放在屋里了。

周怀恩点了点头,恩,多谢,他把水盆放在石桌上,拿起一旁的布斤,手指解了一粒扣子。

察觉盘六妹还没走,便疑惑地回头看向她,还有事吗?啊,盘六妹吓了一跳,对不起,我该去作坊了。

盘六妹低着头溜出了院子。

她小跑出一段路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望着周怀恩的院子偷偷笑了一会,然后一蹦一跳地往作坊去了。

下午放工回家,盘六妹远远地就看到自家院门口围了好多人,她紧跑两步往前去,四婶子正好回头瞧见她,笑着喊道,六妹,你回来啦,赶快回家去,你五姐回来了,带了好多东西呢。

盘六妹眼睛一亮,人还没进屋,就喊上了,五姐,五姐,五姐呢。

盘家二嫂正在外间煮茶,笑着指指里间,在里头,正跟阿妈说话呢。

五姐,五姐。

盘五妹听着喊声望向门口,只见盘六妹风风火火般冲了进来,一头扎进她怀里,盘五妹身子不稳,两姐妹一头歪倒在床上,首领夫人在一旁看得呵呵笑了起来。

周怀恩一直在跟瑶人首领商量最后一批与齐王买卖的事情,待他们安排好事情回来已经入夜了,因着错过了饭时,瑶人首领请周怀恩到他家里一起用饭,想到瑶人做事一向豪爽也更喜欢结交更豪爽的人,周怀恩便没有推辞,跟着瑶人首领回了家。

盘家二嫂在院子里扫地,瞧见首领回来喊道,阿爹回来了,还没用饭吧,锅里热着饭菜,我现在就给您拿过来?老二家的,周校尉来了,把酒拿出来,再添几个菜。

盘家二嫂应了声,放下扫帚进厨房忙活去了。

盘老爹不用这么麻烦,我跟您随便吃一点就行了,周怀恩说道。

没事,是老汉我想喝几盅,平时家里人管着不让多喝,正好今儿借你的光解解馋,首领哈哈笑着说。

首领夫人挑了门帘从屋子里出来,他爹回来了,周校尉也过来了,快请屋里坐。

周怀恩跟着首领进了屋,两人入座说起了话。

有人端着盘子挑帘进屋,周怀恩不经意瞥了一眼便愣住了。

盘五妹把酒壶和下酒菜放到桌上,阿爹,这是娘晒得小鱼干,您和客人先吃着,二嫂那边很快就好了。

五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首领这才发现进来的人居然是自家五闺女。

我今儿才回来,今年过年我得陪师父在谷里过,故而他老人家让我提前回家里来看看,省得爹娘惦记,盘五妹说道。

周怀恩看着眼前的女子,不觉喃喃出声,。

盘五姑娘。

盘五妹一直垂着头并不知道屋子里的客人是周怀恩,这会听了他说话诧异地抬头看去,眼前的少年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宝亲王少爷,盘五妹也先是一愣,随即垂下了头嘴角微微翘起。

瑶人首领看看自家女儿又看看周怀恩,周校尉,这是小女,她一直在雾峡谷跟随钱老神医学习医术。

阿爹,女儿同周公子在宝亲王府见过。

哦?原来你们认识,那可真是巧了,五妹,你什么时候去宝亲王府了?前几个月,师父进山采药,我代师父去王府看诊,盘五妹看了还在发呆的周怀恩一眼,脸上微微羞红,阿爹,周公子,你们先吃着,我去厨房看看。

盘五妹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周怀恩收回目光低下头,他觉得脸颊有些发热,却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瑶人首领若有呻吟地看着周怀恩,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周校尉,来吃菜,尝尝这小鱼干,这是用山上泉水里捕捉的鱼做的,一年也就只得一点,外面可吃不到。

瑶人首领拿起筷子让菜。

听盘老爹这么说,那我可真得尝一尝,周怀恩脸上神情恢复如初,拿起筷子尝了尝鱼干,又拿起一旁的酒壶为瑶人首领斟酒,两人把酒言欢起来。

厨房里陆续有菜出锅,盘五妹借口帮着收拾锅灶不肯再去送菜,盘家二嫂只好唤盘六妹去送菜。

盘六妹看着盘子里的腊肉,偷偷伸手拿了一块塞到嘴里,不巧被正在刷锅的盘五妹看到。

盘五妹点了点盘六妹的额头,小声笑道,馋嘴的丫头,这可是给客人吃的,你若想吃明日让二嫂再炒就是了。

盘六妹嘿嘿狡辩道,嘿,不是嘴馋,就是瞧见了忍不住偷一块,这是乐趣乐趣。

好了,不管你是乐趣还是嘴馋,把嘴角的油光擦干净了再进去,不然被爹看到就知道你又偷吃了。

盘六妹连忙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五姐帮我看看,还有没?盘五妹笑着瞧了瞧,没了,快进去吧,菜都要凉了。

盘六妹端着菜进了屋,周怀恩发现进来的人不是盘五妹心里有些失望。

盘六妹放下菜,拿起桌上的酒壶,阿爹,周校尉,我给你们斟酒。

瑶人首领满意地呵呵大笑,好好,六妹最勤快了。

周怀恩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这个盘六妹不如盘五妹知礼啊,未嫁女子给外男斟酒像什么样子,一母同胞的姐妹也有区别。

盘六妹歪头看了看周怀恩,周校尉,你不喜欢吃莴笋么?周怀恩脸上表情一僵,他从小就不喜欢吃莴笋,确切的说是他有些挑食,王府里的厨娘都晓得这一点,她们给周怀恩备菜的时候都会避开莴笋,这事后来被王妃发现了,不过王妃说不想便不吃,多吃点其他蔬菜就是了,所以周怀恩挑食的毛病一直就没有改。

看了周怀恩的表情便知自己猜对了,盘六妹笑嘻嘻说道,不喜欢吃莴笋的话,厨房里还有一点芹菜,给您做一盘芹菜炒肉吧,总要吃点蔬菜才好。

不,不用了,周怀恩一脸尴尬,挑食这种事太小孩子气了,被人知道了总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地,吃饭就要吃得开心,不要勉强自己吃不想吃的东西,盘六妹的语气颇有些认真。

周怀恩脸色更红了,只觉得自己被小看了,硬着头皮青着脸夹了一筷子莴笋,不是,我不挑食。

周怀恩秉着呼吸连嚼都没嚼就把莴笋吞下了肚。

瑶人首领在一旁憋着笑,心中暗道,看来这位周校尉虽然做事沉稳但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盘六妹瞧着周怀恩的脸色心中诧异,她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来我往盘家二嫂和盘五妹正在收拾厨房,盘六妹见两人忙活着便没打扰,自个从篮子里挑了一把芹菜快手快脚地择干净,又摸了两个鸡蛋出来,就着炉子里还没熄灭的火炒了一盘芹菜叶炒鸡蛋和一盘芹菜炒腊肉。

盘五妹抱着洗完的碗筷进厨房,看到盘六妹手里端着两盘子菜,诧异道,咦,这是你刚炒出来的?阿妈不是说菜够了吗?没啦,阿爹今天饿得很,菜吃得快,我瞧着都快空盘了,就随便炒了两个,哎呀五姐,先不跟你说了,我把菜送进去先。

盘六妹飞快地进屋放下两盘子菜又飞快地跑了出来,连跟里面两个人打声招呼都忘了。

盘五妹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盘六妹站在院子里头发呆,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担忧地道,六妹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姐姐给你看看。

盘五妹说着握住盘六妹的手腕,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过了一会才放下,说道,你最近是不是休息得少了?盘六妹眼睛眨了眨,快年底了作坊那边活比较多,过年前是出售旺季,现在就得把货备下,这个月接到的订单也多,还要研究新花样,这几天晚上睡得是有些晚了。

你有点虚火上升,明日我熬点汤药给你喝,早点休息吧,你一个小孩子家不要因为作坊的事太劳累了,家里现在又不缺这点钱,你现在是正长身体的年纪。

要吃好喝好睡好才行。

盘五妹絮絮叨叨嘱咐了一通,两姐妹手牵着手去打水洗漱。

周怀恩同瑶人首领酒过三巡才结束,盘家两姐妹已经休息了,进来收拾东西的人是盘家二嫂。

周怀恩略微失望的告辞了。

瑶人首领在门口送走周怀恩,他望着周怀恩的背影看了一会才关上院门,回正屋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女儿住的屋子。

脸上表情有些讳莫如深。

过了两日,最后一笔与齐王交易的货物都准备妥当了,明日周怀恩就会带人押着这些货物前往交易地点。

虽然不是第一次押送货物,周怀恩心里仍然会紧张地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在床上折腾了一会,愈发觉得烦躁,他索性爬了起来。

轻掩门扉。

周怀恩抬头看了看头顶那轮明月,今天好像是十五,月亮又圆又亮。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乡间的小道,周怀恩一路散步走上了山。

时值深秋,山间虫鸣稀稀疏疏。

西南山区的冬天来得晚,山上的草木还有绿色,微风吹过还有暗香浮动。

周怀恩踏着月色往山上走,半山腰处有一处泉眼,出水甘甜无比,附近的瑶人都喜欢在此处取水吃用。

盘五妹看了看已经装满的竹篓,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放下铲子到泉边洗了手。

今天采这些就差不多了,应该够用几个月了。

盘五妹背上竹篓准备回家。

啪咔一声轻响,盘五妹机警地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手悄悄摸向竹篓里的铲子。

周怀恩从树后走了出来,。

五姑娘,没想到这么晚会在这里遇到你。

周公子?盘五妹愣了一下,你怎么会来这里?明天你一早就要出发。

怎么不早点休息?周怀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出来要让姑娘见笑了,我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五姑娘怎么这么晚了也没休息?盘五妹指了指背后的竹篓,我来采月见花,月见花只在每月十五月圆之时开放,这时候采下来药效最强。

你懂得真多,要不要我帮你采?周怀恩一脸希冀地问道。

不用了,我已经采好了,盘五妹把背后的竹篓拿下来给周怀恩看。

那你是准备回去了么,我帮你拿竹篓,一起回去吧,周怀恩不由分说地把竹篓从盘五妹手里拿过来。

盘五妹想要伸手阻止,却见周怀恩已经笑嘻嘻地把竹篓背上了,只得行礼道谢,那就谢谢周公子了。

周怀恩跟在盘五妹身侧,两人并肩往山下走,五姑娘,你别公子公子的叫我了,我听着怪别扭的,你叫我名字吧。

盘五妹摇头拒绝道,这可使不得,你是王府的少爷,再说这与礼也不合,我不能直接称呼你的名讳。

周怀恩没有再坚持,而是问道,说起来,我总觉得五姑娘跟其他瑶族女子不同,是因为你幼年就去了雾峡谷的原因么?是么你也这么觉得,阿妈也这么说过我,大概是因为我跟着嫂子们学了很多汉人的东西吧。

嫂子们?我有几位师兄是携带家眷入谷的,小时候多亏几位嫂子照顾我,也是她们教我识字,汉人的礼节也是跟她们学的,几位嫂子带到谷里的诗书我也很喜欢。

月色下,少年和少女轻声交谈,并肩而行的身影渐行渐远。

盘六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晚饭汤喝地太多又想去方便了,她无奈地翻身下床,眯着眼睛摸出了屋。

夜风吹过,盘六妹不禁打了个抖,深秋的夜里还真是冷啊,睡意都被冷风吹走了。

盘六妹清醒了一些,远处似乎传来说话声,仔细辨认却又听不清楚,忽然院门轻声响了一下,盘六妹吓了一跳下意识藏到了院子里的磨盘后。

院门被推开一条缝,盘五妹站在门口跟周怀恩道别,周怀恩恋恋不舍地把竹篓还给盘五妹,站在门外看着她进去后又锁上了门才离开。

盘六妹看清是自家姐姐,拍着胸口站起来,小声道,姐姐,你又出去采药了,这么晚一个人出去很不安全,下次我陪你一起吧?六妹?吓死人了你这个丫头,盘五妹也被忽然出现的盘六妹吓了一跳,你怎么穿这么少站在院子里,快点回屋睡觉,小心着凉。

盘六妹打了个哈欠,我晚饭汤喝多了。

起夜也要多穿点衣服才行,你这样子很容易伤风,快点进屋里去,盘五妹把盘六妹推进了屋子。

盘五妹把竹篓里的月见花整理好,回房准备睡觉。

躺在被窝里盘六妹扭头看向盘五妹问道,姐,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跟你在说话,你找了谁陪你去采药?盘五妹愣了一下,说道,没有人,我一个人去的山上,你听错了,应该是风声吧。

是么,那以后还是我陪你去山上吧,我的箭术现在练得很好了,可以保护姐姐,盘六妹歪着头说道。

盘五妹笑着拍了拍盘六妹的额头,回身上了自己床,好吧,我下次去的时候叫你,现在快点睡觉,时辰可不早了,你明天还得去作坊呢。

盘五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了,盘六妹望着房顶眨了眨眼,心中暗忖,刚才的确有人在院门口跟姐姐说话,听声音好像是那位周校尉,姐姐为什么要说谎呢?还有姐姐什么时候跟周校尉这么熟悉了?。

锦州府宝亲王府。

梅香正坐在桌前给宝亲王写信,宝亲王其实从上个月就不在西南大营了,他现在江南一带督促长江沿岸各兵营的建设。

当然宝亲王不在西南大营的事情乃是机密,尤其是花公公还在锦州府的这段日子,决不能泄露让外人知晓。

明月推门进来,王妃,柳叶将军派人送了书信来,来人说是军营那边最近出了些事情。

明月把信递给梅香,梅香先验看了信封上的蜡封,然后才取出信看了起来。

过了片刻,梅香看完了信,她支着下巴靠在桌子上沉思。

柳叶信上说军营最近发生的事有些奇怪,有士兵嫖.妓被抓但事情不知为何牵连到了几位校尉,有人威胁几位校尉,幸好其中一位还算聪明,把事情告知了上峰,柳叶才知道出了这样一档子事。

本来士兵嫖.妓在军营中是屡见不鲜的,只要不捅到上峰那里,一般大家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那这次那几个士兵明显是被人设计了,在威胁下那些士兵帮着对方陷害了几位校尉,那几位校尉大部分其实是被冤枉的,但对方却硬是弄到了把柄来要挟这几位校尉。

柳叶怀疑对方其实另有目的,对方费了这番功夫设计陷害却没有开口要钱,那几个士兵被要求陷害几位校尉,而对方要求那几位校尉做什么无法清楚了,因为在对方提出要求之前这事就被捅破了。

根据那几个嫖.妓的士兵的说法,那几个设计的女子是醉芙楼的姐儿,要挟他们的人却不认得,总的来说对方是醉芙楼的人的可能性最大。

醉芙楼啊,最近好像经常听到这个名字呢,梅香心中一动,这不就是花公公去的那个花楼么。

几番思索,梅香便把事情猜测了大半,原来花公公此来是冲着南方的军营来的,那张所谓宣她入京的圣旨只是花公公呆在锦州府的借口么,难怪内容那么奇怪。

朝廷今年动作频频,李家按耐不住了啊,不过就让他们这么乱蹦跶似乎不太好呢,李家似乎有点小看宝亲王和梅香呢,是不是该让京城那么也来点动作,让李家也反犯愁。

第二百四十七章 设计(上)又是一日清晨,梅香练功完毕去了书房,这里本来是宝亲王处理公务的地方,自从他去了江南,就改成了梅香在这里处理公务。

梅香打开书桌上的匣子,取出里的一封信又看了一遍,这是昨夜收到的宝亲王回信,他们夫妻之间往来信件频繁,几乎一两天就要来回一封,可是累苦了王府养的飞鹰。

梅香在桌上展开一张纸,提笔写下今日需要做的事,准备一项项完成,第一件事便是找廖管家了解花公公的最新动向。

廖管家按着时辰过来了,这段日子他一早一晚都要来书房向梅香禀报事情。

花公公最近每日都出城游山玩水,锦州府附近的几个景色不错的地方他基本都游览遍了。

是么,想来他在外面遇到了不少锦州府的名流吧,那些人就是喜欢去那些地方吟风弄月,不过现在天渐渐冷了,出游的人还多么?王妃料想的没错,花公公的确在那些地方认识了一些本地的名流,天冷了登山的人少了很多,但游湖的人反而更多了,花公公昨日还上了粮商周家的船。

周家请他上去的?是周家的六公子,周老爷平妻所生之子。

哼,果然是商贾之家,居然还有什么平妻,派人去警告周家,点名周家六公子,想抱太监的大腿,那他周家就不要在锦州府呆了,举家北上投靠朝廷好了。

正好借此杀鸡儆猴,免得本地的世家名流还真以为咱们跟朝廷关系好。

是,属下今日便派人过去传话给周老爷。

恩,花公公这几天还有去醉芙楼么?前日去过一次,昨日没有。

下次趁花公公在醉芙楼里的时候,让官差巡查醉芙楼,朝廷明文规定官员不得,太监属内官,花公公也是有品级的人物。

跑去可不应该,让他给永嘉帝丢丢脸。

关他个三天再放出来。

省得他把这里当成了自家地盘,以为咱们真不敢动他呢。

是,属下晓得了。

恩,怀恩那边有消息传来么?少爷那边的消息还是三天前的,尚未收到新消息。

按行程算,少爷现在应该还在去的路上。

这孩子第一次单独领兵执行任务,大概会很紧张吧。

少爷从小受王爷和王妃的教导,不论身处何种险境。

他都会化险为夷。

这是周怀恩的命运,他必须成长为王者,不论路上有什么困难。

他都必须自己学着克服。

梅香叹息了一声,还有其他事情么?属下无事了。

那你去忙吧,对了,差点忘了,派人去请应大人和应夫人过府来。

我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廖管家退了出去,明月挑帘进屋,她手里拿着一个卷轴,放到桌子上。

王妃,您看这是不是您要找的画。

梅香把卷轴打开。

仔细端详了半天,没错,就是这幅画,我让你给应夫人准备的东西弄好了吗?都准备好了,明月应道,奴婢去拿进来。

梅香把画放在桌上,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写完后又把纸折了起来塞进了画轴里。

明月一手提着一个食盒,一手拿着一块油布进了屋。

梅香用油布把画包了起来,明月打开食盒,又把食盒里的横隔拿下来,梅香把画放进了食盒底部,恩,不错,大小合适,明月把横隔放回去,乍一看食盒就像空的一样。

行了,就这样,放几样点心进去,呆会应夫人来的时候你亲自把这食盒交给她的贴身丫环,记得要提醒它一定要看食盒最下面。

奴婢晓得了,明月应声提了食盒出去。

梅香提笔开始给宝亲王写回信,信才写了个开头,外面便有人传话应三和徐晓月到了。

应三和徐晓月进了书房,明月沏了热茶放在一旁,然后所有的丫环都退了出去,明月一个人守在书房门口。

梅香亲自倒了茶放到应三和徐晓月面前,徐晓月面色红润目光有神,脸上还隐约带着笑意,想来他们夫妻婚后生活很不错。

梅香揶揄地看了徐晓月一眼,打趣说道,你们新婚没多久就要你家相公忙公事,你不会怪王爷和我抢了你的人吧?应三被这话弄了大脸红,举着茶杯遮着脸。

徐晓月嗔了梅香一眼,以后日子长着呢,我们可不急在一时,倒是你,王爷不在身边夜里你没偷着哭吧?应三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家夫人,以前虽然知道梅香和徐晓月谈得来,但怎么也没想到两人之间说话这般大胆。

这个。

这个。

好像有点。

梅香好笑地点了点徐晓月的额头,也就是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了,你可别吓着你家相公,瞧他脸色都变了。

徐晓月看了应三一眼,果然发现应三脸上表情十分扭曲,不禁呵呵笑了起来,梅香这边也忍不住捂着嘴偷笑,应三顿时觉得又羞又燥如坐针毡一般。

梅香笑了一会,放下手脸色一正,好了,言归正传,今天找你们过来是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

徐晓月也敛去笑容,她看了看应三又看了看梅香,说道,你们商量政事,我去院子里走走。

以前应三和梅香虽然也跟她说过不少事,但是徐晓月并未真正参与过政事谋划。

梅香拦下徐晓月,不用,这事跟你也有关,要做成这事还需要你帮忙才行。

徐晓月心中略微诧异,不过她没有再说什么,坐下来静听梅香说话。

你们都知道朝廷派那个花公公来传旨的事吧?梅香问道。

知道,皇上宣你年底进京参加什么狗屁宫筵,你可别说你打算去京城,那可是有去无回的事,徐晓月快言道。

京城我自然是不会去的,这天下只要有点心眼的人就该明白我根本不会去京城,就算去也绝不会是遵从皇命之类的。

其实我怀疑这件事另有隐情,那个花公公在锦州府呆着不走,我派人日夜监视着他,确实发现他有不少奇怪的举动。

第二百四十八章 设计(下)梅香把花公公逛花楼和军营的人被算计的事情说了,应三和徐晓月默默地听着。

就是这样,我怀疑醉芙楼的人可能是李家的残党,花公公此次来锦州府的目的并非是传圣旨而是跟西南军营有关,就目前形势来说,军营那边能让朝廷和李家动用心腹冒险盗取的恐怕就是江南布防图了。

王爷在江南一带增设兵营,动作不小,即便在谨慎也不能保证一点消息不泄露,李家肯定是得了消息了。

应三沉思了一会说道,增设兵营之事,我与王爷商议的时候就料到瞒不住,动作大牵涉面广,没有办法压下消息,王爷当初就想到了齐王和朝廷肯定会派人来打探军营布防,我记得王爷在做方案的同时还做出了一份假的布防图和计划。

没错,那套假方案就在我手上,我这次找你们过来就是想商量个法子,把这套假的送到花公公手上,梅香说道。

照你刚才所说,对方算计军营里的人是想从那边盗取这套方案,何不妨将计就计,从那几个被算计的人把方案假作盗出去,徐晓月说道。

本来若是军营那边事情没有闹开这样做还可以,但是现在已经不行了,因为事先不知情下面的人没有进行保密,如今军营里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事,花公公那边迟早也会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即便那几个被算计的人把这套方案拿出去,他未必还会信任他们,梅香解释道。

那倒也是。

屋子内静默了下来。

三人都在沉思,过了一会,梅香犹豫着说道,我呢有个主意。

不过这主意有点缺德,而且还需两位配合。

徐晓月讶然,缺德?你想了什么损招。

先说来听听,要是不太离谱我们两个就舍命陪君子,帮你这一回。

梅香正色道,好,你们听了可以不同意但不能生气,我也是没其他办法才想出了这个点子。

梅香把她的想法跟应三和徐晓月说了,她说完后徐晓月夫妻两人久久没有说话。

看应三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徐晓月的表情要好一些,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梅香实际上也觉得自己的主意有点馊,有些歉意地道,这个。

说实话是有点为难你们了。

若是有闲话传出来,对你们两个的名声会有影响。

应三没有说话,徐晓月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头说道,我倒觉得挺有趣的,反正又不是真的别人怎么说也影响不了,相公,徐晓月用手肘捅了捅应三,要不咱们就来试试。

耍着人玩嘛,很有意思。

应三瞪了徐晓月一眼,正色说道,这事想做也不是做不得,只是人选一定要挑好,不能泄露一点风声。

应三看着徐晓月轻声道,不能让爹娘知道。

徐晓月定定地望着应三,过了一会才郑重点头道,用我的丫环,不要用府里的,我身边的人知道轻重不会乱说话。

梅香看了看徐晓月又看了看应三,看来徐晓月夫妻跟应老爷和应夫人之间终归还是有隔阂的,不过看应三的态度应该是是站在徐晓月这一边的,对于夫妻来说能这样相濡以沫就够了。

这么说你们两位是同意这样做了?梅香确认道。

当然同意了,这么好玩的事情我一定要参一脚,徐晓月爽快地道。

梅香从桌上的匣子取出一份文卷,这就是那套假方案,今天就交给你们了,需不需要我这边派人协助?徐晓月从梅香手里接过文卷,跟应三对视了一眼说道,暂时应该不用,若是有需要再来找你要人。

好。

这个话题揭过,梅香与应三和徐晓月又聊起了其他事情。

今年朝廷动作频频,李家在想什么,莫非真打算先对付咱们?徐晓月问道,她对之前的政事还不是太了解,大多消息都是道听途说,心里对实际情况不免就有些担心。

应三咳了一声说道,如今天下分四家,这几年发展下来,数我们南方实力最强,钱粮兵马都不缺,就是因为这样反倒让王爷行事多有掣肘,生恐万一行事太过,令其他三家心生畏惧,导致他们联合起来对付咱们一家。

正是因此顾虑王爷和王妃在对待朝廷相关的事宜上要多方思量,这是为什么明知花公公有贼心却不能将他直接敢杀,还得费工夫弄这么个假方案出来混淆视听。

原来如此,难怪我总觉得。

徐晓月看向梅香,你对京城来的人似乎太好了点,一点霸气都没有,原来是怕自家太强被其他三家忌惮,怕他们联合起来对付南方。

霸气。

你以为一方霸主好当么?梅香叹息了一声反问道。

不过,我记得相公以前说过,那个守西北的将军似乎是中立的,能不能先把他争取过来?起码定个什么互不侵犯协约什么的?徐晓月问道。

你说冯绍远将军?梅香说道,他现在看似中立,实际上他心里怎么打算地谁也看不透,他的妻子儿女都在朝廷手里,看他行事虽然低调但是这几年其实也没少做事,他这几年在西北收了两个妾室,据说已经生了三个儿子了,朝廷手里用来牵制他的家眷其实已经不管用了,这以后他会怎么做谁也料不清楚。

呃。

这还真难办了。

其实我也觉得之前我们的做法有些太避让了,前几年大家相安无事还罢了,今年朝廷搞了不少花样,我们都接下来了,瞧李家这架势恐怕一时半会消停不了,梅香饮了一口茶,然后继续说道,我想着总不能就这样任李家折腾下去,他们给咱们找麻烦,咱们也不能让他们闲着,说起来京城那摊子烂事比咱们这里可有趣多了。

应三抬头望着梅香,王妃的意思是,想在京城放把火?是,李家把持朝政,宗亲和朝臣对他们不满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不敢反对李家是因为兵权掌握在李家手中,我们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从中挑拨一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给李家造成不小的麻烦,毕竟他们也不敢对朝臣们太过分不是。

还有李家内部的矛盾,对外人来说李家的当权者看似是摄政王李炎,但实际上真正掌握实权的人是李炎的父亲,李炎的父亲当年诈死在暗中谋划,李家当年宫变能事成他功不可没,李父费了这么多心思不会心甘情愿地把那个位子让给李炎,而李炎肯定也不情愿一直受他父亲操控。

还有,李家和卫家的争斗,虽然卫家处于劣势,但永嘉帝身上流着卫家的血统,再加上永嘉帝年纪渐长不愿再受李家挟制,小皇帝跟摄政王,卫家跟李家,咱们也可以在他们中间再添点油。

王妃说的这些我们都明白,您打算具体怎么做?应三问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李家派人来企图给王爷和我下毒,我也打算让京城那边的人在李家下点毒。

您打算给谁下毒?给谁下毒不重要,关键是要让李家的人自个察觉有人在他们家族内用毒。

王妃打算引起他们的怀疑,让他们互相猜忌?没错,想毒死李炎和李炎的父亲实在难以做到,李家其他人死了都是无伤大雅动摇不了李家,既然这样那不如把用毒的目的换一下,不是要毒死谁,而是让他们内心乱起来。

这样做更容易达到目的,我们动手的人也容易脱身,只要那个人能在李家多呆一天,她就可以给李家制造更多的猜忌,隐身在幕后利用李家内部的利益纷争从内部瓦解他们。

你打算启用那个段玉红?她原本可是李家的人,而且李家交代她的事情她可是办砸了,你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做,我觉得她未必能做到,徐晓月说道。

那个段玉红其实还是有些手段的,端看她能成功给胡嬷嬷下药就知道了,只可惜她太心急而且李家交代她做的事太难了,想要获得我的信任,没有几年的患难情分我是绝不会把一个会用药的人放在身边的。

但是这一次不同了,段玉红换了身份混入李家,我不需要她去接近什么人,也不需要她给特定的什么人去下药,她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丢下点毒药,剩下的就全凭李家人自个猜自个想。

本来么,大户人家的内宅就是个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弄点事儿出来并不难。

若是她连这都做不到,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总归损失的不是我们自己人。

这倒也是,连这个都做不到她就真没什么用处了。

你这法子是在李家内部点火,那么朝堂上小皇子和摄政王,你打算怎么做?第二百四十九章 计划王爷和我商量过了,永嘉帝怎么说也是姓周,是王爷的亲侄子,在永嘉帝跟李炎之间咱们自然要向着永嘉帝才对,梅香不紧不慢地说道,王爷和我打算向永嘉帝示好,他想摆脱摄政王挟制,咱们就该支持他帮助他。

徐晓月眨了眨眼睛,揶揄地道,利用小孩子啊,可真阴险。

应三瞪了徐晓月一眼,怎么说话呢,永嘉帝坐在那个位子上,这就是他的命,再说他自己也想摆脱李家,虽然有些自不量力,最起码他肯反抗也算没辜负了他的姓氏。

先皇死在李家手上,永嘉帝是先皇之子,他若不想死就必须除掉李家。

那倒是,不过他还小吧,永嘉帝今年几岁?徐晓月问道。

他比怀恩小两岁,梅香答道。

年纪是小,不过怀恩也不大,却已经领兵单独执行任务了,看来年纪小也不能做借口了,徐晓月感叹道,对了,你还没说打算怎么向永嘉帝示好,别跟我说你要遵守圣旨进京哦。

梅香说道,机会就在眼前,今年秋闱这么顺利,朝廷定然会将春闱进行下去,届时今秋中举的举子们会云集京城,王爷之前就说过朝廷举行科举咱们决不能拦着,否则会让众多的学子失望,所以明年开春的春闱咱们南方会按照朝廷的旨意进行,不仅如此,王爷还会派人保护北上的学子。

徐晓月惊讶,听你这意思是准备利用学子来做文章?这就要问你家相公了,梅香看向应三。

这次中举的学子你心里都有数吧,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个。

合适的人选倒是不少,天下进士皆为天子门生,只要王爷同意举子们前往京城参加春闱就等于在支持永嘉帝了。

应三说道。

我要做的不仅如此,在春闱期间,要让聚集在京城的举子们看到李家的嚣张跋扈。

让他们瞧瞧李家的真面目。

李家以为可以通过科举拉拢文人,咱们也可以借这个机会挑拨李家和文人之间的关系,梅香说道。

这样做是挺好,李家本来就不干净,春闱在京城举行,各地举子聚集,我就不信李家会把风头都让给小皇帝。

他们肯定会拉拢学子,越是如此他们露出的破绽就越多,即便学子们不说话,朝中的老臣也不会容忍李家公然欺负到皇帝头上。

徐晓月滔滔不绝地说着,她想起了以前看的《三国演义》。

记得里面曹操晚年欲废汉自立,受到众多朝臣的反对,包括他自己的左膀右臂也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虽然大赵周皇室影响没有汉朝刘皇室那么大,而李家同样也没有曹操那样的能力,读书人向来信奉品质高洁,李家的行为一旦太过了,必然触怒朝臣。

就这么做吧,把李家的野心显露给世人看,让清流的吐沫把他们淹死。

徐晓月兴奋地说道。

梅香跟应三和徐晓月又聊了一会,商量了一些公务,分析了一下当今天下形势,时辰眨眼便到了半夜,梅香便留了他们夫妻在客房住下。

翌日,徐晓月夫妻回府。

徐晓月回到应府后才发现那副梅香特意藏在食盒里的画和那张字条。

梅香在字条上说了,这幅画是宝亲王和她给徐晓月的嫁妆,之所以现在才给她是怕之前放在嫁妆里太惹人眼。

徐晓月拿着画看了半天也没猜出梅香这是什么用意,只好拿给应三鉴定。

应三端详着画眼睛越瞪越大,过了一会他终于确认了眼前这幅画的出处,惊讶地问徐晓月,这幅画怎么会在你手上?徐晓月一头雾水,什么?这画有问题?应三盯着徐晓月发现她并非装得,这才说道,。

