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认祖归宗?

2025-03-25 21:47:37

娄阳趁着脸,嘴角抿地死紧。

他瞪着萧县公,他怎么会知道相国寺秘密通道的事。

那屋子里发生过什么,迄今为止除了他就只有方芸儿知道。

难道是她?冷地扫向方芸儿,娄阳的眸子变得阴狠毒辣,她竟要借着这事把自己嫁了?好一个奸猾的女子!萧郎无须多说,莫说你这一言,皇上必定会赏你一顿板子,就今日乃锦儿的寿辰,也见不得红啊。

他走向娄锦,眼角阴狠地眯了起来。

三人并排站着,那一副样子刺眼的很。

萧县公抬头,只对着方宏道:大将军带我去见皇上吧。

这低沉的话让固伦公主的神情一怔,他当真不怕。

迄今为止,她都对那恶贼恨之入骨,早对皇上言明,若查出这恶贼必定手刃。

他竟然求着见皇上?方芸儿身子止不住一颤,惊地看他。

他长发绾地半高,利落地用黑玉缎子一束,那双黑眸子望着方宏,毫无退缩之意。

一直抱胸而立的邪气男子凤眼一眯,有些警告地看向娄锦。

娄锦神色不动,眼角把萧匕安的神情纳入眼底,才猛的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一双水眸满是泪水。

外公,不要带萧叔叔去见皇上。

锦儿求您了。

她跪着爬到方宏身侧,纤细的身子偶尔踉跄,险些栽倒,看得方芸儿心头一紧。

武元和武世杰紧盯着这一幕,两人心里都敲响了警钟。

这娄锦要是认了萧县公,那武家与娄家的婚事……锦儿,这是大人间的事。

武世杰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娄锦那双苍白的脸看了过来,清丽的眸子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武哥哥,你也让锦儿一辈子当野种吗?她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抹失望和痛心。

武世杰被问地一愣,见她低头,那光可鉴人的黑发垂下,犹如一道碧影如清晨水洗过后的山雾。

她的眸子通红,眸子里热泪夺眶而出,她紧抿着唇,朝方宏和固伦公主的方向重重磕头。

每一下,不比那萧郎轻多少。

只见她细嫩的额头上红肿着,每一下都震到人心里去。

方芸儿望着娄锦,眸子沉了下去。

她又把锦儿放到这样的境地里,尽管这十几年来她处处护着,也免不了让她听到野种这两个字。

她的心里被一种晦涩的味道充斥着,隐约中,她知道那唤作惭愧。

好了,别磕了。

我的锦儿,再磕下去,外婆可要晕了。

固伦公主走到娄锦身前,就要扶起她,不想娄锦摇头,端看着萧县公,道:锦儿有爹爹了。

有亲生爹爹了。

那语气中的喜悦呼之欲出,宛若一个孩子,笑呵呵地兴高采烈。

可那种喜悦让在场的人闷地沉了声,他们有的低头,有的细细看着娄锦。

萧县公有些愕然地望着娄锦,她眼底的喜悦让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抹极难被忽略的光芒,这种光芒他早些时候见农民端着丰收的谷子时才有的。

当他听萧匕安说起今日的谋略出自娄锦时,他还在想这孩子城府极深,谋略出众。

可她,到底还是个孩子,那一种浑然的纯真,并非被扭曲的当下所消灭。

而纵观在场的人,无人有她这份神采。

外公,外婆,锦儿也有亲生爹爹了,往后没人敢唤锦儿野种了。

她说着,朝萧郎一笑,挪动着身子朝他那靠了过去,眼中的孺慕之情倾泻而出,刺了在旁那人的眼。

什么叫做有了亲生爹爹了。

娄锦竟然认贼作父,我娄阳才是你亲生爹爹!他怒地两眼发红,被气地眼前一黑,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了。

手臂被人一拽,他怒气冲冲回首,见娄世昌那双平静的眸子带着警告,他才浑身一个激灵。

那事,他绝不能说。

可这股怒气,他该怎么出。

自己亲生的孩子竟然认别人做父亲,那样子竟好似与自己从无干系一般。

牙关被咬得紧,隐约中咯咯作响。

娄锦低头,眸子一转,看了娄阳一眼。

又再次弯腰,欲磕头之际,方宏才冷声道:行了,我也不管了,看你娘亲怎么说。

方芸儿闻言,浑身一僵,她望着娄锦,又看了眼萧县公。

手掌渐渐握成拳。

娄锦眸子一黯,锦儿虽然生在娄家,挂着娄府大小姐的名头,可总有人肆无忌惮在锦儿面前提醒着野种这两个字。

锦儿自知身份摆在那,哪里还由不得他人说。

娘,日日忧心挂着前尘往事,锦儿不敢和娘说。

可是锦儿过得很苦。

蜜儿是有口无心,我听着过来也罢。

二娘许是哪里不顺心了,也偶尔让锦儿听到。

娄锦抽噎了起来,她那纤细的肩膀抽搭着,那样子显得那般柔弱无助。

方芸儿心头抽疼,一直以为锦儿在娄府过得不错,娄阳疼她,万宝儿也待她极好。

就连娄蜜也爱粘着她。

可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方宏和固伦公主冷冷看了眼娄阳,你们娄府当真是没上没下了!娄阳被看得一愣,随即有些怀疑地看向娄锦。

他们可真说过?下人们他自是没办法都知道,可娄蜜和万宝儿没成事之前自然会忍着,难道真被娄锦听到了?萧匕安扫了眼娄锦,心头不免一颤,这丫头的能力不可小觑。

苏嬷嬷铁青着一张脸,大小姐在夫人和二小姐不在场的情况下把话说到这份头,偏偏她一个下人还不能说她一句不是,这没人做主,就固伦公主在,她多说一句,怕是免不了杖责。

小时候,萧叔叔把迷路的我抱回家,他很疼我的。

人都说萧叔叔对娘好,他待锦儿也好。

她说着,朝方芸儿道:娘,锦儿也想和别人一样,有亲生爹爹。

锦儿?方芸儿有些僵硬地望着娄锦,她亏欠锦儿的太多了。

面对萧郎,她当如何?武世杰急得欲跨出一步,娄锦却转过头来,朝武世杰笑道:武哥哥,你替锦儿开心吗?他的神色有些慌张,对上娄锦清澈的眸子,他笑得有些不自然。

却是硬生生把腿收了回来。

自然,自然。

娄阳握紧拳头,朝娄锦走了过去。

方芸儿心头一紧,立刻跑了过去,道:你想做什么?娄阳面上堆起了笑,却笑得有些苦涩,他的妻子女儿都要送给别人了?!你就这么不想回到我身边?锦儿我一直视如己出,从未亏待过她,难道你要把她送给别人做女儿?这么一说,他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虽然这十几年来他对蜜儿很是关爱,可锦儿刚出生那会儿,他也爱不释手,整日抱着。

她毕竟是他头一个孩子。

他转头看向娄锦,蹲下身子道:锦儿,爹爹待你如何?他的声音很温柔,一如前世那十几年一般。

娄锦点了点头,却还是抿唇道:爹爹待我好,但我不是爹爹的孩子。

在娄府住着名不正言不顺。

锦儿知道爹爹因为娘受了委屈,既然休弃了娘,那锦儿自更不能给爹爹添加麻烦了。

说完,她朝娄阳施了一礼,然后扶起萧郎,朝萧匕安使了个眼色,才道:外公,外婆,我先扶爹爹回萧府了。

明日锦儿亲自到皇上面前为爹爹受那杖责。

这……方宏挑了挑眉,迅速朝固伦公主看去。

固伦公主看了眼浑身僵硬的方芸儿,怒道:胡说什么,这是你爹犯的错,和你有何关系?娄锦笑了,扶住萧郎走向方芸儿,一边道:若是别人,锦儿自也不愿意认的,可萧叔……爹爹待锦儿好,他待娘如何锦儿都看在眼底。

这是锦儿十几年来才发现的珍宝爹爹,怎么忍心让皇上打了去。

人言父债女偿,自是有理。

方芸儿深吸一口气,半晌才道:娘,明天能否请你去跟皇上求情,免了杖责?娄锦双眼一亮,这可是迄今为止,娘第一次让步。

武世杰和武元脸色一变,迅速看了眼娄阳,见娄阳瞪大着眼盯着方芸儿一行人,那双眸子火光冲天。

方芸儿说完那话,径直走了出去,朝那马车上一坐,就道:我先回去了。

话落,车夫飒爽地高高扬起马鞭,重重地抽了下马儿,马车哧溜一声就扬尘而去。

娄锦眼角带笑,娘虽抵触,可也没有全然拒绝。

她回首,朝娄阳和娄世昌行了一礼。

爹爹,爷爷。

锦儿自今日起要认祖归宗,往后你们要好好照顾身子。

一口恶痰堵在胸口,娄阳气得浑身直颤,逆女,我才是你爹!娄锦挑了挑眉,别着急,总有一天有你百口莫辩的时候。

爹爹,锦儿多谢您这十几年的教诲。

等过些时日,锦儿再送爹爹一份大礼。

她说完,就转头看向固伦公主和方宏。

他们二人皱着眉头,却也拗不过娄锦。

只道:这事,并非这般简单就过去了。

娄锦点了点头,拱手朝众人道:娄锦暂且先退下了。

他们瞠目结舌地望着娄锦,就这样走了?对这娄府无一丝挂念?乌嬷嬷,流萤。

我们走吧。

她恣意笑着,扶着萧县公的胳膊,眉眼若画,飞扬得意。

娄世昌缓缓站了起来,半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爹!老太爷?一处角落里,两个人站着望向远处走远的一行人。

直到其中一人看得不耐烦了才道:二姨娘,人都走了。

流翠低了低眼,久久不答。

改嫁啊改嫁。

认祖归宗啊,认祖归宗。

改姓萧?有人说娄这个姓难听啊。

六十三章 看住娄蜜,她不会让我失望六十三章看住娄蜜,她不会让我失望娄阳从娄世昌屋内出来的时候,里头还传来娄世昌的怒骂声,几个丫鬟低着头从里头出来,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

逆子,看你做的好事!你不想个好办法,我就报与皇上,弃你而选娄城为嫡长子!你好自为之!一声声咳嗽传来,急促又响亮,末了一个长长的呼吸伴随着嘶喘,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娄阳站在门前,朝阳炙烤着地面。

几处阔叶榕在阳光下绿地尤为刺眼,他有些不适地眯起眼,眉目间紧紧皱了起来。

到现在,他落得了什么?十三年来精心策划,他这次回京,本可以得方宏一句承诺,留为京官,官升正三品。

他相信慢慢来,总有一日能取而代之,成为大齐手掌兵权,举足轻重的人物。

可如今,好似遥遥无期了。

曾经,左有方芸儿为他在大将军和固伦公主面前好言,右有万宝儿在万贵人面前美言,皇上看重。

他握了握拳头,可为何就好似全都没了?他下意识抬手,抚着胸口那朱砂痣的地方,藏空相士的话言犹在耳,这颗朱砂痣真系了娄府的命?当初,他为何就……朱红的大门处,苏嬷嬷站在那,最近紧抿着,这几日她好似老了些,眉间轴成了川字,总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夫人在天牢定要熬不住的。

人说天牢潮湿阴暗,比娄府的地牢那是有过之无不及。

就算夫人原先身子毫无问题,进去后不免也百病缠身,她那带下病……苏嬷嬷眉头重重一跳,想起夫人还是姑娘那时,永远是府上起地最早的。

因为是投奔亲戚,她不敢有一丝骄纵。

天还未亮,她就已经等在门外,等着给舅公那家请安。

当时她总会问苏嬷嬷,这衣服可有穿地不好的地方?可有一丝一毫不符合规矩?她总是那么小心翼翼。

直到认识了娄阳,她才开始大了些胆子。

未婚先孕,若非她有手段,早被舅老爷一家打死,保住了娄蜜也成功嫁为平妻。

夫人对苏嬷嬷而言,并非主仆那般简单,在苏嬷嬷眼里,夫人的谋略更让她钦佩。

只不过,那对手却是一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丫头来势汹汹,皆有后招。

她们不敢有一丝松懈。

老爷。

苏嬷嬷上前,她最近一抿,恭敬地施了一礼,见娄阳微微侧过头来,眯起的眸子里略带一丝冷酷,她噤声,半晌才道:夫人她……话还未完,木管家的声音就闯了进来,脸上略带了一丝焦急。

老爷,二小姐的马车在府外了。

木管家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头顶招来凌厉的一眼,他闭了闭眼,二小姐如今可是怀有身孕,都快四个月了。

衣服大点虽然看不出来,可这京中多是眼睛毒的妇人,看走路姿态便能怀疑一二分,二小姐此时回来?娄阳越过他,脚步飞快,木管家不敢逗留,忙跟着走了出去。

苏嬷嬷的心头咚地一响,二小姐怎么挑这个时间点回来。

三人走到门口,就见一辆暗灰色的马车停在门口,身着浅粉色衣裙的娄蜜从车上下来,她一只手小心地搭在车轼上,踏着凳子走了下来。

行走之时,能见到她的腰挺得直直的,右手总有些无意识地往腰上去掐一下。

这一幕看得苏嬷嬷心头一跳,忙应上去,扶住娄蜜。

二小姐回来了。

娄蜜应了声,脸色却不甚大好。

观音庙的用膳总过于素了,尽管府里都送了些好菜,可她总是困倦难耐,听闻娘被关入天牢,她费了好一番说辞才能让慧静师太放行。

她慭慭然施了一礼,柔软的身姿在粉色长裙下显得尤为柔美。

女儿给爹爹请安。

娄阳整了整脸色,好一会儿,才道:进去吧。

人被带了进去后,娄蜜的脸色也没方才的好了。

听闻娄锦竟然弃府而去,要认那萧县公为爹爹的时候,她紧张地问道:那娘怎么办?谁帮娘说好话?面色铁青的娄阳瞪了娄蜜一眼,道:你回来作甚?爹爹,我想见娘。

你知道,娘怀着弟弟,这在天牢待久了,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这府上的女人多了去了,娘拖累娄府,虽然爹爹目前未说什么,这事拖久了,必定坏事。