这画乃是前朝雍大师的真迹《芭叶秋雨图》,曾收藏与宫中,后在前朝宫变中被人盗出遗落民间,几经辗转人手留下传说无数,最后突然消失在世人视野之中,引发了无数猜想,此画被誉为前朝十大名画之一。

这么说这幅画很有名了,王妃为何忽然要将这画送给我?徐晓月喃喃自问。

这画是王妃给你的?应三问道。

徐晓月皱眉道,是啊,我也是才刚发现,王妃把这画藏在一个食盒里,让丫环交给我的,对了,她留了字条,说这画是他们给我的嫁妆。

若这幅画真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芭叶秋雨图》,那我就不能收了,太贵重了。

应三沉默了一会,说道,这画是王妃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为何?你一向不喜占别人便宜,为何想要我收下这画?徐晓月不解。

你忘了,下个月是母亲的寿辰,她最喜欢收藏名画,这幅《芭叶秋雨图》应该就是王妃给你准备的贺礼。

唔,原来如此,我知道母亲喜欢名画,但我自己不懂画这些东西就没注意,倒是梅香想得周到连这个都帮我备下了。

我看她是因为这次让我帮她办事不好意思了,才找了这幅画给我,算作赔礼。

我想也是,她大概是怕当面给你会拒绝,这次用了隐秘的法子送给你。

这次王妃要你办的事确实有些为难,不过有这幅画做底你可要好好办事了。

说起来,我猜这幅画很可能是王妃的嫁妆,《芭叶秋雨图》在前朝便失去了下落,王妃的母亲是前朝长公主,大概这画最终还是回到了皇室的手中。

之前这画归谁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它现在属于我了,虽然之后要送给母亲,总得来说这幅画是属于应家之物了。

这画这么珍贵,以后可以作为传家之宝了吧?呵,应三轻笑,应家传承数百年的世家,他们这一支虽然从本家分了出来,但爹娘手里的宝物可不少,不过《芭叶秋雨图》也的确可以算作应家传家之宝之一了。

第二百五十章 行计也就是王爷和王妃两人对书画这些不讲究,换了别人家有这幅画肯定舍不得送人。

对了,这幅画得拿去找人重新裱糊一下。

徐晓月收了梅香的贿赂自然要尽心办事,跟自个的心腹丫环如此这般一番商议,应三也在一旁出谋划策,丫环拍着胸口保证一定办好此事。

花楼也有风雅的客人,除了品酒也有人爱茶,私房茶楼的茶叶独特别家都没得卖,在锦州府也是小有名气,醉芙楼为满足客人猎奇风雅的喜好,不免要常备下多种酒水茶叶,徐晓月的私房茶楼便跟醉芙楼有了生意往来。

这一日,醉芙楼的龟公钱丁到私房茶楼取货,碰巧遇到了徐晓月的大丫环青鸾。

伙计去取茶的功夫,钱丁走过去跟青鸾打招呼。

徐晓月从原来的徐老板,一跃成为宝亲王妃的姐姐,如今又是应夫人,巴结她的人自然不少,就连她身边的人那也是别人见了得捧着的。

吆,青鸾姐,小的钱丁给姐姐请安了。

青鸾斜睨了钱丁一眼,脸上神色不愉,是你啊。

正是小的,钱丁的目光在青鸾脸上扫了一圈,龟公向来最会看人脸色,钱丁瞧着青鸾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并不是冲着他来的,心里微微一动,上前接着套话,青鸾姐怎么没在应夫人跟前伺候亲自来楼里了?我看姐姐脸色好像不太好,莫不是还吃不惯应府的饭菜?哼青鸾瞪了钱丁一眼,过了一会她又一脸落寞地叹了口气。

钱丁顿时来了兴致,哎吆,青鸾姐怎么叹气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跟小的我说说呗,我钱丁虽然没什么本事,可见过的人和事都不少,说不定能给姐姐出主意呢。

就你啊。

青鸾拿眼角扫了扫钱丁。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一正打量了一下钱丁,。

说不定你还真能帮上忙。

青鸾拍了拍柜台。

跟伙计说道,开间包厢,我有事跟这小子商量。

伙计应声给青鸾开了个包间,钱丁跟在青鸾身后屁颠屁颠地进了屋。

我记得你小子是醉芙楼的对吧?青鸾问道。

钱丁挑了挑眉,嬉皮笑脸地说道。

青鸾姐记性真好,我就是在醉芙楼当差,姐姐若是对花楼有兴趣,您去了报我钱丁的名号。

醉芙楼的红牌任您点。

青鸾柳眉一竖拍了下桌子,说的什么胡话,我跟你说正事呢。

你给我正经点,若不然回头我跟老爷夫人说一声,你们醉芙楼关门大吉吧!钱丁一个哆嗦自个打了自个一个嘴巴,我错了,青鸾姐饶命。

我在不敢胡说了。

行了行了,收声,瞧着像什么德行,青鸾一脸不耐很是看不上钱丁的做派,我问你。

你们花楼有没有那种东西?钱丁一脸诧异地望着青鸾,发现青鸾两颊绯红似是带了羞涩。

心中一动,小声回问,什么那种东西?青鸾姐,您得说明白点儿,小的听不懂啊。

青鸾似笑非笑地瞪着钱丁,你不是醉芙楼的龟公嘛,怎么会不知道那种东西?你们那种花楼不是经常在酒水吃食里掺那种东西,好让客人春心大动,保证你们楼里生意兴隆吗?钱丁已然明白青鸾问的是什么,却仍假作炸毛,狡辩道,哎吆,姐姐可别这么说,这要叫外人听见了还不定以为我们楼里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呢。

青鸾冷笑了一声,哼,别跟我来这一套,以为我是女子就不知道你们那些肮脏勾当了?今儿你甭在我面前装假,这几天府里的主子们不痛快,下人们也战战兢兢,连我都吃了不少排头,我这心里头正不舒服呢,要不今儿我也不会亲自出府了。

我这心里刚散了点气,你别找不痛快,我问你什么就老实回答。

我虽然只是个丫环,那可是我们夫人跟前的第一人,要收拾你们一个小小的花楼,就一句话的事,都不用我们家大人出面,就会有人自动送上门来帮我除掉你,你听懂了吗?!钱丁眼底精光一闪,脸上讪笑,谄媚地说道,这会我是真知错了,我就是个花楼的龟公,青鸾姐别跟我一般见识。

您刚才说的事。

那是花楼的潜规矩,食水里加料也是为了客人玩得更尽兴不是,我们楼里的常客都是知道这些的,可不是我们逼他们吃那些东西的。

青鸾斜了钱丁一眼,我也没说你们逼客人吃加料的东西,就是问你能不能弄到那些料?。

要不伤身体的。

钱丁脸上露出一个坏笑,但在青鸾的逼视下硬是收了回去,那些料自然都是不伤身体的,我们开门做生意讲究长远,怎么能给客人用伤身体的东西呢,那些佐料都在楼主手里,不过若是青鸾姐想要,我就是赴汤蹈火也会给您弄来。

青鸾沉思了一会,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真的不伤身?保证不伤身,不信,您可以找郎中验看,若有任何不妥,您就抄了我们醉芙楼,钱丁一本正经地道。

钱丁根本不信青鸾敢找郎中验看,应夫人的大丫环找郎中验看春药,这要是传出去应家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再说了,若是青鸾有可以信任的郎中验春.药,那她根本没必要找钱丁讨要春.药了,直接让郎中配不就行了,所以说,用什么药终究还是他钱丁说了算。

青鸾冷哼了一声,她沉默了一会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这银子你先拿着,等你把佐料拿来了还另有赏赐,想来我不提醒你也该懂得,这事决不能教第二个人知晓,若是外面有一点风声传出来,我定饶不了你!钱丁瞥了桌上的银子一眼,嘴里说道,青鸾姐太客气了,能为您办事那是我钱丁半辈子修来的福分。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钱丁的手却毫不客气,摸了银子就揣进了怀里。

什么时候能到手?青鸾沉着脸问。

钱丁嘴角勾了勾,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令青鸾几欲作呕,青鸾姐的吩咐,钱丁定然当先办,正好今晚楼主不在,我会去楼主房间找一找,若是顺利,明日便可将东西给姐姐了。

好吧,我明日下午会再过来,我仍然在这间包厢等你,你到时候直接来这里就行了。

钱丁目光闪了闪,对了,青鸾姐姐,我可否问一下这东西您是要用在谁身上?青鸾眼睛一瞪,问这么多作甚么,不该知道的不要问,你不会是嫌命长了吧?钱丁连忙道,哪里,是我忘了跟您说了,这佐料是分男女的,男的和女的用的料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才想问一下您要用在谁身上。

青鸾皱眉,这么麻烦?钱丁挑了挑眉,麻烦点好啊,分得细了才能不伤身,这佐料做得精用起来才更放心不是。

是用在男人身上的,这样就可以了吧?一定不能伤身,若是有万一,你死一百次都不够恕罪的!行了行了,知道是用在男人身上的这就够了。

青鸾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赶钱丁走。

钱丁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一副谄媚的样子,作了作揖就退出了包厢。

包厢门关上了,青鸾松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个倒了杯茶,热茶下肚她拍了拍胸口放松下来。

青鸾心中暗道,跟这些下九流的人打交道真是够恶心的,等办完这宗事得跟夫人讨个彩头才行,她牺牲老大了。

钱丁出了包厢,往柜台拿了茶叶便打道回了醉芙楼,但是一个时辰后,他乔装后从醉芙楼的后门遛了出来,到荣升客栈留了一张字条又返回了醉芙楼。

当天夜里,花公公再度造访醉芙楼。

还是那个屏风后面,两个人影正在鬼鬼祟祟地交谈。

公公,属下觉得这是咱们的机会来了,应夫人可是宝亲王妃的义姐,她当初出嫁都是从王府出门的,可见她跟宝亲王妃情义非同一般,属下觉得她肯定有机会弄到那份布防图,钱丁一脸兴奋地说道,因着这事花公公几乎天天给他上鞭子,他却苦于无处下手,现在青鸾送上门来,正是好机会。

花公公思索了一会问道,你说应夫人的大丫环向你讨要春.药,可知她要将这药用在谁身上?属下猜测应该是用在应大人身上,那青鸾再三跟属下确认东西不能伤身,可见用药之人身份不一般,再加上她又说了是男人,应府里除了应大人还能有谁,总不会是应老爷。

那可知晓她为何要给应大人用这个?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外乎她想爬应大人的床了,再不然就是。

钱丁忽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说起来,她今天似乎提到应大人和应夫人最近有些不愉快,莫非是他们夫妻出了什么问题?第二百五十一章 更胜一筹(上)花公公跟钱丁分析了半天,最终两人都觉得定是应三夫妻出了问题。

应夫人大龄出嫁,嫁妆不少,又有宝亲王妃在背后撑腰,若非如此她肯定进不了应家的家门。

外面的人有传言,说是应老爷和应老夫人对应夫人这个儿媳妇并不是很满意。

应大人和应夫人年纪都不小了,他们成亲有几个月了,没听说有喜讯传出来,看来应夫人这边肯定感受到压力了,应大人之前没有娶亲也没有妾室,现在有了正妻,若是再添上几房妾室那就是锦上添花的好事,说不定应家两位长辈已经开始给应大人张罗纳妾了,应大人说不定自个也有看中的人想收房,如此情形之下应夫人病急乱投医也不难想象。

花公公得意地勾起嘴角,哼,这可真是他们自个送上门了,这药定然是应夫人用在应大人身上的,钱丁,你明日拿九花丸交给那个丫环,若是咱们所料不错,以后应三就逃不出咱家的手掌心了。

九花丸乃是宫中秘制的毒药,服用后不会立时毙命,也永远无法彻底除去毒素,只要每隔十日服用一次解毒丸便可压下毒性,历代宫中多用此药来控制暗卫,以保持其忠心不变。

花公公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交给钱丁,这里面就是九花丸,只要此事办成,你就立了大功,杂家不会亏待你的。

若是能控制应三,那可比盗取布防图功劳更大,谁不知道应三是宝亲王最重要的属下,若不是有应三帮着处理政务,宝亲王绝不能无后顾之忧的整顿军队,南方的局势也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实际上,在锦州府官场里的影响力,应三比宝亲王更大。

钱丁把瓷瓶揣进怀里,他自然晓得此事事关重大,但愿这次的事情能顺利完成。

赶紧送走花公公这尊瘟神,头顶上总有这么一个人压着。

他这段日子可是被逼得都没睡几个好觉。

梅香当晚便知道了花公公又进了醉芙楼的消息,这下完全可以确定醉芙楼跟花公公有勾结了,待花公公离开锦州府,醉芙楼决不能留。

梅香撑着头嘴角露出一个坏笑,这一计里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可是正好对调了。

翌日下晌。

钱丁如约带着九花丸来见青鸾,青鸾拿了九花丸后又给了钱丁五十两银子做赏钱,此事便暂告一段落。

七日后,青鸾正在给徐晓月梳头。

应三去书房处理公事了,屋子里头再无他人,青鸾就说起了之前的事来。

夫人。

这个钱丁真是沉得住气,这都七天了还不来找我,莫非他们没有上钩?别着急,就在这一两天了,他必然来找你。

你忘了他给的那粒药丸了,他们这是在靠日子,离十日之期越近,对他们来说越容易逼迫咱们。

青鸾想起钱丁给她的药丸,心里一阵后怕。

幸好王妃一早就吩咐了把拿到的东西交给她,那药丸在青鸾手里还没捂热。

当天夜里就被宝亲王妃派人送去了雾峡谷。

钱老神医出自太医世家,一眼便认出那药是名为九花丸的毒药,那粒药丸被钱老神医留了下来,消息则被送药的人带了回来。

青鸾拍拍胸口说道,幸好王妃有先见之明,真没想到醉芙楼的龟公手里居然有这么阴险的毒药。

徐晓月微微一笑,拿起一支步摇插在发后,那药不是钱丁的,应该是花公公给他的,花公公这趟来锦州府还真是有备而来,连这种皇室秘药都让他带出来了。

钱老神医不是说了,那药十日内必须服用解药压制毒性,我估计也就这两天他们肯定会跟咱们联系。

徐晓月所料不错,当天下午便有人声称自个是青鸾的亲戚来找她,来人并非是钱丁,而是花公公身边的一名护卫乔装的。

青鸾来到外院见那人,那人开门见山说道,青鸾姑娘,在下是来传话的,若是不想应大人出事,明日午后请应夫人在私房茶楼与我家主子一见。

青鸾虽然心中早就有数,但面上仍然装作惊讶,不信地质问来人。

那人冷笑了数声道,姑娘从钱丁手上拿的药已经给应大人服用过了吧,实话跟你说,那根本不是什么助兴的药,而是毒药,若是明日我家主子见不到应夫人,应大人性命堪忧啊,还有应夫人应该不喜欢再有人知晓她给应夫人服药的事吧?青鸾脸上表情又惊又惧还有愤怒,一番内心挣扎后最终同意给应夫人传话。

那人完成任务潇洒离去,青鸾气嘟嘟回屋跟徐晓月回报进展。

徐晓月忍不住笑了起来,真不知该说这些人是大胆呢还是无脑,居然在我的地盘上威胁我,呵呵,真是有趣,青鸾,明日下午跟夫人我一起去演场好戏。

青鸾不满地道,夫人,您还笑得出来,这些人好可恶,若不是一早知晓这是咱们下的套,奴婢真得会被那些人吓死的。

翌日下晌,徐晓月带着青鸾来到私房茶楼,一进门伙计就过来说有客人在等她们,徐晓月被伙计领着来到包厢。

包厢里头三个人,一个是钱丁,一个是前日去应府传口信的护卫,一个便是花公公。

徐晓月挥手让伙计退下,不等对方开口便很自然地坐了下来。

青鸾站在徐晓月身侧,她瞪了钱丁一眼,斥责道,钱丁,你不想活了,搞的什么鬼?!花公公抬手阻了钱丁答话,站起身行了一礼,杂家与应夫人初次见面还未介绍,杂家本姓花,旁人都叫杂家一声花公公。

徐晓月面露惊讶,花公公?京城来的那位?正是杂家。

花公公不自觉地翘了翘兰花指,徐晓月顿觉胸口逼了一口笑,连忙抬手捂嘴假咳了一声将笑意压下。

徐晓月借机沉下脸色,一脸不善地望着花公公,难怪昨日有人到府中大放厥词,原来是花公公的手下,只是不知公公此为何意啊?第二百五十二章 更胜一筹(下)徐晓月气地狠拍桌子,好你个花公公,竟然设局诈我,真是无法无天,别以为你是皇帝身边的人就可以胡作非为,这里是锦州府,哼,你最好乖乖交出解药,否则我定要你死得很难看!花公公桀桀笑了几声,应夫人,您下手轻点,拍坏了桌子杂家可不管赔,再说您的手不疼么,您这么大声引来好奇的人可不太好,您不希望这事被外人知道吧。

 。

你!徐晓月深吸了口气,装作暂压怒气的样子,哼,说,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是皇帝给你下的命令么?!呵呵,应夫人别生气,花公公指了指钱丁,快给夫人斟茶,让夫人消消气。

钱丁夹头夹尾地凑上前倒了杯茶放到徐晓月跟前的桌子上,小的向妇人请罪,小的也是身不由已,皇命在身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大赵终归是皇上的,花公公是皇上信任的人,只要您按花公公说的做,小的以项上人头担保,应大人绝不会有事。

徐晓月拿起桌上的茶杯,甩手就将茶水泼到了钱丁头上,你算哪根葱也配跟我说话,滚开!徐晓月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花公公,我也是做生意的人,懂得有来有往才成交易的规矩,你就不要搞这些虚的了,直说吧,你想做什么?花公公挥手让钱丁退下,真没想到应夫人竟是个豪爽的人,堪称女中豪杰啊。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杂家也不拐弯抹角了。

您猜的不错,杂家这次来锦州府实是另有皇命在身,杂家离京时皇上特意嘱咐了。

此行责任重大必须完成任务。

皇上对杂家有知遇之恩,即便要牺牲杂家这条贱命也要完成皇上的吩咐,所以。

应夫人抱歉了,杂家要办成事需要借助您的能力,这才下了这个套让您入局。

您也别太担心,只要您答应杂家的请求,这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再有外人知晓。

废话少说点儿,徐晓月不耐烦地道。

花公公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这个徐晓月真是不识抬举,京城里哪家夫人不是巴结着他,就连后宫的嫔妃也不敢对他这般无礼。

花公公心底冷哼了一声,先用这个徐晓月办成事,之后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花公公假咳了一声。

脸上神情恢复如初,既然应夫人这么明通事理,那杂家就直说了。

今年宝亲王在江南一带动作频繁,新建了数个兵营,皇上担心宝亲王做事太过,故而想看看新建兵营的布防图。

本来呢杂家是可以直接开口跟宝亲王要,但又怕王爷想得太多,误以为皇上是在防着他,所以杂家就想啊。

不如私下里把布防图弄到手,这样皇上那边可以交代,宝亲王这边也不会受影响。

徐晓月心里好笑,这太监说话真是冠冕堂皇,明明是永嘉帝怕他来偷布防图,他竟然也能把事实扭曲成这样。

难不成还真以为别人都不晓得现在朝廷与各地藩王的对持。

应大人是宝亲王亲信,依杂家推断他应该有参与此次新建军营的计划,应夫人,是也不是?徐晓月哼了一声,眉宇间带着傲气,没错,我们家大人自然参与了建新军营的计划,毕竟新建一个营地需要的不只是人员,还有各种物资需要配备,这些都要经我们家大人过手。

这样就正好了,说不定应大人手上也有一份布防图,若是如此应夫人行事就方便了,花公公嘿嘿笑了几声,杂家就劳烦夫人动动手,把江南军营布防图拿来给杂家一阅了。

徐晓月瞪眼,你胡说什么,这种机密要件我怎么可能弄到手,就算我们大人那里有肯定也是收在其他人无法找到的地方,不可能的,我弄不到这个,你再换个条件吧。

花公公摆了摆手,不行啊,皇命就是要布防图,弄不到手杂家没法回京交差啊,应夫人,您是应大人的正妻,别人找不到的东西也就只有您能找到了,瞧您把这茶楼生意打理地这么兴隆,手段法子您肯定不缺,您跟应大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只要有心,您一定能弄到布防图。

徐晓月坚决摇头,不行,布防图不行,这东西太过,一旦发现在府中丢失,连我也逃不过这个责任。

花公公撇了撇嘴,这个么,就要夫人您自个想办法了,只要拖上个两三日不被应大人发现,杂家这边会找人把布防图抄撰下来,到时原物奉还夫人,夫人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放回原来的地方,这样应大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夫人做过什么了。

徐晓月仍然摇头,还是不行,我信不过你,万一你拿了东西就跑,我怎么办?不行,绝对不行。

花公公挑了挑眉,应夫人,您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么,这事可不是我求您去办,是您不得不按杂家说的去办,您以为您还有其他选择?姓花的,你别这么猖狂,以为拿住了我的弱点我就必须听你地,徐晓月不屑地撇了撇嘴,大不了我去跟大人说实话,拼个鱼死网破,你也别想再回京城了!呵呵,应夫人高义啊,杂家不过一个阉人一条贱命,若是能跟夫人拼个鱼死网破,杂家也是死而无憾了。

杂家一条贱命不足惜,夫人您可是宝亲王妃的义姐,应家大夫人,您真舍得这条命?徐晓月没有说话,看她皱眉的样子显然心中已然动摇。

花公公再接再厉劝道,应夫人,这事儿您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应大人去办,别忘了应大人已然中了九花丸的毒,还有三天毒性就会发作,若是这三天内得不到解药,三天后就是应大人的死期了,所以说,您拿那份布防图来给我,并不是背叛应大人,而是要救他,将来万一事发您把事情跟应大人一说,他定然能体谅您的苦衷。

徐晓月沉默了良久,才不干地说道,今日就到这里,此事我需先回府确认一番才能决定,我不会再出来见你了,后面的事我会让青鸾联系你们。

第二百五十三章 自以为是夜里,徐晓月夫妻躺在床上聊天,徐晓月把白天与花公公会面的细节一一描述给应三,两人一起琢磨不能留下一点漏洞。

时间上压到最后一天再跟那边联系,免得太早了显得你心急引起那边的怀疑。

恩,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应三低头看了徐晓月一眼,发现徐晓月神色有些异常,不免追问道,怎么,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妥?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

徐晓月叹息了一声,我是觉得有些不妥,但并不是王妃的计划有不妥,而是。

王妃的计划进行的这般顺利,仅凭一点故意泄露的蛛丝马迹就引得花公公上钩,究其根本我不免会想,是否在外人眼里咱们应府就是那般漏洞百出?只是青鸾几个担忧的神情几句担心的话,便让对方想到了应府主子间不合,可见在外人心里本就觉得应府主子间有矛盾了。

为何只是给了药丸对方便敢肯定徐晓月将药下在了应三身上?显然外人对曾经为商户的徐晓月的品性并不看好,对于这场商妇嫁入世家的婚姻并不看好。

应三皱了皱眉,你何必在乎外人怎么想,咱们自家人过日子,只要咱们自个明白就好了,管外人怎么说呢。

徐晓月摇了摇头,不能这么说,众口铄金,纵然现在爹娘对我还好,若是哪天外人的闲话传到了两老的耳朵里,他们听了定然不舒服,长此下去本就淡薄的恩情也会消耗殆尽。

这个。

总不能颁布政令不许人们说长道短。

最多也只能杀鸡儆猴,但前提是我们得知道是谁八卦咱们府里的是非,实在不好办。

不用如此,压着堵着防不了他们私下里背地里继续说。

不如从根本上改变外人对咱们府里的看法,还是应该自个做点什么给外人瞧瞧,让他们看到我们夫妻和睦。

看到应府婆媳妯娌关系融洽,只有这样做才是正确的。

你哪算怎么做?等帮王妃办完这宗事,我会跟母亲和几位弟妹多外出走动,让外人看到我们之间相处和谐,还有,我想到王妃那边多走动一下,她是正经京城侯府出身。

对世家规矩了解的多,我打算让她教教我,以后在父亲母亲跟前能少出些错,让亲戚们少挑些刺。

你跟随母亲多外出走动,这个我赞成。

每天只呆在府里会闷得。

跟着王妃学规矩,我倒觉得不必了,那些世家规矩不过是给人看得,学起来又累又麻烦,你不必如此委屈自个,不管母亲说什么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徐晓月拍了拍应三的胸口,你自是不会嫌弃我,你自个都是个不讲规矩的,哪里有脸面嫌弃我了。

可是话又不能这么说。

有些规矩虽然繁琐不实用,但人人遵守了只有我们不懂,那便不好。

还是该学起来,别人能做到,我便也能,别人能忍。

那我也能。

这也算适者生存吧,这事就这么定了。

应三轻抚徐晓月的发丝,心里一阵阵甜蜜,徐晓月愿意去做原本自个不喜欢的事,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两个人的未来。

室内静默了良久,徐晓月忽然感叹地道,这次虽说是为了帮王妃,但我也受教很多,幸好这是咱们自己设的圈套,把咱们府里的隐患早点暴露出来就能早点改正,免得将来真的有人利用府里的矛盾拿捏住咱们。

像那个花公公的手段真是很可怕,若真被他算计中了,那可是连回头路都没得有。

应三也心生感慨,虽说花公公的计谋阴险毒辣,但能先他一步布局的宝亲王妃也不逞多让啊,我以前只觉得她是个弱女子,尤其在京城那会,相传她体弱多病又身世可怜,我那时候还很同情她。

直到来了这锦州府多年,我才发现自个当初错的多离谱,听宝亲王说王妃从小就练拳脚功夫,真是无法想象。

徐晓月瞧着应三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心里微有不悦,王妃处事多有隐忍,说穿了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包括这次算计花公公,那也是为了南方的广大百姓,而非一己私利。

我虽年纪比她大,却十分敬佩她,换了我身处她那样的境况,不是随波逐流就是已然身陨,我可做不到她这般坚强。

是么,可我倒觉得你比她更坚强,你不也是一个人谋生,还创下一份属于自己的家业。

宝亲王妃虽然自幼失沽,但却有长乐侯府养育,长乐侯夫人我曾见过,是位很和蔼可亲的人,有她教养对宝亲王妃来说并不差,再加上她父母留给她的钱财,还有先皇暗中对她关照,她比普通百姓的你过得好多了。

徐晓月没有说话只抬头看了应三一眼,外人并不知道宝亲王妃幼年生存的艰难,并不是有钱有地位就能活得好,先皇对她也绝非只是关照那么简单,这些事情应三都不知晓才会说出这番话。

就连徐晓月自个,当年若不是宝亲王妃出手相救,她早就死在某个荒山上了,至于来到锦州府经营茶楼,那也是有宝亲王妃的人脉在背后支持她。

若非宝亲王妃叮嘱过徐晓月不可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人,她真想反驳应三告诉他真相,好在她也明白若是说了实话,开了这个头就要牵连很多人事,搞不好连京城那个孙家也要牵扯出来,为了不自找麻烦,如今就只能这样瞒着了。

不管怎么说,宝亲王能娶到王妃为妻算是走大运了,若不是有王妃在背后默默支持他,南方恐怕也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还有你我,若是没有王妃相助,我们都没法成亲,所以。

徐晓月戳了戳应三的胸膛,你得怀着感激之心对待王妃。

应三握住徐晓月作怪的手,是了是了,我的确感激她帮我娶到这么贤惠的妻子。

其实应三也并非真觉得梅香有什么不好,只是因为这些年来梅香的所作所为与以前她给应三的印象相差太远,以致于应三心里总是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挥之不去,导致他总觉得梅香心思太过深沉又太会装,将梅香看成了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但也正如徐晓月所说,梅香再有心计也没害过无辜的人,而且作为一位亲王妃来说,她待人接物足够亲切,也不喜欢摆架子,更没有仗着身份权势欺压别人,相比其他同地位的贵妇来说,梅香算得上无欲无求了,当然这跟她什么都不缺有很大关系。

总的来说,只要不处在对立面,梅香是一位很尽责的盟友。

过了两日,青鸾出府来到私房茶楼,将了个口信给柜台上,然后就离开了。

因着十日逼近,钱丁这两日天天都要到私房茶楼打个逛,青鸾离开没多久,钱丁就来了,他自然从柜台上得到了口信,当下便折返去寻花公公。

当夜,花公公带着钱丁和一名护卫来到口信里指定的地点。

眼前是一处普通的宅院,护卫上前敲了门,一个小丫环将门打开一条缝隙看了看,然后才打开门让花公公三人进去。

小丫环将门拴好,带着花公公三人来到后面的屋子,小丫环停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护卫当先推开门进了屋,花公公两人紧随其后。

屋内一盏豆灯,青鸾和一个陌生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等待花公公的到来。

花公公进屋先打量了一番青鸾,然后又打量了一番那男子,青鸾姑娘如此大费周章不知道是何意?青鸾看了花公公一眼,我今夜出来替夫人办事,需在子时之前赶回府中,耽误不得时辰,那么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

青鸾指了指桌上放的长条匣子,里面就是花公公要的东西,根据上次夫人同你说好的,借给你看两天,两天后必须奉还。

因着我们家夫人被公公的手段吓怕了,担心你拿了东西人就消失,所以特意安排了这座宅子,请公公和你的人就在这宅子里抄撰东西,这两日内任何人不得进出这座宅子。

公公不必担忧,宅子里已备下足够的食水,可供十个人两天吃喝都没问题。

一应杂事都由外面那个丫环打理,她手艺很好做的饭菜保准公公满意。

另外,我身边这位小哥是夫人派过来专门保护几位的,虽然公公身边也有护卫,但他们不是本地人,处理一些应急情况没有这位小哥方便。

以上就是我们夫人临时增加的要求,只要公公没有异议,那咱们就一手交匣子,一手交解药。

花公公心里一喜,只要搞到布防图其他都好说,虽然应夫人这般防着他令他很不快,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这布防图不会有假。

花公公掩去心中的激动,沉声道,应夫人想得真周到,杂家本来也是要找一处安稳之所进行抄撰,夫人此举倒是为杂家省了不少麻烦。

只是原定进行抄撰的人并未随同杂家过来,恐怕还得派人出去一趟才行。

第二百五十四章 谨慎青鸾似笑非笑地看了花公公一眼,说道,要出去叫人也行,不过你们三个人只能出去一个,还得让这个小哥陪着,出去的人必须回来,凡是跟出去的人说过话的人也必须来这里。

花公公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子,挑了挑眉,行啊,就这么办。

花公公点了点一起来的护卫,你回去,按之前安排好的把人带过来,剩下的人留守,不用多说其他话。

护卫躬了躬身往外走,青鸾旁边的男子连忙起身跟上。

屋子里只剩了青鸾和花公公、钱丁,青鸾目不斜视地望着那点豆大的油灯,昏暗的灯光映地她的脸庞阴影重重。

花公公好似轻笑了一声,青鸾姑娘好胆量,那位小哥这一离去,可就只剩了姑娘一个人陪着杂家二人了,姑娘就不怕杂家抢了匣子走人?瞧姑娘身材纤细可不像能留下杂家两人的样子。

青鸾无声冷笑,公公看上去不是个蠢人,不会不明白若是这宅子里出了差池,那么今夜便是公公等人的死期了!花公公眼珠转了转,姑娘这般有把握,莫非刚才出去的那位小哥身手很厉害?你就不怕杂家留在外面的人动手除掉他,届时杂家的人里应外合,姑娘和那位小哥都出了事,杂家拿了东西走人,只要应府那边没有第一时间得知消息,杂家可以夜奔离去,到时应府的人想抓杂家也不知杂家身处何地了。

花公公,您还少算了一个人呢。

外面那个小丫环,你以为她只是普通的小姑娘么?花公公不自觉地往屋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屋子外面寂静无声,好似那个守在门口的人并不存在一般。

真没想到应夫人身边也有能人异士。

让杂家大吃一惊啊。

青鸾攥了攥拳,她的手心里已然汗湿,面上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很吃惊么?我家夫人早年便独自经商,一个人撑起一份家业,若是没有手下没有几个能办事的人,怎么能在这锦州府站稳脚跟,又怎么能得到宝亲王妃的青睐被引为知机成为姐妹。

说的也是,若非应夫人有手段,也不会迷得应大人宁愿得罪长辈也非她不娶了。

花公公语带讽刺地道,他面上好似对徐晓月的作为看不上眼,但心里却是暗松口气。

这回针对徐晓月的套子下得太过顺利,令花公公不由得产生了一些疑虑,因此徐晓月越是防范他越令他心安。

徐晓月如此大费周章的安排,反而增加了花公公对她的信任。

青鸾此刻心中也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平静,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离开的男子和外面的小丫环都是宝亲王府的侍卫乔装,但是青鸾只是个大户人家的丫环,虚张声势做得像,实底子却是虚的。

这个宅子并不是徐晓月准备的,而是宝亲王妃安排的,今晚青鸾说的那些话也是宝亲王妃教给她的。

青鸾心里只觉得这样做有些多此一举,只希望这事赶紧结束早点了结,再这样装下去她恐怕要破功了。

钱丁惴惴不安地袖着手,低头琢磨着该怎么办,在这个宅子呆两天两夜,醉芙楼那边会不会派人出来寻他。

他又该以什么借口跟楼主解释,有没有可能再求求情让青鸾放他离开。

钱丁想得脑仁都疼了,自从花公公来到锦州府后他是又劳心又劳力,只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岁,心里只盼着赶紧完事把这尊瘟神送走。

屋内灯火幽暗,三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隐隐绰绰下显得诡异异常。

青鸾觉得时间好难熬,好像过了一整夜一般漫长,院子里再度响起了声音,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屋门被推开,走进来五个人。

走在前头的人青鸾这边的那位小哥,他一进屋便看向青鸾,在与青鸾对视一眼后微微点了点头。

后面四个人中,之前跟随花公公的那个护卫也在其中,其他三人看装束应该也是花公公的护卫。

青鸾站起身,花公公,没什么问题了吧?花公公扫了一眼身后的四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没事了,劳烦青鸾姑娘久候了。

既然这样,那么解药拿来,今夜的事情就到此,剩下的全凭公公安排,只要不出宅子,你们想做什么都行。

青鸾向花公公伸出手,花公公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到青鸾手里,青鸾拿过来后急忙打开瓶子倒了倒,一粒赤红色的药丸从瓶中滚落到她掌心中。

这就是解药?青鸾皱眉问道。

自然,明日便是应大人毒发之期,最好是让他在毒发之前服下,这药丸可溶于茶水之中,这样应夫人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应大人服下解药了。

谅你也不敢拿假的来骗我们夫人。

青鸾把药丸装回瓷瓶收好,对着身旁的小哥说道,我得回府了,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小哥点了点头拱手道,姑娘放心,在下一定尽力。

青鸾又冲着花公公点了点头,便独自出了屋子。

花公公看着青鸾离去的身影,心里不禁冷笑,这是解药不假,却无法解掉全部毒性,再过十日应大人仍旧要毒发,到时候才是让你们得知真相的时机。

青鸾出了宅子急匆匆往应府行去,只有一个人的街道阴森恐怖,令心虚地青鸾几欲尖叫,她来到应府后门,守后门的婆子早就得了嘱咐在这里候着,听到青鸾在门外轻唤便开了门放她入内。

徐晓月夫妻尚未就寝,一直在等待青鸾的消息,听到青鸾回来了,连忙让她进来回话。

青鸾把今夜与花公公交涉的经过复述了一遍,然后掏出药瓶交给了徐晓月。

徐晓月瞧着青鸾神色不太好,心知这丫头定然有些后怕,便让她下去早些休息。

徐晓月脱下外衣,瞧见应三拿着瓷瓶正出神,不禁问道,怎么了?你也懂医术了能看出这药丸真假了?应三轻笑了一声,把瓷瓶放回桌上,听说皇帝会用这种毒药控制暗卫,让暗卫死心塌地为他办事,不知道有了这解毒药丸钱老那边能不能研制出解毒药的配方,若是王爷手里有了这解毒药的配方,不知道能不能让暗卫们另投明主呢?徐晓月一边在梳妆台前拆卸钗环一边说道,你在这里想这些是没用的,明日把解药送去给王妃,王妃自会派人送去给钱老神医,到时候就知道能不能拿到配方了。

暗卫,为什么皇帝要培养暗卫?现在那位永嘉帝就是个傀儡,李家会让他手里有暗卫可用?皇帝嘛,总有些事情是不想让人知晓,不能放在官场上的,自然只能让暗地里的人处理,所以历代皇帝就会蓄养暗卫。

至于永嘉帝么,若是他手里有暗卫就不会被李家挟持了,李家把持了朝政控制了皇宫,太医院的那几个负责暗卫事务的太医不见得都是宁死不屈的种,现在的暗卫应该都落在李家手里了。

徐晓月换好睡衣,上前帮应三换衣,跟李家抢人啊,这个好,李家用药物控制暗卫,咱们也可以利用药物让李家的暗卫反水,最好是在暗地里进行,杀李家个措手不及。

应三拦着徐晓月上了床,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应三吹熄了烛火,翻身压在徐晓月身上,先不管李家那些事了,一刻值千金,请娘子与为夫共度今宵。

徐晓月无声轻笑,手臂攀上了应三的脖颈。

日子过得飞快,两日两夜很快就过去了,青鸾再次独自来到那座宅院,花公公等人已经收拾好在屋子里等着她了。

青鸾打开匣子,拿出里面的布防图看了看,确认没问题后又放回匣子里收好,花公公,此间事了,我们家夫人吩咐我问您一句,您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京?花公公了然一笑,劳烦夫人挂念了,再过十来日杂家要会去跟王妃请辞,这趟差事能顺利完成多亏有夫人出手相帮,待杂家回京后定然如实禀奏皇上,为应夫人请功。

青鸾撇了撇嘴,请功就不必了,我们夫人只教我嘱咐您,剩下这几日在锦州府里最好老实一些别惹事,省得临到最后翻船那可是得不偿失。

还有一点请公公记住,什么布防图的我们夫人从来没听过,我们夫人也跟公公从来都没见过,您走您的阳光道我们夫人自过自的独木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之前没有往来,之后也不必再有往来。

应夫人倒是想撇地干脆。

青鸾皱眉,不要再来纠缠我们夫人了,否则惹急了我们夫人,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既然夫人说了这话,杂家自然不好再去叨扰夫人,不过若是将来夫人有什么事要找杂家,杂家会开门笑脸相迎,觉不计较青鸾姑娘今日说的这些话,也不会把夫人之前的态度放在心上,所以请姑娘转告一声夫人,有事尽管来找杂家。

第二百五十五章 婆媳日子眨眼又过了八天,应府门房收到了一封信,这信没有署名但送信的人却指明了给应三,因着事先被青鸾叮嘱过,门房没有耽搁当下便拿去给应三。

应三这会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徐晓月在一旁练字,同时兼给应三添茶倒水磨墨,正所谓红袖添香的乐趣。

屋外响起青鸾和门房的说话声,应三和徐晓月同时搁下了手中的笔,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均了然,他们等的东西终于来了。

送走了门房,青鸾拿着信进了屋。

应三和徐晓月并肩坐在一起,打开信看了起来。

果然是花公公的来信,信里写道有很重要的事要与应三当面详谈,并强调了此事攸关应三夫妻的性命,对方约了明日下午在私房茶楼相见。

应三把信放到桌上,感叹道,这位花公公倒是个人物,晓得怎么说才能令我最在意而不得不去赴他的约。

定的时辰也是刚好,明日便是第九日,后日第十日便是毒发之期,只留了一夜时间给我考虑,这是防着时间长了恐增添变数。

徐晓月哼了一声,他可真是恶毒啊,这信居然是直接给你的,可见他这是目的达到了就把我一脚踢开,完全不给我机会弥补,还故意把会面地点安排在我的茶楼里,生怕事后我不知道似的,说不定他想借此事引起我俩的猜忌,让你我夫妻关系僵化,他正好可以给你安插个妾室,一边控制你一遍打探咱们府里的事情。

应三挑了挑眉。

也许真被你说中了呢,若是我真中了他的毒,不管他有什么要求估计我都只能答应,更别说只是纳个妾室这种小事了。

徐晓月气嘟嘟地掐了应三一下。

你可别忘了这只是做戏,根本不用做到这份上,小妾什么的你就别想了。

应三揽住徐晓月。

笑嘻嘻地道,是是,夫人说的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我是从来不想的,我只要有夫人一个人就够了。

次日,应三独自前往私房茶楼与花公公会面,徐晓月在府中等待。

应老夫人忽然派人来把徐晓月叫了过去。

徐晓月一进老夫人的屋子便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再偷偷观察老夫人便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徐晓月连忙打起精神,既然决定了要同应三的家人搞好关系,就得好好应对不能敷衍了事。

老夫人揉了揉额角似乎有些头疼的样子。

徐晓月眼睛一亮上前主动道,母亲不舒服么,不如让儿媳给您按一按?应老夫人挥了挥手,不用了,这些事有丫环们做,用不着你动手,我叫你过来是有正事要说的。

徐晓月赶忙敛眉低首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其实应老夫人并不常为难她,原本想的那些立规矩什么的也只是徐晓月刚入门的头一个月里比较严一些。

后来应老夫人便不太让她跟在身边了。

应老夫人咳了两声,望着下面的徐晓月说道,听说你最近挺忙的,经常派你的那个丫环青鸾出府,前几天夜里她更是快到半夜才从外面回来。

徐晓月心里一颤,原来老夫人都知道了。

看来这府里的下人们还是更听老夫人的话,该怎么解释呢,实情肯定是不能说的,那就只能往应三身上推了。

我晓得你放心不下茶楼,但现在你已经嫁了人,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边鲁莽行事,你是我们应府的大夫人,行事做人就代表了我们应府,贴身的丫环在外面呆到半夜,这要是被人知道了能说多少难听话出来?徐晓月深吸了口气,脸上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母亲,这事您可是愿望我了,青鸾这几日出府是在替大爷做事,并非是我把她派出去的。

应老夫人似乎没有想到徐晓月会如此说,先是有些惊讶,随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自然没有相信徐晓月的话,反而是认为她在推脱,便道,三儿身边又不是没有人,为何会用你的丫环,你不要以为把事情推给他就完事了。

身为当家夫人,你理应在背后支持三儿,结果却这般推卸责任,叫我怎么能放心把应家的内院交给你?瞧着应老夫人有些气愤,徐晓月劝道,母亲,您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这事我真没骗您,若是您不信我的话,那等大爷回来让他亲自跟您解释。

应老夫人定定地望着徐晓月许久,终于说道,那你就在这里陪我一会,等三儿回来了,我会当着你的面问清楚,若真是与你无关那此事就算了,若是你狡辩推脱那我就要请家法出来,你可同意?徐晓月躬了躬身,不疾不徐地道,全凭母亲做主。

直到夜幕降临,应三才回到府中,一进府便被应老夫人的丫环叫住了,丫环跟他说老夫人请他过去一同用晚膳,并未告诉他徐晓月也在老夫人那里。

应三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不过有很长一段日子没同爹娘一起吃饭了,便让自个的长随回去跟徐晓月那边说一声,他则随意地跟着丫环来到老夫人这边。

应三进屋后,丫环们上前服侍他洗漱,老夫人亲自去了衣裳给他换,。

天气渐冷了,不管出门还是在屋里都要多穿些,这件袄子还是去年给你做的,一直就放在娘这里。

记得以前你每回能赶在饭时回来都会过来陪娘用饭,如今你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应三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好似玩笑道,今年比较忙,公事处理不完,以后儿子能早回府的话还过来陪娘用饭,若是儿子来不了,就让月娘过来陪您,娘不要因为心疼她就舍不得她来回跑,她是儿子娶回来的媳妇,就该代替儿子在爹娘跟前尽孝。

呵。

应老夫人帮应三整了整衣襟,对了,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忙,若是人手不够用的,从娘这边调人给你也行,我跟前这几个丫头都是知礼懂事的,你用着也顺手,总比那些刚进府没多久的强不是。

应三愣了一下,他往里扫了一眼,随即便发现屋里的众丫环眼神有些躲闪,心里顿时有些了然。

徐晓月嫁过来几个月了,老夫人却没有把管家的大权下放给她,这次为了花公公的事,门房上后门上都交代过,青鸾也是进出府多次,显然这些事情都没有逃过老夫人的耳目。

应三做了半辈子老夫人的儿子了,自然清楚自家娘亲的性情,心知这是在拐弯抹角试探他,便索性道,儿子最近的确在忙一件事,这事是王爷交代下来的,务必不能出差错。

里面涉及到一些事情跟做生意有关,所以儿子就找了月娘的人做帮手,她身边的几个丫环多年跟随在她身边,见多识广,比母亲身边这些整日只呆在内院的丫环要好用一些。

应老夫人见应三答得毫不避讳,便有些信了应三和徐晓月几分,只是她面上仍然做出不悦的样子,原来是嫌弃我身边这些丫环了,哎,这可都要怪我不会调教人了,平日里只会教她们些规矩礼仪,把她们教得太老实了,比不得那些脸皮厚的能忽悠人会办事。

应三笑嘻嘻地攀上应老夫人的肩膀,作势要给她按摩,娘,一码归一码,娘也说了您身边的人规矩好,外面的人都说您最会调教人,身边的丫环比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差,月娘身边的丫环还得跟您身边的人多学学才行。

有婆子端了饭菜进来,老夫人吩咐旁边的人道,去隔壁把大夫人叫过来一起用饭。

应三听了这话才晓得徐晓月就在隔壁屋子里,心中对之前自己的猜测更肯定了几分,娘,原来您已经把月娘叫过来了,正好儿子夫妻陪您用饭,今日这么凑巧,要不要把爹也请过来?应老夫人摇了摇头,算了,你爹身子不好,别让他来回动了,呆会用完饭,我还要过去看看他。

徐晓月跟在丫环身后进了屋,应三忍不住朝她望去,徐晓月眼睫眨了眨,目不斜视地上前服侍老夫人入座。

应老夫人和应三都已坐定,徐晓月却拿起筷箸站到了老夫人身后,应三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算了,月娘也坐下吧,布菜让丫环来就是了。

徐晓月心里一喜,嘴上却推辞了一番才入座。

这一顿饭,桌上三人虽是各有心思,却也算和乐融融了。

饭毕,应老夫人去看望腿脚不好的应老爷,应三夫妻也跟着去探望了一会,之后夫妻两人便回了自个的地方。

按照之前商议的做法,应三在第九日下午与花公公会面,他需要表现地根本不相信花公公的话然后拂袖而去,在第十日应三毒发,然后徐晓月一面防着不能让府里的人察觉应三的异常,一面要派人跟花公公联络。

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青鸾在第十日与花公公接触后获得了一粒解药,而应三在服用解药恢复后便去见了花公公,两人密谈一番后,应三答应了一系列条件,然后又获得了半年份的解药。

至此在花公公来说,他此趟锦州府之行圆满完成永嘉帝给他的任务,同时还额外控制了应三,立下了大功。

为防夜长梦多,自以为圆满的花公公当即决定向宝亲王妃辞行,尽快赶回京城。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夜长梅香照旧躺在榻上装病,花公公隔着屏风跟她辞行。

奴婢在锦州府叨扰这些日子,心中甚是挂念皇上,不得以向王妃辞行,王妃养病为重,奴婢打算先行回京。

咳咳咳。

此行劳烦公公了,我这病也不知能不能赶在年前好起来,若是年前无法成行,还望公公在皇上面前多替我解释几句,王爷和我都会记得你的恩情。

咳咳咳。

公公要走我也不方便留你,可还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尽管与我讲。

奴婢谢王妃挂念,来时的路上奴婢已跟途中的官驿打过招呼,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打点的了。

恩,咳咳咳。

咳咳咳。

梅香似乎上来一阵猛咳,旁边的丫环赶忙上前帮她捶背,梅香挥了挥原本捂着嘴的手帕,下面的丫环会意,替梅香传话道,公公,王妃身子不适,恐无法再与您交谈,王妃示下您可自便,有事同廖管家讲也一样。

花公公心里也急着离开,便直接告退离去,行到王府门口,又被廖管家拦了下来。

廖管家从身后的小厮手中拿过一个包袱交给花公公,公公,此去京城路途遥远,王妃命我为您备下些许盘缠,请您收下。

花公公没有客气,把包袱接了过来,与廖管家又寒暄了几句后便告辞了。

梅香揉了揉额角从榻上起身,花公公终于要走了啊,今年朝廷的风波应该会到此为止了吧。

花公公在跟梅香告辞后的第二天便启程上路了。

出了锦州府后他们一行人便快马加鞭往京城赶,身上揣着布防图,总是感觉有些紧张,还是尽早回京交了差事才能安心。

昼夜赶路。

不到半个月,花公公一行便回到了京城,他当天便进了宫将一份布防图交给了永嘉帝。

永嘉帝终究还是个孩子,只知道这东西很重要却并不明白这东西该怎么用,但他心里高兴面上喜欢,自然赏赐了花公公一堆东西并让他先自行休息一段日子在上差。

花公公回到自个住处没一会便被李炎叫了去,李炎自然也是先询问了南方之行的情况,花公公一一详述后也呈上了一份布防图,他早就料到永嘉帝和李炎都会想要布防图。

所以在路上又赶制了两份出来。

花公公的圆滑令李炎非常满意,让这种人办事不需要多费口舌,而且也不会引起纷争。

李炎知道永嘉帝那里也有一份花公公给的布防图,但是这又能如何,小皇帝就是有了这东西也不懂得如何用。

实际上估计他对布防图根本连看都看不懂。

花公公从李炎这里出来后会自个住处略作休息,到了深夜他又偷偷溜出了住处,来到御花园的假山后面等待。

约么过了不到一刻,花公公便听到熟悉的喵~喵~声,他趴在假山上也学着猫叫了两声,一个人影忽然窜到了他背后。

花公公吓了一跳,还好今夜月光明亮,他一眼便认出了这张熟悉的脸孔,不禁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抱怨道。

说了多少次了,教你不要出现的这么突然,这样子下去,杂家非在哪天被你吓死不可。

来人上前走了几步,月光下照耀下人渐渐显出模样,竟是一位才十三四岁的年轻宫女。

她笑嘻嘻地道,舅舅,您终于回来了,您这一去好几个月,嬉春都担心死了。

看着少女的笑脸,花公公心里一软,伸手摸了摸嬉春的头,都这么大了,还这么调皮,小心哪天得罪了主子吃板子。

不会啦,我也就是在舅舅面前这样,平时我可老实了,主子们根本不会记得我这个小宫女。

行了,赶紧说正事,一会巡逻的侍卫就该到御花园了,花公公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卷,这里头是主子交代要弄到手的江南布防图,你明日一早正好可以出宫,将这东西交给外面的接头人,顺便捎话给他,就说永嘉帝和摄政王李炎手里的布防图是假的,都是我根本真的改动后交给他们的,只有给主子的这一份才是真的。

嬉春接过布卷比划了一下,她怀里实在揣不下这么大一卷东西,只好别在了腰上,不满地道,这东西这么大个头,肯定瞒不过宫门口的侍卫,又得去找刘嬷嬷那个老贪鬼了,只有她出宫门可以不接受检查,那老婆子贪得很,我又得出血了。

花公公敲了嬉春脑袋一下,别这么说刘嬷嬷,叫她听到了没你好果子吃。

刘嬷嬷在宫里资格老,各宫的主子都会私下里托她办事,若不是怕得罪她背后的主子们,宫门负责检查的侍卫也不会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连他们都不敢得罪她,你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花公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包交给嬉春,用这个吧,这是下面的人孝敬我的小东西,个头不大倒挺值钱,你从里面拿两件给刘嬷嬷就够用了,剩下的收好了,以后要办事还得用,切忌一定要收在安全的地方,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嬉春眉开眼笑地接过小包揣进了怀里,舅舅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藏东西了,绝对不会被别人找到的,刘嬷嬷那里我也讨好着,前几次她在我这里尝了甜头,一直对我和颜悦色的,知道主子用得到她,我自然也会小意奉承她,不会得罪她的。

若是舅舅没其他事了,那我就回去了,我得去刘嬷嬷那边一会,先把这事给定下来,等明日大家都起来了就不好说了。

恩,好,你去吧,自个注意着点儿,别大意了,花公公挥了挥手,他忽然又猛地拉住欲走的嬉春,等等,都是被你这丫头把话题带偏了,差点把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你明日见到接头人还有一件事要跟他禀报,就说应三中了九花丸的毒,我只给了他半年的解药,这事我瞒着小皇帝和李炎了,问一下主子那边有什么对策没有。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又三年时光荏苒,却如白驹过隙,眨眼已过三年,又是新的一年春来到。

永嘉十年春,过去的三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三年前朝廷举行永嘉朝的第一次科举,意在收买人心,但是在各地方势力的操作之下,那次科举从为国家选拔人才沦为了各方势力往朝廷安插人手。

包括宝亲王治理下的南方,通过秋试的举子大部分都是应三特意关照的人,这批人在第二年春进京参加春闱后,成功登科的人进入朝廷任职。

场面上看他们都是天子门生,而摄政王对他们也青睐有加,时不时地举办个宴会联络感情,时不时地赏赐些东西,还时不时地保媒拉纤,头几名的几个人都由永嘉帝和李炎给说了亲。

比如说当年的状元郎,先是永嘉帝将自个的姐姐公主许配给他,可惜两人还没成亲那位公主就因行为不检点爆出了丑闻,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搞得满城风雨,导致永嘉帝不得不解除她跟状元郎的婚约,并将那位公主送去了庵堂落发出嫁。

永嘉帝还想着是再给状元郎说一位公主还是换一位卫家的小姐呢,李家这边却行动迅速,没多久就传出状元郎与李家一位庶出小姐情投意合,状元郎不嫌弃李小姐出身,甘愿聘为正妻,且两人偶然相遇一见钟情的故事传遍了京城各大街小巷,虽然版本有无数个,但都是赞美两人的爱情和状元郎不爱公主爱庶女不贪图富贵的高洁品性。

最后这位状元郎终于还是娶了李家的小姐,至于他究竟是自愿还是被人陷害就不得而知了。

当年这个消息传到南方。

梅香禁不住跟应三打听了一下这位状元郎的身世,这才晓得这位状元郎并非出自藩王领地,而是北方朝廷管辖之下的一个世家大族。

这个家族虽不像四大世家影响广,但同样也是留传了数百年。

其在朝廷和地方上都有话语权。

原来如此,难怪永嘉帝和李家会抢着要人了。

应三安插进去的举子,约有十多个上了榜中了进士。

一大半去了地方上任,有六个人进了翰林院,此六人成绩并不突出,但在为人处世上颇有些门道,应三很看好三年后他们授官的职位。

三年前宝亲王完成江南布防,南方军事重点转移至江南一带,因此梅香在江南置办了几处庄子作为王府的别院。

她也经常跟随宝亲王在江南一带居住。

两年前为防宝亲王势力坐大,李家怂恿永嘉帝向齐王,除了赏赐财宝美女若干之外,永嘉帝将一位公主和一位李家的小姐同时赐婚与齐王,一为正妃一为侧妃。

齐王姬睿欣然应旨。

同时却上书陈情离不开封地无法亲自前往京城迎娶公主和李小姐,只派属下带着聘礼去京城迎接两位王妃。

永嘉帝和李家为两位齐王妃准备了价值惊人的嫁妆,为了向人们显示朝廷和齐王关系融洽,专门派了一支队伍护送两位王妃和嫁妆。

两位王妃到达齐王封地后受到了礼遇,据说齐王对两位王妃非常宠爱,甚至超过了朝廷赏赐的几位美人,唯一可惜的是两位王妃至今都不曾有喜,倒是姬睿在封地纳的妾室已经生了三个儿子了。

当年这场正妃侧妃一同出嫁的婚事搞得非常隆重,以至于有传言说朝廷和齐王要联手攻打南方诛杀宝亲王。

不管齐王和朝廷是否真有此打算。

老天似乎并不站在他们那一边,当季北方大旱闹起了荒灾,包括齐王领地在内都因缺乏粮食不得不正式向宝亲王提出购粮。

在几番讨价还价之后,宝亲王仅向齐王出售了很少一部分粮食,齐王不得不将大部分粮食用来赈灾,无法将粮食移作军队储粮。

除非他想看到封地内的百姓造反。

宝亲王并不怕齐王等人狗急跳墙,有长江天险在,任何军队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攻打到江南。

经过这件事之后,齐王似乎对宝亲王占据长江之地利非常不服气,让手下的工匠加大了兵器研制力度,造出了一种名为火器的远程打击兵器,只是这火器锻造工艺复杂,能够打造火器的工匠只有区区几名,听说到目前为止齐王也只造出了一百多只火器,全部配给了他的近卫营。

宝亲王通过瑶人首领与齐王交易,弄到了十几把火器,适用了几次觉得这种兵器并不适合大规模战场适用,最多用作行刺的武器,但是因为火器填装弹药太麻烦,只能用一颗装一颗实用性太差了,而且火器适用时声音太大了,暗杀行刺中只用一次便会暴露杀手的位置,总之,这个火器至少目前来看没多大用处。

倒是徐晓月在应三那里听说了火器,硬是要了两把来,一把给梅香,一把自个用,时常到宝亲王府里拉着梅香练习使用。

练习火器的场地太大而且动静也太大了,徐晓月是不敢在应府里用的,只能到宝亲王府里蹭了。

梅香对火器兴趣不大,但看着徐晓月这么兴奋,只当陪她玩了。

后来练习久了上手后,梅香对火器倒有了点不同的感想,渐渐明白徐晓月建议她随身带着火器的用处了,虽然一直没用上,但梅香多少明白了火器能起到的作用,毕竟火器个头小便于隐藏和随身携带,在敌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可以发挥出远程奇袭的效果,而且火器杀伤力还算可以,梅香有力气不担心后座力。

而宝亲王这边也专门成立了一个远程攻击的兵营,其主要兵器为弓和弩,这个兵营有一半的人是瑶人,瑶人好似天生的神射手,有他们加入弓弩营如虎添翼。

作为瑶人加入军营担当弓箭手的条件,宝亲王将瑶人聚居地附近很大一片地域都划分给了瑶人,在这片地域内瑶人可施行自治,每年仅需向官府缴纳很少一部分税款便可。

与瑶人首领的谈判,不仅宝亲王和应三参加了,周怀恩也作为主要人物参与了谈判,最后双方签订协议时,宝亲王在协议上签字落款,周怀恩也在上面留下了大名。

瑶人首领大约是看出了一点门道,在事后旁敲侧击地试探宝亲王,还让首领夫人跟梅香套话。

在周怀恩的身份这件事上,宝亲王和梅香现在态度偏向暧昧,不再像以前那样瞒着周怀恩的先帝皇子身份,也并没有直说将来那个位子要给周怀恩,但是也没有否定周怀恩,反而让周怀恩更多的参与重要的事情,让他与一些重要的人物交往,渐渐有把他推向大道的趋势。

有心人已经开始察觉到周怀恩身上的变化,在宝亲王的默认下周怀恩的地位越来越重要。

对周怀恩的教育上,梅香也越来越深入,她把梅松柏当年留下来的书里比较实用的都默写了出来,并交给了周怀恩,让他仔细研读,因着梅香对这些书籍的理解也是有限,很多地方是帮不上周怀恩的,所以重点仍在周怀恩自己参悟。

随着周怀恩的崭露头角,越来越多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有些人就打起了他的主意,如今的周怀恩也十五六岁了,正是少年意气风发时,据说有不少人家的小姐们对他芳心暗许。

有些人自知身份不够只能暗中贪恋,有些人觉得自家可以给宝亲王府锦上添花,不免心思就多了,宝亲王府上门的媒人和夫人也多了起来。

梅香和宝亲王商量后决定暂时不给周怀恩定亲,将来变数仍大,而且周怀恩年纪还小,即便再过十年说亲也完全来得及,趁着现在无牵无挂应该让他更多学习更多锻炼,周怀恩的出身注定他这辈子不会平凡,等他成长为一个能独撑一面的男子汉后再考虑家庭更好。

而且,梅香对那些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姐也不是很看得上眼,南方之地的女子温柔少了一份北方女子的豁达,对从小长在北京的梅香来说太过矫情了,这些女子都不适合在后宫中生存,也无法在战乱中在背后支持周怀恩。

另外,这三年来周怀恩多次与瑶人往来,跟盘家姐妹越来越熟悉,在他与盘五妹之间的那种少男少女的情愫,梅香不是没看出来,在瑶人可以参军后,可以想见为了汉瑶两家的长久和睦,和亲已是必然趋势。

看瑶人首领一家对周怀恩的态度,他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和亲已经算是大家默认的了。

但是,瑶人首领一家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是让盘五妹和盘六妹两姐妹都接近周怀恩,多次故意制造三人同时相处的机会,梅香对此十分担忧,猜测盘家是不是打算让两姐妹都嫁给周怀恩。

虽然对于达官贵族家里姐妹共侍一夫的情况并不少见,但盘家这一对姐妹绝不可能都嫁给周怀恩。

梅香心里比较中意盘六妹,盘五妹虽然人品相貌不比盘六妹差,但她懂医会毒,这样的女子是不能进后宫的。

但是另一面,梅香也知道周怀恩本人更中意盘五妹,所以在这件事上梅香担心最后不会是大家乐见的结局。

索性宝亲王已经公开表示不打算太早给周怀恩定亲,所以梅香也不用黑着脸去拒绝别人,只能就先这么暧昧着了。

然而,就在永嘉十年的这个春天,齐王姬睿派人来提亲,他是为自个的妹妹提亲,据说这位齐王的妹妹从小长在封地,所以当年宫变没有受到连累,如今芳龄十四,正是待嫁好年龄。

齐王提亲的对象自然是周怀恩,为了表示郑重,他派了属下的谋士齐迁来做说客,那位齐王的妹妹也随同一起来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姬雅宝亲王府前厅,宝亲王设宴款待齐王使节,陪客有应三和周怀恩。

本来这种场合应该请当地的世家名流前来作陪,但鉴于两边关系的微妙,宝亲王并不想将此事过于宣扬。

尔虞我诈式的和亲,容易引起是非,而且宝亲王也不认为有什么必要为了拉拢齐王而牺牲周怀恩的婚事。

梅香在内院招待齐王的庶妹姬雅小姐,徐晓月在一旁作陪。

徐晓月如今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因着是头一胎又是应府众人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应家人很是着紧,自从她诊出有孕后就没在出过府,这次招待齐王使节梅香本没打算找徐晓月来,可谁知早上应三来时居然把她一起带过来了。

徐晓月解释道,她这几个月在府里闷坏了,前个月过了三个月的稳胎期后就想找个机会出来透透气,今日应三出门被她硬是赖上了,只得把她捎了出来。

梅香赶紧找来厨娘,把今日筵席上的酒菜重新过了一遍,凡是孕妇忌口的通通撤掉,还把久不出来的胡嬷嬷叫过来,三人讲了一些孕妇该注意的事项,梅香对要宴请的客人都没这么关心。

午宴开席,因着人少,便只在小厅里置了三个席位,梅香上座,徐晓月左手,姬雅右手。

为怕席间太烦闷,梅香请了杂耍艺人来表演,外院那边则是舞姬献舞。

徐晓月有身孕不能饮酒,姬雅尚未及笄也不适合饮酒,席面上便改了鲜榨的水果汁。

梅香心知这桩婚事定是不成的。

便也不打算太热情免得让对方误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故而整席上只是开场客套了几句话,之后便不太招呼姬雅了,只吩咐了旁边伺候的下人不要怠慢了客人。