就说那洪娘子和流翠,皆不是善茬。

她这嫡女的身份,若保不住,也别想与武哥哥结成亲家。

娄阳深吸一口气,深深望了眼娄蜜,才道:你姐姐虽然就要改姓萧,可你自小与她干系甚好。

她都愿意让武世杰纳你为妾,说明她还是顾念你的。

只是你说她野种被她听了去,怕是有芥蒂于身,你去与她好好道歉。

她答应了爹爹要送给娄府一份礼的,就让你去求回来。

娄蜜嘴角一扯,脸上写满了不愿。

娄锦都出了娄府,自然与她无一分关系。

现在娄府大小姐是娄蜜,依照婚约,武世杰就得娶我。

爹,难道爹爹就没觉得亏欠于我,我现在顶着肚子,还要四处乱跑不成?这要是出个意外,娄府的面子还要不要?她暗指那日洞中一事,这事他俩心知肚明。

娄阳皱了皱眉头,最后只好作罢。

只是想起娄府的名声,他还是下令道:回你的观音庙,孩子未生就莫要再出来。

爹!她想武哥哥了,这么长时间未见,武哥哥又不去观音庙,她难道还不能出来一步吗?乘着现在肚子还不算明显,她才偷偷逃了出来。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木管家递来一封信。

原来是万贵人与刑部之人疏通好了,拿了牌子就可去天牢探刑。

得知这一消息,府中有两人执意要跟着一道去。

当洪娘子和流翠收拾好走出房门的时候,娄阳娄蜜以及苏嬷嬷也在外等着。

洪娘子已经迫不及待要见一见万宝儿的样子了,这段日子快把她憋出病来了。

她扫了眼流翠,见流翠眉宇间有三分兴致,眼皮子底下有一层阴影,边走边笑道:怎么?舍不得娄锦?流翠动作一滞,脚步顿了顿,才迟缓一笑,姐姐说笑了。

我说笑?怕是这府上没一人能想到当初我们明着暗着嘲笑的野种竟然找了个不错的靠山,萧府!萧府乃世家名门,与娄府不同,早在前朝之时,萧家就是京中大户,上溯到萧家曾太爷爷那一倍就是皇亲国戚,皇上虽未怎么委以重任,但对萧家人一直亲和有加。

萧县公对待方芸儿如何,怕是整个京城就连孩子都能道出一二。

想到此,洪娘子一笑,眉眼微挑着看向流翠。

当初,你怕也是瞧不起娄锦的吧?流翠心头咯噔一跳,面色刷地苍白一片。

眼帘微颤,她低下头去,道:我自来服侍她,何来瞧不起。

洪娘子也不说,心照不宣走着,只是心头不免佩服起娄锦。

昨日她那一番神情就知这娄锦并非池中物,就连一向自诩聪慧过人的洪娘子竟也看不透她。

流翠心头乱地很,她不知道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曾经她多么坚信娄锦会死在二夫人手上,并且体无完肤。

可现在,娄锦走了。

连带着大夫人,毫发无伤。

可现在二夫人被关在地牢,是什么控制了这一切,颠覆了她所知道的未来。

是大小姐么?她甩了甩头,甚至洪娘子那番话让她心惊,洪娘子都能看出她有不臣之心,大小姐难道看不出来?若说早前的娄锦,那就是个单纯到蠢的女子。

可现在呢?她不敢肯定,她甚至觉得,自己嫁给娄阳,好似冥冥中也被安排了起来。

这种感觉,好似四周张开着一张黑网,把她牢牢锁住,而她从未察觉。

而惊觉之时,她已经被困在这宅院之中,与周边并未深仇大恨的人缠斗个不停。

她伸手抚着微微挺出来的肚子,这一个多月来的汤药,她一口没喝。

而从这一刻起,她必须要参与这场角逐,至死方休。

昨儿个夜里,她总是睡不踏实。

梦里总有着大小姐清澈的笑颜,还有她在烛火下写着那个悔和毁字。

若是那一刻起,她选择站在大小姐身侧。

或许今日,她的结果会有些不同。

三皇子器重大小姐,萧县公疼爱大小姐,方宏和固伦公主更是把她疼在手心里。

就连皇上也允了她一个请求。

她幡然醒悟,自己跟了大小姐十二年。

往年,大小姐总是笑道:流翠,等我嫁了,我一定给你找个好郎君。

她那时候一笑置之,大小姐,不过就是一枚棋子。

她诚然是看不起娄锦的。

可此刻,她的人生好似已经刻上了第一个字悔。

而这只是开始。

马车停在外头,几个人上了车,就平静了下来。

倒是洪娘子时不时找娄蜜说几句话。

二小姐,不,现在是大小姐了。

我们府中现在也只有一位小姐了。

洪娘子面上端起笑,朝娄蜜恭贺道:这武家的婚事怕是逃不掉了。

这是娄蜜爱听的话,她朝洪娘子笑了笑,手下意识抚着肚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只要她生下这孩子,她与武哥哥的婚事必定就要板上钉钉。

流翠一直望着窗外,嘴角抿地紧紧的。

这府里好似孤单多了。

在这,她一句亦不愿意讲。

但她清楚地知道,面对万宝儿那一刻,她或许比谁的话都多。

到了天牢外,士兵们列队肃穆,娄阳领了牌子递了进去。

好一会儿,才放行。

铁门好似生锈了,随着带路的士兵轻轻一推,就发出重重的一声。

迎面哐当就迎来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娄蜜先是打了好些喷嚏,捂住鼻子才跟在娄阳的身后走了进去。

洪娘子眯起眼,越过一根火柱子过去后便是一直往下的楼梯。

不知道是不是漏水的原因,地面上很是潮湿,越往里走,里头的越发阴暗,地面的水也越多了。

时不时能听到火把霍嗤嗤地烧着,若是这些火熄灭了,这里必定伸手不见五指。

娄阳沉声道:我夫人在哪儿?那士兵在这地什么人都见过,进入天牢的人少有生还的,更早听闻万宝儿囤积粮柴,陷百姓于不义,也没好脸色。

在里头呢,就在水牢和这地牢之间。

苏嬷嬷脸色一正,双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水牢和地牢之间?那低必然更为潮湿阴暗,夫人怎么受得了?娄蜜双手一紧,狠狠瞪了眼那士兵,才一道朝前走去。

两遍的地牢时不时有几个刑犯冲出来,张牙舞爪道: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铁链子重重一扯,他们有的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流翠撇过脸去,几人的脸色显得尤为沉重。

到了。

随着那士兵的话一落,他们见到眼前的木柱子天牢里,几只发黑的老鼠啃噬着一个灰馒头,一个头发披散的女子双手双脚拷上铁链子。

披头散发地低着脑袋,四周散发着一股极为难闻的味道。

只见女囚犯身上的白色囚衣脏乱透了,她好似听到声音,猛地抬头,尖叫着:我没有囤积粮柴,让我见万贵人!苏嬷嬷看得眼眶发红,颤巍巍道:夫人,是我们。

万宝儿听到身子,身子陡然一僵,她瞪大的眸子迅速闭紧,头重重低了下去。

双手有些慌乱地开始梳开头发,露出那双还算漂亮的眸子。

尽管她极力打造出一幅清丽娇媚的模样,可终究还是枉然。

娄阳皱了下眉头,鼻端充斥着那股怪味,神情有些凝重。

宝儿,过几日我一定把你救出来。

无论如何,你得保住我们的孩子。

我会向万贵人请求,让你换个好点的牢房。

万宝儿双眼一亮,猛地点头道:一定要给我换个好点的牢房。

及早把我救出去。

娄阳点了点头,顾不得说太多,就闪身走了出去。

你们陪她聊聊。

苏嬷嬷看了眼万宝儿,忙跪下来道:夫人莫担心,老爷一定有办法的。

是不是求了方芸儿?还是娄锦?苏嬷嬷,你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为我求情。

这该死的天牢,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她身上弥漫的怪味道越来越重。

身下都能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而且,奇痒难忍。

苏嬷嬷脸上一僵,须臾,她道:方芸儿要改嫁给萧县公了。

娄锦已经离府了。

什么?万宝儿一愣,随即面目狰狞了起来。

她伺候了那母女那么多年,一点利息没收,就让他们给跑了?不能让她嫁人,听到没!方芸儿只能被休离,只是一个脏了的弃妇,何来的资格享受这世上的真情。

即便娄阳不要她了,她放芸儿也绝嫁不得。

苏嬷嬷点了点头,只是,现在他们何来心思去管方芸儿。

夫人还未救出去呢。

娄蜜跪了下来,她一直沉默着,不敢相信这就是她娘亲。

怎么狼狈成这样?娘?万宝儿愣神,才发现在黑暗之中的三人。

见到娄蜜的那一刻,她双手紧握成拳,你回来做什么?回去!她现在让娄阳惦记的唯一一点胜券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尽管她入了天牢,苏嬷嬷一定也同往常一样让他人服用汤药,这府上就她有孩子,娄蜜要是有一分差错,她万宝儿怕就在这天牢一直这么呆下去了!娘,我这是担心你。

回去,若真担心我,就在观音庙为我祈福,京中所有人都会觉得你是乖孩子。

洪娘子一笑,倒是在一旁说道:方才我还有话没有说完,武世杰他们一家或许会来退婚也说不一定。

娄蜜猛地转过神来,抬手就欲打洪娘子。

洪娘子冷冷地望着娄蜜,才道:你这么一个大肚子,武世杰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夫人又在天牢里毫无办法。

一直护着娄府的娄锦母女也去了萧府。

他们大可打着当初定亲也是因为娄锦一人才下的亲事,随时可悔婚!更何况,现在的大小姐,与那娄锦比,怕是比不上了。

她咳嗽了声,鄙夷地看了眼万宝儿,这身上的怪味真是难闻!快到国子监开课的日子了。

大小姐早些时候得罪了贤妃,去不得国子监,今年自然也失去了先机。

而国子监里,各色美女多了去了。

武世杰能有几番能耐守得住?莫要怪我说话重了,我也是为大小姐着想。

娄蜜心头一跳,她惊惧地想着往后的各种可能。

据说,天下第一美女高阳公主也会前往国子监。

她……洪娘子甩了甩头,转向流翠,我先出去了,这怪味。

万宝儿瞪大双眼,看那洪娘子离去,暗暗淬了口,骚狐狸!夫人,流翠有一事想和夫人商讨。

说着,流翠退后了两步,朝万宝儿道:流翠想停了那汤药,夫人可愿意?苏嬷嬷眯起了眼,这才几日,一个个都翻了天了!流翠笑了笑,道:若是夫人不允,我也不强求。

只不过同样的药,她会让娄蜜一道喝罢了。

苏嬷嬷和万宝儿懒得理她,见她走了,就商量起大事来。

只是娄蜜的心思却百转千回,在武哥哥入国子监之前,她必须要把武哥哥拐来才行。

这想法一形成,就如魔一般在心底澎湃了起来。

大将军府里,乌嬷嬷悄然说了几句话就退到一边。

挂着那副海上生明日的图,娄锦又把另一张楷体锦字挂在墙上,才笑道:终究是沉不住气了。

看紧娄蜜,绝不会让我失望的。

是。

六十四章 改嫁前奏六十四章改嫁前奏话说萧郎与萧匕安回到萧府就被萧郡公拉入书房。

萧县公命方清雅去一趟方府,再把这事好好周旋一番,才提起一口气来到书房。

一双瞪圆的眸子紧盯着萧县公二人。

知道你们两人做了什么事吗?萧郡公望着自己的弟弟。

这十几年来,他还没忘了方芸儿?十三年前,得知县公颓废放荡因那方芸儿,可方芸儿许了娄阳,又出了那事。

任由县公胡闹下去,这萧府在皇上心中便不再是端方知礼。

所以,他千辛万苦下找到了周氏。

可现在呢,不过就是看似平静了十三年。

他叹了口气,道:知道我们萧府为何会安然无恙这么多年吗?虽说我们在京中没有重权。

可当今也是文人天下。

我们萧府自来在文人心中地位崇高,虽不说勘比远古时期颛顼,但也算是举足轻重。

所以皇上看重我们。

他顿了顿,双眼里闪过一丝自豪。

萧府一门文曲星下凡,萧府出生子弟从不落于榜眼之后,只不过……眼下他只有萧琴一个女儿,而弟弟也只有匕安这么一个孩子。

萧县公低了下眸子,他何尝不知,皇上忌惮方将军的兵力,娄阳娶方芸儿对皇上来说并非大事,而萧家若是与方家联姻,皇上必会打压。

你是我兄弟,十三年前那天你与我一道,怎么会强了方芸儿,只要我这么一说,怕是事情也不能如你所愿。

说着,萧郡公站了起来,背对着他们,思绪纷乱。

萧匕安眸子一定,突然呵呵一笑,大伯,你是爹的兄长,这事你说京中之人自会认为你袒护弟弟做的假证。

我看无须多费口舌了。

面对萧郡公沉下来的脸色,萧匕安挑起眉,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我还等着多一个妹妹呢。