有杂耍艺人撑场面缓解了筵席上尴尬的气氛。

梅香和徐晓月不时低声交谈几句,姬雅小姐一直正襟危坐,神情十分拘束地低着头。

艺人们的表演她自然没有看,梅香这边的动静她也没有在意,看上去似乎在想着其他心事。

徐晓月靠在梅香身边轻声道,齐王的这位妹妹看上去似乎很有趣啊,不太像大家闺秀的做派呢,人也长得勉强算得上清秀而已,两人身份又这么悬殊。

怀恩的皇子身份可是先皇下旨确认过的,这位只是个出身不明的还是庶出,齐王怎么会想让她跟怀恩结姻,怎么想王爷和你都不可能答应吧。

梅香听了这话也不禁往姬雅那边看了一眼,清秀的少女身上穿戴着华服美饰。

胆怯和羞涩太过明显,显得整个人与周围格格不入,大概是出身不好的原因,就连她身后的侍从都对她的表现有些不耐烦,这样的女孩子一般来说并不是联姻的好人选。

梅香抬手捂嘴轻声道,这几年除了朝廷那边,就是齐王闹腾地最欢了,谁知道这次他打什么主意呢,说不定太平日子过久了。

他打算出手了。

徐晓月惊讶的望向梅香,莫非若是王爷和你不应这门亲事,他便拿这个做借口发兵攻打南方?齐王跟朝廷是真得开始合作了?梅香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头,真说不定呢,齐王和李家狼狈为奸也不奇怪,不过就算他们结盟那也是纸糊的盟约。

他们两家谁甘愿为谁之下,都有野心,要戳破他们简单地很。

徐晓月心生感叹,不禁说道,说起来眨眼都十年了,这天下的平衡也是时候打破了,就看有什么事情做导火索了,要打大家都想有个正义的名目啊,毕竟只有‘正义之师’才能得到天下人的承认,可过往那些自称‘正义之师’的其行为跟强盗土匪也差不了多少。

瞧着徐晓月一脸惆怅,梅香笑道,行了,这些事他们男人管的,咱们少操些心,把后院管好便是了,你现在有了身孕,自个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这个我自然晓得,只是觉得若是真地开战,我的孩子就要在战乱中出生,若是接下来的皇权更迭要持续好几年,那我的孩子岂不是要在战乱中长大,一想到这个我就有些担心,真希望能让孩子生活在和平安稳的时代。

徐晓月一脸慈爱地抚摸着肚子,梅香不禁感叹,要做母亲的人果然是不一样了。

你不必这般忧虑,就算要打仗也不会持续太久,如今各地的百姓仍生活在和平之中,若是战争持续的时间长了,百姓必然要受苦,领头的几位必然会失去民心,大家应该都不想走到这一步,若非如此各地制衡的局面就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了。

我真希望不要发生战争,最好是直接干掉李炎、齐王和冯绍远,没了他们天下就能统一了。

不过,我也明白这种想法只是痴人说梦,即便他们三人死了,只要他们背后的势力还在,一统大业就不会轻易完成。

天下太平了十年,各方势力都得到了十年时间来发展,如今大家的底子可不像宫变刚发生那会薄弱了,自个发展了别人同样也发展了,自己势力增强了别人同样也得到了增强,这十年换来的究竟是更容易统一还是更难统一呢?梅香有时跟宝亲王也会谈论起这一点,他们南方虽然比其他三方看似更强了一些,但也没到可以称为霸主的程度,像是齐王就有可以跟南方一拼的实力,毕竟他手下的军队装备比南方更好,宝亲王主要防范的对手也是齐王。

齐王野心大,虽然做事有些鲁莽,但是他拥有的实力足可以弥补他的缺点,对付他最好的手段可能真如徐晓月所说,杀掉齐王也许是最好最直接的方法。

齐王近些年一直在积极地谋划着,动作频频举动不断,与他相比,宝亲王和梅香相对消极了一点,大概也是因为两人没有野心又不愿意主动发起争斗,但是一直这样被动下去似乎很危险了,也许他们应该更主动一些才对。

第二百五十九章 火药配方宝亲王外出应酬去了,梅香在书房里,她坐了没一会,外面的丫环便进来通报,姬雅求见。

梅香扫了一眼书桌和书房里的陈设,没有重要的东西露在外面,便道,让她进来吧。

梅香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姬雅被丫环带进来,挥手让旁边的丫环给她看坐,姬小姐不用多礼,请坐。

明月和宝珠两人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前年同时怀了身孕,只相差了几天相继生了一个儿子。

梅香吩咐她们好好休养,特别准许她们生完孩子后在家将养半年年再回来当差,距离明月宝珠回来还有两个多月的日子,梅香身边如今用的几个提上来的丫环。

梅香用惯了明月宝珠,其他人她都无法全然信任,所以之前她宁愿屋里丫环少一些,也不愿意多添人手,但是现在没办法,有些事情没有丫环实在不好做。

姬雅羞涩地低头行礼,慢慢坐到杌子上,她惴惴不安地看了梅香一眼,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尽显无疑。

梅香目光一闪,挥手让屋里的丫环退下,你们到门口守着就行了。

丫环们依次退了出去,梅香放缓神情,和蔼地问姬雅,姬小姐可是有话要跟我单独讲?姬雅忐忑不安地望了屋门口一眼,她咬了咬嘴唇好似下定了决心,突然从杌子上起身跪在了梅香跟前。

王妃,姬雅斗胆请王妃救我一命!梅香心里微惊,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也没有伸手去扶姬雅任由她跪在地上,反而淡淡地道,姬小姐何来此一说?莫非在这宝亲王府中有人要谋害你的性命?姬雅脸色苍白地道,是的。

王妃,的确有人要害我,但那人不是宝亲王府的人。

而是与我同来的人。

梅香挑了挑眉,与你同来的人?你是齐王的妹妹,若非现在天下局势混乱,你至少也该受封郡主,与你一同来此的人都是齐王的人,总不会是齐王要害你吧?王妃说的没错,正是齐王要害我。

姬雅抬头看了梅香一眼。

眼神中的胆怯十分明显,旋即她便又低下头,我娘。

说王爷和王妃都是好心人,让我见了您就说实话。

齐王让齐迁带我来这里之前单独跟我说过话,他说若是和亲之事不能做成。

就让我死在锦州府。

我娘说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肯定是成不了的,所以在我出发前娘亲当着我的面吞了毒药,她说不能让齐王用她来威胁我,让我见了王爷王妃就把这些事说出来,然后求王爷王妃救我一命。

姬雅说着这话就哭了起来,一边抹泪一边断断续续地往下讲,我娘让我把一样东西交给王爷或者王妃,她说这是她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才搞到地,她说这个东西很重要。

齐王十分重视,能接触到的人极少,她还说王爷和王妃会看在这东西上救我。

姬雅哭哭啼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抖着手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纸,她先打开纸看了看,然后才伸手递给梅香。

梅香目光有些隐晦。

她犹豫了一下从姬雅的手里接过纸张,仅用两根指头捏着纸放在桌上。

梅香沉思了一会才微微倾身看向纸张上面写的字。

白纸黑字,只是上面的字写的歪歪扭扭,很像是初学者的字,或者写这个的人并不识字,只是在模仿看到的东西写成的。

上面的字迹勉强能够辨认出木炭硫磺等字样,其他的就是些奇怪的符号,梅香完全没有看懂这上面是什么意思。

梅香微微皱了皱眉,她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姬雅,姬雅脸上挂着泪痕一脸期盼地望着梅香,这个孩子看上去并不像有心计的样子。

梅香沉吟了一会,问姬雅,你娘是已经过世的齐王的姬妾?姬雅摇了摇头,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红,我娘原是封地王府的丫环,因为老王爷在世时很少去封地,我娘一直没有名分,我出生后也一直呆在封地,我娘是将我当做丫头养大的。

梅香目光暗了暗,你可知你娘是如何弄到这张纸的?姬雅的脸色更红了,她有些扭捏地说道,我干爹是王爷书房院子里的花匠,这张纸是干爹无意间听王爷跟别人提到的,后来我娘便托他把这张纸从书房里偷了出来。

梅香觉得有些蹊跷,便又追问道,你干爹?他跟你们娘俩是什么关系?干爹他。

他跟我娘好,我娘还生了个小弟弟,就在干爹家里养着。

老王爷很少来封地,这事儿谁也不知道,连现在的齐王也不知道。

梅香有些无语,看样子姬雅的生母给老齐王带了绿帽子了,恐怕就连姬雅是不是老齐王的亲生女儿都难说了。

你刚才说你娘怕齐王要挟你,她当着你的面吞了毒药?若是她突然死了,齐王府那边不会找你么?再说你怎么知道她吞的就是毒药了,说不定她只是为了让你放心来锦州府而说谎骗你。

姬雅听了这话又抹起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娘把那药掰了一半给小花吃,小花吃了那药五天后就死了,我离府那天晚上娘陪我一起睡觉,她当着我的面把剩下的药吃了。

她说只要我和弟弟过得好她就放心了,还有只要她死了齐王就没法控制我了,也不会有人发现弟弟的身世了。

娘那天晚上跟我说了很多很多话,我都记着呢,她说齐王本就打算用她来控制我,就算她死了齐王也不会让我知道,只会再找人假扮成娘骗我。

娘说只要我到了锦州府见到王爷王妃就不用在怕齐王的人了,也不用再听他们的话,我只要听王爷王妃安排就行了。

梅香瞧着姬雅伤心的模样,忽然对姬雅的生母生出几分敬佩来,不管那个女人做过些什么,她都尽了全力保护自己的儿女,虽然不能确定姬雅的生母是否真地已经死了,至少在姬雅心里她已经死了,就算齐王那边弄出个姬雅的生母来,姬雅本人也不会相信那个人了。

身为一个母亲她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到了这个地步,甚至连自个的死亡都想到了,只是要让自己的孩子们得到自由,不再被出身束缚。

梅香心底对姬雅生出了几分同情,这不过是个可怜的被人利用的孩子,还好有疼爱她的母亲护着她为她打算,即便这张纸没什么用处,只看在那位苦心为孩子算计的母亲身上,梅香也愿意救她一命。

更何况,若真如姬雅所说齐王打算婚事不成便成仁,梅香可不希望姬雅在他们的地盘上出事。

齐王的妹妹在宝亲王的地方被人杀害,齐王不仅可以拿这个来做文章甚至对南方出兵,消息传出去他们宝亲王府也很没有面子啊。

梅香掏出帕子递给姬雅,又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让她在杌子上安坐,别难过了,你娘这样做全都是为了你和你弟弟,她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这张纸我留下了,你也不要再回之前住的院子了,我重新给你安排住处,就住在我旁边的院子好了,使用的丫环下人我也会重新帮你安排,如此可好?姬雅擤了把鼻涕,望着梅香说道,我都听王妃的。

梅香点了点头,起身亲自走到屋门口,吩咐外面的丫环,去请胡嬷嬷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她商量。

把姬雅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明月宝珠不方便,只能暂时安排她住在胡嬷嬷那里了,总归不需要胡嬷嬷亲自伺候,只要把人看住了就行。

过了片刻胡嬷嬷过来了,梅香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下事情,胡嬷嬷跟在梅香身边都几十年了,几句话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忙应承了下来。

梅香把姬雅叫过来,让她跟胡嬷嬷认识了一下,便将她教给了胡嬷嬷。

按照梅香的吩咐姬雅的旧物都不要了,免得里面夹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衣裳首饰全部重新置办,姬雅虽有些窘迫却只安静地在一旁听着,梅香和胡嬷嬷说什么她都点头应和下来。

将姬雅交给了胡嬷嬷照料,梅香又拿起桌上那张纸仔细端详起来,既然姬雅的生母说这东西很重要能救姬雅的命,这上面写的东西应该有点门道才对。

梅香看着纸上奇怪的符号,忽然想起以前她和徐晓月的谈话,记得某一次她们说到齐王很可能跟徐晓月一样是来自另外一个时代的人,也许这上面的符号就是那个时代的,那么说徐晓月很可能会认得这纸上写的东西。

梅香想到此处赶忙拿出一张白纸,重新把有些皱皱的纸上的东西重新抄写到一张,然后揣上出门去了应府。

来到应府,梅香先跟应老夫人说了一会,送上礼物,然后才去看望自个的义姐。

梅香忽然而至,徐晓月喜不自胜,她正闷得无聊呢。

待吩咐下人退出去又关严了屋门,梅香掏出重抄的纸给徐晓月看。

徐晓月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她瞪大眼睛惊讶地道,这是。

改良过的火药配方。

第二百六十章 威震火药是做什么用的?梅香问道。

火药。

如今这个朝代应该大多用来爆竹上,就是过年的时候家家都要燃放的那个鞭炮,这个东西有一定的危险性,若是人离得太近或者燃放的数量过大,是会炸伤人的,徐晓月脸色郑重地道,这纸上记得是改良过的火药配方,杀伤力比以前的高了许多倍,姬睿若是能大量的制造这种火药。

这种应该不能再叫火药了,应该叫炸药或炸弹,他一定是打算把炸药用在战场上,这样一来他就谁也不怕了。

梅香皱眉,爆竹伤人,我多少能理解一些,把爆竹的威力增大一些,的确可以当做伤人的工具,但是‘齐王就谁也不怕了’我就不太明白了,你说的那个什么炸药,威力真有这么厉害?这么说吧,只要炸药达到一定量,就连锦州府的城墙都能炸出一个缺口来,用在战场上,会死伤无数,这根本不是以前一兵一刀能达到的效果。

跟之前的火器也不是同一个等级的东西,炸药是范围性杀伤的武器,一旦在战场上大量使用,那可是。

那才真的会造成满目疮痍之景。

见徐晓月说得郑重,梅香心里便信了几分,若真如此,那姬雅就是我们南方的大恩人了。

晓月,我们是否也可以按这纸上写的配方造出你说的那个炸药?徐晓月低头又看了看纸上的配方和化学方程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应该可以吧,说实话我们那个年代学生要学很多东西,但是到现在我脑子里还记得的已经很少了,火药的配方我应该学过,但要我自个写出来却做不到了,看到后还能想起来就已经算不错了。

做炸药得先做实验才行,就是试做,只看配方是看不出成品威力大小的。

制作过程很容易炸伤人,等找安全的地方和比较谨慎的工匠。

最好是找会制作爆竹的人。

这个真得是很危险,我以前听人说过,就连爆竹作坊里的人一个不慎都容易炸伤,更不用说破坏力更强的炸药了。

我可以把这纸上写的内容详细地解释出来,但制作过程我可不敢参与。

听你说了这么危险。

我也不敢让你参与,你把这纸上的内容详细地写出来,我拿去给王爷瞧,就说是姬雅的生母弄来的。

不要把你扯进去,应三那里你也瞒着好了,否则无法跟他们解释你为何懂这些了。

梅香说道。

徐晓月点了点头,我这就给你写,把这里面的危险性也写出来,还有几个重点要注意的事项。

写了满满三页纸,徐晓月才搁下笔。

看着梅香把东西收了起来,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哎,这个齐王前世不会是个战争狂人吧?懂这么多军事知识。

他肯定跟军队有关,说不定他是个军人呢。

真是太可惜了。

什么太可惜了?梅香没听清徐晓月前面嘟囔了什么。

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我刚才猜那个齐王在我们那个年代也许是个军队出身的,在我们那个年代军人的指责是保家卫国,可惜他来了这个朝代,反倒弄出了不少战争工具。

在军队里施行现代化的军事管理倒也还罢了,可是火器,还有炸药,这些本都是不该出现在这个朝代里的东西,可是都被他弄出来了,说不定他暗中还弄出了其他东西,这太危险了,会死很多人的。

梅香按住徐晓月的肩膀,你别激动,事情未必有你想地那么糟,虽然你们那个时代的东西很厉害,但是毕竟现在的环境跟你们那时候不同,就像上次火器的事一样,现在的工艺有限达不到那个时代的水平,很多东西都是造不出来的,我想即便被齐王折腾出来了,也会跟火器差不多的情况,要么效果有限要么实用性小。

徐晓月拍着胸口深吸几口气,听说女人怀孕后体内激素变化,容易引起情绪波动,看来真是这样子了,刚才一阵她怕地厉害,连原子弹都从脑子里蹦出来了,冷静下来想想这根本不可能嘛。

徐晓月情绪平缓了下来,哎,又想起刚来那会在京城里发生的事了,我那时候总想着把自己在现代社会学到的东西拿到这个朝代来用,还经常做梦梦到以前看的小说里的情节,以为自个也一身‘王八’之气了,财富权势手到擒来,那时候可真是傻。

也不怪你这样想,最初在父亲留下的书里看到那些描述,我也心生向往感到敬佩,你们那个时代比这个朝代真是进步很多,把那里的东西拿到这里来的确会方便不少。

徐晓月摇了摇头,不只是这样,那个时代的东西太多了,有好有坏,有些东西若是出现在这里都有可能毁灭国家甚至。

我如今多少也要庆幸自个很早就离开了京城,走过的地方多了,见过的人多了,经历的事情多了,才明白了道理。

什么样的社会就该配什么样的文明,若是社会上出现了太过超出眼下文明的事物,会毁了这个社会的。

梅香皱眉,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了。

呃。

徐晓月也觉得有点尴尬,这都是文化差异时代差距造成地啊,其实我的意思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若是盖子太大了,会连累锅子。

梅香轻笑,行了,你也不用解释了,我只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意强求不来,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便好,你也不要太杞人忧天了。

徐晓月翻了个白眼,道理我都懂得,只是做起来难。

对了,齐王在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他手下的人跟他差距太大,一旦他出了事,西边就是空架子了,为何王爷不直接派人去把他做掉,我听说齐王曾经只身来过锦州府,为什么不趁那次机会杀了他?齐王现在死不得啊,从京城到齐王封地可比咱们这边方便太多了,如果齐王现在死了,那西边,齐王留下的地盘就都归朝廷了,那跟送给李家有什么区别?徐晓月听了心中无奈,叹道,这倒是,长江天险,即使别人攻打我们南方的屏障,也是我们攻打别人的障碍,难怪你和王爷这么老实,从来不见你们主动找别人麻烦。

梅香又跟徐晓月聊了几句便告辞了,想到姬雅带来的这张纸可能起到的作用,梅香连忙找了廖管家来加强府中守备,胡嬷嬷院子里的暗卫顿时多了一倍的人手,暗中保护姬雅的人也改成了寸步不离和片刻不离。

宝亲王一回来,梅香便关上门拉着他在屋里密议。

炸药的事情被徐晓月说得太吓人了,梅香不得不慎重对待,宝亲王见梅香如此便也多上了几分心思。

隔日宝亲王便秘密找来几位会制造爆竹的人,将他们安排在城外一处深山里,由王府侍卫保护,墨染管事亲自监督。

不出两个月,宝亲王就收到消息炸药造出来了,不过之前在调配的过程中有个人一时不慎加错原料数量,结果发生了爆炸,那个人当场死亡,房屋炸毁了一座,索性其他人当时离得都比较远没有受到波及,不过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后来大家动手的时候愈加小心了。

宝亲王亲自去了趟山里,他在里面住了一夜才返回王府,一回来便跟梅香在书房里商量事情,两人一直商议了一天一夜才结束。

话说回来宝亲王这边忙着实验炸药,齐王派来的使节齐迁终于坐不住了,宝亲王妃将姬雅接进王府居住已经快两个月了,齐迁见姬雅不方便,想按照齐王的嘱咐实施计划就更不方便了。

姬雅去王府的当天齐迁因事外出,等他回来后想阻拦已经晚了,事后他每次提议把姬雅接回来都被宝亲王妃拒绝了。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齐迁不禁有些心急。

这一日,齐迁来到宝亲王府求见宝亲王,宝亲王有事外出,他只得改为求见宝亲王妃。

梅香早知齐迁来意,想着日子也差不多了,是时候送这位齐王谋士上路了。

齐迁行过礼后,开门见山提出要接姬雅出府,理由很简单,齐王府跟宝亲王府现在议亲,亲事一日不定下来两家就该避讳着,省得闹出误会弄得不愉快,尤其以姬雅的身份更不好长期住在宝亲王府里,若是亲事最后不成会影响她的名节。

梅香听得出来齐迁打算用亲事来逼宝亲王府放姬雅出府,她又怎么会让他如愿。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宝亲王亲笔书信,梅香说道,这门婚事王爷与我都很满意,这里是王爷亲手给齐王写的回信,信里写明了王爷与我同意十九皇子与姬雅小姐的婚事,并且我们宝亲王府会择期派人前往齐王封地提亲并送上聘礼,至于姬雅小姐,我实在很喜欢她,就留她下来跟我做个伴,也省得她两头跑来跑去再给累着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乔装进京宝亲王竟然同意了周怀恩和姬雅的婚事,齐迁心里的惊讶不是一点两点。

梅香把姬雅叫了出来,当着齐迁的面又把婚事说了一遍。

姬雅在王府住了一个来月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眼瞧着端庄贤淑的姬雅乖巧地站在宝亲王妃身侧,齐迁心里暗忖,这可真是天上下红雨了,粗使丫环摇身一变要成公主了。

宝亲王府这边应下了婚事,齐迁就必须尽快返回齐王封地,得赶快把事情禀报给齐王才行。

虽然齐迁心里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也看出了姬雅有些不对劲,但他终归只是一个谋士,可以给予齐王谏言却不能自个自作主张行事,而且齐王最厌恶下属越权行事。

齐迁急匆匆离开锦州府,日夜兼程往回赶。

宝亲王府里,看着姬雅回屋歇下,胡嬷嬷折回正院找梅香。

王妃,齐王的人离开后要怎么安排姬雅小姐?她跟少爷的婚事。

?怀恩不会娶姬雅的,眼下应下亲事只是缓和一下跟齐王的关系。

齐王野心不小,此人是留不得地,但眼下也不好跟他弄地太僵,暂且就先这样暧昧着。

姬雅这孩子我瞧着挺老实地,她今年才十四岁,就让她先在王府里住着,等过两年给她换个新身份,再给她说门好亲事。

只要她不太过贪心,咱们王府多照应着她便是。

胡嬷嬷想了一会,又继续问道,那王妃打算将来给她说门怎样的亲事?若是大户人家,那老奴就找人来好好教教她,虽然老奴之前教了她一些规矩,想在大宅门里做媳妇却还是不够。

梅香摇了摇头,姬雅年纪已经不小了,从头教起太麻烦,而且品性到她这个年纪已经很难改变了,大宅门就算了。

她性子太老实不适合,还是找户衣食殷实门风朴实之家更好些。

门第不必高,最重要是家风淳朴些,姬雅性子还不错,一般人都不会不喜欢她。

她已经没有娘家了,那就一定要跟婆家的人相处好。

给姬雅找位识字先生和教养嬷嬷。

让她识些字懂些规矩便好,不必太严格,性情上多注意些,对了。

也不知她女红上如何,让教养嬷嬷多教她些女红上的手艺,那些东西更实在更容易讨婆家的欢心。

姬雅就这样暂时住在了宝亲王府里。

齐王得知宝亲王应许婚事的消息后心里也很吃惊,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会改变计划,和亲成不成本来就不重要,不成有不成的后续,成了也有成了的后续。

齐王这边就等着宝亲王那边派人来提亲了。

可惜他们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提亲的人,反而是京城那边先出了事,导致齐王不得不先放下此事,将重心转移向京城。

三年一次科举,今秋永嘉朝第二次秋闱按时进行了。

宝亲王治下秋闱进行顺利,榜单也按时发布了。

三年前的科举。

天下人以为会引发局势变动,制衡下的和平局面将被打破,然而最终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除了朝廷治下区域有官员变动,其他地方人们的生活仍是一如既往。

今年的秋闱再次无惊无险的结束了,大家都以为这次的科举仍然会像三年前一样,不会有什么变化,学子们心里少了几分紧张,街头巷尾也少了那些忧国忧民的谈论。

三年前宝亲王曾派出侍卫护送前往京城参加春闱的举子,那次出发的日子是年前的十二月底正好正月二十左右到达京城,离春闱之期不到一个月。

因南北气候差异加上又是冬天赶路,那次到达京城的举子有不少得了伤寒,导致最后有几个人没能参加考试,还有一些人考试受了影响。

吸取上次的教训,宝亲王下令将这次的出发日期定在了九月中旬,这时候天气不冷不热正好赶路,而且举子们早点到京城可以先走走关系,多认识一些人。

官府发出布告后,有不少举子来报名同行出发。

但也有些人因其他原因不想这么早去京城,便来跟官府建议是否可以在年底再派第二批,宝亲王应允了,十二月初官府将再派一批护卫送举子进京。

九月中旬,南方前往京城赶考的学子们上路了,他们一行共二十多位举子,随行的仆人书童若干,官府护卫十几人,近百人的队伍就这么上路了。

因为人数众多,队伍拖得很长,护卫只好分成两队,一队在最前领路,一队在最后断尾。

这一日正午,队伍停在一处水源地用餐,人们呼啦啦围着一起边说话边吃东西,有些人用饭快便在周围散步,骑了半天马坐了半天车人也是很累的,难得今日天气好可以在中午放松一下。

两个官兵模样的男子坐在水潭边,一边灌水袋一边说话。

其实我们没必要跟着队伍走,完全可以先去京城再与队伍汇合。

你不觉得这样也很有趣么,一路走一路看,有点游学的味道,正好可以体察民情。

第二批人就让怀恩带队好了,这孩子这些年都只在南边呆着,也该让他多看看其他地方,对他将来。

也有好处。

好,让怀恩第二批带队进京,那就让柳叶留守军营。

身材瘦长的男子抬头朝着旁边壮实的男子笑了笑,朴实无华的面容竟似带了几分妩媚,壮实男子快速地朝四周扫了一眼,见旁人都没注意他们这边,随即动作敏捷地在瘦长男子脸上落下一吻。

瘦长男子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他也像做贼一般在壮实男子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迅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好似刚才两人的互动只是错觉。

壮实男子无奈地看了瘦长男子一眼,而瘦长男子却捂着嘴笑个不停,但因顾忌周围的人动作不敢太显眼,那个样子愈发像偷了腥的猫了。

没错,这两个男子正是宝亲王周翼和宝亲王妃梅香,两人扮作进京举子的护卫,随同大家一起进京。

第二百六十二章 病入膏肓的李公公夜色中,距离京城不远的一处村庄里,两名布衣男子并肩而行,两人一边走一边察看着周遭的情况。

真没想到那人居然会落到这般田地,李家的人也太无情无义了,李家能有今日的威风,那人可是该居首功才对,他们却将大功臣丢在这么贫寒的地方,还由着他自生自灭,可真是恩将仇报到了极致,纤瘦男子感叹道。

正因为他是大功臣李家才非要除去他不可,当年先皇死得不明不白,那人身为先皇近侍的嫌疑最大,为了降低李家自个的嫌疑,也为了平息朝臣之怒,李家定然会拿他做替罪羊,再说本来也没冤枉他,先皇之死他的罪责最大,若不是有他相助,李家哪会那么容易控制先皇,壮实男子语气不善道。

纤瘦男子有些心虚地偷偷看了壮实男子一眼,心中暗忖,当年宫变那人可是当事者之一,不知他会不会对杀死先皇的人有所怀疑?没错,这两名男子便是梅香和周翼,他们现在要去见的人正是当年永安帝的近侍李公公。

宫变那日李公公离开时永安帝还活着,虽然梅香杀死了剩下的那名刺客,又是用刺客的匕首杀死了永安帝,表面上看似乎不会让人怀疑梅香,但是作为当事者之一的李公公恐怕不会信任梅香了,毕竟当时梅香可是装作十分憎恨永安帝和宝亲王的样子,还写了那份假诏书。

梅香不希望有任何人和事影响她与宝亲王,当年她选择对宝亲王隐瞒了真相。

时至今日可不希望有人再来捅破真相。

梅香在衣袖中握了握拳,若是李公公乱说话,那就只能除去他。

梅香和周翼来到一处残破的房屋前,周翼上前轻轻敲了敲屋门。

里面的人打开门把他们让了进去。

屋子里面比外面看上去还要寒酸,缺了柜门的衣柜歪在墙角,桌椅都是缺了脚的。

用石块垫着看在墙壁旁,墙壁的屋角结满了蜘蛛网,墙面上一道道斑痕看得人慎得慌。

屋顶上缺了瓦,月光从缝隙中漏下,倒是让屋子里有了些光亮。

屋子里头没有床,只有角落里一张破草席,草席上现在正躺着一个人。

草席旁边站着一个人。

他是宝亲王府的探子张淮,主要负责收集李家这些年来的罪证。

李公公是李家谋害先皇永安帝的认证,一打听到他的下落,张淮便通知了宝亲王,梅香与宝亲王此次来京主要目的之一便是李公公。

梅香站在草席边打量着躺在上面的人。

灰白的发丝凌乱不堪,饱经风霜的面容,深陷的五官,消瘦的面颊,骨瘦如柴的手掌,实在无法将眼前的人跟十年前那个春风满面圣宠正隆的李公公联系到一起。

此人真是那个李。

?梅香禁不住问道。

宝亲王就站在梅香身边,他也在打量草席上的人,最终沉声断定道,是他。

不会有错。

宝亲王以前进宫次数多,他跟李公公更熟识,梅香只是见过李公公几面而已,既然宝亲王认定就是李公公了,那便不会有错了。

张淮上前一步忧心忡忡地道,王爷。

此人身子亏损严重,又旧疾缠身,恐怕寿命已无多日,他这段日子昏睡的时候比醒着还多,若非咱们的人找到了他并一直暗中照应着,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此人这个样子根本无法行走,更不要说让他去京城官衙闹事了,王爷吩咐的事情。

宝亲王搜集李家这些年做坏事的证据,自然是打算利用这些来对付李家,若是李公公无法出面指证李家,那么李公公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见宝亲王沉思不言,梅香进言道,我看不如先找郎中给他看病,若是能治好那是最好,若是不能就想办法多拖几天,想法子让他清醒过来,把他跟李家当年做的事问清楚。

宝亲王颌首,暂时也只能这样了,给他换个安全隐秘的地方,不要人救过来了反倒被那边的人发现了。

宝亲王和梅香今夜过来本来想着询问李公公几件事情,如今人昏迷着无法叫醒,原来的目的是达不到了。

梅香和宝亲王出了屋子准备返回驿站,梅香想了想跟宝亲王说道,对了,我记得当年宫变之前你就查过李家,这个李公公是不是李家的人?宝亲王诧异地看了梅香一眼,你也觉得李公公跟李家有关系?梅香沉吟了一下说道,就是一种感觉吧,总觉得当年李公公认李家的孩子做干儿子有点蹊跷,好像有点欲盖泥章的意思在里头,对了,他那个干儿子如今怎样了?那孩子的亲生爹娘早就为他说了亲事,前年已然成亲了,对方是大户人家,家里只有独女一枝,那孩子直接入赘到了岳家,李公公跟那孩子根本没有一起生活过,对方恐怕早就把他忘记了。

当年我查到一点线索,李公公跟李家的一门远亲有些关系,但那线索来历不可靠,不能仅凭那个就断定他是李家的子孙。

我觉得不如趁这个机会搞清楚李公公跟李家的关系,当年先皇如此宠信与他,他却为了李家背叛先皇,总觉得其中的因由不简单,若是能证明他是李家的子孙,那么即便他不出面,同样可以用此事威胁李家。

宝亲王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想的也有道理,李公公既然无法出面,那就从侧面来打击李家,只要找到点蛛丝马迹就可以放出风声,咱们就在背后引导舆论,一样能让李家头疼很久。

对了,齐王什么时候会到京城?梅香突然问道。

大概就在这几日了。

他胆子真是够大地,上回来咱们锦州府吃了亏还不接受教训,如今又跑到京城来了,他就不怕被李家抓到。

别说他大胆,你我还不是一样也来京城了。

那倒也是,若是被李家知晓你和齐王都在京里,不知道他们是会害怕还是偷笑,对了,可有打听到齐王这次来京有什么目的?第二百六十三章 得赠天珠梅香抬头往山顶看了一眼,十年没有来了,小青山看上去似乎没有变化,当年籍籍无名的寺庙在繁华纷扰中独善其身,如今仍旧孤零零地矗立在青山之巅,京城里的文人骚客不曾注意过这里,达官显贵更是懒得将目光投向这里,从而成就了清凉寺在乱世中也能独守一片清净。