皇上早答应了要还方芸儿一个公道,这可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怎么会出尔反尔。

就算爹受了点皮肉之苦,那也不算亏了。

方大将军和固伦公主还能把这好女婿打残了?虽是这么说,他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

这方面究竟如何,还要靠娄锦那奸诈丫头了。

沉默了许久,萧郡公深吸一口气,道:这事还是由我上门比较好,重在方芸儿如何想。

我这做兄长的上门道歉,她当会卖我几分薄面。

能娶过来最好,最怕好事多磨,皇上改了心意,你爹前日做的事怕是白费了。

说完,也不等萧县公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出去。

萧匕安倒觉得这是一门好戏,大伯一向冷冷淡淡的,能见大伯上门,这狡猾的狐狸对上娄锦,那定是极为有趣的。

他拍了拍黑袍子,抬手一扬,就跟着出去了。

萧县公静静立于书房内,听着夏日的大风垂得美人蕉飒飒作响。

他是萧家子弟,可他也是一个混帐男人。

为一人倾心,付诸努力,值也。

将军府。

小姐,锦儿小姐说了七夕时间就要到了,要小姐一道去外头采买点绣花乞巧的东西呢。

小桃说着,眉眼带笑。

……我不想出去,你和流萤陪着锦儿一道去。

方芸儿手中的东西一顿,抬眸看向远处旷远的天空,天边是绚烂至极的云彩,豁然一副燃烧的霍霍模样,一颗金黄的落日被云彩环绕。

今年的七夕之夜,该是极美的。

她眸子一暗。

她有多久没期待过七夕了。

她去,不合适。

小桃锲而不舍,道:小姐,您就一道去吧。

据说萧县公也会一道去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桃明显感受到方芸儿背过身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小桃撇了撇嘴,就见乌嬷嬷走了进来。

乌嬷嬷恭敬地站着,低头道:夫人,萧郡公来了。

这下正与大将军请罪呢。

说是要当面向小姐赔罪。

她顿了顿,继续道:小姐已经去见他了,这下真不知道怎么叫了呢。

方清雅嫁给萧郡公,这唤一声郡公为太姑爷,这下要唤大伯父了。

方芸儿眉头一皱,道:锦儿去作甚?问完,想起娄锦看萧郎的眼神,她双眼闭了闭,才道:郡公在外多久了?很久了。

据说在外头直站着,坐也没坐。

身旁的人动了,乌嬷嬷见方芸儿离开,这才忙赶了上去。

娄锦一入门就对慭慭然朝郡公行了一礼,嘴角勾起一抹喜悦。

一身碧青色的长裙勾勒出她逐渐窈窕的身子,那丽若冬雪的肌肤晶莹透人。

郡公大人来了。

、娄锦说着,快步迎了上去,一双水眸张地微圆,笑盈盈地走了上来。

萧郡公看了眼娄锦,这女娃。

听闻到娄锦的表现,他倒是忍不住要细细一看。

郡公,萧府何时来娶亲?她一脉天真地望着他,说出的话却让萧郡公一愣。

这不是还要看你娘亲吗?娄锦炸了眨眼,随机哼了声道:我娘受了委屈,又怎么肯张嘴下嫁。

萧府若有心认错,就应该娶了我娘。

做出点好事来。

这话怎么说的?好似不用管方芸儿怎么想,只要娶过去就好?可这强娶,不会出事?你一个女娃,莫要随意胡说!娄锦扯了下嘴角,只道:夜长梦多!萧郡公这才看了娄锦一眼,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方芸儿到的时候,正见几人坐着,几人均不说话,场面很是安静。

萧郡公猛地站了起来,看向方芸儿,半晌只道:既然不原谅萧府,萧家禀告皇上,以杖刑乱打之!方芸儿心一提,有句什么扯在嘴里,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只能望着萧郡公的身影远去。

今年的乞巧节,方芸儿还是闷在自己的屋里。

这几日比以往更沉默了些。

只不过……小姐,这是什么啊?小桃看着墙上的一副字画,眼瞪得很大。

一个桃林子里,女子发丝湿透,躲在树干身后,眼神怯怯的。

方芸儿瞪了小桃一眼,这场景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儿见过。

突然,她的眸子一定,定在女子的脸上,双手一缠,身子陷入僵硬。

这是她吗?是他画的?女子发上簪着玛瑙玉朱钗,那朱钗是她当年最喜欢的一款。

他何时画的?竟连那朱钗都丝毫不差?又一日,方芸儿正品着茶,突然间茶杯不同以往,这打开一看,正见茶杯下刻着字。

芸儿。

她皱了下眉头,随机翻开其他的杯子。

连成一串,这几个字便是,芸儿,我本事想来见你的。

可身子不便。

寄情于杯,聊表思念。

方芸儿抿了抿唇,想起郡公所言的杖刑。

眉头重重一跳,半晌才朝小桃道:叫锦儿来见我。

是。

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娄锦就来了。

娘?这一声呼唤,让正在发呆的人猛地惊醒,正见方芸儿转过身来,命小桃把那茶杯带下去,才道:这些东西都是你带来的?娄锦一笑,才道:正是。

锦儿听萧府的嬷嬷说萧家哪里都有娘的痕迹呢。

我不过就是让人送了两样过来罢了。

本以为我这爹爹是个笨的,要让他现写几首诗才行,没想到有些东西还早就放在床头了呢。

说着,娄锦眼里眯起了笑,继续道:只不过,爹爹的身子不大好,受了一顿打,还让我瞒着您。

说怕您见了血腥。

方芸儿眸子一暗,道:伤得可重了?倒是没多大重,只是太医说得半个月下不来床。

他院子里又没个女人,男人也不懂得伺候,据说每个夜里都疼得睡不着呢。

娄锦说着,嘴角却是悄然一笑。

皇上倒是顾念着固伦公主,没让下重手。

这倒是成了萧郎的名。

为何没有个女的?娄锦摇头道:郡公不也催着他找个女的吗?这十三年过去了,就那妾侍周氏也都出了萧府,他也不知道犯什么浑,整日地不让女人靠近。

这男人一个个没轻没重的,下手可真是疼。

说到疼这个字的时候,娄锦适时抽了口气,像是亲眼见到那一幕似的。

方芸儿双手握紧了帕子,到底心地良善,这也只是沉默了会儿,才道:你让他好好休息。

娄锦点了点头,随机道:都瘦了好大一圈呢。

方芸儿不动。

说是每天出恭都嫌那衣服搁地疼。

方芸儿眉头一跳。

说是昨晚伤口发炎,药都吃不进去,只念着娘的名字,这会儿魂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哐当一声,方芸儿站了起来。

脸色尤为严肃,走,去看看你那出息的爹爹!娄锦两眼一眯,得意地一笑,朝乌默默使了一个眼色,才迅速跟了上去。

马车上,方芸儿的脸色沉地几乎都要拧出水来了。

他真是出息了,受了顿惩罚就要死要活的。

男人不多是皮糙肉厚的吗?怎么一顿打就挺不住了?好似知道方芸儿所想一眼,娄锦悲戚道:皇上下手可重了,也是爱重外祖母和娘,这才要给爹爹一个好看。

据说被抬出来的时候,屁股上那块皮都粘着裤子呢。

那个皮开肉绽啊。

好了!方芸儿有些难耐地堵住娄锦的嘴,深吸一口气,才道:太医怎么说?太医说爹爹存了寻死的心,这下汤药故意不喝了。

怕是早想用死来赎罪呢。

死?方芸儿听得心一跳。

六十五章 二女相争六十五章二女相争方芸儿看向娄锦,心头颤动地厉害。

他何至于斯?是,她恨了那恶人十三年,每次入睡她都怕,因为那一场梦总会在酣睡之际折磨着她。

夜里的颤抖,惊醒!看着暗黑的天边,她再也无法入睡。

只睁着等天亮。

天亮了,她舒了口气。

可这日复一日的夜晚太漫长,太磨人。

半夜惊醒,她摸着枕边湿透的枕巾,恸哭不止。

十三年前那一场折磨绵延不绝一般,扯痛撕碎她每一个孤单的夜晚。

娄阳,从不到来。

他,从未知晓。

她恨那带给她痛苦的人,可那人是萧郎……她对他的愧疚又何止一点?即便恨,也要她亲手来折磨,他寻死是怎么一回事?她眉头一皱,朝娄锦道:我们出发吧。

好。

娄锦扶着方芸儿走了出去,乌嬷嬷早已命人准备好了马车。

几人上了马车,就朝萧府而去。

早上有些冷了,这夏尾接秋头,过得还真快。

经过闹市的时候,马车猛地一停。

你怎么驾车的!对方马夫大喝。

接着,他回头朝马车内轻声道:小姐可还好?还不快点!这声音一出,娄锦这头几人眉眼一闪。

乌嬷嬷看了眼娄锦,娄锦笑了一笑,拉开帘子看了眼那车夫。

大小姐?咳咳。

锦儿小姐。

那车夫反应过来,脸色有些难看地看了眼娄锦,对上娄锦那似笑非笑的眸子,他下意识地拉动马缰,退了两步。

退什么退?娄蜜拉开帘帐,诧异地看着那一抹碧青身影巧笑着立于马车那头。

眉眼带笑,那一湾水眸凝视过来,看得娄蜜心头一愣。

蜜儿回来了。

娄蜜身子微微一挪,眼角扫了眼路人,笑道:是啊,姐姐这是要去哪儿?蜜儿这是要去找武哥哥玩吗?她的声音不弱,周遭的人也都听了个清楚。

他们皱着眉头看了眼娄蜜。

回头又望向娄锦。

娄蜜面色一变,只道:蜜儿只是随意走走罢了。

娄锦一笑,这才指着萧府的方向道:我去看我爹爹。

蜜儿,虽然我们并非亲生姐妹,你若真喜欢武哥哥,我明日就去武家找武哥哥好好说说,纳你为妾。

娄锦这话可说得清楚了。

这又值了萧府,又说了武家。

街上行人这才了解。

原来这是娄大小姐,不,现在是萧家小姐了。

而这娄二小姐怕是看上了人家姐姐的未婚夫,看这马车行走的方向正是武府的方向。

人群里传来一片唏嘘。

这姐姐才走,妹妹就这般迫不及待回来要会一会姐夫?娄二小姐不是在观音庙为娄夫人祈福吗?怎么回来地这么突然?娘亲哪有终身大事重要?随即传来一声嘲笑,几人了然地望向娄蜜,均摇头道这娄府教出来的好女儿啊。

娄蜜被众人的目光看得脸色发紫,又气娄锦说要武哥哥纳她为妾。

恼羞道:娄锦,你不是娄府中人了,依着娄武两家的婚约,是要娶娄家大小姐的。

现在娄家大小姐是我,与你无一丝一毫的干系。

娄锦捋了捋纱衣,望了下武家的方向,嘴角的笑缓缓退去,脸上略带一丝忧愁。

可是武哥哥还未上门退婚,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她说着,迅速睨了眼娄蜜的小腹。

娄蜜瞪着她,狠狠咬了下牙根,道:何须与你退婚,只要按着婚约办就行!我就不信武家这般忽视萧家,我与武哥哥两人定下婚约,人都认得武哥哥未婚妻是我,就算是他要娶你了,也要堂堂正正来萧府退婚。

娄锦低头,心里却暗衬。

武世杰,我倒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胆子退婚!娄蜜瞪大眼,喝道:自然会到萧府退婚!众人皱着眉头看两姐妹剑拔弩张,娄氏姐妹上演这一幕抢夫君的戏码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都等着观望武世杰的动作,他到底会认准娄锦,还是娶了娄蜜?只见娄锦颤巍巍地退了一步,躲进帘帐后,余光照耀下,那纤瘦的身影掩面哭泣,打在那帘帐上,徒留一隅可怜的影子。

那车夫配合着高高举起马鞭,抽了马儿一下,马儿径直朝萧府跑去。

小姐,你莫要理会二小姐,武少爷一定会履行婚约的。

流萤安慰道。

她看了眼皱着眉头的方芸儿,道:夫人……方芸儿叹了口气,只回头远远望了眼娄蜜的马车,道:锦儿要认爹爹,自是要冒险。

她当初私心留下娄锦呆在娄府,自然也是为娄锦的终身大事着想。

可现在……她看向低头的娄锦,伸手拍了拍,道:武家不会轻易退婚的。

她正想怪那萧郎那日生日宴上那一局,害了锦儿。

不想娄锦抬头,那双眸子里清澈无波,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一抹调皮。

她笑看方芸儿道:娘,蜜儿抢我夫君,往后有她的苦头吃。

你?娄锦一笑,只让车夫驾快些。

娘,他人待我三分好,我必以五分回之。

他人不善待于我,我自也无须给人好脸色看。

我与武哥哥的婚成不成,但凭他一人表现。

我们观望即可。

她眉眼一闪,眼底的痛恨被她抹去,她还不能让娘知道这婚绝成不了。

对于四年后的那一个噩梦,她自己知道就好。

娘往后的日子必须与那娄府无任何关系。

她想着,掀开帘帐,看萧府就在前方,目光微微一凛。

停下。

是。

马车停下,迎面而来的正是方清雅,她笑着上来,周边围着不少婆子丫鬟。

一大波的笑声听得人心神俱好。

快,让我看看。

方清雅见方芸儿母女下了马车,这就接过方芸儿的手,细细一看,才道:这气色看过去怎么也没多大好?方芸儿笑了笑,低头不语。

乌嬷嬷几人看向方清雅,道:太姑奶奶真是体贴着夫人呢。

夫人这两日倒是好些了。

只不过夜里怕又醒来。

娄锦眸子一暗,看了眼正门,见一道红色身影在门边倚靠着,少年长眉入鬓,邪笑道:我妹妹来了。

娄锦狠不得早生他几年,听他唤一声姐姐舒坦。

萧哥哥也在啊。

今日不用到军营训练?娄锦施了一礼,明显看到萧匕安的脸色一变,他愣了下,笑道:今日倒真是不用的。

说着,他走了过来朝方芸儿行了一礼,道:爹在里头等着夫人呢。

方芸儿眉头一皱,似是不愿意直接去见萧县公。

方清雅看出端倪,只道:不急,你们都下去准备好茶点,我带芸儿去看看萧府。

娄锦乐得清闲,朝那萧匕安一笑,才跟着走了进去。

娄锦,很快你就要跟着我姓了。

那略带邪气的嗓音听得人浑身一颤,流萤走在娄锦身后,回头看了萧匕安一眼,见他原本邪气的笑消失,投来凌厉一眼,忙跑到身边,不敢再回头看。

娄锦黑沉着脸,什么叫跟着他姓!她呼出一口气,这一路方清雅带他们去的地方均是县公的院子。

经过一个画栋雕梁,拱门上的褐色牌匾用青料写下了追芸间三个字。

方芸儿低了低头,脸颊微微有些发热。

不知道该说那萧郎深情还是孟浪。

这里是老二种的一些树,正值夏日,这涉梅园景致自没有冬日好,但也算不错。

说着,她入了拱门,两人随之而入,正见一株株梅树骨干惊奇,虽无梅花相称,倒也有仙风道骨隐逸。

里头走来两个丫鬟,她们笑着朝方清雅施礼,手上都拿着两个沉甸甸的粉色帕子。

这是?乌嬷嬷问道。

哦,这是老二吩咐他们把落下的梅花一一挑选,一次选一批上等的制成梅花香囊,时时要挂在腰侧。

方清雅眉眼含笑,转过头来看向方芸儿道:他说有人特爱这梅花味道,他便留着。

娄锦勾唇一笑,看石桌上有两个制成的香囊,走过去一闻,顿觉心脾净美。

那两位姐姐怎么不把这香囊拿走?两丫鬟笑道:这味道虽然还在,但也淡了多了。

二老爷夜里要闻着这味道才好入睡,淡了,他睡不着。

所以那两个香囊也就丢了。

流萤一愣,随即道:这一年得用多少梅花,味道又如何能保得住?为了保住这香味,我们也用了不少法子。

我们有些花弄成干花保留下来。

有的都制成香,熏一熏,便还能用。

他当真睡不着?方芸儿蓦地问道。

两个丫鬟一愣,面上的笑马上就多了起来。

正是。

二老爷偶尔睡不着。

第二天眼眶都红红的。

方芸儿神情一淡,又闭口不言。

方清雅也不多言,引了他们前往另一个地方。

这个楼阁建在小湖上,阳光映照下波光粼粼,能看到屋子上几道折射的水纹,显得清凉不少。

方清雅推开门,一张偌大的画摆在正中的位置。

生生夺了不少人的眼。

乌嬷嬷惊叹了口气,迅速朝方芸儿看去。

流萤直道:夫人,快看,那是您。

这画,真是传神极了。

只见女子身着红袍,头山的凤冠闪耀出金黄色,姿容俏丽下的人笑着,眉眼有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只那么站着,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霞帔拖长,背影婀娜,那当是方芸儿最美的时候吧。

这……方清雅不回方芸儿的话,只看着她睁大双眼,眼角微湿。

她扫开地上一卷纸,只见这一卷卷纸张开都是方芸儿,均是那新娘模样,样子极美。

只有些神韵唯有七八分相似。

但凡作画,不求十分。

八分足矣。

这萧郎还真是执着。

方芸儿有些发愣,只站在那,怔怔地望着这环绕的墙,都是她,出了她,还是她。

夫人,二老爷有请。

六十六章 答应成亲六十六章答应成亲送方芸儿到萧郎处,娄锦就退了出去。

流萤紧张地立在门外,朝娄锦轻声问道:小姐,我们不进去帮着多说好话吗?娄锦笑了笑,摇头道:这是他们十多年来头一次独自相处,我们就不去了。

她倒是不怀疑萧郎的能力。

萧郎本不是木讷之人,只因为娘的一句话而自我约束,并不表示他不知晓女人心事。

流萤点了点头,耳朵却还是束地高高的,一双眼睛哧溜地转,总怕夫人怒气冲冲跑了出来,今日所做就功亏一篑了。

不过,她皱了皱眉,看向坐在石椅上的碧青身影。

高高的花棚子搭成的一个小小一角,阳光洒落,风儿一吹,碧绿的叶子跳动,刷刷地发出声响,显得尤为清爽。

娄锦的碧青更为这一隅的绿意平添了一抹清意。

小姐,你当真不恨萧郎吗?他当初做了错事,抛下你不管。

你……你在娄府也过得甚是小心,真不恨吗?流萤可没忘了那一次祭拜河神的时候,小姐险些就成了被人劫持之人,差点就埋身于泥石流之中了。

见娄锦的脸色微微一暗,她顿了顿,流萤明了,她是恨的。

是的,娄锦自然恨。

恨娄阳把她当做一颗棋子,她的命在她亲生爹爹面前贱如蝼蚁。

恨的,太多了。

有时候她都有些麻木,甚至更多的是怀疑。

她若是不出生当有多好。

无须亲身经历这么一场悲痛。

就算是在世人面前说出是娄阳的女儿那又如何,她宁愿这辈子都不认他。

他人得知了不过就是笑她,笑她命途多舛,笑她自一生下来就被亲生父亲挂上了野种的头衔。

甚至,有那么一刻她想,若她不是娘的头一胎,或许她早就被一碗红花汤药夺了性命,这辈子谁都不会挽留她,而世上也绝无娄锦一人。

曾经,有那么一瞬,她怀疑她就是可有可无的。

但,悲痛神伤过后,她还是她。

娘疼她,外祖父外祖母从来都没有嫌弃她。

舅舅,方瑶也都护着她。

这些人,是她今生的财富。

她笑了笑,看向屋子。

蓦地朝流萤看去,流萤被她看得一愣,道:小姐?今日起,萧郎便是我爹爹。

我也不会再唤他人爹爹了。

流萤怔了怔,目光一转,朝拱门处看去。

娄锦正疑惑流萤的反应,见拱门那处,一个身影僵直,那双熟悉的眼望了过来,眸子里尽是失魂落魄。

哦,娄大人说要来看望二弟,我就带他过来了。

方清雅本是让娄阳来看看方芸儿和萧郎的进展,让他趁此死了心。

没想到,一到拱门就听到娄锦这话。

娄阳直直地望着娄锦,见娄锦缓缓站了起来。

慭慭然地行了一礼,举止有礼,却略带疏离。

娄锦见过娄伯伯。

他的眉头皱起,双眼凝视着她。

许久,娄锦看到娄阳的身子微微一颤,双手扣住拱门,才站得稳了些。

而那两侧的木屑抖了抖,纷纷落下。

竟是他深深扣住木门,一点一点扣了下来。

娄阳撇开眼,心头竟不知为何一下又一下揪疼。

眼眶灼热地疼,你唤我娄伯伯?流萤紧张地盯着娄锦,见娄阳那低沉的话语再起,你唤我娄伯伯?可娄锦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回。

娄阳突地呵呵一笑,满眼的怒意喷薄而出,竟咆哮道:逆女!胸肺好似胀了满满的气焰,灼烧地疼痛,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唤他伯伯?可笑,可笑至极!一双娟秀的手握成拳,娄锦腰背挺得极直,那一头黝黑的青丝垂下,勾勒出她傲骨的风姿。

娄伯伯,其实,在我会说话时你就要教我这么唤你。

最起码我对你可以毫无期待。

这样,多好。

她的鼻腔微微酸涩,她唤了他十几年的爹爹。

可那十几年,若是他教她唤伯伯,那有多好。

那改有多好。

或许,前世临时之前,她还不会太过于怪他。

可,现在她恨,恨极了。

那是一种咬舌时胸腔都会隐隐作痛的恨。

我是你爹爹……他怒吼,他对娄锦不是没有感情,这是他头一个孩子。

是他与方芸儿的孩子。

自小又乖巧听话,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总是亮晶晶的。

可从何时起?她好似都低着头,不爱看他了。

那孺慕之情也悄然不见了。

是何时?娄锦摇了摇头,你是蜜儿的爹爹,娄伯伯。

锦儿不就之后就要改姓萧了,皇上允了锦儿消去娄家族谱上的名字,改在萧家族谱。

往后锦儿有爹爹了。

混帐!娄阳深吸一口气,右手举起来重重拍了拍胸口,竟觉得胸口闷堵异常。

混帐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与其让你认他人做父亲,还不如打死你这孽障!方清雅看形势不对,立马朝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一记凌厉的掌风袭来,娄锦险险躲过,却在下一个转身之时,后背被重重一击,疼的她痛叫了一声,嘴角溢出一口鲜血。

流萤立刻上去,抱住娄锦,颤声道:娄大人,你这是行凶杀人!几个侍卫立马拦住娄阳,娄阳正怒,一个用力不小心被刀割伤手,才收回理智。

娄锦站直,随手抹开唇边的血。

娄伯伯还以为锦儿是娄家的孩子,想杀就杀,想利用就利用?那祭拜河神那日,那相国寺一行,我若非命大,是何下场?从今日起,你莫要再说你是我爹爹!话落,她粗喘着一口气,咳嗽地一张小脸都通红。

方清雅听这话,心中起了疑惑,难道锦儿在娄府还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她冷冷地盯着娄阳,这是她重生以来,头一次在娄阳面前表现出她真实的情绪。

她恨他!她都知道?娄阳一颤,怎么可能?她竟然都知道?你……你听爹爹说……出去,往后你只有娄蜜一个孩子,休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她撇过头去,吐出一口鲜血。

记住,你只有娄蜜一个孩子……再无别的。

门咿呀一声打开,门边的女子双目含泪,望着娄锦嘴边的鲜血,她没有看娄阳一眼,只跑了出来,扶住娄锦,喝道:快找大夫。

是。

萧郎走了出来,那高大的身姿昂首而立,冷睨了娄阳一眼,他才道:今日你打伤我女儿一事,往后再与你好好一算。

来人,送客!是。

好,好一幅合家欢乐的样子。

娄阳的拳头紧紧一握,嘴角勾起了笑,你们会后悔的。

方芸儿,我会让你知道,你这辈子所托非人。

已经是了。

方芸儿淡淡说道。

她没有回头,忙和几个婆子扶着娄锦送入屋子。

娄阳只觉得心瑟缩地难受,在几人的推送下,被送出了萧府。

他今日是来做什么的!本想着打探一下萧县公的情况,了解清楚后,好知道皇上心中所想。

可,那对母女……老爷?回府!他只觉得头疼脑胀,上了马车后,他紧闭眸子,不发一言。

可他的耳边总是闹哄哄的。

我不会再唤他人爹爹了……。

出去,往后你只有娄蜜一个孩子,休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你们会后悔的。

方芸儿,我会让你知道,你这辈子所托非人。

已经是了。

呵呵,方芸儿以往不是期盼着他吗?娄锦不是一向好拿捏的吗?可为何?他们脸上的决绝,娄锦冰冷的眸子,方芸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记得十几年前,芸儿笑道:过门后,你要待我好。

不可以骗我,不可以不理我。

好。

他知道,当时这句回答他答地认真,无一丝敷衍。

可从什么时候起,他忘了,忘了那时候的一心一意,忘了为了一个人而倾心不已。

他噗地一笑,那朱砂痣的地方疼痛异常,若灼烧一样。

他紧紧闭上双眼,唇亦抿地死紧。

这胸上的朱砂若是为她而留,是不是去了,她亦走了?可这里,怎么还会疼,一阵一阵的,抽疼的厉害。

他脸色一白,眼中红丝毕现。

他苍白一笑,连车夫的叫唤都没有听到。

只知道有个地方,疼地厉害。

老爷?老爷?多的,他再也听不到了。

转而迷幻中,他看到一个黑深的洞,女子惊叫的哭泣,男人疯狂的叫嚣声。

当她被他肆意凌辱的时候,她绝望地喊着娄阳救我。

男人的身子一顿,他有一瞬间不忍心。

放了她,就娶她一人。

从此一步一步慢慢地升官加爵。

可是他等不及了。

只那么一顿后,他毁了她。

在一个红绸环绕的世界里,男人牵着红绸子带着女子一路走着。

突然,画面一转。

一个俏生生的女子把凤冠砸地,苍白的脸看得不甚真切。

只听着她嘲讽道:利用完了,就露出真面目了吗?而他怒意极盛,踹了那女子一脚。

那女子满面鲜血地唤着他,爹爹……他猛地惊醒,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胸口剧烈跳动,闷地他极疼。

老爷,你醒了?他转头看去,见是洪娘子和流翠。

他愕然地擦着额角的冷汗,这是一个什么梦。

为何最后那声爹爹那般熟悉?他何时踹过他自己的女儿?洪娘子道:大夫看过说你这两日急怒攻心,莫要思虑过多。

娄阳愣了愣,沉默了起来。

那个梦,太真实了。

那个满脸是血的女子是谁?这个梦只是一场虚幻还是……预兆?老爷,藏空相士来了。

木管家道。

娄阳顿了下,立刻掀开被子,命流翠和洪娘子退下。

快请。

藏空相士走了进来,见娄阳脸色发青,叹口气道:若非你我有缘,我也不想管你诸多事。

今日你听我一言。

相士请说。

昨日我观你府中命相,说明府中一切皆发生了变化。

若是想要事情好转,必须要抓好靠山,不可左摇右摆啊。

藏空说完,也不等娄阳发问,径直走了出去。

娄阳眉头一皱,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萧府。

大夫,我女儿如何了?萧县公问道。

无碍,只要多休息两日就好。

只是小姐好似有诸多心事,有一脉络略是淤塞。

我开几副药给她好好调理一下就好。

方芸儿听完,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诸多心事?她脸色一暗,锦儿终究需要一个父亲,她欠锦儿一个亲生父亲。

萧县公望着床上那张纤瘦的脸庞。

乌发把她晶莹的脸衬托地越发小巧了。

自那日她唤了自己爹爹,他倒是对这女孩上了心了。

这便是他的女儿了。

芸儿,我会做好父亲。

锦儿在萧府会过得比娄府开心。

我保证。

他转过头来,本就没挨过多少板子的他神清气爽,一双桃花运凝视过来,万分认真的模样那是她从未见过的。

在她的印象里,他总是玩世不恭的样子。

可此刻,他……芸儿,你嫁给我好吗?我想娶你想了十几年了。

我答应你,婚后绝不骗你,不会不理你。

方芸儿猛地抬头,诧异地看向他。

当年你与娄阳说话时,我也在。

你们都没发现我。

他笑了笑,嘴角抿着一抹苦涩。

他就这样记住了?记住了十几年?她几乎都要忘了对娄阳的要求,可他怎么记得?一股暖流从心底缓缓流过,今日所见所闻均让她难以忘怀。

她几乎不知道到底是她欠他的多,还是他欠她的多。

注视了他半晌,她低低道:好。

就算她暂时无法原谅他,可锦儿需要一个爹爹。

六十七章 探望娄蜜六十七章探望娄蜜夜色把京城染黑,繁华的街道两侧是悬挂着的大红灯笼。

子午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渐渐少了。

幽静的巷子里,传来几声犬吠。

蓦地,一声极为低的闷哼声传来。

几个黑衣人一闪而过,只见一身红衣的男子在前方飞快奔跑着,黑衣人追得紧了,男子受了一刀后,发狠地朝那几人砍出致命一刀。

飞得窜到一个高墙后。

两个黑衣人毙命,还有一人正欲追,听着里头侍卫们大喝后,立刻逃离。

跪在地上的男人站了起来,脸色阴郁地听着外头的动静,带血的唇角紧紧一抿,朝那些侍卫道:是我。

少爷?几个侍卫立刻拱手,见萧匕安受了伤,忙扶了一把,一人跑去通知萧县公。

萧匕安突出一口血,冷声道:夜里加强防备。

是。

经过几个回廊,灯笼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旋,萧匕安阴鸷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还未到房前,就见萧郎站在那,面色严肃地望了过来。