梅香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脚步,痴痴地望着山顶上隐约可见的那间寺庙,清凉寺对她来说是重生之地,她在这里遇到了宝亲王,又是在这里渡过了解毒那段最难熬的日子,这里还有她爹娘的往生牌位。

梅香感觉肩膀被人轻拍了两下,扭头看到宝亲王关切的眼神,心里一暖脸上露出了笑容,没事,咱们继续走,十年没来这里,不知爹娘的牌位是否仍在供奉着,也不知智能大师在不在寺中,当年多亏他帮我解毒,不然我可活不到今日,他的救命之恩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才好。

宝亲王的目光微微暗了暗,回想起当年的情景他心里仍觉得刺痛,他当初曾发誓再不让梅香受一丝苦楚,但十多年过去了,梅香却仍要跟着他担惊受怕,就连给自个爹娘上香都得改头换面不能以真实身份示人。

梅香察觉到宝亲王情绪低落,心中猜到因由,微微垂首道,王爷,妾身多谢当年您向我伸出援手,还有这十几年来对我的忍让包容。

宝亲王溢出一丝苦笑,无奈道,说的这是什么傻话?梅香脸颊微微泛红。

不是傻话,是真心话,以前我从未想过会有今日,能跟王爷相濡以沫十几载。

对以前的我来说就像是偷来的幸福。

我活了二十多年,虽然早早就失了亲人,可身边却总能遇到好人。

但在这之中我最庆幸地便是与王爷再度相识。

幼年的记忆与我来说太遥远了,现在你就站在我身边,是我最重要的人。

宝亲王忽然把梅香揽入怀里,下巴抵着梅香的额头蹭了蹭。

对宝亲王来说,梅香就是他的救赎,虽然他有很多亲人,可这些亲人与陌生并无区别。

而他最亲近的兄长却让他身处道义和亲情的夹缝中痛苦了许多年,直到梅香再次出现,他才重新有了生活目标,在南方的这十年他不是为了那位万人之上的位置,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带着梅香逍遥天下自由自在地过日子。

清凉寺就像一片净土。

古旧的寺门似乎在这十几年里也不曾变化过,知客僧过来领着梅香二人入内。

梅香和宝亲王自然仍是乔装而来,他们并不打算在清凉寺中暴露身份,今日过来一是祭拜梅香的爹娘,二是看望智能大师。

这位师父,请问智能大师可在寺中?宝亲王沉声问道。

知客僧看了宝亲王一眼,双手合十道,师叔祖数年前外出云游,已有多年不曾回寺。

竟然不在。

真是可惜了,梅香喃喃低语。

知客僧看了梅香一眼,沉声道,只要有缘,施主自会与师叔祖相见。

知客僧领着梅香二人来到住处,交代了几句何时用饭何时寺庙锁门之后便自行离去了。

清凉寺的作风仍如同十几年前一样,对待香客不冷不热,即便接待了世俗人也不能落了俗世尘。

因着是隐瞒身份而来,梅香要给爹娘上香只能偷着去,故而他们两人准备在山上住一夜,晚上的时候再去山顶的佛堂。

入夜后,寺庙里黑漆漆地,四处都静悄悄,只有山风吹过的声音,和偶尔响起的不知名的虫鸣。

梅香和宝亲王踩着月色,熟门熟路地来到寺庙深处,走进一处偏僻角落的院落,梅香爹娘的牌位就是供奉在这里,不知这十年里有没有变化。

屋门依旧没有上锁,宝亲王轻轻推开门扉,迈步走了进去,梅香跟在他后面,又把门轻轻关上。

两盏长明灯如豆闪烁,纤尘不染的灵堂上摆放着两个牌位,整个灵堂一如十年前的样子。

宝亲王和梅香依次上了香,然后两人并排跪下磕头。

宝亲王声音有些哽咽,师傅,师母,小翼带小香儿来看你们了。

听着宝亲王絮叨往事,梅香觉得鼻子发酸,但是心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似乎是有些甜。

梅香和宝亲王从灵堂出来,两人刚要离去,忽然宝亲王冲着院子里的角落说了一句话,大师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一见?一个人影轻笑着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梅香借着月光认出了此人,智能大师,原来你在寺里。

对面走来的人正是智能和尚,他双手合十看了看梅香又看了看宝亲王,旧友来访,贫僧本该亲自出迎,可惜贫僧现在不方便现身,只能怠慢二位了。

大师太客气了,梅香笑道,十年不见,大师风采依然,让我辈叹服。

智能呵呵轻笑,梅小友还是这么会说话。

宝亲王挑了挑眉,大师,刚才听你说不方便现身,可是在躲什么人?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尽管开口,虽然我现在不能光明正大地护着清凉寺,但手底下总还有一两个可用的人,帮大师除掉几只害虫还是能做到的。

贫僧谢过周小友好意,我与那人不过是一段孽缘,也是我在俗世的最后一点挂念,虽然麻烦但还不至于是害虫,所以就不劳周小友出手了。

智能的神情有些异常,似乎带着一丝惆怅又似乎是留恋,梅香和宝亲王都看出来了,智能的事不是他们该管的,两人都没有继续问下去。

智能沉默了良久,忽然从袖中掏出一串佛珠,他望着梅香说道,梅小友,我观你气色身形,你幼年时中的毒应该已经都除尽了,喝了十几年的汤药可以停了。

是药三分毒,你最好停用汤药三年,包括补药在内也不要服用,让体内残余药性都散发掉,如此以后才容易受孕。

常年服药的人心神都比较虚弱,此天珠乃我云游西域时偶然所得,如今赠与你,你每日佩戴于手腕上,可清明心神不被秽物所惑。

梅香谢过智能,将天珠直接带到了左手上,又放下袖子遮挡住。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说服李公公梅香和宝亲王漫步在京城的街头,十年没有来了,京城的街道似乎比印象中显得脏旧了一些,虽然有些亭台楼阁仍是那般气派,但阴暗的角落里乞讨的人也变多了。

来往的勋贵马车依旧豪华,他们行进的速度也比印象中快了许多,梅香望着一辆辆横行无忌的马车,上面车夫一闪而过的脸上有十年前不曾见过的嚣张和不屑。

街道还是那些街道,楼宇还是那些楼宇,就连店铺里的人也还是那些人,但是感觉却不一样了,京城已经不在是十年前那个京城了。

上行下效,上位者不正,民风国风都不正了…宝亲王说话的声音很低,只有在他身边的梅香能听到,而梅香对这话颇有同感。

不知不觉间,梅香二人走到了长乐侯府所在的街道,望着远处熟悉的大门,梅香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想见他们么?宝亲王在旁边轻声问道。

梅香摇了摇头,不了,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为好,省得给他们惹麻烦,我只要知道他们过得都很好就够了…李公公被转移到京城郊外的一处庄子上养病,经过半个月的灌汤灌药,他的神智偶尔会清醒一会,虽然时间不长,但好歹可以问话了。

宝亲王眯了眯眼,眼神锐利地射向床上苍白无人形的李公公,李公公目光呆滞地望着床边的人,忽然他目中闪过一道光亮,显然他认出了宝亲王。

宝亲王冷笑了一声,李公公,十年没见了,本王都快认不出你来了,你出卖先皇帮助李家谋逆,为的就是今日这般下场么?李公公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令他痛苦的不是宝亲王话语中的讽刺,而是他的话正正地戳中了事实。

李公公。

直到今日你心里还是偏着李家么?宝亲王眼底闪过一道精光,试探着说道。

所谓阉人是不会有家人的,从李家决定将你送进宫做太监的那刻起,他们就不在把你当做家人了,即便你为了李家立下大功,也改变不了你是个阉人的身份。

像你这样的人是没有前程的。

李公公,你就从来没有怨恨过李家么?同样是李家子弟,为什么偏偏要把你送去做太监,你爹娘难道不明白这样做等于断送了你一辈子?瞧瞧李炎。

骑在皇帝头上的摄政王,朝臣勋贵不敢得罪他,他说的话就连皇帝都不敢忤逆。

可是他能有如今的地位,还不都是靠你帮忙,可是你呢,他又给了你什么?李公公眼神朦胧,他又回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幕。

因朝臣指责。

李炎命人将李公公收押入监,当夜李父前来探望他,劝说他为了李家大局自裁谢罪,三尺白绫自缢,抱着必死之心的李公公却没有死。

一个他曾经关照过的狱卒救下了他,从那以后他就隐姓埋名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庄子上做佃户。

李公公一直想着远离京城。

无奈身无分文,再加上身体不好,做佃户的收入连保证自个温饱都做不到,他就这样被困在了这个贫穷的山庄里。

…李公公,这十年来你可曾后悔过,李家人如此待你,你一点儿都不恨他们么?宝亲王的质问像刀子一样捅进李公公的心窝,扪心自问,他不是没后悔过,而家人与他而言…李公公心里一团混乱,他早就不记得小时候跟家人相处的点滴,反而是在宫里的那些日子经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每一天他穿着破衣烂衫就会想起皇宫中的艳丽华服,每一次捧着缺了角的碗喝着稀得像清水的菜粥他就会想起皇宫中的珍馐佳肴。

不可能不恨的,家人与他如陌生人无异,却也正是这些所谓的家人将他推进了火坑,在利用之后又抛弃了他。

这十年里,他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这些都是拜家人所赐,他又怎能不恨他们……李公公,这十年来你的日子过得艰难,又病痛缠身,还不得不辛苦劳作,为什么你还活着呢?你这般痛苦的苟且偷生是为了什么?是什么原因支撑着你活下来的?宝亲王连番问话如同重锤击打在李公公的胸口,是啊,既然活着那么痛苦为什么他还是坚持活了下来?只是因为不想死么?不死又能怎样呢?他这种身子还有什么希望么?那么究竟是什么支撑他活下来的?李公公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在大吼着质问他究竟是为什么,然后又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而这个声音在喃喃低语不甘心…不甘心…是的,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了!一瞬间李公公胸口压抑的感觉消失了,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而他也终于撑到了愿望实现的这一刻,他要让那些家人也尝尝后悔的滋味,让他们瞧清楚了他虽然是个废人却不比其他李家任何子弟差,他要把这十年里所受的苦都还给李家的人…有了目标的李公公求生燃烧了起来,身上也有了力气,他睁开眼睛看向宝亲王和梅香,眼神中闪烁着厉光。

梅香盯着李公公,两手默默地在袖中握成拳,她能感觉到刚才宝亲王的话刺激了李公公,看李公公神情明显地变化了,显然宝亲王的话起了作用。

看到李公公的目光移到她身上时微微闪了一下,梅香眯了眯眼脸色沉了下去。

果然李公公一扫刚才的颓败,两眼放光的张开了口,宝亲王,你刚才没有说错,我是恨李家,就是因为恨着李家想着总有一日能报仇我才活了这十年。

我明白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真正的身份,也可以告诉你李家是怎么把我送进了宫,又是怎么安排我一步步走到先皇身边,甚至我可以上堂作证当年宫变是李家一手策划。

这里面牵涉到的人还有不少活着的,你只要找到这些人就可以揭穿李家的真面目。

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先跟宝亲王妃单独说几句话,不知王爷可准否?宝亲王心中疑惑,扭头看向身后的梅香,梅香目光一闪随即对着宝亲王点了点头,宝亲王犹豫了一下便握了握梅香的手,然后带着张淮出了屋子。

梅香不动声色地往床边移动了几步,两手暗中用力,心里打定主意若是李公公说了她不想听的话,便一掌击杀他,虽然这样做可能会在对付李家方面少了一个筹码,但终究不是最关键的,就算麻烦一些也不能留下后患。

李公公望着梅香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怀疑,他闭了闭眼,眼睛再度睁开时精光更盛,他盯着梅香的眼神就像猎人盯着猎物一般。

李公公用他那沙哑阴鹜的声音说道,宝亲王妃,当年养心殿里您是最后一个活着出来的,也是唯一一个从头至尾都在殿里,目睹了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的人,换句话说,您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梅香毫无避讳地直视李公公,对他的逼视毫不让步,脸上神情深沉似水且无一丝软弱之意,人家都说我能活下来真是好运呢,毕竟连先皇和皇子们都死了,我如今想起来心里都还有后怕,真希望当时没有跟着李公公去养心殿,也就不用目睹那桩惨剧。

梅香这般强硬的态度令李公公微微吃惊,但他心里一直对永安帝的死有疑问,眼下恐怕是唯一弄清真相的机会了,他怎样都不能放过,说不定还能借此掌握宝亲王和宝亲王妃的弱点。

看来王妃心里对在下仍有怨恨啊,当年我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梅香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竟然敢说没办法,不觉得太可笑么?当年先皇那般宠信与你,李家也没有如今的权势,相比之下身为先皇身边第一红人,你手里的权力恐怕比李家还大,如今你也好意思说是没办法?李公公再度被戳到痛处,这次他没有过激的反应,只是咬了咬牙便稳住了心神。

宝亲王妃,事到如今您在怨恨我也于事无补,再说您也看到了我现在就这么一副残破的身子,就算我不想死也活不了多久了,今日单独跟王妃说话,只是想在死前能把当年的事弄个明白。

王妃,当年我带人离去后,养心殿里剩下先皇、您和另一人,但是最后先皇却是死于利器之下,另一人据说是被您砸死的,我一直想不明白杀死先皇的人究竟是谁,李家下的命令是让先皇死于毒药,那个人没理由用匕首杀死先皇,那么…王妃,我记得当时因先皇对您下毒一事您同先皇撕破了脸,当年那张假诏书也正是出自您的手笔,若是您想为爹娘和您自个报仇而手刃了先皇,那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梅香冷笑了一声,你这阉人真是不识好歹,离当年宫变已经过去十年了,你还想把先皇的死因栽赃到我头上?!当年明明是先皇不肯服用你留下的毒药,你留下的那人威胁先皇,两人动起手来那人用手里的匕首杀死了先皇,若非我反应机敏趁那人不备偷袭与他,只怕我也成了养心殿里的一只鬼了。

第二百六十五站 李公公之死当年我跟先皇撕破脸,又写下假诏书,不过是想着先与你虚与委蛇,为自个活下来争取机会。

说到先皇对我下毒,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身上的毒也早就解了,此事宝亲王也知晓,而且也是宝亲王找人帮我解的毒。

所以,我根本就不恨先皇,更不恨宝亲王,当年我说的那些怨恨的话全是骗你的!梅香毫不犹豫地说了谎,因为情绪激动语调不免有些高昂。

李公公皱着眉头凝视着梅香,看不出他究竟有没有相信她的话,而梅香同样冷冰冰地看着李公公,她身上强烈地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她的神情在警告李公公。

李公公仿佛放弃般地闭了闭眼睛,随后道,…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宝亲王妃这样的女子,宝亲王真是好福气,行了,请王爷进来吧,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跟李家有关的事都说出来的。

梅香并未立刻转身出去叫人,她又凝视了李公公一会,见他闭目沉思神情略显疲惫,这才出去唤了宝亲王和张淮进来。

夜里,梅香和宝亲王回到下榻的会馆,为了掩饰身份,他们一直以官差的身份住在南方会馆里,按照安排他们会在京里协助南方考生处理一些杂事,直到明年开春春闱结束后才会返回南方。

梅香和宝亲王一人一间屋子分开居住,虽然就住在隔壁但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两人晚上极少会在一起。

这一天,梅香疲惫地回到自个的屋子,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上了床。

白天与李公公对持让梅香觉得筋疲力尽,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说实话,但她也不后悔,当时宝亲王就在屋外,她不能冒险,不能让宝亲王知道永安帝其实是她杀死的。

正如李公公所言,梅香是唯一从头到尾活着离开养心殿的人。

只要她一个人知道真相就够了,不需要再有,如今已近年底,不少学子已经到了京城。

这个时候李家闹出丑闻,必然在学子中造成影响,宝亲王这般只需暗中引导言论流向,便可给李家造成重大的打击。

李公公击鼓鸣冤状告李家,果然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京城府尹根本不敢接这个案子,在私下跟李家接触后,不得不将案子暂时压下,并将李公公收押入监。

在有心人的宣扬下,此事在第二天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甚至有朝臣在朝会上提到了此案,导致小皇帝也晓得了此事。

事情才过了一夜就闹大了,李家顿时头疼了起来,小皇帝则在暗中窃喜,不但专门指派了钦差查办此案,还派了御医前去给李公公医治,务必要保证唯一人证的安全。

李家没想到李公公居然还活着,当时京城府尹来跟他们接触时还以为是有人冒充便没有太过关注,使得他们错过了第一时间杀人灭口。

现在小皇帝有了行动,李家再想要下手就麻烦了很多,当然他们并不是就此怕了李公公和小皇帝,而是要想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事情处理干净很麻烦。

李炎第二天夜里去大牢里探望李公公,他带了些酒菜进去,怎么说李公公都是他的亲弟弟,还是他曾经疼爱过的弟弟。

看着形容枯槁的李公公,李炎并未心疼,而是怀疑面前的人真的是自个的弟弟吗,这个人怎么看都比他更老的样子。

说了几句话,李炎便确认了此人正是李公公,心里立时觉得很恶心,质问李公公为何现在要反咬一口,并要求李公公改口撤回告诉。

李公公平静地面对李炎,拒绝了他的要求,只在李炎不耐烦要离去的时说道,大哥可还记得小时候在西南的日子,那时候我们一家人过得快乐吗?真是可惜啊,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些日子了,我时常想到是否我真的曾经有过家人…李炎即使听了这些话也没有回头再看李公公一眼,李公公望着李炎决然离去的背影,喃喃低语道,…我果然不曾有过家人。

李炎一离开,便有一个狱卒偷偷摸摸找到李公公,狱卒给了李公公一个纸包,一句话也没说便离开了。

想着李家人的绝情,李公公打开了纸包,将里面的粉末混进了李炎带来的饭菜里。

李公公端着碗一边笑着一边流泪,大口大口地把饭菜塞进了嘴里。

过了一刻钟,李公公便吐出一口黑血倒在了地上,待到看守发现不对叫人时,李公公早已气绝身亡。

那名给李公公毒药的狱卒是宝亲王的人,这计划本就是李公公决定亲自击鼓鸣冤后跟宝亲王提出来的,他料定李家必会有人到牢里探望他,此人是李炎的可能性极高,而李炎定然不会亲自动手除掉李公公,但李公公却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栽赃给李炎。

证明李家谋害先皇的证人李公公突然中毒身亡,而当晚李炎带给他的饭菜验出了有毒,原本争议纷纷的案情似乎一下就清楚了,结局就是李家杀人灭口。

李炎自知被人算计却百口莫辩,只得强势将此事压下,他以为陷害他的人是小皇帝,从此后对永嘉帝的态度越发嚣张恶劣,对朝中反对李家的官员打压地也愈发厉害,小皇帝与摄政王之间的关系遭到了极点,朝中大臣对李家的蛮横作为也越来越不满。

第二百六十六章 杜秋婵与赵庆某日深夜,京城某处院落门前。

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车夫跳下来走上台阶敲了敲门,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了一道缝隙,一张七八童子的脸露了出来。

童子看到门外的人又看到旁边的马车,脸上露出了笑容,你们可来了,爷都问了好几遍了,你们再不来怕是又要派我去找人了。

童子打开门蹦跳着来到马车前,姑娘,您动作快点吧,爷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一个戴着帷帽的窈窕人儿从车厢里缓缓走了出来,她搭着童子伸出的手臂下了车,随手从袖子里取了一角银子放到童子手里,和蔼地问道,小童,这几日有没有人来这里找过爷?没呢,小童子眼珠转了转又说道,倒是爷出了两趟门,听随侍的哥哥们说,爷去了天业寺,小童子用手敲了敲脑袋一副迷糊状,好奇怪啊,天业寺不是尼姑庵么,尼姑庵不是应该只准女子出入么?女子扑哧笑了出来,伸手点了点童子的额头,你呀,谁说尼姑庵只能女子出入了,你这话要是被爷听到了肯定要赏你板子吃。

小童吓得双手捂嘴,一边摇头一边呜呜道,不说不说,不能教爷知道,姑娘替我保密哦。

好,我替你保密,你也不要再跟别人说了,若不然真传到爷耳朵里,我可救不了你。

女子一摇一摆进了院子,车夫把马儿拴在院门旁的大树下,也跟着女子进了院子。

小童机灵地四下张望了一会然后旋身跳进门里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车夫跟在女子身后,两人自行往里面走去。

女子抬头摘下帷帽丢给车夫,车夫认命地把帷帽拿在手里,一边走一边把玩。

看两人的神态实在不像是主仆。

若是梅香此刻在此定然会大吃一惊,这一男一女乃是十年的熟人,赵庆和杜秋婵。

为何这两人竟会走到了一起?杜秋婵和赵庆越往里面走脸上神情越沉重,见院子里没有其他人,两人便低声交谈了起来。

听到刚才小童说的话了?你呆会去找那几个跟他去天业寺的人,我要知道他去那里见了什么人,杜秋婵沉声说道。

赵庆嗯了一声,两人脚步不停,很快便看到了主屋。

赵庆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昨天没休息好,要不今天我陪你一起进去见他?杜秋婵瞪了赵庆一眼,脸色不善地道,你别捣乱。

要对付李家少了他是不行的,他脾气不好,你不要乱来触他霉头,若是办砸了事,我绝不原谅你!赵庆目光一敛,脸上神情微黯,心知杜秋婵一旦下了决定就不会再变,便没有再开口,在守在屋门口的人过来迎接之前停下了脚步。

目送杜秋婵独自进了屋子。

杜秋婵进屋后,没一会便听到屋子里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随后便是压抑的呻.吟声,在这静夜之中,格外地刺耳。

守在屋门口的人不屑地撇了撇嘴,随后便猥琐地笑了笑。

他戏谑地看向仍呆站在院子里的赵庆,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

守门人拍了拍赵庆的肩膀,揶揄道,兄弟,你们家这位夫人真厉害啊,又丢下你一个人在这吹冷风了。

赵庆收回了目光,他眼神闪了闪,脸上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痞痞地道,主子们快活了,兄弟,要不咱们也找个地方乐一乐,虽然没有女人伺候,小酒小菜总不缺吧。

呵呵,还是兄弟识趣,知道你今晚要过来,哥们几个一早就备下酒菜了,走,咱们也乐呵乐呵,可惜我今晚还要当差,只能吃几杯酒就得回来继续守着。

用不着这么麻烦,反正主子们办事一时半会完不了,按以往时辰算怎么也得折腾到半夜,教小童过来守着,要是有事再让他去喊就是了。

赵庆和守门人搭着肩膀晃走了,过了一会,果然小童嘟嘟囔囔地走了过来,他一屁股坐在正屋门口的地上,抄着手歪着脑袋打起了瞌睡,小嘴巴还不时咂么两下嘟囔几句,模模糊糊只能听清赏钱两个字。

宝亲王将手里的信丢到桌子上,脸色深沉地背着手来回踱步,梅香好奇地拿起信,见宝亲王并未阻止她,便打开了信看了起来。

信里写的是最近齐王在京城里的动向,里面提到他与杜秋婵见了面,两人似乎在策划什么阴谋。

梅香没想到会看到杜秋婵的名字,当年到达京城后便没在与她有联系,根据信上写的消息,杜秋婵是醉春楼卖艺不卖身的妓子,而醉春楼的幕后老板又是李家,没多久杜秋婵便与李炎相认了。

当初李炎为了娶卫家女为正妻而休弃杜秋婵,向杜秋婵母子下杀手的人正是李炎的那位新夫人,此事并不为李炎知晓。

宫变之后,李家不在需要卫家的帮助,李炎跟那位新夫人感情也不好,杜秋婵来京本就是为儿子和兄长报仇,自然将当年被追杀的事告诉了李炎,并极尽挑拨李炎与新夫人的关系。

因着卫家终究是小皇帝的外祖之家,李炎没有休弃新夫人,但新夫人在李家却是失了势,杜秋婵虽然仍住在醉春楼中却成了李炎人尽皆知的外室,李炎甚至有时候参加宴会也会带着杜秋婵,杜秋婵仗着李炎的宠爱在京城里很是风光得势。

据说前几年卫家曾想除掉杜秋婵,但不知为何下的毒却被送到了李炎父亲的饭桌上。

话说李炎的父亲在官档上记载着早已病逝,却因李家渐渐势大又冒了出来,尤其近些年很常在人前露面,他的身份已是京里公开的秘密,显贵们明知李父有问题却也只能默认了,谁让就连李炎在李父面前都要矮三分。

李父也是居住在醉春楼中,但他多年小心每餐用饭都有专人试毒,是以卫家下的毒最终没落入任何人的肚子里,但是卫家和李家却因此撕破了脸,矛盾基本上已经摆到了台面上。

李家和卫家都不知道,这桩下毒案实际上是宝亲王一派策划的,就是当年经梅香提议后,由段玉红在京城执行的。

总的来说那次事件效果不错,表面上看只是加深了李卫两家的矛盾,但同时也在李父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李父在李家的地位十分微妙,本来外人只知道一个李炎,随着李父的不甘寂寞,他从幕后渐渐走到了台前,这样一来李父和李炎之间就有了矛盾。

那次下毒最终证据指向了卫家,但是毕竟不是没有其他可能的,以李父多疑的性子肯定对李炎有几分怀疑了。

李父和李炎的嫌隙暂且不谈,且说杜秋婵与李父都住在醉春楼中,几年下来也不知道杜秋婵用了什么手段,竟是在李父跟前有了几分颜面,似乎成了李父和李炎之间的缓和剂,此一来她在李家的地位又上了一层,基本算是进入了李家的核心,据说近几年李炎和李父甚至会同她商量重要的大事。

杜秋婵似乎很会做人,在京里贵妇圈子里很有人缘,跟那些侯夫人国公夫人都有来往,皇亲贵人们也很给她面子。

不少人要求李家办事,都会选杜秋婵这条路子,除了名分之外,杜秋婵几乎就是众人心中的摄政王夫人了,还是位容易亲近比摄政王脾气好的夫人。

但是,根据宝亲王这边探子的回报,杜秋婵私下里跟齐王一直有往来,似乎在几年前两人就狼狈为奸了。

看样子,杜秋婵并未放弃报仇,虽然那位卫姓夫人已被冷落,但她还是李炎的官方妻子,而且杜秋婵恐怕对李家也是怀恨在心地,毕竟造成她悲剧的最终原因还是李炎负心。

梅香回想起当年杜秋婵怨恨的样子,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寒气,当初她也同情杜秋婵的遭遇,但是却不愿跟她过多接触,主要原因便是杜秋婵的憎恨,她憎恨的不仅是迫害她的凶手,她连无辜被牵连的人也憎恨,这种恨太过超出范围,会将她身边的人一起斩杀,一旦杜秋婵手中有了足够的筹码,她怕是会连整个天地也一起毁灭。

梅香又想起了赵庆,那个身世可怜的人,探子送来的信上也提到了他,据说杜秋婵有个身手非常好的车夫,几次在暗杀中救了她,外人都看不透那人的身份,倒是宝亲王的探子发现那人竟是曾在宝亲王府住过一段日子的赵庆。

十年前宫变之日,梅香从皇宫中逃出,廖管家从王府离开时只带了胡嬷嬷和明月宝珠,赵庆当时在不在王府中不晓得,但他当时肯定在京城里,只因他不属于王府之人,廖管家自然没有在意他的去向,没想到他却是到了杜秋婵身边。

梅香几乎可以猜测道,定然是杜秋婵以赵庆没有救下她的儿子为借口,令赵庆动了恻隐之心,明明赵庆是杜秋婵的恩人来着。

梅香心里不禁叹息了一声,赵庆与杜秋婵倒是有几分同病相怜的缘分,只可惜这缘分却是孽缘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蠢动永嘉十年十一月,皇宫传出喜讯,卫妃身怀有孕,永嘉帝大喜,当即下旨大赏卫妃和卫家,甚至有些荒唐地在官衙门口贴出告示,美其名曰与民同喜。

当日宫里到卫家传旨的太监一路敲锣打鼓,卫家也早早挂了红绸在府门口,消息当即便传遍京城,前往卫家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永嘉帝今年才十三岁,但卫妃这一胎是后宫头一份,尤其在眼下卫家被李家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刻,其意义非同一般,不论卫妃生男生女都占着一个长字,即便不是皇后嫡出孩子的身份也尊贵不同其他庶皇子。

当年皇后之争卫家输给了李家,他们当即改了策略,送了一位比永嘉帝大五岁的女孩入宫为妃,打地主意就是要争大皇子或长公主的名分。

估计在去年永嘉帝满了十二岁可以宠信后宫开始,卫家就在为卫妃的肚子努力了。

而李家那位小皇后入宫时才六岁,今年连十岁都不到,恐怕到现在她跟永嘉帝都没圆房,更不要说怀孕了。

年龄上的差距是小李皇后最大的劣势,等她到了十二岁可以承受永嘉帝雨露的时候,卫妃说不定都能怀上第二胎了。

京城南方会馆。

梅香和宝亲王围着火盆烤手,在南边呆了十年都有些不适应京城的冬天了,梅香一边搓手一边把玩着手腕上的天珠,她的身体真比十年前好多了,虽然仍觉得京城的冬天很冷,却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冷得受不了。

宝亲王拿起桌子上的一封信丢进火盆里。

不过瞬间信便烧成了灰,宝亲王拿着火钳在火盆里戳来戳去,纸灰混进了炭灰里。

那封信里有宫里的探子送出来的消息,里面最重要的消息自然也是卫妃怀孕的事。

宫里放出风声也就是前两天的事。

实际上卫妃的身孕已经有将近四个月了,卫妃显然是等胎坐稳了才将消息放出来的。

如今宫里头因着这事都紧张了起来,小皇帝和卫妃固然是要保胎。

小李皇后和摄政王心里怎么想大家也能猜个**不离十,距离孩子出生还有六个月,这六个月里注定了后宫不能太平了。

根据宝亲王这边探子打探到的消息,李炎那边似乎并不打算出手,但是小李皇后已经坐不住了。

小李皇后年纪虽小却在深宫中生活了三年多了,早已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

她虽然不受永嘉帝待见,但她有李炎撑腰。

又是正宫皇后,她要动手脚机会肯定很多。

而且小李皇后身边有几个奴才不太安分,私下里没少撺掇她,背着她也搞过不少事,小李皇后终究还是太小。

别说母仪天下了,就连御下只怕也做不好。

貌似小皇后在后宫里人缘差,有一部分原因正是她身边的人太过嚣张跋扈。

如此一来,一旦卫妃出事,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会是小皇后和她身边的人了。

而前几天宝亲王这边收到监视齐王的探子送来的消息,齐王和杜秋婵密谋的事也与后宫有关。

杜秋婵跟经常进宫陪伴小皇后的夫人们关系很好,小皇后也曾破例招她进宫觐见,她在宫里的人脉不少,对小皇后颇有影响力。

根据宝亲王和梅香分析。

杜秋婵很可能早就知晓了卫妃有身孕的消息,便打算来个将计就计,怂恿小皇后对卫妃下手,不管最后小皇后能否得手,卫李两家的矛盾势必再度加深。

只是为了挑拨卫李两家的话,杜秋婵一个人就能做到。

但她却选择了与齐王合作,如此一来,他们所图谋的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梅香看着火盆里闪烁的火光,忽然抬头道,爷,齐王等了十年了,这两年他活跃地很,看样子是等不下去了,这次他与杜秋婵合谋对后宫下手,若只是针对卫妃的肚子,恐怕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你说他会不会对小皇帝下手?大赵已经维持表面的和平十年了,在这种情形下藩王想图谋京城,必然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若是小皇帝被李家害死了,藩王便可以打着讨逆的大旗,以为皇帝报仇为名正式开战,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借口了。