而萧县公身侧,站着一个女子,女子一身碧青色长裙,那双静默的眸子里有着深思,但只一眼,就笑着道:别我还没挂上萧姓,你就没了。

萧匕安扯出一抹笑,那你还不赶快认祖归宗,好让方将军派兵过来。

娄锦勾唇,快了。

萧县公皱着眉头看向他,火光一下一下跳跃着,照耀出他此刻眼中的光火。

把少爷扶进去休息。

是。

望着那些侍卫们的身影,娄锦的眉也拧了起来。

谁要刺杀萧匕安?只怪前世萧匕安早在郡公寿辰那日就亡故,一切事情都掩埋了起来。

只是,这些人处心积虑要杀了萧匕安所谓何故?日子相安无事过了几天。

而越是平静无波的海面就越是惊涛骇浪。

就在三天后,传闻皇上要为太后娘娘造一个慈悲庵,萧县公被派去监察动工。

而这事由工部侍郎武元包揽下。

将军府的一落碧水潭前倒映着一抹碧青色身影,女子坐在秋千上,幽幽地把手中的花瓣往水中洒去,漾开一层极为清浅的波纹。

乌嬷嬷,你看水潭里的鱼怎么跑了?娄锦拈花一笑,一双水眸望着那水里的鲤鱼们,嘴角扯着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

这波纹惊了鱼儿,自然就落跑了。

她说完,推了下秋千,娄锦眯起眼,鱼儿倒是精明。

萧府刚上报了近日成亲,皇上就召了他去看那劳什子的慈悲庵。

她愤愤说道,眸子深深眯了起来。

那武元这一次竣工必然要捞一大笔银子。

乌嬷嬷拧起眉,脸色也尤为难看。

这事必定有人背后闹腾。

两人立在水边均沉默,直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唤,两人才回过头去。

给公主请安。

见是外祖母,娄锦也行了一礼,道:外婆去了趟皇宫可知道那设置慈悲庵的提议是谁提出的?还能是谁?固伦公主气地瞪着眸子,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几个婆子忙跟上去,却被她勒令在十米外等着。

皇上去了一趟华清宫就说要为太后祈福。

是万贵人?娄锦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外头一人走了进来,低身在乌嬷嬷身后耳语了两句,才退了出去。

乌嬷嬷道:小姐,这事怕与老爷脱不了干系。

娄锦点头,对上固伦公主疑惑的目光,她笑了笑,道:怕是娄伯伯要为万宝儿做出点什么努力了吧。

据说他这次把翠微峰那的宅邸献了出来,颇受太后嘉奖。

固伦公主恨恨道:他可真舍得,从没见他为芸儿做点什么好的。

这会儿还要拖累芸儿改嫁!说到这,她怒气越是腾地窜了上来,看向娄锦道:锦儿,这建这么一座慈悲庵,少则要半年多一年,多则三五年。

你娘可拖不起啊。

就算娘拖地起,萧县公想必也要癫狂了。

娄锦握着的手紧了紧,好一个建庵堂,一举数得。

既让武元一下子就满载而归,又夺取太后欢心,指不定那万宝儿很快就出来了。

更让娘与萧县公的婚事遥遥无期。

她咬了咬牙,眸子一冷,却在下一瞬眉眼疏开,盈盈一笑道:乌嬷嬷,还有几日就要动工?左不过三日吧。

娄锦点了点头。

记得藏空相士曾说那翠微峰风水极好,若非娄家先祖早买下那一块宝地,他也要用来建道观。

她依稀还记得那儿山清水秀,后山处有瀑布灵泉,深山古寺里能听到流水潺潺,见碧潭清影,乃京中一亮景。

云雾缭绕,颇有几分仙境模样。

只不过这样的地方却不好建筑一般的民宅,因着水汽湿重,地面较为潮湿。

有些地方形成喷泉涌流,又在较为隐秘的地方。

有些地皮很薄,稍微刨下去,就涌出水来。

她笑了笑,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安抚好固伦公主,送了她离去后。

娄锦才在乌嬷嬷耳边悄然说上几句话。

乌嬷嬷一听,立马笑了起来,忙闪身走了出去。

娄锦这才安心地坐了下来。

这几日为了给娘改嫁的事忙得有些忘了娄府的人,倒是给了娄阳一个翻身的机会。

她眯起了眼,神情肃穆。

小姐,武公子来了。

流萤双眼一亮,就知道武世杰没有那般瞎了眼,要真不来找我家小姐还想娶娄蜜为妻?她不屑地扫了一眼,二小姐那样的女子,她撇了撇嘴。

娄锦一扫肃杀的神情,起身平了下衣角,就朝外走去。

流萤忙跟上去。

想起昨日起,京中不知道谁压了赌注,有人赌武世杰必然会娶娄锦,有人赌他会娶娄蜜。

这本是一场无聊的玩笑,却不知道谁压了个重头,竟然是买了娄蜜那一注。

这事,她抬头,对上娄锦微微侧过来的脸,顿了顿,把这事说了出来。

还有这事?娄锦笑了起来,朝流萤道:去拿了我的银子令开一注,买他谁都娶不到。

啊?流萤愕然,这,不是啊,小姐,你要他谁都娶不到?娄锦不答,只注视着流萤,虽然是笑着,可那目光却显得尤为沉寂,看得久了便觉得那是一潭枯水,让人不寒而栗。

流萤忙收回目光,施了一礼,就回了娄锦的屋子。

待她出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布袋子。

那流萤去了。

恩,做得隐秘点,不必报出我的名字。

是。

流萤走后,娄锦才走到前堂,于穿花廊那头,见两个赤红色大柱子旁那熟悉的身影,她最近抿了抿,对上武世杰的笑,她笑道:武哥哥来了?武世杰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执着地想在她身上看出一朵花儿似的。

娄锦面不改色,笑着问:可是哪里不妙?我从不知道你会在大街上与你妹妹吵架?他蹙着眉头问道。

娄锦面上的笑淡了下来,她撇开头,娇俏的容颜上写满了无辜,我不过是再次提了纳她为妾。

武哥哥是想与我退婚吗?武世杰明显一愣,这怎么会谈及退婚?他眯起眼,这事他已经与爹爹商量好了,暂时就静观其变,两边都答应着,待形势确定了再看。

锦儿,你莫要胡思乱想。

我要你纳她为妾是偏私了点,她是我妹妹。

本没人辱了去,我不该让你娶她。

可武哥哥,你若不愿,我也绝不勉强。

今日你一道随我去看蜜儿,给了她一个答复,要她还是不要她都说一说,免得她胡思乱想。

要知道她现在身怀六甲,不得过多忧思。

她凝眉,那双若水的眸子中凝了泪,她抬头紧紧望着他,那眼神好似他不愿意跟她去一趟就直接找娄蜜,告知她武世杰不要她了。

武世杰只觉得头疼。

娄家两姐妹均不好对付。

他过来一是为了安抚娄锦,深怕她生了别的心思。

二自然是生的思念之心需要平复。

好,我随你去便是。

娄锦命人准备好车马后,就与武世杰一道去了娄府。

马车停下的那一瞬间,娄锦清丽的脸庞笑容可掬。

娄家正门的两个仆人正奇怪这么一辆马车,就见那身碧青,神情立刻肃穆了起来。

娄锦笑着看了过去,道:去告知娄蜜,就道我与武哥哥一道来看她了。

仆人们愣了下,看了眼紧跟着娄锦走下来的武世杰,随即转身走了进去。

娄锦定身于门外,眼前的偌大府邸曾经是她的家。

或许,从来不是。

她低了低眉,看灰墙黑瓦旁那一株高大的榕树,长须悬挂,遮天蔽日。

这棵树见证了太多,从她出生到死亡。

而从此开始,它便要见证一场较量角逐,从此逐渐苍凉。

武世杰一路上都在盯着她看,那探究的,疑惑的,乃至于一瞬间产生的慌乱。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望着娄府的方向,陷入了深思。

武哥哥!那惊喜的呼叫传了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娄锦站在武世杰身侧,朝娄蜜勾起一抹笑,成功看到娄蜜脸上的笑渐渐淡去,才道:不请我们进去?她睨了眼娄蜜那很是宽大的衣袍,才看娄蜜那不情不愿地退了一步。

进门的第一步,就见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偏门处。

那人,她十分熟悉。

流翠近来过得可好?流翠怔怔地望着娄锦,疾走了两步,便施了一礼。

见过小姐。

这一举动成功激怒了娄蜜。

你行这礼作甚,你是谁家人!她过去,抬腿就往流翠身上踢,流翠侧身一躲,双手下意识护住肚子,见娄锦扫来的目光,她迅速放开手,朝娄蜜道:我不过是还那主仆之情。

娄锦眯起眼,倒也没为流翠多言什么,只道:进去吧。

娄蜜狠狠瞪了她一眼,才过来走到武世杰身侧。

她知道,不速之客不请自来自有危险。

临行的时候,娄锦望了流翠一眼。

流翠竟怀孕了……六十八章 武哥哥,我懒得这么唤你了六十八章武哥哥,我懒得这么唤你了娄府的湖水静谧无波,碧草环绕的湖边夏意渐退。

娄锦远远望着,就看到那岸上的花房不翼而飞,她眉眼一挑,朝巧笑的娄蜜看去。

这花房没了啊。

娄蜜冷瞥了眼原本花房的方向,道:府中唯有姐姐懂得酿蜜,姐姐走了,这自然也无需留着。

娄锦一笑,叹息了声,一双眸子望着那花房,眼眸中略带痛意。

武哥哥,往后很长一段日子都不好为你酿蜜了。

对上娄锦那带着歉意的眼神,他有些不自然的撇开头,不经意对上娄蜜那张得意的笑脸,心下莫名有些厌恶了起来。

锦儿,在萧府亦可酿蜜。

他如是说着,想着下一次娄锦送的蜂蜜必定要好好品尝才是。

娄锦不以为意,看向娄蜜的目光中带着一抹平和。

蜜儿,我许久没回来了,你和武哥哥好好聊一聊,过段时日我让武哥哥把纳妾的一些礼送来。

先定下来为好。

她说着,恣意走了出去。

娄蜜被她气地脸颊通红,狠狠瞪了娄锦一眼,她才望向武世杰,武哥哥,你别忘了,你当初要娶的人是娄家大小姐。

现在我才是。

武世杰顾左右而言他,只笑不语。

他太清楚这两个女子对他而言几乎是梦寐一般。

娄锦端庄尔雅,举手投足乃大家风范。

娄蜜温柔缱绻,可爱娇俏,乃男子心中之梦。

天下男子谁不期望能享齐人之福,他亦然。

且她们身后代表的势力足够让所有男人趋之若鹜,更是让他生了得陇望蜀之心。

娄蜜见武世杰避而不谈,不由得气结。

想起娄锦那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的样子,她的心没来由地一紧。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必须找个几乎抓住武哥哥的心。

武哥哥,你能不能一个月去一次观音庙。

下个月观音庙连同各个庙宇要举办一次生辩。

场面定是壮观,你一道去好吗?她一双眸子望着他,期盼地若小鹿一般可怜。

这足以勾起他身为男人的虚荣。

他点了点头,眼中带笑。

好。

娄蜜笑了笑,心中微微一定。

她一定有办法让武哥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快十三岁了。

这孩子还有几个月就出生,到时候,让爹爹去让武家给娄锦退婚。

她就不信,武哥哥还能与她再有瓜葛?一直在娄府走着的娄锦面上带笑,从容有礼和府中上下打着招呼。

见前方一簇花丛假山那头,窦氏站在那,正命人端了食盒送去给娄世昌。

好似察觉都娄锦的视线,她转过身来,笑道:锦儿回来了。

娄锦上前两步,眉眼中依旧带上笑意。

这府中之人没一人好对付,均上笑容满面,笑里藏刀。

她行了一礼,道:婶婶,正德哥哥要回来了吧?虽是这么说着,她却极为肯定。

娄正德出外游学归来,怕就在这几日了。

思及此,她眉头一拢,窦氏看上了方瑶,前世她乐见其成,可这一世,她不会允许。

窦氏观察着娄锦,见她不卑不亢,神情尤为自然。

她蹙眉,暗觉得这丫头心机城府均不轻。

再次回到这生她养她的地方,她竟然没有一丝不安。

正德是快回来了,你若闲着无事就多回来看看,你哥哥他也想你。

你表姐方瑶好一段日子没来娄府玩了,你有空一并带她来。

娄锦笑笑,没答应也没拒绝。

窦氏瞅了她两眼,才道:皇上允你一个要求,你可想好了?娄锦摇头,转移话题道:我听娄伯伯说,再过些时日就放万宝儿出来。

我本以为婶婶过不久就要成为府中嫡室,正德哥哥找亲事必定多有选择。

哎。

她低头,却明显察觉窦氏的眉头紧蹙。

窦氏何尝不知。

娄城虽然是太子少师,可他毕竟庶出。

手中钱财自然有限。

挂着一份庶出的名义,自然沿袭不了娄家的风光,一般女子倒是可以,可她的儿子凭什么要娶一般女子?门当户对,自然是不过。

方瑶固然好,可今日没有娄锦这一条线,这再提,便是难了。

也是她惦念地紧,今日娄锦一提方才记得,这谈何容易。

她抿了抿唇,万宝儿要出来了吗?娄锦不打扰她,一双灵动地眸子低了下来,轻轻行了一礼,就朝流翠居住的地方而去。

流翠,久没有见了。

她一步一步行走,踏着这无比熟悉的土地,脚下的绢丝绣花鞋很轻,可脚步却粘着一些土,她皱了皱眉,到门边把泥土擦干,听闻里头传来女子的声音。

红儿,我想歇息了。

流翠那双眼朝红儿看去,她低眉,见红儿离去,就拿出帕子,把一口汤药吐出,眼眶微红地瞪着那一晚药。

手心被指甲刺到,一股浓郁的腥味传出,她皱着眉头,警惕地看了眼窗外。

娄锦退了两步,眸子一转。

躲在门后。

流翠抽出一个小小琉璃瓶,把那剩下的药汤放到玻璃瓶中,就朝外走去。

只见小厨房那有一人走了出来,接过流翠手上的东西,朝流翠点了点头。

娄锦站在厨房外,见那人去了萱蜜园。

待流翠回屋的时候,门内一人坐在桌子前,那双眸子含笑,唇畔一朵娇媚的雪梨花,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她一愣,随即行了一礼,小姐。

你不必如此多礼,现在我已不是你的小姐,你享受的是娄府姨娘的风光。

她如是说道,却也有些疑惑。

曾经流翠虽然恭敬,那也是表面活。

现在早无干系,何须多此一举。

她不知道,流翠对她生了忌惮之心。

流翠起身,道:小姐要喝点什么茶?毛尖吧。

她淡淡说道。

见流翠去泡茶,她环视了下周围,见案几上摆了墨汁和宣纸。

她一笑,流翠果然是识字的。

她执笔,点着墨,鼻端是飘香的墨水味道,写下几行字。

流翠回来就见娄锦在那写字,心头一颤,冷不丁想起她写的悔与毁字。

娄锦写完,放下笔正见流翠那张苍白的脸。

她一笑,道:这东西送你。

她举起那张纸,然后碧青的广袖一挥,径直迎面走来。

那逼人的,成竹于胸的自信和傲气,让流翠身子明显一冷,她端着茶几的指尖微微一颤,道:那是什么?娄锦不答,只越过她去,道:我该走了。

身边专属于她的清香飘散,流翠才猛地回头,见她那抹碧青远去,消失在拐角的灰白墙头,她才急匆匆朝那案几走去。

几行字,是她看不懂的东西。

只有一个词,她认得,当归。

外头传来脚步声,她立刻把那纸收入袖口,才看到来人是红儿。

我去看一看全妈妈,你帮我去厨房催一催,一会儿我要弄鸡汤给白太姨娘送去。

红儿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了是。

全妈妈已经不在药房做事了,自娄锦走后,药房就被苏嬷嬷管下,全妈妈被退去了大厨房做了管事。

全妈妈愤慨不已,更上恼恨早些时候没把那些药偷盗去卖了。

在这厨房里,虽然有些油水,但尽是窦氏的人,也捞不到什么好的去。

娘。

流翠见全妈妈闲着,便立刻唤了她出来。

什么事?自从知道流翠怀孕后,她总是暗地里找了些养胎的好东西送上,也见不得她走动。

别说这夫人什么时候能出来,要是流翠先生下孩子,那就是娄府的长子。

流翠把那张纸摊开,让全妈妈过目。

全妈妈把这纸看过一遍后,就警惕地瞪着她道:这是谁给你的?怎么了?全妈妈忙把她拉到墙角下,道:你那事可告诉了别人?流翠摇头,突然眉眼一跳,朝全妈妈看去,难道娄锦看出了她怀有身孕?那这张纸?娘,这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全妈妈见她不肯说,只道:这是一张安胎的药方,虽然我记得不甚清楚,但这一些药均是安胎好药。

我一直不敢带你去看大夫,你自己去了?流翠愣神,只摇头。

怔了怔,恍惚中听到全妈妈喜悦的声音。

这回也不怕要去看大夫拿药方了。

只要派你哥哥拿着这药方去娶就好了。

大小姐,就连这都知道了吗?她闪了闪神,见全妈妈把那药方收起来,心头莫名一暖。

不知为何,又想起前些日子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若是早没有背叛小姐,是不是就不用留在在吃人的府邸里,是不是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或许,会有一个好儿郎,日子平凡,简单?她怔住,望着远处那空置的穿花楼,眼眶微微热了起来。

她像是被丢弃的一样。

而早在那个众人讨论要不要把她进猪笼的那个早晨,她就是一枚被万宝儿丢弃的棋子。

而她,却在更早前丢弃了娄锦……她紧咬牙关,双眼阴狠地望着水面的倒影。

不论如何,那是万宝儿引她上钩,却弃她如敝屣。

抚上微微挺出的肚子,她深吸一口气,万宝儿,你会尝到该尝的苦果。

全妈妈有些担忧地望着她,道:你莫要背着我做些什么?流翠瞪了过来,道:难道我不做什么,她们就肯放了我?我已经怀上孩子了,容不得我退缩。

她深吸一口气,胸脯一上一下喘着,道:怀孕的人每日喝一点那汤药,多久才会出事?全妈妈叹了口气,道:少则一个月吧。

哦?流翠眯起了眼,神情淡淡的。

武世杰决定离开的时候已经上傍晚时分,他命人去寻找娄锦,却得知娄锦早已经离去的消息,一时间心下一慌。

她从没有不等他就离开的时候。

顾不得和娄蜜多言,他朝急匆匆上了马车,朝方府而去。

娄锦一路上沉默不言,只到了闹市的时候,听到了不少百姓茶余饭后所言。

皇上要为三皇子举办一场寿宴。

说是要在这次寿宴上为三皇子选一位妃子。

不知道谁的声音如此之大,莫名中,有些刺耳。

停下来。

她喝了车夫一声,马车就停在那个热闹的巷子口。

可不是吗?大皇子二皇子早夭,皇上的长子就是三皇子。

三皇子二十岁了,身畔还无一女相伴。

娄锦蹙眉,唇角微微抿紧。

紧接着,不知道谁说道:这京中怕只有皇后母家的紫晓姑娘和萧郡公的女儿萧琴才会入皇上的眼。

你说三皇子会属意谁?这可难说,紫晓姑娘去年入的国子监,成绩斐然。

萧琴与她一道,不相上下。

人说鱼与熊掌难以兼得。

皇上那般宠爱三皇子,不会二人都许配与他吧?后头的说些什么,娄锦已经听不到了。

她只是怔怔看着风卷轻帘,听着那重重的呼啸声,只觉得眼睛被吹得有些干涩。

她闭了闭眼,朝车夫道:走吧,起风了。

是。

到了较为寂静的路段,马车骤然一停,只听得马夫恭敬的声音,武公子。

娄锦也不知道为何心头本就窝火,这会儿马车被堵,听到武世杰的名字,一直压抑的怒意喷薄而出,她掀开帘子,见武世杰一脸怒容站在她的面前。

质问她,为何不等我?你还未嫁与我就这般不知妇德了?他着实恼火,最近娄锦对他的态度越发无法捉摸了。

从娄锦大方地让他纳妾开始,他虽是高兴能享齐人之福。

可暗暗也觉得不对头。

她的性子何时能这般豁达了?记得小时,他与一个婢女亲近,她一言不发,半个月没有理他。

直到他把那婢女调离,她才肯与他说一句话。

娄锦冷冷一笑,朝他道:怎么办?武哥哥,我懒得这么唤你了。

武世杰一愣,随即紧盯着她,眸子里火光霍霍。

娄锦站在马车上,风刮得盛,把她的头发吹乱。

索性她抽下发簪子,任着一头青丝随风扬起,对上武世杰那渐渐痴迷的样子,她轻笑,武世杰,你与娄府的婚约乃是娄家大小姐。

这事已经与我无关,若你再来找我。

哪怕一次,我也会让武家狠狠丢一次面子!若是你有诚意,就退了娄府的婚事,到我认祖归宗那日到萧府来提亲!说完,她刷地回头,对那车夫喝道:还不快走!……是。

不明白小姐为何发火,但车夫并不想因此丢了饭碗。

武世杰愣在当场,看着那马车扬尘而去,他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一般,愣神,恼羞,愤怒!末了,竟是无边的慌乱。

六十九章 示威了六十九章示威了路上,娄锦沉默着。

她闷不吭声地坐在车内,这俨然降温的天气对她来说,还是闷热异常。

她喘息着,鼻端微微有些热。

望着挂在马车里一上一下的晃动的吉祥结,她愣了愣,却是望着那晃动的红绳,出了神。

小姐?车夫把她从沉默中唤醒。

可能是傍晚来临,一阵秋风冷冷地卷扫而过,帘子被狠狠打了进来。

她因为方才的闷热出了一身汗,这会儿被冷风一吹,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她下了马车,打了个喷嚏,白里透红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乌嬷嬷见到她略显苍白的脸时,就担心道:莫要伤风了,这夏秋交接的日子越要小心。

搀扶着娄锦进屋,她命下人煮了姜汤,见娄锦昏昏欲睡,她才叹:小姐,大夫说你忧思过多,还是多多休息。

她转身出门的时候,娄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皇宫的寿宴,何时举办?她的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一抹坚定,她想知道。

再过两日。

乌嬷嬷说完,回头朝娄锦道:皇上不仅为三皇子举办,四皇子与三皇子同一日出生,两人一道办的。

娄锦点了点头,便躺了下来。

窗外还有着夕阳的余光,一大片金灿灿地透过窗子洒进来。

照耀出一条长长的不规则的影子。

从灰石砖一路延伸到梳妆台前。

娄锦就凝视着,见天边的云彩都焚烧成落日的披肩,她笑了。

起身站在窗前,朝外喝道:出来吧。

不一会儿,两个黑衣侍卫拱手站于身前,恭敬道:给娄大小姐请安。

他们严肃的神情不变,纪律严明地等着娄锦发话。

知道三皇子最喜欢什么吗?她如是问着。

两人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像是思考了会儿,其中一人道:爷喜欢行侠仗义。

娄锦一愣,随即眯起笑,还有吗?那人答不出话来,看着娄锦摇了摇头。

另一人道:爷喜欢出海,爷每隔两三月就与渔民一道出海,有时候就在海上看日出,有时候就随渔民捕鱼。

娄锦挑眉,倒都不是实质性的东西,却是让人极为神往。

出海?她陡然想起那幅画来。

心神猛地一震,才道:你们回去告知三皇子,明日卯时我在角隅码头等他。

小姐约三皇子出海?两侍卫同时问道?他们惊讶地望着她,有些迟疑地打量着她。

十三岁的她发育良好,身姿修长,长开的五官清丽脱俗,就这么看着,便觉得风姿楚楚,秀丽无边。

娄锦被他们二人看得一愣,方才想到她提了一个什么约定。

顿觉得耳旁烧地厉害,皓白如雪的肌肤猛地窜上一抹绯红。

她心下暗恼,正欲推了这个决定之时,两侍卫躬身,下一瞬就跳窗而去。

她的手握成拳,良久放开。

好一会儿,又再次握成拳。

那双水盈盈的眸子瞪着菱花镜中的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孟浪了?她竟然主动约了男子?是何原因?她揪着眉头,只觉得脑袋胀痛地厉害。

定是脑袋发昏了!她肯定地想。

可是看那镜子中的女子眉目含娇带嗔,柳眉一弯,星眸璀璨,她看着看着,竟无端端笑了起来。

只想着,该送他一个礼物了。

命人拿来了绣面,就开始倒弄了起来。

一下子入了神,到了晚膳时候,便是丫鬟们来唤,她也没理会。

过了一会儿,就见方芸儿走了进来。

而此时,天已经大黑。

娄锦才发现原来丫鬟们都已经挑好了灯,她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活,朝方芸儿道:娘,您用膳了没?方芸儿不搭理她,走到那绣画前,眉眼一亮,道:你在绣鱼?那是一个江面,鱼大张着嘴,跃出半个头,江面上半垂着一株杨柳树,鱼儿那嘴像是差点就够到杨柳枝叶,而波浪一个翻弄,打在那枝叶上,一副生态昂然之像。

而这里,尽只用灰色线条,勾勒出一副水墨画的样子。

让人一看便以为是画,可细细一摩挲,才知道,这是刺绣。

绣中有画,画中有绣。

此乃上品。

方芸儿惊叹道:怎么突然想起作画?娄锦笑了笑,直道:不过是一时兴起。

方芸儿眸子一低,看了过来。

娄锦唇一张,又抿了起来,半晌才道:娘早些歇息。

待方芸儿走后,她才喘了口气,她为何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见时辰慢慢过去,她不敢耽误,坐下来继续刺绣。

最后在画的左边绣下自歌自笑游鱼乐,诗去时来白鸟双。

她顿了顿,落款时留下一个锦字。

完成之时,万物俱静,她看了下时辰,把那帕子收在袖口中,就静静坐了下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窗子那传来一声细响。

娄锦推开窗,见那两个侍卫低着头道:小姐,爷说孤男寡女夜间相会,于礼不合。

娄锦一愣,心头的惴惴不安顿时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难言明的沮丧。

她沉了沉声,嘴角的笑缓缓消失,道:知道了。

把窗户关上,疲累的感觉若潮水一般,侵吞她的身体。

她重重地躺下,眼皮子沉重地阖上。

窗外的两个侍卫退开两步,朝阴暗处一个男子道:爷,小姐睡了。

黑暗中,一席月白长衫高昂阔步,那头墨发垂在他宽阔的背上,他狭长的双眼清澈地望着那紧闭的窗门。

他眸光一闪,朝侍卫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一墙之隔,里头的灯火跳跃,照耀着屋内那清月女子。