宝亲王望着火盆,眼中火光跳动,反衬地他的表情愈发阴沉,十年了,是时候该动手了,永嘉帝在那个位子上坐了十年,被李家和卫家操纵,怕是早就忘记他自个其实是姓周了。

梅香凝视着宝亲王,宝亲王其实是个重视亲情的人,虽然他跟周皇室的其他人并不熟络,那个小皇帝连见都没见过,却还是会为他的死感到遗憾吧。

齐王打算先对李家下手,这是再好不过,我们的选择也会更容易一些,宝亲王继续说道,如今的皇宫太松懈了,小皇后那边的异动怕是瞒不住,京城里可不缺老奸巨猾的勋贵,只要小皇后那边有点动静,不管她愿不愿意出手,都会有人在背后推动,被李家压了十年了,那些勋贵也该忍够了。

梅香听到此处,微微皱了皱眉头,齐王这些年没少来京城走动,这京里头跟他合作的人肯定不止杜秋婵一人,他这是先下手为强了,若是勋贵们都倒向他那一边,对我们怕是会不利。

宝亲王闭目沉思良久,忽然睁开双目站了起来,他走到桌边提起笔来就写。

梅香惊讶地站在他身后看着,神情渐渐从疑惑变为了然。

宝亲王一边写一边跟梅香解释道,若是我们所料不错,齐王定然会在过年期间对永嘉帝动手,他恐怕会提前将兵马安排在距离京城比较近的地方,永嘉帝这边一驾崩他就可以‘讨逆’为名攻打京城。

我怀疑他已经开始行动了,得让人到齐王封地与朝廷交界的地方去查看一下。

过年这段时间,军营的管理普通会比较松懈,留守的士兵们也没有士气。

齐王若选在此时向朝廷这边攻来,就可以打李家个措手不及,若是速度快,很可能在李家从各地调兵之前就打到京城,那样的话要打下京城就容易多了。

梅香点了点头,若是齐王封地内有调兵的迹象,那他十有**便是这般打算地。

若是如此,咱们也得提前行动才是,一旦齐王先攻到了京城,会更容易取得众朝臣的支持,到时候他想直接取代周皇室也会变得容易,若真教他做成了,那咱们就不好自处了,齐王可比李家更难对付。

宝亲王停下笔沉思,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子,过了一会,他说道,既然这样,就让怀恩带一部分先来京城,柳叶留守南边,若是齐王果真行动迅速,那就让怀恩先带人入城,再让柳叶带领大队人马驰援。

梅香低头思索,要瞒过朝廷的耳目,周怀恩顶多只能带千把北上,只靠千人控制京城有些危险,而柳叶带人从江南驰援,比齐王的人马会慢几日,那么想要守住京城就更难了。

但是那种时刻谁先到京城谁就占了大义,就算有危险也得赌一把。

好,我也赞成这么做,这世上的事本就无法计算精准,要成大事就得有敢赌的心,让怀恩北上吧,不要直接进京,人马隐藏在京城附近更稳妥。

宝亲王点头赞成,与梅香又商量了一些具体细节,然后写了好几封信分别发了出去。

此事过去后,宝亲王这边又陆续收到不少消息。

杜秋婵近日频繁进宫,表面上是李家派她去安慰小皇后,以免小皇后受卫妃怀孕的消息打击失常犯下错误,但杜秋婵暗地里却向小皇后表示摄政王是站在她这边的。

受到鼓励的小皇后,以为李炎让杜秋婵暗示她向卫妃下手,随即放心地跟近侍们商量起主意来。

由此开始卫妃身边不断有意外发生,也不知是卫妃运气好还是小皇后运气背,种种算计都被卫妃身边的人化解了,看来卫家为了给卫妃保胎在她身边安置了很厉害的人了。

卫妃身边的人厉害,小皇后身边的人也不弱,不几日小皇后便向永嘉帝请求出宫前往天业寺为卫妃和卫妃肚子里的小皇子祈福消灾,明明今日发生在卫妃身边的事情都是出自小皇后的安排,眼下又被他用作了出宫的借口。

小皇帝明知里面的阴谋,却只能同意小皇后的请求。

小皇帝这次似乎也学聪明了,他不但同意了小皇后前往天业寺的请求,同时还指了几位宗妇陪同她。

小李皇后前往天业寺当日,京城全城戒严,通向天业寺的道路也全部封闭,天业寺这边提前三天便打点好了,当日寺里没有一个香客,之前借住在寺里的学子也暂时全部搬了出去。

小李皇后在宗妇的陪同下上了香,听主持讲了佛,并在众人环绕下为卫妃和没出生的小皇子求了一道护身符。

护身符出自天业寺主持慧觉师太之手,小李皇后一回宫便亲自将护身符给卫妃送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周怀恩进京永嘉十年腊月二十六,连着三日的大雪致使京城周边许多道路封闭,山峰被皑皑白雪覆盖,不少村庄受灾,被大雪压垮了房屋的灾民在京城郊外徘徊,等待朝廷出手救济。

京城许多勋贵为躲避寒冷的冬日,纷纷前往郊外的山庄避寒,京郊温泉集中的几处地区异常的热闹起来,不少人家甚至结伴前来,此种异状不免引起有些有心人的议论。

与此同时,在与温泉地相反方向的一座深山里,与它表面的平静不同,在高高的院墙之内,不少人来往走动,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身着普通布衣看似下人的人们却与普通的仆人有所不同。

这里头不论男子还是女子个个步伐稳健,他们眉眼之间似乎隐藏着某种气势,乍看之下可能发现不了,但若细细琢磨便会发现这种气势并不是居于人下之人该有的。

梅香此刻正身处此院子的某处,这处山庄便是宝亲王手下的藏身处之一,距离京城不远不近,周边也没有村落,方圆之处极少能看到外人,故而是隐匿大批人马的好地方。

梅香搓了搓手,拨弄了一下火盆里的炭火,一阵阵热气冲面而来,脸颊熏得热烘烘的,让她忍不住把有些冰凉的手指放在脸颊上。

因着不想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庄子上的炭火准备的并不是很多,只有几位重要的人屋子里才有银霜炭使用,其他人都是三四个人挤一间屋子,烧些从山上捡来的树枝枯叶之类的取暖。

只有一个火盆,用了些时间屋子里才暖起来。

梅香觉得身上暖一些了,便开始整理房间,拿了龛笼出来放在火盆旁边,把被褥毯子放在上面熏烤。

这次秘密来京身边没有随侍,宝亲王和梅香身边的杂事都是梅香一手打理,之前得到消息周怀恩一行人大概会在今天到。

宝亲王一早便带了人去山边小路上等人,梅香则在整理周怀恩住的屋子。

擦拭过桌椅橱柜,梅香走到火盆边摸了摸毯子,觉得差不多了便抱了毯子去铺床。

当年离开京城时周怀恩才五岁。

相对而言周怀恩应该算是在西南长大的,梅香生怕他不适应京城的生活,准备了一大堆东西给他。

因怕周怀恩初来京城不适应这里的寒冷,梅香特意着人找了两张羊毡毯来铺着。

梅香还在京里的铺子里给周怀恩定了四套棉锦衣,他进京城打听消息的时候可以穿用,还找本地农庄的婆子给周怀恩做了四套棉布衣,以备他平时乔装穿用。

还有棉手套棉鞋数双。

收拾地差不多了,梅香扫了屋子一眼,被褥就放在火盆旁烤着,等人来了要睡了可以趁热铺床,其他的东西都就绪了,倒是窗台上有个花瓶还空着。

梅香放下挽起的袖子,到院子里走了一圈,折了两支腊梅插到花瓶里。

朴素简单的房间顿时有了生气,梅香左看看右瞧瞧再三确认不缺什么了这才离去,可她出了屋子又转去了厨房。

这段日子宝亲王和她用饭都是梅香亲手烧的。

如今要在多算上一个周怀恩才行,少年人正是长个头的时期,饭量比宝亲王还大。

食材是昨日便备下的,梅香打算比平时多做一道鸡汤,可以给远道而来的周怀恩补一补。

梅香来到厨房,这个时辰离用饭还早,厨子们都在休息,只有一个小丫头趴在灶台上擦锅,她见着梅香过来忙上前行礼,梅香笑着挥手让她自去忙。

没用小丫头帮忙。

梅香自个洗了手带上围裙,取了早上刚杀的鸡出来,又准备好调味料,动作迅速熟练地把鸡汤煨上。

因着还有其他杂事要处理,梅香吩咐旁边的小丫头看着汤锅,这才离开去处理庄子上的其他事情。

宝亲王带着周怀恩回来时已经入夜了。

梅香一直等着他们,见人回来了,先让人抬了热水过来让他们沐浴暖和一下,然后才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大家一起用。

只是这才跟随周怀恩来京的人多了一位,梅香没想到盘五妹也会跟着来,连忙叫了庄子上的几位仆妇又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也幸好庄子上被褥等东西准备的多,倒不会多了人就没了被子。

只是临时仓促收拾的屋子,自然没有梅香提前为周怀恩准备的舒适暖和。

盘五妹没有说什么么,周怀恩却坚持要换房间,要把梅香烤了一天的屋子让给盘五妹。

梅香心里多少有些不喜,但又想着盘五妹毕竟是女孩子,再加周怀恩坚持,便只得让他们换了房间,但因心疼周怀恩便又着人给他的屋子多添了一个火盆。

因着太晚了,梅香他们也没有聊太久,安排周怀恩和盘五妹歇下后,梅香有些疲惫地回到屋里。

宝亲王已经脱了衣裳钻进被窝里了,瞧见梅香进屋,一脸笑容地朝着她挥挥爪子,娘子,为夫已经为你将被褥暖热了,快点进来。

梅香笑着嗔了宝亲王一眼,从容地把屋门关好,又将火盆往床边移了移,这才上床钻进宝亲王怀里。

一番**驱散了满屋的寒气,宝亲王取了帕子同梅香一起擦干汗湿的身体,两人惬意地抱在一起,一时间并无睡意而是说起了悄悄话。

怀恩这孩子怎会将盘五妹一起带过来了,你可问过他原因?我哪有机会与他独处,总不好当着人家女孩子的面问这种话,教人家听了还以为咱们不欢迎她要赶她走了。

梅香叹了口气,那只能明日我找个空档问问他了,怀恩这孩子往日看着还是稳重的,应该不会乱来吧。

不会的,他虽是少年人情窦初开有些莽撞,却也不会做出‘私奔’这种事,他总是你教养长大地,你当多信着他些,再说胡嬷嬷她们还在南边,要是有什么事她们肯定会送消息给你,如今既是没消息便是没事,说不定怀恩是有什么不得不带着盘五妹同行的理由。

你说的倒是在理,可盘五妹一个女孩子跟着一群大男人出行总是不好,这里已是京城了,不必南边开放,我明儿还是得跟盘五妹也说说,让她多注意一些,别让人说了闲话出来,咱们是打算跟瑶人好好结交的,别在这点小事上坏了事。

人已经来了,你再说些其他的也没用,倒是不如让她以后也跟你一样女扮男装,在弄个假身份放着,别把她的真实身份泄露了,正好今晚他们也没见过别人,明日我们早些起来,你早早过去找她,直接让她换了装换了新身份再与庄子上的人相见,我明日也去嘱咐一下与他们同来的人,干脆地把新来的人里有女子的消息蛮下来好了。

就这么办吧,怀恩这次来了京城怕是没机会再回南方去了,他对盘五妹的这份心思不知将来是福是祸。

次日一早,梅香和宝亲王天未亮便起来了,匆匆收拾了一下两人便分头行动了。

梅香来到盘五妹的屋门前,敲了好久的门也没听到里面有人应声便用力推了推门,门吱呀一声便开了,只是屋子里空空如也哪有人影。

梅香微微皱眉,心里不觉有些坏念头涌上来,她沉着脸往周怀恩的屋子走来,果然看到盘五妹正端着水盆从屋子里出来。

盘五妹瞧见梅香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带了笑,王。

夫人,您起得真早。

梅香眉头未松,瞧着盘五妹一副很自然的样子,心里不觉怀疑他们这一路都是怎么过来的,出口的话便带了些不高兴,我本以为自个起得是早,可惜还是没有你早。

盘五妹善于察颜观色,她察觉到梅香似乎有些不高兴,心里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节,忙解释道,这北方的冬天还真是冷,幸好有夫人给我们准备的东西,昨晚我才睡了个暖和的好觉。

我们这一路北上走得急,晚上经常错过宿点,只能在野外将就,大家带的行李也不多,好多人受不得冷路上就生病了,大部分人虽然没生病手脚却生了冻疮,不过幸好大家都撑了过来也没有耽误行程。

梅香心里一动,她自然听出盘五妹的话有些解释的意味,脚下步子更快了些,推门进了周怀恩的房间,一眼便看到周怀恩坐在床上翘着两只脚。

周怀恩的两只脚此刻红彤彤的,一看便是冻疮生的厉害了。

婶娘,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这里还没收拾好呢。

周怀恩有些发窘地委屈道,本来他怕梅香知道了担心,这才瞒着宝亲王和梅香,只教盘五妹一早一晚趁着没人的时候给他脚上换药,没想到还是被梅香撞了个正着。

瞧着周怀恩肿地像猪蹄一般的双脚,梅香心里有些发疼,对盘五妹也多了一份歉意。

想想刚才盘五妹的那番话,梅香很快就明白了周怀恩为何会带着盘五妹一起来京了,说起来倒是宝亲王和她失算了,本就该提醒他们带着军医随行才对。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分头行动明日便是除夕了,梅香一大早起来便领着庄子上为数不多的女子忙活起来,纵然时局紧张,但年还是要过得。

尤其是庄子里的人,大家远离家乡藏匿在此,他们是宝亲王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英,身负先锋的使命随时准备牺牲为随后的大军赢取时间,所以宝亲王和梅香都不想亏待大家,这次对很多人来说可能是最后的春节了,就算条件简陋也要让大家过个舒心的节日。

白日里宝亲王和周怀恩要出去打听消息,盘五妹留在庄子上给梅香打下手,这个孩子不认生,很快便同庄子上的人混熟了。

原先宝亲王和梅香想让她女扮男装的想法也泡汤了,只能瞒下她的真实身份,只说是梅香亲戚家的孩子,庄子上的人都称她为表小姐。

周怀恩最初带人北上并没有盘五妹,只是他们行进到半程就开始有人生病,因为不能暴露身份,他们无法在当地请郎中,周怀恩不得以送了消息给柳叶求助,柳叶那边各方调停之后发现盘五妹和钱老神医正巧就在离周怀恩等人不远的地方,便派人快马送了信过去,之后便是盘五妹出现在了周怀恩面前。

这一路上多亏有盘五妹给大家调理身体,周怀恩他们才能按时到达庄子,没有耽误行程,也没有损失人数。

而盘五妹从小就经常跟随钱老神医各地游走,能吃苦也会打理杂务,一路相处下来成了周怀恩无法缺少的助手。

解开了之前的误会后,梅香心疼周怀恩同意了让盘五妹跟在周怀恩身边照顾他。

至于将来可能因此引来的麻烦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本来静悄悄的山庄极少能听到人声,只是这两日厨房所在的院子却是热闹了许多,所有途径此处的人都会好奇地伸头往里面看两眼才肯离开。

梅香穿着围裙挽着袖子,跟大家一起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明天晚上的除夕夜。

庄子上千多号人会一起迎接新年,要提前准备的东西太多了。

盘五妹也似模似样地在一旁打下手,以前跟着钱老神医在雾峡谷过年。

饭菜都是师兄们的妻子准备的,盘五妹并未操持过这些,如今先在一旁看着别人怎么做,然后自个在动手,边学边做,虽然速度比不上其他人,其好学的态度和认真的样子倒是为她赢得了一片赞誉。

就连梅香也不得不在心里赞许,若盘五妹的身份不是这般特殊,她跟周怀恩倒真是一对良配。

才刚过中午,宝亲王和周怀恩就带着人急匆匆赶了回来。

梅香将厨房里的事交给其他人,拿了几样小菜和一壶酒回到屋里。

屋子里宝亲王正跟周怀恩商量事情。

两人声音不大但是神情很凝重,梅香吩咐外面的人不许任何人靠近,亲手拿着食盒进了屋。

用过饭了么?梅香问道。

宝亲王摇了摇头,不曾。

梅香把饭菜碗筷摆好,让宝亲王和周怀恩先入坐,她把火盆往饭桌这边移了移,把里面的炭火拨地更旺了些,这才上了桌。

宝亲王和周怀恩一直等着梅香坐下了才拿起了筷子,梅香拿起酒壶把温热的酒给他们斟上。

她自个也倒了一杯,冬日里饮一杯热酒活血暖身。

三人吃了几口菜,梅香才问起京里的情况,宝亲王二人这么早回来多半是京城有变了。

京里是不是有消息了?梅香问道。

周怀恩嘴角一翘眉头挑了挑略带不屑地道,昨夜就有消息了,卫家那位昨天夜里不知做什么忽然闪了腰。

太医院所有医正从昨晚守到今天早上最后还是没保住肚子里那个,听说连宫里的保胎秘药都用上了,那位哀嚎了一夜直到今儿天亮才小产,小的没保住大的也垂危了,搞不好就是两条命。

宫里头那位现在八成已经急红眼了,我担心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万一封城我们就出不来了,所以就叫大家先回来了,宝亲王也说道,我想着,近着这两日就不要进京了,让城里的那些人自个折腾着,咱们等他们折腾地差不多了再去收拾残局。

梅香拍手称好,京里的人这个年是别想好过了,咱们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有齐王在城里跟他们搅合着,咱们就以逸待劳了。

卫妃小产便是天下大乱之开端,天下即将逐鹿,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宝亲王所料不错,腊月二十九的下午,永嘉帝下令封城,就在当天夜里小产后的卫妃大出血追随小皇子而去,永嘉帝震怒闯入皇后宫中怒斥李皇后,一干想要阻拦的太监宫女全部被杖毙。

除夕之日本应禁足宫中的李皇后偷偷溜出了宫,她跑到李家哭诉,并在摄政王李炎跟前例数永嘉帝罪状,其言辞中竟有废帝之意。

永嘉帝得到消息后吓了一跳,连忙派人向卫家和皇室宗亲求助。

然而卫家想帮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皇室宗亲却是多半不在京中,听说是之前京城日冷许多宗亲都去郊外山庄避寒了,而昨日皇帝封城那些在外面的宗亲自然还没回来,剩余在城里的宗亲也都称病告罪无法进宫面圣。

一时间,永嘉帝忽然意识到自个竟是孤立无援,无奈之下听从卫家的劝告,大年初一亲自前往李家请罪,将李皇后迎回宫中。

李炎亲自将永嘉帝和李皇后送到府门口,一脸祥和地嘱咐他们夫妻要和睦不要被小人奸计离间了感情云云,完全一副慈祥长辈看待不懂事的小辈样子。

卫妃小产的事看似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可是永嘉帝肚子里却憋了一肚子火气无法发泄,小李皇后这次的言行令永嘉帝失望透顶,两人经此事更加貌合神离。

而另一方面,朝臣和宗亲虽然在此事上没有帮助永嘉帝,但他们心里对李家却也更加不满了,小李皇后和李炎他们动不了,李家那些不入流的小人物可不少,几位威望高的御史便拿这些人下手,几日内陆续有不少李家的小人物被革职被收监。

李家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几个不成器的分家子弟不值得李家出手。

正月十五,永嘉帝与李皇后在宫中大宴群臣,宴后在皇后宫中歇息,次日有太监上前叫起,数声呼唤后不见永嘉帝回应,众人近前察看发现永嘉帝怎么叫都叫不醒,李皇后大惊吩咐众人关闭殿门欲将此事瞒下,皇帝身边有太监机敏趁隙溜走,消息由此走漏。

这次朝臣和宗亲可坐不住了,永嘉帝突然昏迷不醒,最大嫌疑人是李皇后,李家这是打算改朝换代了?一旦李炎称帝,那周家就什么都不是了,周皇室宗亲对这个可不能坐视不理。

而这个时候,梅香和宝亲王却身在山东了,当初在山庄里过完除夕迎接了新年,初二他们两人便上路了,留了周怀恩和盘五妹在山庄里,把京城的事交给了周怀恩,让他自个见机行事。

这一日,梅香和宝亲王投宿在德州城外的一处寺庙中,他们两人这次只带了四个侍卫随行,一路尽量避开人群,选择的投宿之处也多是城外的寺庙之类不起眼的地方。

夜里,梅香和宝亲王吹熄了烛火商量事情。

此次前来山东,起因是宝亲王欲联络山东守备郑世红,此人曾在宝亲王帐下效过力,只因当年郑世红比较年轻,在一干部众里不太起眼,给宝亲王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在宝亲王调任西南后就不太联系了。

但是前不久宝亲王收到消息,郑世红妻子的娘家被李家之人侵占了财产,郑世红请人代为说项却遭到李家白眼,郑世红大觉被李家搅了脸面心里十分不痛快,常在部下面前大吐苦水,对李家很有怨言。

宝亲王因此动了心,想收服郑世红为已所用,山东离京城比齐王封地更近,一旦京城有变,由郑世红带兵来援比柳叶带兵从江南赶来更快。

与宝亲王不同,梅香将在德州与宝亲王兵分两路,她得赶去陶城调集粮草,冬日里河水结冰无法行船,只能骑马走陆路前往陶城。

那个郑世红可不可靠?梅香忍不住担心道。

可不可靠不好说,但他被李家派系排挤倒是真的,听说那占了他岳家财产的人只是李家的旁支,本不应该有胆量得罪一府的守备,对方敢动手却是因其与郑世红手下一名将领关系好,若是郑世红因此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那个手下必会上报朝廷并取而代之,郑世红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将这口气忍了下来,否则一介守备怎会向地方恶霸低头。

即便如此,你也要多加小心,毕竟之前与他并不相熟,郑世红人品究竟如何不能只凭别人的几句话就定了,若是拉拢不成就不要强求,万事以你的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

我晓得,你放心我不会冒险行事,倒是你这趟去陶城更令我担心,你第一次走陆路,又是冬日里行路,一定要注意保暖,可不许生病了。

第二百七十章 独往陶城鹅毛般的大雪从天空飘落而下,道路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梅香骑在马上一手紧抓着缰绳,一手握着斗篷的前襟,即便如此,行路仍是越来越困难,而身前总是有风透过缝隙吹进来,好在梅香身上多穿了一件皮马甲,否则这会她肯定已经冻僵了。

两名护卫一前一后,梅香在中间,虽然前面那名护卫身材比较高大,可惜不足以遮挡风雪。

走过一段山路,前方似乎有一个小村庄,皑皑白雪之下孤零零的村庄院落显得格外寥落。

前面的护卫一勒缰绳停下马抬头察看天色,看这个样子这雪一时半会是停不了,搞不好就会下一整夜,这种情形下必须找个相对暖和的地方过夜才行,再放眼往前方望去,若是错过这个小村子下个有房子的地方还不知要走多远才会出现,而天色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黑了,看样子今夜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梅香心里想的与护卫差不多,三人商量了几句便决定在小村子里借宿。

三人下了马,挑了一户看上去相对好一点的院落敲响了门。

这户人家住着一对老夫妻,这里难得见到外人,老夫妻热情地迎了梅香三人进屋,端了热水给三人喝。

几杯热水下肚身上就暖和了,梅香跟老婆婆坐在屋里闲聊套话,两个护卫很会做人,主动到院子里帮老人劈柴。

山里就是有一点好,柴火尽管用,两个护卫把老人备下过冬的树木都劈了出来在墙角码好。

老人家也不吝啬。

瞧着客人勤快主动用柴火弄了个火盆送进了屋,冰冷的屋子立时暖和了起来。

老人家的吃食不多,梅香不想占老人家的便宜,便将三人随身携带的干粮拿了出来。

只借了人家的炉灶用随身带的腊肉块烧了一锅热汤,跟老夫妻五个人一起用了。

梅香与老婆婆闲话家常,原来这对老夫妻有一个女儿在城里一户富家为妾。

女儿时常着人捎些银两回家,老夫妻攒了几年手头送了些这才将家里的房子略微翻修了一下,因此梅香三人才会觉得这户人家比其他人家更富足。

只可惜老夫妻一生无子,唯一的女儿有了依靠后两人便此生无求,因此了无牵挂日子反而过得越发舒心,虽然穷苦了一些却是乐天知命的人,也正是因此即便他们吃用不足。

见了梅香三个外人仍然高兴的欢迎。

老夫妻只有两间屋子,一间是老夫妻住的,另一间小屋子是女儿出嫁前住的。

梅香住进了小房间,两名护卫选择了在厨房打地铺,炉灶的火一直不熄。

厨房里倒是比屋子里更暖和一些,就是地方小了些,两个人只能蜷缩在草堆上凑合过一夜。

老夫妻感觉很歉意,梅香三人倒是千恩万谢,这条件比露宿野外强多了。

次日天微亮梅香三人便起身了,他们现在赶路阶段,若不是夜里下雪就该连夜赶路的,已经耽误了一夜时间,天亮了必须马上上路才行。

老婆婆取了几块腌制的萝卜干咸菜熬了热汤。

梅香三人就着热汤吃了干粮,给老夫妻留下一角银子便离开了。

本来老婆婆劝他们过几日在上路,昨天大雪下了一天一夜,这会积雪还不曾化去,道路肯定非常难走,若是运气不佳前面有些路窄的地方有可能被大雪封了路。

但梅香三人仍旧还是上路了。

梅香早有心理准备,若是雪太厚马过不去那就下马徒步,他们现在收不到宝亲王和周怀恩那边的消息,多在路上耽搁一日便有可能引起变数,无论如何都要尽快赶路,只有到了陶城她才能放心。

距离陶城越来越近,道路渐渐转好,路上积雪也少了很多,只是梅香已经快到筋疲力尽的极限,全靠精神支撑着,直到进了陶城来到她以化名购买的宅院,梅香才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想动了。

这宅院有几个仆人长期照管着,梅香离开京城时就给这边送了信,下人们天天烧好了热水备好了饭菜等着主人归来。

梅香刚进屋不片刻,便有仆妇抬了木桶和热水进来伺候她沐浴。

沐浴过后身上的疲惫解了一半,梅香很想爬上床睡觉,但她又惦记着宝亲王那边的消息,便强撑着派人去给谢二送信,边用饭边等着谢二过来。

谢二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瞧见梅香疲惫的神色,心里又添了一分对梅香的敬佩,只是京城情形紧急,不能劝梅香休息只能先讨论下一步陶城这边该有什么行动。

谢二把近几日从宝亲王和周怀恩那里收到的消息跟梅香一一说了。

梅香听后神色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问道,永嘉帝五日前已经薨了?谢二也是脸色一沉,是的,消息不会有错,是小公子那边送来的消息,老爷那边随后来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老爷也说了没想到齐王做事竟然如此干净利落,没有给李家留一点善后的时间,永嘉帝昏迷后一直就没醒,就这么撑了不到半个月就薨了,连一句话也没留下。

京里的那些大人物们恐怕也没想到他会走得这么干净,他们八成以为李家会让他的病情反复几次,给大家一些应对的时间。

可惜出手的人是齐王,手下一点余情都没留。

这一下李皇后是脱不了干系了,他去得突然就连李家都没反应过来,李炎多半也以为是李皇后瞒着他下的手。

原本梅香和宝亲王分析,也以为永嘉帝的情形总要反复几次才会有结果,直接让他这么去了漏洞破绽太多,很容易让人抓住马脚,不过这会恐怕也没人真得计较永嘉帝究竟是怎么死的了,反正罪名是落在李皇后身上了,李家也跑不了。

永嘉帝没有留下子嗣,唯一那个未出生的小皇子也才刚因李皇后而夭折,先皇的几位皇子现今所剩无几,活下来的大多不成器,只有一个十四皇子担着摄政王的名号却无实权,而且十四皇子一向明哲保身可说算是半个李炎的人。

这般情形之下,该由谁继承皇位呢?第二百七十一章 知底李家虽然封锁了永嘉帝驾崩的消息,但还是有风声传到了各地,时下相比文官,手中握有兵权的武官不免心里要多琢磨几番。

山东守备郑世红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与宝亲王几番见面会谈,他便下了决心当即与宝亲王签订了盟约。

郑世红和宝亲王自然是私下里接触的,为了向宝亲王表示诚意,郑世红在盟约签订后的第二天便带人抓了他手下几个投靠李家的将领,并将他们当众斩杀以示绝不向李家妥协的决心。

确定了山东守备的事情后,宝亲王很快便回了江南。

他走之前将身边的一名护卫留下来跟随在郑世红身边,一来监视郑世红,二来负责两边联络,宝亲王训练的专门用来传递消息的飞鹰只有他身边的人才能操控,飞鹰比飞鸽速度更快,而且只有自己人送出的消息才可信,毕竟这是与郑世红首次合作,此人诚信如何尚需时日待查。

江南沿岸如今俨然成了宝亲王手下军队的大本营,在他北上这段日子里由柳叶将军代管,由于朝廷迟迟不发永嘉帝驾崩的讣告,趁着这段时间宝亲王回去调兵遣将,将大军整合好准备着随时北上支援。

梅香在陶城筹集粮草的任务也很顺利,这十多年里她一直命谢二暗中储备粮草,占据陶城半个城的长公主府里堆满了粮草,不仅如此,为防万一战事发生僵持,谢二还囤积了许多药草,主治夏冬两季常发病症。

梅香拿出宝亲王之前给她开列的军需品单子,一项项核对整理。

缺的即刻补单,多的打包妥善保存以作备用。

脚不沾地的忙碌中一个多月眨眼便过去了,宝亲王派来的军需官终于到了,同时还有两队负责保护和押运粮草的士兵。

在军需官到达陶城外的同一时刻。

梅香带着谢二的人马控制了整个陶城,将与朝廷有关的官员全部监禁了起来,任命谢二等人暂代官职行使官府职责。

同一天。

虹渡口也有梅香派出的人全面控制了。

之前因为陶城是梅香的封地的关系,一直由宝亲王这边控制着,但因陶城地处长江以北,朝廷也往这里安插了人手,为了人身安全梅香往年来往陶城也只能使用化名。

十年来两方人马在这里互不侵扰相安无事,加上李家封锁了京城的消息,是以梅香发动的突然袭击将朝廷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陶城左近的几个重要城镇在数日内都被梅香这边控制了。

梅香此番行动都是在暗中进行的,毕竟僵持的局面已经持续了十多年,谁是自己人,谁是朝廷的人,谁又是齐王的人。

大家早就心知肚明,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梅香直接替换掉了朝廷和齐王的人。

为了有朝一日的突变,梅香和宝亲王在这十年里无数遍的演练过该怎么行动,计划也是一遍遍完善,人员名单也都是早就准备好的,人员即刻替换完全不影响官府运作,下层的百姓和不相关的人根本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变化。

几个城镇的掌权者都换上了宝亲王这边的人,而城里的人和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这些地方的天已经变了。

梅香这边布置完毕。

保证了陶城的安全,扫清运粮线路上的障碍。

两个月已经过去了,朝廷仍然没有发布永嘉帝的丧讯。

根据周怀恩传回来的消息,李家控制了皇宫对外隐瞒了永嘉帝的死讯,只说是皇帝卧病在床除了李炎之外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之前那个走漏消息的太监失踪了。

有宗亲和大臣长跪宫门求见永嘉帝,李炎一概不理等人晕倒了便派人叉了出来。

京城如今是流言满天飞,但因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敢明着说皇帝死了,竟然就这样让李家把时间拖了下来。

而齐王在永嘉帝驾崩后没多久就离开了京城,根据宝亲王派去齐王封地的探子回报,似乎是齐王军队内部发生了一点矛盾,齐王赶回去就是为了处理这些事情。

对于齐王军内部有矛盾,梅香一点也不奇怪,齐王此人处身不正色心过大,沾过的女人无数,而且他完全没有忌口的原则,不论是送上门的女人还是属下的家人全都照单全收,再加上齐王一直不曾娶正妻,内院无主,萧墙争祸不断,这些女人又或多或少跟齐王军里的一些人有关系,内院的争斗由此延伸到军队。

齐王终归太过恣意张狂,为上位者终究是不能随意行事的,自律自省者才能服众御下。

梅香陶城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便再度北上回京,京城这边只有周怀恩一个人掌握大局总会有地方疏忽了,而且齐王现在有麻烦,那梅香他们可以趁这段时间掌握主动,把京城大局控制下来,再对付齐王也方便。

为了掌握主动,梅香准备了两样东西,一是当年她从宫里偷带出来的玉玺,二是一份假诏,这份假诏也是梅香模仿永安帝字迹伪造的,其内容则是传位于十九皇子周怀恩,而不是李家那张传位二十皇子,而且梅香还仿照永安帝的口吻在诏书里表达了他对李炎的怀疑,并委托宝亲王照顾周怀恩等待他成人后辅佐其登基。

梅香将玉玺和假诏都给周怀恩看了,并叮嘱他暂时不要将这两样东西在他们手里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周怀恩并不知道诏书是假的,也是第一次知晓玉玺竟然在他们手中。

周怀恩惊讶地问道,当年突然宫变,婶娘如何拿到这两样东西的?这其中会不会有假?梅香摇了摇头,东西绝不会假了,你也晓得当年宫变时我正身处宫中,先帝去世时我也伴在身侧,玉玺和诏书都是先帝亲手交付于我,我从宫里逃出来时便已身负先帝重托。

梅香目光柔和地望着周怀恩,虽然这孩子从小长在她身边,但他将来会是一国之君,有些该避讳的话不能跟他实说。

伪造诏书,偷盗玉玺,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任何君主都不会喜欢身边的人有这种行为的。

周怀恩一脸地不可置信,可是,先皇为何会将皇位传于我,我。

没资格。

梅香拍了拍周怀恩的肩膀,周怀恩的个头早就超过了她,若不是他这会坐着她就是踮起脚来也拍不到他的肩膀,当年的小娃儿果然已经长大了。

怀恩,你是先皇的儿子,先皇曾特意下旨为你排位取名,你是正正经经的皇子,怎会没有资格继承皇位?你从小跟在王爷和我身边,我们三人如一家人般过日子,但王爷是你叔叔这一点从未变过,你皇子的身份也从未变过。

王爷隐忍这十多年,就是等着你长大,如今你已经能独当一面,是时候拿回那个位子了,那个位子注定了是你的,李炎也好,齐王也罢,他们都没有资格坐在那个位子上。

周怀恩被梅香的话砸得头晕,他从未想过自个做皇帝,他心里敬佩宝亲王和梅香,心里一直认为宝亲王才是适合做皇帝的人,如今换了他自己,反而只感觉震惊和迷茫。

梅香瞧着周怀恩似是一时还没接受,便不催促他,留了时间让他自个细想,只是又叮嘱他道,此事暂时不可与任何人讲,包括盘五妹在内,我知你信任她,但是这事关系到大赵的国运,数百万民众的性命,不可儿戏,我可以给你时间多想想,但你不可以跟别人说更不可跟别人商量。

周怀恩神思恍惚地回到自己住处,盘五妹刚从厨房回来,瞧他坐在窗口沉思便问了句要不要泡茶。

周怀恩茫然地点了点头,盘五妹沏了热茶端过来,皱着眉问道,公子可是有烦心事?是不是京城里头又有什么变故?周怀恩愣了一下,勉强开口答了一声没事,却发现盘五妹依旧站在他旁边皱着眉头,显然她并不相信没事的说法。

想起梅香的叮嘱,周怀恩说道,真没什么要紧事,我就是琢磨一下京里的局势,胡思乱想而已当不得真。

盘五妹还是不信,公子早上起来还没这番心思,接了夫人回来后就不一样了,定然是夫人带了什么消息来,你不愿意跟我说就算了,何必敷衍我。

周怀恩听了这话心里微有些不快,盘五妹又道,我晓得你们汉人规矩多,夫人也常嫌我不懂规矩,我们瑶家人只讲究诚心论交,我以为只要自个问心无愧便不用管别人怎么说,与公子多日相处,我还以为你与他们不同,你是懂我的,可如今你却在我面前支吾应付,可见你是不信我不懂我的。

周怀恩有心反驳盘五妹这话,可又觉得有心无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满脑子被梅香说的话占据,玉玺,皇位轮番在眼前转悠,盘五妹的这点小女儿痴嗔怨言与这些相比就算不上什么了。

盘五妹眼望着周怀恩目露期盼,可随着周怀恩的沉默,她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少男少女的情怀,经不起猜疑,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小细节便可令爱恨转变。

第二百七十二章 各自心思给了周怀恩时间思考,梅香也没闲着,既然她手中的是真玉玺,这十年里也没听说永嘉帝更换过玉玺,那么皇宫里的那个自然是假的,多半是李家在找不见玉玺后弄来的赝品。

梅香便派人到京城里散布消息,重提十年前旧事,就在去年因李公公击鼓鸣冤一事京城曾兴起过一阵十年前旧事风波,虽然最后被李家硬性镇压李公公也死在了狱中,但人们对此事的兴趣仍旧不减。

原来十年前宫变发生之前先皇便对李家起了疑心,不仅留下诏书传位于另一位皇子,连玉玺也交给保护皇子的人一并带走了,先皇属意的皇子自然不是李家扶持的二十皇子,那么现在宫里的玉玺自然也不是原来的玉玺了。

换句话说,李家和伪帝永嘉帝用假诏书骗取了皇位,又用假玉玺骗了天下人十年。

还有还有,李家如今想要谋朝篡位,伪帝永嘉帝早已被李家毒杀,什么卧病在床的都是骗人的。

李家现在只等着把京城周边的军队调集过来,李炎便会登基称帝了,到时候李家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剿周皇室,同时朝中那些没有投靠李家的官员也将遭到清洗。

李家做事从不手软,他们不会给自己留下一点威胁,也不会让那些反对的声音有机会捣乱。

流言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地在京城传播开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怀疑和猜忌,同时呼唤李家出来澄清流言,请求永嘉帝现身的人也越来越多。

京城醉春楼。

李炎气急败坏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茶杯跳了一下,茶水溅了满桌。

杜秋婵站在李炎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只一瞬她便敛去了眼中的戾气。

挂上笑容走上前安慰李炎。

杜秋婵拉过李炎的手体贴地擦去上面溅到的茶水,爷别气了,老爷这么做也是为了李家好。

只是他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做事难免想得太多有些畏手畏脚,只要爷跟老爷讲清楚道理,只要老爷信任爷,他肯定会改变主意。

李炎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这事都拖了两个月了老头子那边就是不改口,可见老头子并不信任他这个儿子。

十年多了。

李炎早就看明白了老头子的私心,什么为了李家一族,到头来关键时刻还不是只想着他自个。

若不是老头子谋算着想自个座上那个位置,李炎早就称帝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这些年下来。

谁不知道他李炎才是真正的皇帝,什么永嘉帝的不过一个傀儡,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还要折腾,只要杀几个带头反对的人剩下的还不得乖乖听话,十年前的宫变不就是这么做的,现在考虑什么民心之类的有什么意思。

杜秋婵暗暗瞧着李炎脸色的变化,见他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心中暗喜,仿佛提醒般道。

爷,听说老爷子前几日又犯病了,妾身听说他还是不肯叫太医来看,老人家年纪大了病痛缠身却讳疾忌医,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妾身实在是担心。

只是碍于身份没有脸面往那边走动,爷身为人子应当多去瞧瞧老爷子尽尽孝心,免得哪一日老爷子突然去了,爷就要受‘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到时候什么‘意见不合’的都是小事了。

李炎本就心术不正,杜秋婵这番话听在他耳朵里自然成了另外一番意思,他眼珠转了转心里不知有了什么坏主意。

李炎嘴角露出一抹坏笑,捏了捏杜秋婵的脸颊,往她耳朵里吹了口气,暧昧地道,还是秋蝉最懂爷的心思。

杜秋婵做出一副无辜不解状,李炎也不解释,只眼神愈发地邪气横生,杜秋婵在一旁看着心里同样也起了邪气。

有丫环叫门,杜秋婵唤她进来回话,娘子,大夫人差人过来训话,说您有五日没去她那里请安了,勒令您明日一早就去见大夫人,还说要是您不去就请家法处置您。

杜秋婵叹了口气挥手让丫环退下,李炎一脸的厌恶道,她又折腾什么?不是说她整日闭门不出么,怎么还要你去请安?杜秋婵嗔怪地瞅了李炎一眼,委屈地道,她能折腾什么,还不就是折腾我呗。

谁知道她哪根筋不对了,就是五天前派人过来给我训话,说什么外室也要给正妻请安还得在跟前伺候,命我以后每日天不亮就入府去见她。

我可没那个功夫去伺候她,再说我也没那个身份进李府,就把她的话当了耳旁风,没想到她这次要来真的了,又差人过来训话,她不会是想借机会请了家法将我几棒槌下去直接打死吧?那可要吓死人了。

胡说什么,什么家法打死人?家法是她想请能请的,我看她是不想做这个李夫人了,瞧我回去就休了她。

杜秋婵暗自撇嘴,这几年李炎要休卫氏的话说了没有千遍也有百遍了,可到头来李夫人还是那个卫氏,不管她在李家过得多憋屈,她还是李炎的正妻。

杜秋婵想了想道,对了,爷还是不能休了她,听说前些日子老爷子召见过她,貌似老爷子对卫家起了兴趣。

说起来卫家虽比不得李家,却也是枝大冶茂,大赵首富之家,姻亲更是错综复杂,跟卫家结亲的勋贵朝臣可不少,卫家在京城里的影响力可不小,老爷子想拉拢他们也是在理。

卫家?商贾之家,爷从来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过。

李炎嘴上虽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为何老头子没有跟他说过这事,难不成老头子想越过他跟卫家联合?除了卫家这事,老头子是不是还有事瞒着他?李炎这边陷入了沉思,杜秋婵在一旁也暗自盘算,她的计划进展地很顺利,只有齐王那边有些麻烦,这么关键的时候齐王竟然不在,而且之前齐王离开时说几日便回,可这都一个多月了也不见那边来个消息,莫不是齐王那边有什么变故?杜秋婵可不想失去齐王这个盟友,已经谋算到这一步了,最后扳倒李炎还需要齐王出力才行,只她一个人胜算太小太小。

第二百七十三章 请君入瓮李炎的父亲确实看中了卫家的财力和他们在勋贵们中的影响,李父比李炎想得更深一些,李家若是称帝必会遭到朝中大部分人的反对,强力镇压虽说见效快,但却有可能伤及国家命脉,也会让李家留给世人暴虐之名。

暴力终究不是长久之道,李氏若想将王朝传给子孙后代,只有安抚融合才是长远之计。

李父再次召见李卫氏,李卫氏前脚刚踏进醉春楼,杜秋婵这边便得到了消息。

杜秋婵气地咬牙,手里的帕子都要绞成碎片了。

十年了,这个害死她儿子的女人还活着,若是李卫氏真帮着李父获得了卫家的支持,那这个女儿岂不是又要压在她头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李炎是靠不住的,看来只有她亲自动手了。

杜秋婵将身边的丫环唤道近前,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

择日不如撞日,今儿李卫氏进了醉春楼的院子就别想再出去了,杜秋婵心里阴狠地暗自决定。

李卫氏从李父的地方出来,心思沉重地往外走,李父的态度非常明确,卫家这股势力他是一定要得到的,现在他愿意让李卫氏从中周旋已是给卫家面子了,而对李卫氏来说这恐怕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若她办不好此事不能让李父满意,那么李卫氏就只有死或者被休这两条路可走了。

李卫氏带着丫环经过醉春楼的花园,一直低头沉思的李卫氏忽然被人挡住了去路,她抬头看清拦路之人后心里一股莫名火起。

挡住李卫氏道路的人正是杜秋婵的丫环,对李卫氏满脸的怒气故作不见,小丫环不卑不吭地道,李夫人,我家姑娘有请。

李卫氏待要怒斥丫环无理,可她心里又转念一想,杜秋婵这些日子一直避着不敢见她,今日忽然找她莫非有什么事情。

不管怎样还是该看看杜秋婵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才能放心。

李卫氏哼了一声,极不情愿地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主子不懂规矩。

下人连个话都不会说,算了,本夫人大人大量不跟你个丫环计较,等我见了你主子再好好教训她。

还不带路,愣着干什么?!小丫环早知李卫氏色厉内荏,心里暗自撇了撇嘴,乖乖地迈步前头带路去了。

杜秋婵的屋子里摆满了各色的礼盒。

人参鹿茸燕窝等等贵重货色皆有,看成色还都是上品。

李卫氏一进屋便被这些礼盒震住了,心里又忌又妒,身为李府大夫人,外人送礼都不找她反而都送到这个外室这里,她已经许久都不曾用过燕窝了,正经夫人还不如一个外室日子过得好,怎能教她心里不恨。

杜秋婵将李卫氏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故意不行礼,笑嘻嘻地上前拉着李卫氏一一过目屋子里摆放的东西,令李卫氏愈发恨地咬牙切齿。

李卫氏甩开杜秋婵的手翻了个白眼。

姓杜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杜秋婵捂着嘴呵呵笑了几声,脸上表情一转,略带歉意地道,李夫人,这些东西都是那些求爷开恩的人送的,我原本的意思是让他们送到李府去,可爷说让他们放在这边,您也知道爷的脾气,我哪敢扭了他的意思。

只能战战兢兢地收下来,想着哪天夫人方便了再给您送过去。

哼,你拿到手的好东西会再吐出来?杜秋婵,这几年你仗着爷的名声在外胡作非为,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过是身子不好才懒得管你。

李家也不缺这点东西,你就少假惺惺了,李卫氏没好气地道。

杜秋婵心里对李卫氏的话不屑,李家是不少这点东西,可惜李卫氏的底子早就被掏空了,她手底下怕是连颗好芝麻粒也挑不出来了。

夫人,您看不上这些东西也别说我假惺惺啊,我这次可是诚心诚意请您过来,若不然何必把东西一一摆出来给您,不嫌麻烦么?李卫氏哼了一声,自动坐到了上位,杜秋婵面上不动声色,坐在了李卫氏的下手。

丫环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盏血燕,李卫氏伸头一看便知那是血燕中的极品,心里顿时有些发酸不自觉地咂了咂嘴。

杜秋婵仿若没看到一般,接过燕窝吃了一口,这才转头看向李卫氏,招呼道,您瞧我竟把客人忘了,夫人,这血燕还是年前宫里赏下来的,虽然您可能看不上,可我这里也就只能吃到这种了。

小环,还不快给李夫人添一碗。

丫环应声出去,没一会便又端了一碗燕窝回来。

李卫氏看了看刚端上来的燕窝却没有去接,只目光闪烁地盯着杜秋婵,脸上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杜秋婵心中了然,挑了挑眉头说道,夫人为何不用?可是怕我在里面下毒谋害您?李卫氏不置可否地沉默着,杜秋婵幽幽地叹了口气,将自己手里的那一碗放到了李卫氏身前,夫人若不嫌弃就用这一碗吧,这一碗里的我已经尝过了,夫人当该放心了吧。

杜秋婵也不管李卫氏如何反应,自顾自接过丫环手里的那碗燕窝,三两下便吃了个干净。

李卫氏本想抬手将燕窝扫到地上,可瞧着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燕窝心里又觉得可惜,心里暗自计较了一番后还是腆着脸拿起了碗,将杜秋婵吃过一口的燕窝全吞下了肚。

当天夜里,李卫氏突觉腹中绞痛,在床上翻来覆去几次后便昏厥了过去,待李府找来太医为她诊脉时,李卫氏已然断气多时。

而杜秋婵当晚也突然口吐污血,但她的症状显然比李卫氏轻了许多,吃了太医开得药又养了三天便缓过气来了。

事后,李家追查原因,只以为是有人下毒谋害杜秋婵,却被李卫氏不幸误食毒物,而杜秋婵因为只吃了一口毒燕窝,故而李卫氏殒命,杜秋婵侥幸逃得一命。

李炎的父亲震怒,命李炎追查真凶,一定要把下毒之人揪出来,李炎因李父瞒着他勾结卫家一事心存不满,他对李卫氏又没有感情,便将此事应付了之,抓了醉春楼的一个厨子处死了了事。

杜秋婵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终于得偿所愿,若非她还生活在李家的监视之下,她定然要烧上三炷香告慰儿子的在天之灵。

昏暗的室内,一个人影站在杜秋婵床头,那人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对杜秋婵道,你何必拿自个冒险,想要她死,我可以替你动手。

杜秋婵如今性命已经无忧,但脸色仍然苍白,她听了那人的话有些不高兴地道,赵庆,你跟李炎是一路人,这种话你说了不下百遍了,那李卫氏还不是一样活蹦乱跳,我现在明白了,做事还是得靠自己,指望别人是不行的。

我这不是怕鲁莽行事连累了你么。

赵庆道。

算了算了,你别在这跟我添堵了,我这心里本来挺高兴的,一瞧见你那张苦情脸就坏了心情,你该干嘛干嘛去,别老来我这里,万一教别人撞见了,我怎么办?杜秋婵说完这话翻了个身背对着赵庆,摆明了不想理他了,赵庆叹息了一声,无奈地闪身离开。

赵庆回到马房里,拿起刷子刷了两下马背,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杜秋婵,起身回屋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快步从醉春楼的后门离开,他打算去药铺买点祛毒的药草熬给杜秋婵服用,免得她体内留了余毒。

赵庆从药铺提着纸包出来,走了几步便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他并不回头只装作随意地拐入一条巷子,七拐八拐后便带着身后的人到了僻静的地方,赵庆在又一个转弯后猛然闪身藏到了角落的阴影里。

跟踪的人果然失去了赵庆的踪迹,正伸头张望之际忽然发现赵庆从旁跳了出来,此人倒也反应敏捷,转身就往回跑,赵庆提腿追上,两人一前一后在小巷中穿梭。

一条无人的巷落中,前面的人腿下猛然发力拉开了与赵庆的距离,赵庆紧追不舍同样加快了脚步,追着前面之人的身影,纵身跳入了一个院子。

待赵庆发觉不对想要后撤时,他已经落在了陌生的院子里,被七八个包围了。

赵庆脸色一沉,看来对方是故意引他来此行瓮中捉鳖之事,赵庆的目光在包围他的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心里快速地衡量着对方的人和他之间的实力相差。

对方人数太多,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行,但保下一条命杀出去还是有几分胜算的,几息之间赵庆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吱呀一声前方的屋门忽然打开了,一位清秀男子微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男子旁边还跟着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清秀男子拱了拱手,朗声说道,赵侠士,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在下来京早想与故人一述,无奈世事纷扰,赵侠士身份已不同往日,在下只得出此下次引你来此,望赵侠士海涵不与我等计较。

赵庆眯了眯眼,茫然地道,你是谁?我不记得见过你。

清秀男子嘴角含笑,还请侠士移步到屋内一述,在下自会将详情告知。

赵庆扫了一眼身边的人,目光定在清秀男子身上,脸上表情明显地不信任。

赵庆,我既知你的名讳,自是与你相识,这世上除了故人之外,还有谁会认得你记得你?清秀男子抬手一引做了个请的姿势,赵庆目光一闪,毅然迈步进了屋,男子说的话没错,这世上还有谁认得他记得他。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交涉赵庆眯了眯眼,茫然地道,你是谁?我不记得见过你。

清秀男子嘴角含笑,还请侠士移步到屋内一述,在下自会将详情告知。

赵庆扫了一眼身边的人,目光定在清秀男子身上,脸上表情明显地不信任。

赵庆,我既知你的名讳,自是与你相识,这世上除了故人之外,还有谁会认得你记得你?清秀男子抬手一引做了个请的姿势,赵庆目光一闪,毅然迈步进了屋,男子说的话没错,这世上还有谁认得他记得他。

赵庆进了屋自个找了个地方坐了,少年跟在清秀男子进屋后顺手把门关了,听脚步声响,外面的人已将屋子围了起来,还有两个上了屋顶。

赵庆不自觉地轻笑,看来这些人的确了解他,是以防范手段才能做得滴水不漏。

清秀男子抬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赵庆顿时脸色一变,他从小耳聪目明,刚才男子那两声假咳分明是女子的声音。

没错,这清秀男子和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梅香和周怀恩。

十年前,锦州府集市口,犬子与赵侠士有缘,买下了你的一对小獒,可惜京城宫变,那日一别后再无赵侠士的消息,没想到竟在昔日偶然救下的故人身边见到了赵侠士,十年变故物是人非,当年那一对獒犬已然成大,只是在京城王府中困锁了十年,想来那一对野物的性子早已磨平。

赵侠士呢,为何会与杜秋婵为伍?可是如传言所讲做了李家的走狗?!梅香这番话直击赵庆胸口,令赵庆差点当即就反驳出口,好在他还记得轻重,将要冲口而出的话又被吞了回去。

原来是宝亲王妃,果然是故人。

赵庆低头看着地面,脸上面无表情,教人无法猜测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

赵庆。

你原本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说话了,我好奇地很,当年你救了杜秋婵后一路同行进京。

那个时候你们两个似乎并无私交,可我听说在五六年前你就一直跟随在杜秋婵身边,在我看来你们二人并非同路人,你为何会与她在一起?可是她拿捏了你的把柄?赵庆苦笑着摇头,为何所有人都认为是她威胁了我,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心甘情愿守在她身边。

梅香一愣,赵庆这话怎么听上去这么暧昧。

她不由失笑道,赵侠士,莫非你还是个情种不成。

赵庆也察觉到刚才自个说的话有问题,脸色不觉微红,可惜他肤色本就偏黑,是以梅香和周怀恩都未发现他的脸色变化。

赵庆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继而说道,王妃和小公子这般随意进出京城好么?李家若是知晓两位在此定会欢喜死了。

赵庆的目光从梅香扫到周怀恩,好奇地问道,两位在这里。

莫非宝亲王也来京城了,这下可要热闹了。

梅香不怒反笑,轻松地说道,不用在试探了,王爷现在不在京城,再说,京城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既然齐王姬睿来得,为何我们来不得。

赵庆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故作随意地问道。

怎么齐王也在京城?莫非几位要在京城一决胜负了?呵,齐王现在自然不在京城,不过这几年他可没少来京城,若不然怎么能跟杜秋婵勾搭上,你是杜秋婵的人,想来也没少跟齐王打交道。

我既然把你引来了,自然已将你同杜秋婵这些年做的事接触的人打听清楚了,我可也不是莽夫,不清楚你们的底细怎么敢跟你们合作?赵庆沉默不语,梅香看了周怀恩一眼,周怀恩了然地上前一步,帮着梅香劝说赵庆。

赵师傅,小子狂妄,当年小时候就觉得您是个英雄,虽然与您相处的日子不多,可那段您教我习武的日子里,小子总想着长大了要做个不输于您的好汉,可如今看着您。

实话说,心里很失望啊,周怀恩的语气颇为遗憾,瞧着赵庆的目光也暗含着怒其不争。

梅香也道,赵庆,杜秋婵被仇恨迷了心,你跟她不同,不该受她影响失了本心,当年赵家满门刚正不阿,誓不与匪类同流合污,难道到了现在你反倒要做是非不分之人?赵庆良久不语,梅香和周怀恩在一旁望着他,只觉得他面沉似水教人无法猜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赵庆才说道,王妃引我来此,想来应该不是因为好奇我跟杜秋婵的关系,您和小公子冒生命危险呆在京城里,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才对,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但说无妨。

赵庆此生经历复杂,心思又深,身上背负和丢弃的东西太多,对这样的人用攻心之策只能点到即止,梅香自知看不透他,见他主动挑起话题,便不在纠结赵庆与杜秋婵之间的事,决定顺着赵庆的话将宝亲王要传达的意思说清楚。

赵庆,眼下京里什么形势不用我跟你讲解,你应当比我还要清楚,造成今日这局面杜秋婵在里面做了不少动作,她之前与齐王结盟,想在尘埃落定后投靠齐王以此来保命么?可是齐王现在内院起火自顾不暇,而且齐王为人狡邪,并非明君圣主,杜秋婵跟着他不会有好下场。

我现在给你们另一个选择,弃暗投明,另择贤主,与我们合作,将来十九皇子登基,可保你二人的性命。

十九皇子?赵庆疑惑地反问。

梅香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周怀恩,其中喻意在明白不过,先帝第十九子赐名怀恩,四岁起便由宝亲王与我抚养,十年前宫变之日,先帝留下遗诏传位十九皇子,并将传国玉玺一并赐下。

彼时十九皇子不足五岁尚年幼,王爷担心他被李家所害,故而隐瞒了真情,带着十九皇子远遁南方,如今十九皇子已长大成人,是时候取回属于他的一切了。

虽然梅香和宝亲王并未给周怀恩安排假身份,但因平时里称呼的关系,极少有人还记得这个养在宝亲王府的小公子并非宝亲王之子而是先皇之子。

赵庆诧异地望向周怀恩,他当年不在京城,一些早年的秘闻自是不知晓,当年在宝亲王府时,只听别人唤周怀恩小公子,便一直以为他是宝亲王的儿子,也跟着别人一样唤他小公子。

赵庆忽然想起这段日子京里流传的闲言碎语,什么先帝传位之人另有其人,什么宫中玉玺为假,看来这些流言就是宝亲王妃他们放出来的了。

赵庆无奈地苦笑,原来小公子竟是先帝的皇子,草民真是有眼无珠了。

周怀恩一派坦然,其神态并未因揭露身份而有所改变,赵师傅,你不必这么说,我从小长在草莽之间,对那些繁文缛节向来不喜。

今日婶娘与你说的话,代表了宝亲王的态度,也代表了我的态度。

我敬重你,一直觉得你是有情有义的汉子,也愿意相信你会做出争取的选择。

若是你不放心,我现在就可在此发下毒誓,等将来纷争结束,绝不追究杜秋婵之前的所作所为,而且。

若是你有意,我可以给你们安排新的身份,你可以带着她远离京城,过你们自个想过的日子。

赵庆定定地看着周怀恩,良久后才喟然道,十九皇子说的真令人向往,可惜痴人说梦容易,现实却总是令人挫败。

梅香皱起了眉头,十年后的赵庆似乎变得英雄气短了,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十年前他已经背负着满门血海深仇不得报,那时候也没像现在这般颓废,看来杜秋婵对他的影响真得很大。

赵庆,我们不会故意让你去做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跟齐王相比,跟我们结盟更有保障,我们也不会随意为难你们,据我所知,齐王本性好色,他恐怕已经在杜秋婵身上占了不少便宜了吧,单凭这一点,你就该明白谁才是可信赖的人。

赵师傅,以京城如今的状况,就算我们不做什么,会发生什么事情大家都能预料到了。

李家绝不会是最后的赢家,冯绍远是墙头草不足投靠,齐王手下兵力充足但是他个人问题多多,只有我们南方才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该选择哪一方为主就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

时不我待,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在犹豫摇摆下去最后只会落得身陨的下场。

赵庆,你比十年前多了一份儿女情长,可别因为这个就把自个和杜秋婵都给害了,你总归是个男人,杜秋婵妇人之见狭隘偏视,你若真为着她好,就不该放任她,大事情应该由你说了算才对。

而且,我看杜秋婵一心为兄长和孩子报仇,她的仇人不就是李家么,跟齐王合作能灭李家,跟我们合作一样跑不了李家,即是如此为何不选择更好的伙伴。

第二百七十五章 条件京城郊外的一条小路上,梅香和周怀恩一行人正往偏僻的地方行去。

他们一送走赵庆就出了城,非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庆这十年的变化不小,谁能保证他离开后不会变卦,万一他跟李家出卖了他们,梅香和周怀恩总共只带了七个护卫,若是被困在京城就麻烦了。

梅香和周怀恩回到山庄,两人直接关了门商量事情。

刚才与赵庆一番交涉,最终赵庆松了口,他会负责劝说杜秋婵与梅香这边合作,但是他也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求梅香证明一下他们的实力,毕竟齐王在京城经营多年,暗地里的人脉不少,这也是杜秋婵选择跟齐王结盟的原因之一,而宝亲王这边在这十年里很低调,京城里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踪迹,赵庆怀疑梅香他们在京城有多少影响力。

作为实力证明,赵庆提出由梅香他们解决掉李炎的父亲,也就是李家幕后的掌权者,只要梅香这边除掉李父,赵庆保证让杜秋婵想法子把宫里那档子事揭开,让李家再不能隐瞒永嘉帝的死讯。

按照赵庆的说法,杜秋婵早就想除掉李父,无奈李父身边时刻都有人守着,吃食上也非常讲究,他的饭菜全部有专人负责,而且还有专人为他试吃尝毒,这些年来杜秋婵一次下手的机会都没找到。

李父为人阴险狡诈,比李炎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他为人谨慎,行事深思熟虑。

比李炎更难对付,李家能有今日多是李父谋划的功劳。

杜秋婵一直想挑拨李炎与李父的关系,想怂恿李炎对李父下手,可惜李炎这人做事不够果敢。

他心里多半想过除掉李父,却迟迟不见他动作,若只靠李炎除掉李父不知还要等多久。

万一李炎的心思被李父察觉,只怕李父反而会先对李炎下手。

只看李父对待李公公的做法,就该明白在李父心里根本没有什么父子之情,有的只不过是可利用之人和可操纵之傀儡。

永嘉帝驾崩后,杜秋婵曾想着把事情捅开,让李家没法再藏着掖着,可宫里的暗线虽然也听她调遣。

却更听从李父的安排,若是杜秋婵越过李炎和李父动用他们,定会被李父知晓,到时候恐怕非但原本目标达不到,杜秋婵还可能因此暴露自个。

总之。

赵庆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李父必须先死,否则杜秋婵就什么都不能做,宝亲王这边要杜秋婵效力,得先为她除了这个障碍才行。

梅香在桌子上铺开一张白纸,提笔在上面写下一个个名字,周怀恩站在一旁看着,目光停在纸上,心里却不停地在盘算着。

梅香写下的是他们在京城所有的暗线的名字。

这些人身负不同的职责,互相之间并不相识,这十年里他们主要负责打探消息,宝亲王极少吩咐他们主动行动。

京城现在是李家的大本营,想除掉李炎的父亲,靠武力肯定是不行的。

只有依靠这些暗线才有可能办到,但是,连杜秋婵这么了解李父的人都找不到机会,这些暗线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偌大的京城,暗探自然不少,一张纸写不下,梅香足足写了三张纸。

梅香和周怀恩一边商议,一边将纸上完全没法跟李家沾到边的人名划去,在剩下的人中思考着有什么办法让这些人靠近李父。

婶娘,果然还是不好在醉春楼里动手,虽然我们有醉春楼的地图,但是里面防范太严了,李父居住的院子连只老鼠都放不进去,我们的人还没靠近那里就会被识破,周怀恩皱着眉说道。

梅香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没错,李父在醉春楼里住了十年,里面一草一木他都熟知,很难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动作,而且我们在醉春楼里的人也太少了,只有三个人,还都只是最底层的下人,让他们接近李父太不现实了。

想法子让李父离开醉春楼,我们在外面动手胜算更多一些,就算在李府里也比醉春楼好谋划。

周怀恩眼中精光一闪,手指在纸面上被圈起来的三个人名下面点了点,这三个人便是他们潜伏在醉春楼里的探子,一个是花匠,一个在厨房做事,一个是醉春楼蓄养的打手。

梅香抬头看着周怀恩跃跃欲试的样子,嘴角微微翘起,你是不是有什么点子了,说出来听听。

周怀恩眯了眯眼,他心里的确有了点想法,带着少年人的狡黠把自个的主意如此这般与梅香讲了一遍,梅香边听边点头,周怀恩的法子虽然有些细节考虑地不够周到,但可行性很高,两人就此商量了一番,最终定下了计划,一边给宝亲王那边送消息回报此事,一边着手安排人按着计划实施下去。

不几日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四大青楼之一的醉春楼走水,烧毁了半个院子,导致醉春楼不得不暂时关门修整。

据说当天夜里的大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才被扑灭,也幸好醉春楼独自占了一块地皮,四周没有连着的其他住户,否则定然会连累别人。