外头,男子站在墙外,就那般望着那道墙,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他还以为她忘了他。

每一次问刘韬,他的回答总是小姐今日并未提及三皇子。

他低头,轻轻笑开。

夜,很短。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屏风后,映射在铜盆子里,屋子满是金灿灿的。

流萤敲了敲门,未听到动静,她退了两步。

突地,右侧一个极为低浅的声音传来,她眉头一皱,朝那边跑去。

见小姐房间的窗外空无一人,她疑惑了起来,方才好似听到什么声响的。

难道是猫?摇了摇头,回头的瞬间却瞪大了双眼,张口结舌地望着窗前那块地。

顾不得多想,她拍开门,冲了进去。

床上的人儿被这浩大的声响吵醒,有些不悦地看着流萤。

流萤颤声不止,瞠目结舌道:小姐,快出来看看。

何事?她迷离的眸子望着她,见流萤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掀开被子,朝外走来。

见到窗子下方那个深足有半寸的脚印,她也着实一愣。

小姐,昨晚有人偷窥你。

流萤说道。

她捂着嘴,不能理解在守备森严的将军府,谁有这胆子?难道是府中的下人?是厨房的阿才?他看着小姐的时候总是特殷勤。

不对不对,这脚印这么大,阿才那小子又瘦又小。

是许侍卫?他一看到小姐就脸红了。

也不对啊,许侍卫很快就轮班一次,这脚印这么深,像是站了许久才留下的。

难道是……流萤草木皆兵地想着。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娄锦,道:小姐,我去禀告将军,让将军加强戒备。

说完,风风火火就要离开。

慢!娄锦轻喝。

在流萤讶异的目光中,她蹲了下来,伸手在那地面按了按,张开手掌,竟好似在量那鞋码。

小姐?流萤疑惑问道。

见娄锦的水眸一眯,随即笑开,唇边漾着一朵娇嫩的白莲一般。

流萤愣住,道:小姐,你知道是谁?娄锦不答,却是转身走了进去。

金色的光圈在她旋转的头发上扬出一道迷人的光彩,只见娄锦转过头来,笑盈盈地看向流萤,道:他来了。

他是谁?娄锦呵哧一笑,道:一人为我驻足成雕,我为他踏足百步。

流萤挑眉,好似听懂了,小姐,可是武公子?娄锦摇头,心下却泛开了暖,他定是刚走不久。

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难道在室外偷窥就是有礼了?流萤不懂她所想,想起今天公主祝福的事,她忙道:小姐,奴婢送来了新制的衣裳,午膳过后,您得准备一下,参加三皇子的寿宴。

娄锦顿了下,右手探入袖口,那里是她送与他的礼。

好。

傍晚时分,当方瑶到来的时候,着实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眼球,她惊叹了一声,却是凝眉望着娄锦。

只见她乌黑可鉴人的头发垂坠而下,只用金铰链坠蝴蝶抹额把额边的头发轻盈束缚,那一身嵌珠金丝绣花莲色衣衬托她娇艳若雪,艳若桃李。

素白半月水波腰封把她不盈一握的腰扎了起来,顺着那腰身曲线看去。

尽是婀娜的线条,圆翘的臀随着她一回头,而曲线玲珑。

方瑶笑着上来,从不见锦儿好好打扮,今日一见,果真是惊艳卓绝。

锦儿,你今日?娄锦一笑,大大方方迎面而来,云带飘飞,淡淡的香气袭来,就连一向自信从容的方瑶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娄锦扑哧一笑,道:不过就是一身装束罢了。

方瑶抿了下唇,笑道:走吧。

娄锦腰背挺直,或许,她今天可以见见皇上要指婚的那两家千金。

七十章 御前让你心服口服(逼你退婚)七十章御前让你心服口服(逼你退婚)到达宫门之际,一行人都停了下来。

外头马儿踢踏声作响,娄锦和方芸儿看了眼外头,便笑看固伦公主。

方芸儿道:娘,我许久没见到萧琴了。

想起萧琴,娄锦脸上的笑敛了下来,她久没有见过她了。

前世,自从萧琴入了国子监他们就再无交集。

尽管是姑婆方清雅的女儿,年纪却不比她大多少,仅有三岁之隔,却在京中名流中声名彰显。

是啊,这丫头入了国子监就鲜少走动了。

固伦公主说道。

娄锦身子站地直直的,突然不远处一辆马车靠了过来,只见马儿停下,车夫恭敬下车,摆了一张矮椅子,轻声道:小姐请下车。

娄锦几人站在那,见那马车帘子掀开,一抹紫色入目,女子姿态万千朝他们看了过来,那双杏眼恍若桃花,娇颜慑人。

见到娄锦和方瑶的一刹那,她眸子一顿,随即轻轻一笑,下了马车朝他们这走来。

紫晓见过将军,公主。

她慭慭然施礼,举手投足间端着自信有礼,还有那么一点点刺眼。

娄锦如是想着,脸上却淡淡笑着。

记得前世见到她,左不过就觉得她气质不俗,也就是与她无交集的一人罢了。

于她,那是一个不痛不痒的人,今日,倒是怎么了?她还未细想,手被方瑶一扯,她才恍然看向笑容可掬的紫晓,见她凝视着自己,目光中犹有一丝疑惑。

方瑶提醒道:她方才与你打了招呼。

娄锦一笑,福了下身子,见过姐姐。

紫晓朝前来一步,拉起娄锦的手,道:我早就想见锦儿妹妹了,以往都是在人群以外见过你,今日能这般近,还真就是缘分。

她亲昵的话语让娄锦一阵不适,娄锦轻笑,并未回。

而此时,不知道哪里卷起了尘土,只见一队侍卫迎面跑来,对着众人道:皇上有旨,全部人转移到城西林场。

恩?去林场作甚?打猎吗?众人错愕地望向那传话之人,这到围猎场给三皇子选妃不成?娄锦低眉一笑,像是贤妃娘娘提出日日在宫中为四皇子庆生,单调乏味了些。

几位皇子又素爱打猎。

皇上才改变了地点。

紫晓的眉头皱了皱,不动声色跟着众人离去。

路上,一辆马车也跟了上来,伴随着走在了左侧。

娄锦掀开帘子,正见那端的帘子也打开,露出一双几位张狂的眸子。

他像是知道会见到娄锦似的,倒是一点都不诧异。

笑道:我的妹妹也来了。

娄锦愣了下,随即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有一兄长,人皮狐狸心,狡兔难比。

他双眼一眯,笑看娄锦,我有一妹,楚楚若兔,狡诈若狐狸,灵蛇难娉美。

说完,他得意地看了眼娄锦,突地见到她身后一人,目光顿了下,就撇了开去。

娄锦不解,回头只见所有人都安然坐着。

方瑶和紫晓也都在聊着什么,并未发现异常。

待娄锦转过头去,方瑶才重重吐出一口气,脸颊腾地红了起来。

方才一时好奇,竟也盯着萧公子看,直到萧公子转过头去,她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她闷地吐出一口气,惊觉从未那样近距离见过萧公子,原来他竟有着摄人心魄的俊美之态。

到了林场,就见桌台摆好,马厩那一排均是好马,几匹乃上佳的汗血宝马。

不远处御林军分批走动,一些守护外围,一些则驻守这里。

风吹得大了。

娄锦才想起,秋日到了。

瓜果成熟,野兽肆意走动,正是狩猎的大好时节。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大片马蹄声,众人寻声看去,正见一匹白马当头,骑着马的男子白衣翻飞,那头墨发被风扬地高高的。

他身子前倾,沉着的眸子盯着前方,有力的手臂紧扣缰绳,右手高举马鞭。

只听得一声响亮的啪,马儿嘶鸣。

他身后几人不甘落后,纷纷举起马鞭,重重落下。

一时间,马蹄声更响亮了。

快看,那为首的是三皇子。

不知道谁说了话,众人才把那白衣男子看了个清楚。

娄锦望去,正见三皇子矫健的身姿。

他身后一人金冠红珞,身着明黄长袍,脸色略微有些难看。

他不断抽着马鞭,马儿吃痛,更是加快了,却在一个跨飞之际,蹄子一崴,马儿一声哀叫,身子猛地打横,要摔了去。

众人惊叫,太子小心。

太子一个翻身,漂亮地从马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几个内侍冲了上去,忙问:太子可有哪里受伤了?太子抬手,一双冷眼盯着那远去的马匹,道:无碍。

娄锦眸子一闪,他便是太子了,也是六皇子,因是皇后嫡出,被立为太子。

五皇子等人一举冲了上去,其间,女子的倒吸声此起彼伏。

三皇子的马儿冲到最前,却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停了下来。

只见三皇子高高地立在马上,目光直直望着一个方向。

那方向站着三个妙龄女子,一着樱紫色暗花金线花开富贵纹样曳地锦袍举止优雅,是紫晓姑娘。

一着粉红色晕染淡彩芙蓉月裙,那是方大将军的孙女方瑶。

最后一位,嵌珠金丝绣花莲色衣的是年仅十三岁的娄锦。

众人揣测了起来。

三皇子看上谁了?这三位女子各有千秋,方瑶和紫晓正值芳龄,乃选妻佳人。

娄锦早有婚约,又年岁较轻,应该与她无干才是。

就在大家猜测不已的时候,一个身着月牙色绣小朵紫芙蓉的窄袖曳地裙的女子朝娄锦他们走去。

这人生得极为美艳,一双丹凤眼挑起,殷红的唇随着她一笑,便若月季一般娇艳欲滴。

来人正是萧琴。

她走到娄锦身侧,笑道:来了。

方瑶和娄锦两人均行了礼,道:见过表姑。

都起来吧。

她话落,像是刚见到紫晓一般,迎上去道:你也来了。

紫晓淡淡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娄锦挑了挑眉,不多言。

萧琴和娄锦他们说了些话,多是问娄锦和武世杰的婚事。

娄锦也只是笑笑。

方瑶偶尔回答,时间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过去了。

而三皇子就那般立在马上,不进亦不退,就那般看了过来。

因着萧琴的进入,众人的猜测也显得越发扑朔迷离了起来。

锦儿。

娄锦一听这声音,眉头就忍不住蹙了起来。

武世杰没有把她的话听在耳里吗?她转了过去,冷淡地望着那容光焕发的武世杰。

锦儿。

他走了过来,距离她一臂左右就停了下来。

娄锦下意识退开了一步,双眼不由自主朝不远处那匹白马看去。

正见刘韬对三皇子说了什么,三皇子看了过来,下一瞬扯了马缰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见娄锦并不回应他,他也不甚着急。

娄锦见他目光中隐隐有着一抹志得意满,与前几日那种无措相差甚远,她不由得心下警惕。

皇上驾到。

见明黄色身影到来,众人跪下朝拜。

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

皇上笑道:今日乃三皇子与四皇子的寿辰,尔等无须多礼。

娄锦看去,见皇上身边除了皇后,还有贤妃和万贵人。

环视周围竟没看到娄阳和萧县公,想来他们都已经去负责建慈悲庵了。

众人分几个营帐歇息。

得知一会儿分队伍进行比赛,王公贵族与众位皇子合成多组,哪一组获胜最多将会获得两位寿星送出的礼。

而且捕猎最多的人可以向皇上提出赐婚的请求。

获胜的皇子可以在未来两年内迎娶国子监最优秀的女子。

要知道,国子监最优秀的女子一般都是给皇上选为妃子的。

皇上这一政策提出,显然就是要给萧琴紫晓选夫婿了。

萧琴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扫了眼紫晓。

眸色微微跳动。

紫晓站了起来,朝方瑶道:我先去看看皇后,一会儿便回来。

方瑶只觉得她端方有礼,也笑着送了她出去。

娄锦却是眉头紧蹙,暗觉得不妙。

今年三皇子的寿宴怎么与前世差别甚大,何时是寿星向大臣们送礼的。

这到底是笼络人心还是?还有那个赐婚的请求……她握紧拳头,望着对面那一男子营帐。

正见武世杰笑意正浓。

她深吸一口气,牙关咬地死紧。

武世杰,你还是想要一脚踏两船,左右兼顾,享齐人之福?以为让皇上赐婚,她就是他的?娄家的亲事也无须退掉,与那娄阳一样,左右逢源?如此一想,顿觉得怒火攻心,她翻上马背,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高举马鞭,拉开马缰就离开众人的视线。

人群里,五皇子轻声一笑,道:这娄锦当真是有点意思。

看这骑马的技术也甚为娴熟,真不愧为方将军的外孙女。

萧匕安挑眉,举杯与五皇子敬了下,笑道:那是自然。

只不过,一杯酒入喉,他站了起来,径直朝娄锦离去的方向走去。

高台上钟鼓管弦声起。

三皇子与四皇子坐在皇上正下首,听着下方公公禀告抽签选出的分组。

便把这些人的名额写在了校场的门板上。

娄锦到达,见武世杰在五皇子旗下。

她便眯起眼,在乐声中骑马进来。

赫然立在皇上面前。

大胆,见皇上不下马!娄锦拱手,一步跳下马来,那动作看得三皇子手上被子里的水颤了颤。

臣女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上看了眼固伦公主,回头看向这十三岁的女子,道:何事?小女子也要加入狩猎。

七十一章 险中求胜七十一章险中求胜你也要参加?皇上呵呵一笑,看了娄锦一眼,道:你以为朕提出的狩猎是玩笑不成?你一入林场到底是狩猎还是被当做箭靶,这可难说。

万贵人扫了娄锦一眼,她看向下方的方宏和固伦公主,见方宏虽然目光中隐有诧异,却不是那紧张之色。

她道:娄锦是方将军的外孙女,这骑射之术定是不在话下。

到底是少年心性,热血冲动也是难免。

话虽这么说,但娄锦不过就是个十三岁的女子,算骑射自然是输男子一节,只不过自保当是没有大问题。

三皇子眉头一蹙,深深地看了娄锦一眼,见娄锦她双眼炯炯有神,神情坚定执着,便按捺住心中疑惑,倒也没说什么。

皇上见方宏亦没有多言,只说:你为何要参与狩猎,狩猎场上从没有女子参与。

娄锦拱手,恭敬道:我想与武哥哥一组。

这话算是明了了。

皇上点了点头,这武世杰和娄锦的婚约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想来是为了巩固感情的。