醉春楼的幕后老板正是李家,这在京城并不是秘密,因着李家的面子,醉春楼在官商两路都有人关照,早就成了京城人士默认的四大青楼之首。

如今醉春楼出事,看热闹的人那是少不了的,大家最关心的莫过于醉春楼走水的原因了。

大概是李家觉得失了面子,相关的人都被封了口,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有流言传了出来。

据说是李家本家的两个侄孙辈的公子不和,在醉春楼里为了个姐儿争风吃醋,结果打发了烛火引起了火灾。

那两个侄孙辈的公子第二天就吃了挂落,还被发落到军营里去了,据说是要他们在军营里操练一番,磨磨性子。

醉春楼被毁了一半,李父和杜秋婵居住的院子虽然没有起火,却也多少受了些波及,醉春楼在修整好之前是无法住人了,李炎自然是将李父接回了李府暂住,而李卫氏已死,杜秋婵也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李府。

第二百七十六章 李父之死啪屋子里又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随即便是怒吼声,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战战兢兢地垂着头,只有靠后面的两三个人,趁着别人不注意大着胆子互相张望,即便是这样他们的眼里流露出的也只有心惊胆颤。

屋子里,李炎怒气冲冲地瞪视着跪在地上的两名手下,这两人是他这几年一手培养的亲信,也是他最得力的帮手,只奉他一个人为主只听他一个人命令行事的手下。

无怪乎李炎生气,李父在李府出事已经两天了,他们还没抓到凶手,这事不仅让李炎丢了面子,还令李炎在李家的威信一落千丈。

是的,就在两日前,李炎的父亲在李府他自个的屋子里被毒蛇咬死了,因是立时毙命,跟在李父身边的护卫还没得及出手李父就已经断了气。

李父在醉春楼住了十年都平安无事,这一进李府就出了事,自然引起了李家众人的种种猜测。

李炎跟李父不和在李家也并非秘密,尤其最近李父频繁召见族中年轻一辈的子弟,有传言说李父对李炎行事不满,欲栽培年轻子孙取代李炎。

因此,李父出事,李家不少人都觉得是李炎下的手,李父想将李炎当做弃子,李炎这十年李氏族长也不是白做的,上头虽然一直有李父压着,但李炎手下也有不少只对他一个人效力的下属。

李父去世,相比于丧夫之痛,李炎更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

而且李父手下掌握着一些李家暗中的人脉,这些人脉里有一部分连李炎都没接触过。

李父这突然一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交代,那部分人脉李家再无人知晓,等于李家莫名其妙就失去了这部分势力。

李炎现在只寄希望于尽快洗去自己的嫌疑。

抓住真凶为父亲报仇,借此收服以前李父的心腹,那几个整日跟在李父身边的人。

很有可能掌握着一些李炎不知道的事情,只有将他们收为己用,才有可能将李父暗藏起来的势力握在手中。

但是,两天过去了,李炎这边还是没有头绪,李父被毒蛇咬死,看似好像只是一场意外。

可李府怎么会有毒蛇,又那么巧地不咬别人偏偏咬了李父?谁这里头没有猫腻,谁会相信?查了两天了,你们两个就一点头绪都没有么?李炎质问两个手下,蛇是怎么进府的?它总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还有那蛇为什么会在老太爷的房间里?都有谁进出过老太爷的房间。

是不是他们其中的人带进来的?这么简单明了的问题你们都问不出答案么?!回摄政王,老太爷房里的那条蛇不是本地品种,属下找了很多人辨认,都没有人认得,属下以为那蛇很可能是有人专门饲养的异域品种,对方养来就是为了行不轨之事,自是严防别人知晓。

哼,李炎冷冷地看了一眼说话的手下,分明是你们无能。

偏还要找诸多借口。

那么那天进出过老太爷房间的人呢?可有把他们都调查清楚了?回摄政王,老太爷的院子一向管得比其他院子还要严,只有老太爷身边的人才能进出,属下同老太爷身边的人谈过,那天并无外人进入过老太爷的院子。

另外,属下在老太爷院子里清察了几遍。

发现院子角落的土里有几个小洞,属下觉得那洞很可能是蛇洞,若是属下推测属实,那条蛇便不是被人带入老太爷的屋里,而是自个爬进去的。

自个爬进去的?!李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本来他是想丢东西的,可惜桌子上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让他丢了,那蛇是成了精了?!能自个爬进去咬老太爷,它怎么就不咬别人?难道老太爷身上的肉比别人香不成?!李炎的两个手下低着头,嘴角不自在的抽了抽,李炎火气上头,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话有问题,心里头只觉得手下的人太不中用了,同时也在琢磨着抓不到真凶这事该怎么解决。

两个手下瞧着李炎脸上神色变幻,在他手底下干了这么多年,多少对李炎的性子也了解了,心知这位主子多半是想找替罪羊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都有些心虚。

实际上,他们并非一点线索也没查到,毕竟他们已经不是新手了,大家族宅院内发生这种离奇死亡的事件,必有内部人参与,李府下人们最近的变动首先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有一个人最让他们感到怀疑,是三年前入府的一个粗使婆子,这婆子性子孤僻平日里不声不响极少与人结交,但是就在事发的前一天,这个婆子以家中有事为名告假离府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就在昨天,他们派人去那个婆子留下的亲戚家的地址查看,发现那户人家全都失踪了,屋子里的东西还在,只是人都不见了。

你们两个查了两天,难道就没找到一个可疑的人吗?李炎斜眼看着两个手下,两人立时明白他这是在向他们要替罪羊了,两人对视了一眼,觉得还是应该把那个粗使婆子的事说出来。

属下查到府里有个粗使婆子在大前天离府后至今未归,属下派人前往那婆子的家中查看发现那户人家都不见了,与附近邻居打听都说从来不曾见过那个粗使婆子在那里进出过,所以属下那个粗使婆子很有可能与老太爷之死有关。

粗使婆子?一个粗使下人如何有本事做下这种事?李炎皱眉问道。

经属下调查,那名粗使婆子是三年前进府的,在府里期间大多独来独往,甚少与人结交,其行迹十分可疑。

属下商议后认为她很可能是其他势力安插在府里的细作,据属下了解,有些异族人懂得独特的御虫之术,可操纵虫蛇之类,那个婆子很有可能便懂得此种邪术,操纵那条蛇袭击了老太爷。

李炎目光一闪,瞪着两个手下道,御虫之术?这说法太邪乎了,恐怕难以取信其他人,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属下听说有些草药可以吸引虫蛇,那个婆子在府里做洒扫浣洗的活计,她有机会接触老太爷屋子里的衣物被褥之类的东西,属下觉得她很可能在老太爷使用的东西上撒了药粉,把蛇引到了老太爷身边。

恩。

这个说法倒有几分可信,李炎沉思了片刻,这次的事情你们两个有视察之责,我在给你们一次机会将功补过,把这件事情尽快处理掉。

听着,经查实府里的一名粗使婆子是卫家的细作,卫家对我李家不满已久,先前老太爷想谋夺卫家的产业,再加上李卫氏之死,卫家决心报复,命那名粗使婆子杀害了老太爷。

那婆子懂一些旁门左道,在老太爷的被褥上撒了吸引毒蛇的药粉,借此对老太爷下手。

对了,李卫氏陪嫁的丫环还在府里么?在的,她们已经算是李家的下人,生死都由李家说了算。

那正好,原李卫氏身边的近侍丫环对李家怀恨在心,与粗使婆子合谋杀害了老太爷,那条蛇便是卫家人交给那个丫环带进府里来的。

李炎的两个手下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写满了震惊,李炎这样说摆明了是让卫家来做这个替死鬼,这可不比一个粗使婆子的生死,这是打算铲除卫家了?这就是你们查证后发现的事实,跟老夫人和几位族叔禀报一声,然后由你们两个负责去官衙报案,李炎忽然仰头作出一副悲戚状,身为人子,我得为老太爷报仇啊,官衙需要的证据你们两个去准备好,我要卫家再不能翻身,卫家的产业我要拿来祭典父亲的亡魂,这可是他生前的遗愿,我一定要为他实现。

李炎的两个手下低着头默默退了出去,只留下李炎一个人在屋里狂笑,自从永嘉帝死了后终于发生好事了,父亲死了,再也没有人能阻挡他称帝了,还能顺便除了卫家,得到卫家所有的钱财。

想到这里,李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邪恶的狂喜。

呵呵,父亲,你别担心,李家的皇朝梦儿子会替你实现,那个位子儿子也会替你坐的。

那个位子本来就是我的,父亲你就放心的去吧。

与此同时,京城郊外某处庄子上,梅香和周怀恩正在同一个妇人说话,这妇人正是曾在李府做粗使婆子的段玉红,此刻的她已于在李府时不同,不在是六七十的老妪模样,恢复了中年妇人的打扮,只是脸上风霜留下的痕迹让她看上去老了些。

正如李炎手下猜测的那般,段玉红在接到梅香指示后将蛇粉散在了李父房间的幔帐上,那条毒蛇是她亲手饲养的,从她入李府决心为家人报仇的那时候一直养到了现在。

梅香将准备好的包袱和几封信交给段玉红,里面有他们给她准备的路引和新的身份,段玉红将远离京城以另外的身份生活下去。

段玉红接过包袱,俯身对着梅香和周怀恩行礼,这便是最后的作别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又半年(完结倒计时)梅香站在院子里,瞧着满园秋色,鲜花已经开始褪色,又是一年秋来到,眼前这幅景色既熟悉又陌生。

她现在正身处在京城的宝亲王府中,暌违了十年多再回到这里,真是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触。

去年秋天离开南方来到京城,眨眼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京城已经易主,一些人死去,一些人出头,当时预料到了变化,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改变在预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

梅香望着眼前的景色心中没有欣喜,反而充斥着寂寥之感。

前几天宝亲王与应三会面,梅香在一旁伺候,听见应三说什么终于夺回了京城这种话,梅香当时心里便有些异样。

应三的语气中满含怀念和释然,对于从小在京城的应三,京城就是故乡,离开京城是背井离乡,他自然更希望回到这里。

而梅香四岁才来到京城,寄居于长乐侯府中,又在十年前远走南方,在锦州府生活了十年,京城对于梅香来说有回忆有留恋却不是故乡。

梅香不禁扪心自问,何处才是她留根的故乡?明月从远处行了过来,她看着兀自出神的梅香,挥手阻止了后面小丫环上前禀报,无声地立在一旁没有过去打扰沉思的梅香。

梅香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才看到明月,不待她问话,明月便上前回道,王妃,清凉寺智能大师求见。

梅香略有惊讶,忙道,智能大师?快请。

梅香坐在客室中,望着下方的智能大师和站在他侧后方的赵庆,心里充满了疑惑。

给智能大师和赵师傅看座,梅香吩咐道,一段日子不见大师了,昨儿王爷还跟我提起来。

十年不曾在爹娘跟前焚香祷告,等朝局稳定了我二人要去小青山上住些日子。

届时少不得打扰贵寺和大师为先人做几日法事,将这些年欠下的香火补上。

智能大师没有推辞很随意地在丫环抬过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倒是赵庆犹豫了一下后推辞不坐,只恭敬地站立在智能大师的身后。

梅香看了赵庆一眼,没有坚持非要赵庆入座。

她更想关心为何智能大师会同赵庆在一起,看两人的相处方式,怎么感觉像是长辈与晚辈?瞧着两人此来想是有事相求,为免智能大师不好开口。

梅香便直接问道,大师突然来访,不知所为何事?智能大师看了赵庆一眼。

脸上表情似乎很无奈,他叹息了一声说道,没想到贫僧到了这般年纪还有要求人的时候,果然是修行还不到家。

大师这般说话可太见外了,您是我的恩人。

也是王爷与我的长辈,您有事愿意与我们说便是成全我们的孝心,算不得求人,梅香说着看了表情略显尴尬的赵庆一眼,继续说道。

且我瞧您二位今次一起来,您要说的话怕是与赵师傅关系不小。

我倒不知智能大师原来与赵师傅是熟人。

不瞒王妃,贫僧出家之前正是姓‘赵’,与赵庆同为一族之人,只贫僧少年时便与族人不和,远走他乡各地游历,因与族人一向少有联络,想来他们早就已经忘了族中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后抛却尘世在清凉寺剃度皈依我佛,就此了断了尘缘,大约正是因此在当年赵氏灭族之时我才会被众人遗忘,以此苟且偷生下来。

原来如此,智能大师竟是赵氏的幸存者,难怪赵庆会同他在一起。

当年我离开族中时赵庆只有七八岁,没想到他会一直记得我这样的人,更没想到他会寻到京城来。

智能大师的话语中透着千般感慨,不觉令人怀疑当年他为何会离家出走,又是为何与家族闹到了两两相忘的境地。

小叔,祖母一直记挂着您,正是她老人家时常在侄孙面前提起您,祖父他。

赵庆不由插言道。

智能大师抬头阻了赵庆的话,过去的事不必再说了,图增痴念罢了。

梅香看着这两叔侄,心里不觉也添了几分惆怅。

王妃,我这侄儿也是被家族所累之人,我欲渡他入寺修行,只恐他尘缘不了心中有牵挂,因而求到王妃面前,请让他与那女子再见一面,以了却这段孽缘。

赵师傅想见杜秋婵?梅香确认般问道。

智能大师回首看向赵庆,赵庆垂首默默点了点头。

数月前,梅香和周怀恩说服了赵庆,引赵庆和杜秋婵为同盟共同对付李家,杜秋婵本是将此事默认了下来。

本来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在宝亲王和周怀恩很快控制了京城,将李家满门投入狱中,杜秋婵和赵庆的任务已经完成,周怀恩为他们准备好了新身份允他们离开京城。

但是,杜秋婵和赵庆却没有如之前说好的那般离去,杜秋婵藏匿在京城,暗中破坏了宝亲王和周怀恩诱捕齐王姬睿的计策,致使齐王逃出京城回到了封地,导致两方不得不兵戎相见。

杜秋婵是当场被抓获的,当即便被投入了大狱,周怀恩派人查证后发现赵庆并未参与杜秋婵和齐王之事,便放过了赵庆,只是赵庆却不能再带走杜秋婵了。

杜秋婵是个被仇恨之心毁掉的人,李家倒了李炎死了,她的仇已经报了却不肯重新开始生活,跟齐王搀和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

赵庆没有参与齐王的事,梅香还以为他终于想开了,没想到还是放不下啊。

梅香看了智能大师一眼,又看了赵庆一眼,智能大师亲自上门求情,这个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智能大师,当初十九皇子劝说赵师傅投效时曾做过承诺,虽然眼下因杜秋婵一人的行为导致无法实现那个两全其美的承诺,但若赵师傅只是想再见她一面,想来应是无不可的。

我跟十九皇子和王爷那边打声招呼,应该就可以了。

只是新旧朝更替,王爷忙着十九皇子登基的事,这些日子都住在宫里,十九皇子现在身份也不同了,我也不好为了点小事就去求见。

这样吧,我派人去宫里递个话,想来一两日便能知道上面的意思,智能大师和赵师傅且先耐心等几日,我这边一得了准信便派人去跟两位联系。

杜秋婵现在关在京城的大牢里,私通齐王等同叛逆,即便是梅香想要见她也不可能不惊动其他人,所以梅香等先跟周怀恩和宝亲王通个气才能让赵庆去见她。

送走了智能大师和赵庆,梅香将明月叫到身边吩咐道,。

派人去找一趟小赵子或者小张子,让他们在十九皇子跟前问一句,就说‘赵庆难忘旧情,想见杜秋婵最后一面,了却尘缘跟随清凉寺的智能大师出家,请求十九皇子恩准’。

让他们帮赵庆说几句好话,总归是最后一面了,杜秋婵活不过今年秋天,就当是做件好事吧。

明月瞧着梅香的面色,心中了然,宽慰道,王妃,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活法,有那想活的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有那不想活的就是‘一死了之’,旁的人救得了急就不了命,那两个不过是不相关的人,您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该帮的也帮了,再图其他的就是强人所难了。

梅香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一个苦笑,这道理我怎会不懂,只我是个怎么都想活下去的人,见了那些不珍惜性命的人就看不过去,不由地就想多了,罢了,我怎么想都是多管闲事,瞧在别人眼里只怕要笑我假仁假义。

罢了,罢了,你且去办事吧。

是,奴婢遵命,小赵子和小张子都是咱们王爷出去的,现在入了宫跟在十九皇子身边,王妃找他们办事,他们定然会放在心上,您不要记挂着,想是不出明日便会有答复了。

明月退了出去,梅香独自坐在窗前,神情比以前在锦州府时更显惆怅。

周怀恩登基已是定局,不过朝里也不是没有不同的声音,毕竟这十年来周怀恩名声不显,世人对宝亲王知道的更多一些,故而有人便疑惑为何不是宝亲王登基,之前梅香准备的那份假诏书大家心里都有数,不管诏书是不是真的,这中间朝廷发生了这么多事,这诏书还做不做数真是说不清了。

经历了十年的动荡不安,朝中的人大多希望能有个镇得住的人做新帝,不要再来个小孩子登基,日后又被哪个功高盖主的重臣给挟持了。

宝亲王晓得大家的心思,回到京城后一面帮着周怀恩整顿朝纲,一面撮合周怀恩与朝中的大臣们多接触,期望大家多了解周怀恩的能力。

是以这几个月来,宝亲王和周怀恩多住在宫里,算起来梅香已有半个多月没见过他们了。

这几个月来,梅香尽量不参与政事,除了去长乐侯看望久不见的亲人,便没有再出过门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忧患梅香坐在烛火下看着手里的帖子,这是宝亲王刚派人送来的,上面是这段日子各方较劲后决定的新帝的妃子人选。

为了安定民心,朝中众臣商议在周怀恩登基后便册立皇后及几位嫔妃,正好周怀恩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也可免去以后为了后宫位份之争再起波澜。

皇后是应家的嫡女,跟应三属于同一支,朝廷这边本来推荐的是穆国公的嫡孙女,穆国公在周怀恩控制京城除去李家当中立了大功,不过最终还是应家女胜出了。

应三一家已经重回京城,应三和徐晓月也决定在京城定居,应三如今虽不是应家族长,在族里说话的分量也是举足轻重,有他跟宝亲王和周怀恩的旧情,应家胜过穆国公府也在情理之中。

帖子上没有穆国公嫡孙女的名字,看来朝臣们是担心再重蹈永安帝当年的覆辙,故而将可与应家女同等地位的穆国公府孙小姐摸去了。

这样也好,当年永安帝朝应皇后和吴皇贵妃之争是个教训,后宫要安宁,就不应该有妃子可与皇后相抗争。

只是帖子上有一个名字引得梅香叹了口气,瑶族在此次平定李氏之乱中也立了大功,为彰显新帝对瑶族的恩宠,瑶族首领六女盘六妹封和妃入宫。

梅香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入后宫的果然是盘六妹而非盘五妹,只是盘五妹该怎么办?当初盘五妹跟随周怀恩一起入京,梅香虽然心里觉得不妥,可最终也只是默认了下来没有强硬插手周怀恩和盘五妹的事情。

盘五妹从那时起便一直伴在周怀恩身边。

周怀恩搬到宫里住后她也跟着入了宫,听说如今周怀恩吃住用具全是她一手打理,尤其是吃食绝不经他人之手。

李家刚灭齐王未除,皇宫并非是个安全的地方。

因着有盘五妹照顾周怀恩的起居,梅香和宝亲王才会放心让周怀恩住在宫中。

不管梅香喜不喜欢盘五妹,她对周怀恩都是有情有恩的。

可如今周怀恩却不能给她一个名分了。

而盘五妹也不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一直呆在宫里,眼下宫里人少又忙碌还没人说什么,等后宫里住了人,嫔妃们绝不可能坐视一个没有名分的女子跟随在皇帝身边,尤其这个女子还跟皇帝情分匪浅。

这盘五妹何去何从可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梅香幽幽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帖子,望着桌上的烛火有些出神。

幸好有周怀恩在。

也幸好宝亲王对皇帝那个位子没有兴趣。

梅香自觉自个的性子不适合宫廷生活,更不愿意与人分享丈夫,皇后之尊什么的她也是完全不想要的。

屋门轻响,是明月挑了帘子进来。

王妃,刚小张子过来回话。

赵庆已经见过杜秋婵了,两人都挺规矩,只说了些话没搞什么举动,那赵庆从牢里出来后就回小青山了,说天色晚了就不过来看望王妃了,小张子怕您记挂着就先来王府这边跟您说一声,奴婢想着他还得回去跟十九皇子回话,就让他赶紧回宫去了。

梅香闻言只微微点了点头,赵庆和杜秋婵这档子事差不多就这样了。

本就是两个极不相称的人,又是不同的脾气秉性,走上不同的道路得了不同的结局才是正理。

对了,盘六小姐过几日便到京城了,给她准备的院子可都收拾出来了?梅香问道。

都收拾好了,奴婢教人把菊园清理出来。

屋子里的东西该晒的都晒了,被褥换了新做的,衣裳首饰也都是新的,只等盘六小姐人到了,明月回道。

恩,回头你再跟下边嘱咐一声,莫要让下人看她是异族就怠慢了她,瑶人首领亲自写了书信托王爷和我暂时照顾她,得尽心尽力才是。

是,奴婢晓得,以前在南边的时候,王妃就很喜欢盘六小姐,如今她只身一人进京入宫为妃,王妃多心疼她一些也是有的,明月笑道。

哎,她。

也算不得只身一人,莫要忘了宫里还有她的亲姐姐在,梅香叹息了一声,瑶人首领信里不提五妹只说六妹,怕是想着让姐妹两人都在宫里呆着,只是他们不明白,皇室岂是一般人家,姐妹共侍一夫是佳话,可没有名分的女人常住宫中就是丑事了,再加上盘五妹擅医毒之道,这在后宫里最是忌讳,她注定了不是后宫的女人。

王妃是担心,将来盘五妹出宫会引起瑶家人不满?瑶家人肯定会不满,可他们鞭长莫及,这又是头一次有异族女子入宫,他们也就抱怨几句不会真捣乱,我担心的是十九皇子,他的这份心思终究只是付了镜花水月,这孩子第一次动情,我怕他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梅香感慨道。

明月往梅香身边靠了靠,低声劝道,王妃,十九皇子是您从小一手带大的,在您心里只当他还是个孩子,自然要偏疼一些,可十九皇子就要成为大赵的皇帝了,九五之尊,他已经不是偎在您怀里寻求安慰的小孩子了。

他就算做了皇帝,有些事他也是做不了主的,有些人他终究是得不到。

梅香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愧疚,那个皇位好像是他们强加给周怀恩的一般,似乎她和宝亲王从未问过他是否愿意做这个皇帝呢。

梅香想到这里忙叫明月摆了纸笔,写了封信让人送进宫给宝亲王。

数日后,盘六妹跟随送亲队伍到达京城,入宫之日尚未到,她暂时住进了宝亲王府中,由宝亲王妃梅香看顾。

盘五妹隔三差五地会出宫看望盘六妹,表面上看来两人相处仍旧是姐妹相亲相爱,并未因入宫人选之事产生误会。

但是随着新帝登基之日的临近,梅香仍旧察觉了盘家姐妹之间气氛的变化。

新帝登基后便是后妃入宫,在之后便是帝后大婚,本朝的这三件大事日子离得很近,一个接着一个,一来为内务府省钱,二来省得夜长梦多再生变节。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大结局再过几日便是新帝登基大典了,梅香着人将那天要穿的正服和要佩戴的品妆都取出来,一一过目确认,以免到时有什么闪失。

盘六妹带着人远远行来,梅香瞧见她忙招了招手把她叫到近前,拉着她的手左右打量了一番,关心地问道,这几日跟着嬷嬷学规矩没受什么委屈吧?盘六妹摇了摇头,让王妃挂念了,嬷嬷们对我都很好,只是我天性愚笨,给嬷嬷们添了不少麻烦,承蒙嬷嬷们不嫌弃我粗俗耐心地教导,好在有了些长进,只是要学的还有许多,六妹唯恐辜负了王妃的心意。

呵呵,真是长进了,这种客套话说起来也一套一套了,记得你小时候常常唤我王妃娘娘呢。

梅香捂嘴轻笑。

盘六妹脸色羞红,六妹以前不懂规矩,让王妃见笑了。

好了好了,你是我瞧着长大的,在我跟前不用搞这么多规矩,梅香拉着盘六妹进了屋,她瞧了瞧盘六妹的神情,问道,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可是有事要说?盘六妹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在周围扫了一下。

梅香目光一闪挥了挥手,明月欠了欠身带着屋里的丫环全都退了出去。

盘六妹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梅香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扶她,怎地了这是,有事说就是了何必要下跪,你眼看就要入宫为妃了,这可真是使不得。

王妃,六妹有事想求您。

盘六妹刚开口眼泪就扑簌簌下来了,六妹不想进宫了,求王妃把名字换成我姐姐吧。

梅香愣了一下,神情渐渐平静下来。

她冷静地看着盘六妹趴在地上痛哭,心里五味杂陈最终却也只能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待得盘六妹的哭声小了一些,梅香才开口问道。

你想把入宫的名额让给你姐姐,可与她商量过这事?盘六妹摇了摇头,不,姐姐她不知道,但是。

姐姐跟殿下是真心相爱,她比我更有资格入宫。

王妃,我来京城前我娘嘱咐我求您允许我们姐妹两人都入宫伺候殿下。

可这几日跟着嬷嬷学规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我跟姐姐只能有一人入宫为妃,我愿意将‘和妃’之位让给姐姐,想来这也是殿下希望的。

你啊。

还说自个学了规矩懂道理了,怎么就不想想后宫嫔妃是随便什么人可以更改的么?梅香语气有些严厉,你以为上头没有考虑过你姐姐的事么?正是因为她入不得宫,才会选了你,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你姐姐懂医道这在后宫里是忌讳,单凭这一点她永远也入不得宫,即便殿下对她感情再深,宗室也不会允许这样的女人呆在皇帝身边。

后宫容不得太聪明懂得太多的女人。

盘六妹抬着头一双泪眼望着梅香,她显然还是不太明白为何后宫容不得盘五妹。

梅香把盘六妹拉起来拍了拍她的手,孩子,你们姐妹还是太单纯了,你这个样子以后在宫里怎么活下去,哎。

罢了,我会嘱咐教养嬷嬷再多教你一些,这后宫的女人可不是轻轻松松过日子的。

梅香自觉不好亲自跟盘六妹说太多,便吩咐负责教导盘六妹规矩的两个嬷嬷多跟她讲一些宫里的事,并将两位嬷嬷的身契给了盘六妹,以示以后这两位嬷嬷便是盘六妹的人了,让她们日后跟随盘六妹一起进宫,多照应着她。

梅香虽不是周怀恩的生母,却算得上是跟他最亲近的亲人,毕竟宝亲王是周怀恩唯一的亲叔叔,盘家姐妹跟周怀恩的事情少不得得让梅香再多扫一份心。

盘六妹这边有教养嬷嬷安抚照应,盘五妹那边也得多提点几句才行。

梅香着人往宫里递了话,只说是她身子不适请盘五妹出宫到王府诊脉,周怀恩一听这话便连忙催着盘五妹来了王府。

梅香卧在榻上,明月请了盘五妹坐在床头,不等盘五妹给梅香请脉,屋里的丫环们便都退了出去。

盘五妹一瞧这架势心知有异,便敛眉垂首做出一副虚心倾听状。

梅香拍了拍枕头旁边,示意盘五妹靠得近些,笑着说道,几日不见,我瞧着你又长了些,个头怕是赶上我高了,我在女子中已算是个头高的了,你却比我还高,想来瑶家人跟我们汉家人终究是不同的。

盘五妹目光微闪,低声回道,五妹长在乡间,粗野放养,自是比不得京中闺阁千金秀气。

别这么说,你可不粗野,比起那些乡下人你不知道多守理了,若不是如此王爷和我怎放心让你伴在殿下左右。

盘五妹头垂地更低了,梅香瞧她这模样心里叹息了一声,狠下心说道,前儿六妹来看我,她说了几句话吓了我一跳,她跪着哭着求我把‘和妃’换成你。

盘五妹愣了一下,旋即脸色一变身子一动就跪到了地上,着急地道,六妹年幼不懂事,小孩子胡言乱语,求王妃不要与她计较,不要把她的话当真。

梅香坐起身子,皱着眉头看着盘五妹,我晓得她不懂事,故而让两位教养嬷嬷好好教导她,她这话幸好只是说给我听,我听了也就算了,你是她姐姐该多提醒她一些,这样的话切不可在外人面前说,祸从口出,免得她无意间给你们一族惹了大祸还不自知。

盘五妹脸色有些发白,小妹无知,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称职,还望王妃多照应开导她,五妹代爹娘谢过王妃了。

这话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多关照她,好歹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心里要比旁人多欢喜她几分,梅香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不过,虽说她年纪小无知说了胡话,但我还想听听你的心里话,你不用怕,这里现在只有我和你,你心里头怎么想的就怎么说,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怕是再无人会顾念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梅香起身把盘五妹扶起来坐在塌边,拉着她的手安抚了一番。

盘五妹抬头看了梅香一眼,双目盈盈似含着泪水,王妃,我。

新帝登基大典的前夜,宝亲王终于回到了王府,他与梅香两人多日不见,自是先温存了一番才说起了正事。

王爷,我前些日子送去给你的书信。

你可曾问过怀恩了?前日夜里,我与怀恩谈了一宿,你提到的事我亦原原本本问了他,他说是‘不会后悔’。

宝亲王想起那夜与周怀恩彻夜谈心的情景,他问出了梅香那句是否出于自愿座上这个皇位,又是否会后悔承担起大赵的天下,周怀恩只简单的回答了四个字不会后悔。

在周怀恩说出那四个字的瞬间,宝亲王生出了一种这个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真是在不知不觉中,周怀恩的成长已经超出了宝亲王和梅香的记忆,尤其来到京城之后的这半年多里,周怀恩的成长惊人,大概他天生注定了要坐上那个位子吧。

那孩子已经长大了,以后不用我们再为他操心了。

是么,盘五妹前几日跟我说,等怀恩登基后她便会离开京城,继续跟随钱老神医四处游历,可能再也不会回京城了,她拜托我们多照顾一下盘六妹。

盘六妹是要入宫为妃的,我们哪里照顾得了宫里的人,还是应该让怀恩多照应她才是。

周怀恩顺利登基称帝,号嘉兴,新帝登基后十日封妃,嫔妃入宫,再十日帝后大婚,周怀恩迎娶应家女入宫为后,应家女贤良淑德为嘉兴帝将后宫打理地和乐安宁,帝后伉俪情深,大赵嘉兴朝后宫多贤妃,帝王之家其乐融融为天下表率,由此传为佳话。

嘉兴元年的年宴,梅香夫妻入宫觐见,嘉兴帝周怀恩当着众人之面亲切地唤宝亲王妃为婶娘,皇家叔侄和睦扫去了外人的猜忌。

年宴后,嘉兴帝留宝亲王夫妻叙话,梅香察觉到周怀恩眉宇间隐露寂寥之感,心中了然便温言劝道,。

她从小离家学医,医道是她一生的志向,只有在外面她才能继续寻求医道。

周怀恩苦笑了一下,朕晓得,她并不喜欢皇宫,更不喜欢被束缚,当初她肯在宫里陪朕那段日子,已是朕今生偷来的福分了。

皇上,她临走时曾托臣妾多照应和妃,和妃性子单纯易与人相处,您若是真忘不了她,就多疼疼和妃吧。

嘉兴三年,嘉兴帝派出柳叶将军率领大军攻打齐王封地,齐王军队节节败退,两个月后便溃不成军,齐王姬睿被生擒。

嘉兴四年,齐王姬睿伏诛,大赵四方平定国泰民安,这便是盛世之初象。

同年,宝亲王妃传出喜讯,打破了其不孕的传闻。

嘉兴五年,宝亲王周翼携王妃孝义公主梅香及幼子离开京城,三人定居公主封地陶城,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

梅香终于实现了此生的愿望,与相爱之人相守一生。

---------(全文完)(https://flycncn.taobao.com/要看小说可以来我的店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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