在皇上几人的笑声中,娄锦抬头,她清楚地看到三皇子低眉,一双清冷的眸子被那头墨发隐了去。

她紧握的拳头越发紧了起来。

更是恼恨那武世杰做了不该做的打算。

想着今日那慈悲庵的建筑,她冷冷一笑。

她回过头时正遇见萧匕安饶有兴趣的嘴脸,他问:你不怕被人当箭靶一箭叼去了性命?那就等着瞧。

她并非不惧怕,只是若让那武家得逞,她说什么都要破坏一次。

她闪开身去。

临行前看到萧匕安被安排到了三皇子的队伍。

她皱起了眉头,心中隐隐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她急急回过头,朝萧匕安道:赶紧装病,我不想你死在林场内。

萧匕安脸上的笑渐渐淡去,他皱起眉头,扯过娄锦的手,你是何意?娄锦抿了抿唇,她亦不知道这一种感觉来自哪儿,凭着她的直觉,她道:那些杀手都身手不凡,一般人绝请不动他们。

既然要杀你,这林子可能是最好的场地。

我怀疑,要杀你的人就在当场。

这话说得人心一颤。

不是她草木皆兵,她的分析自然是有道理。

萧匕安眸子一沉,他专注地盯着她。

良久,就在她以为他不会改变决定的时候,地面咚地一声巨响。

她愣了下,随即反应迅速道:萧公子晕了,快请太医。

娄锦勾起唇角,一只手作恶般揪了下他腰上的肉,见他还是不动声色地躺着,她险些笑出声来。

萧匕安的牙关咬紧,暗想着这丫头狡诈奸恶,这一关过去后,定要好好惩罚一番。

待萧匕安被太医带走后,就由方清雅代为照顾。

娄锦就回了营帐,脱下一声外衣,在方瑶惊讶的目光中,那一身娟白的劲装服帖地包裹着娄锦。

靴子裹住她笔直的腿,那条紧身裤子把她姣好的腿型与曲线都勾勒显现。

腰部猛然一锁,她长发被高高束起,随着她转过头来,自信张扬地一转,双眼自信,光彩迷离。

就连一直在一旁默默无语的萧琴也不由得站了起来。

好一个英姿飒爽。

娄锦一笑,对上对面营帐里的男子,她扯了下马缰,动作流利地跃了上去。

她是方宏的外孙女,自小与马儿打交道,马术自然不会逊色。

武世杰看着对面那朝气蓬勃的女子骑着马过来,那姿态恣意风流。

不是以往的娇滴滴,而是从容和一点点霸气。

他猛地被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给吸引了目光。

娄锦轻轻一笑,道:武哥哥,一会儿我与你一道狩猎。

她的话一落地,就发现右侧一道目光灼人异常。

她转过头去,正见那匹白马上那月白色的身影立着,他忽然一笑,朝娄锦走了过来。

阿锦。

悦耳的嗓音,足够让人迷惑的温柔,他笑着靠近,那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白皙的脸上红唇微张。

我听闻,你做了一份礼物要送与我。

他的声线莫名提高了些,见娄锦转过头来,他迅速撇开头,末了,道:拿来吧。

娄锦怔住了许久,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颊腾地红了。

定是那些多话的侍卫说的。

武世杰愣住,他一双眸子定住,锦儿会送礼物给别的男子?不可能的。

他抗拒去接受这么一个念头。

还记得以往,她只送他东西。

就连她亲手酿制的蜂蜜也只送给他一个男子罢了。

然而,那双素手一翻,一张绣帕出现,那东西,很是刺眼。

娄锦递出那帕子,三皇子伸手,就在那一刹那,她像是想到什么,把那帕子收到手上,有些怨怼道:有人说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应该送东西给你。

她话落,明显看到三皇子的脸色沉了下来。

娄锦调皮地笑,看着他道:你说,那人说得可对?上眼帘一掀,长睫若羽,那双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手直直伸着,誓不罢休那样。

娄锦扑哧一笑,把那帕子放在他手上,便扬起马鞭,高喝:驾!三皇子看了眼那帕子,唇角缓缓漾开,唇红齿白好似一朵睡莲一般绽放。

他定定望着那抹身影远去,然后扬起马鞭,追了出去。

所有人见此一幕,唏嘘不已。

他们纷纷转过头来,看向武世杰。

难道武世杰要娶娄蜜,娄锦才转投他人怀抱。

武世杰双手握成拳,她送他礼了。

而且,毫无顾忌!武元在一旁看着,眉头皱地紧紧的。

低声道:无论如何,让皇上将她赐婚给你。

武世杰重重点了点头。

人员分好了,各组整装待发。

娄锦一个女子在队伍之中尤为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娄锦这一动作,引起了女子们竞相效仿,纷纷提出要求要加入各队。

后面皇上索性各组都安排了女子。

三皇子一组安排的是萧琴,跟随四皇子的是紫晓,五皇子一组则是娄锦,太子那一组乃方瑶。

所有人都安排好了,皇上一声令下,四组人马齐齐出动!太子得知安排的是方瑶,倒是笑着点头。

方瑶乃方将军孙女,骑射之术在诸女子之上。

校场那打鼓声四起,一下比一下急,听地人忍不住拽住手中马缰,心头均起了好好较量之心。

马儿屏气跑着,四组人分开,一下子入了林子,均见不到踪影。

娄锦紧跟着武世杰,唇角一勾,见前方一只灰野兔出没在草丛中。

武世杰已经抽出箭,她眉头一皱,迅速抽出一把箭。

箭破空林,空气中传来两声咻。

只见那兔子惊觉,朝草丛里躲了开去。

锦儿,你怎么惊扰了猎物?对上武世杰的质问,娄锦低眉,郝然道:武哥哥,我射偏了。

武世杰见她认错,倒也不想与她计较,只命她下次看准了。

却不想,一次又一次。

猎物不是被空箭吓走,就是成了娄锦手上的猎物。

武世杰惊觉不对,他警惕地看了眼娄锦,也不多说。

却在遇到一直大麋鹿的时候,快而准地抽走娄锦背后的所有剩下的箭。

娄锦反应不及,生生见他射中麋鹿,听着麋鹿哀鸣,她的心也陡然一颤。

好!两人寻声看去,正见两队人马停在离他们不远的西北角。

出声的是太子,他看了眼武世杰,道:武公子怕是要夺今日的冠了。

那可未必!三皇子一笑。

武世杰不忿道:这林子里能猎地麋鹿的人确实少,不知道三皇子为何这般说?顾义熙退开两步,只见那原本倒下的麋鹿突然窜了起来,往这边的空地跑去。

武世杰一愣,正抬手欲射,一记更快的箭咻地飞出,是让人无法目视的速度,把那麋鹿射翻了身。

人们回过头来,才看到三皇子缓缓放下弓。

全部人噤声,有人去检查麋鹿,发现麋鹿奄奄一息,动弹不得,大声道:这麋鹿是三皇子的了。

顾义熙那双清冷的眸子转过来,看了眼娄锦,才道:继续!他扬手,那一队就继续朝前走。

萧琴深深看了眼三皇子,那一眼,极尽情意。

武世杰闷地不动,娄锦却看到他握住缰绳的手捏地发白。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激怒了,武世杰接下来每遇到一只猎物,就一下子射出两箭,确认那猎物无逃脱能力才罢休。

娄锦见他猎物越发多了,心头越发燥怒。

而前方出现一只黑头野猪的时候,武世杰的眼中显然出现了一抹志在必得。

耳边不断出现内侍们的高声宣告着目前排行,很不幸的,武世杰的成绩与三皇子队伍下的一人不相上下。

若真让他猎地这一野猪,怕他就是第一了。

见武世杰把弓拉成满月,娄锦的心一跳。

顾不得多想,她快速驱马,挡在野猪面前。

她闭上眼,身子一低,却清楚听到空气中飞箭呼啸的声音。

肩膀传来剧疼,娄锦睁开双眼,发现身后的野猪嚎叫了声,躺在地上抽搐。

她在武世杰惊讶的目光中,勾唇一笑。

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三皇子。

道:救我……我这一世,绝不会嫁你,哪怕要我一条命来换,我亦愿意。

七十二章 皇上赐婚七十二章皇上赐婚倒下前,她成功看到武世杰的仓皇失措。

她嗤笑,不知道他到底是惋惜那到手的猎物,还是在疼惜她。

身子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她忍着痛张着眼,日光透过一层层翠绿的树叶打出几道光圈,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他的长发拂过她的脖颈面颊,柔软温泽。

她眉头紧拧,等着内侍们最后的报告。

头一名,乃三皇子队伍中的公子。

她轻轻一笑,头顶却突然传来一声压低的温柔,让我看看伤口。

娄锦腾地想要挣扎,嘟嘟喃喃道:有太医呢。

他皱了下眉头,盯着她看了会儿,才不声不响地把她放到附近的营帐。

太医帮她处理了伤口,同时,方宏和固伦公主一行人都来了。

三皇子送出了礼,一切就在武世杰咬牙切齿之中结束。

就在娄锦躺着歇息的时候,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烧出一个洞来才罢休。

她扯开一抹笑,苍白的脸色让她的笑容失去了迷人的气息,显得娇弱无力。

萧哥哥,你没事吧。

萧匕安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伤口,头一次没把那欠扁的嘴脸挂着,他的目光肃穆,整个人身上显现出一抹极难忽视的肃杀。

娄锦,你明明狡诈多端,可以救我,却让自己受了重伤。

我不知道你蠢还是聪明。

娄锦眨了眨眼,姑且把他这话当做是关心,以及一点点感恩?三皇子走了进来,手上多了一个药包。

娄锦挑了挑眉,见女眷们早早都出去了,谁给她上药?眼前两个男人?她蓦地看了眼外头,疑惑道:其他人呢?翠微峰突然冲出大水,刚刚动工的慈悲庵被冲垮了。

皇上通知了藏空相士一道去了翠微峰,他们都先去了。

娄锦了然低头,原来如此。

萧匕安早得了娄锦通知,这会儿也不着急,他早早就让萧县公避了。

三皇子拿着那药包走了过来,皱着眉头看向萧匕安,道:你可以出去了。

就在娄锦以为萧匕安点头之时,却意外听到他的抗拒。

殿下,这换药之事就交给我吧。

锦儿乃是我妹妹。

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这事,你不适合。

他说完,欲上前取顾义熙手上的药。

不想那月白色的身影一退,稳稳靠在娄锦的榻前。

他长垂的发丝微乱,却不扫他半点风姿。

我与她……他顿了下,看了眼心头一提,脸颊微红的娄锦,他紧抿薄唇,对着外头道:进来。

来人正是紫晓。

娄锦心下了然,紫晓与那建立慈悲庵的人并无干系,倒是大大方方留下来好与三皇子共处。

她眉头一皱,心里莫名地抗拒了起来。

顾义熙把那药包交给紫晓,旋又转过头来笑看她道:你那礼物,我很喜欢。

一丝红晕爬上她的脸颊,她撇开眼去,只觉得耳边燥热异常。

那一慕,让人莫名地觉得难受。

萧匕安望着娄锦,他从不知道,自己这么想把一个女娃马上变成他的妹妹。

而他以往,还那么排斥。

紫晓低眉,笑着迎了上来。

两个男子退了出去后,紫晓才一边上药一边道:怎么好端端地被箭射到了?林场本就箭雨密布,我不过就是一时倒霉。

紫晓抿嘴一笑,那双杏眼却紧盯着娄锦,好似要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娄锦亦不言,脑袋里却想着翠微峰上水洼剧集。

这藏空相士怕是有的忙了。

如同娄锦所料,藏空相士一到翠微峰就被眼前的一幕撑大了眸子。

那原本建造慈悲庵的地方被一坛子水湮灭,林子里的野鸡,野兔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

饶是匆匆赶来的太后,也忍不住按住佛珠,大念罪过。

有几人也陷入了昏迷。

皇上恼恨道:这都怎么一回事,不是说风水宝地吗?要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天灾怕是神要夺了太后的福分。

太后许也是想到这,一个翻眼就晕了过去。

藏空相士拽紧拳头,见远处一筹莫展的娄阳和武元跪着,他更是不知道灾从何处来。

皇上,这……娄阳试着解释,却被皇上打断。

要是太后有什么事,朕一定让你们不好过!皇上命人把太后送回去,对那武元道:你负责建工,怎么不先勘察地形就下了这动作!武元被堵,他为了从中捞一笔,又见娄阳别院建了这么久并没出什么问题。

得知太后生辰不久后就到了,这不是赶吗?可对上皇上阴鸷的眸子,他半句也吐出出来,只能跪地道:皇上,这乃微臣失职,微臣愿意承担。

好,你愿意承担,那就给我停职,好好待在家里反思!这下,就连娄阳也不得不噤声,皇上这次的怒气怕是压不下去了。

他心头却急地直冒火,万宝儿还在天牢等着他去救呢。

他跪在地上,磕头道:皇上,能不能请皇上网开一面,微臣还有别的山头和别院。

够了!皇上瞪着他,好似娄阳再说一句就要把他拖出去凌迟一般。

娄阳身子一颤,却不得不另想办法。

或许,光明正大救出万宝儿已经行不通了。

他眼眶通红看着那一片水洼,这段日子,哪有一件顺心的事。

他止不住紧咬牙关,这些都因何而起?藏空相士跪下,朝皇上道:皇上,微臣敢确定这一定是人为,皇上让武大人好好查一查周围,不可能几十年从无意外,今天一动工就出了事。

他信誓旦旦的样子落在皇上眼里,皇上皱了皱眉头,他不是不信藏空,毕竟当年那场地震几乎要了一个城市的命,若非他早些预测,怕是损失惨重。

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动此手!皇上,微臣从方才就没有见到萧县公,不知道萧县公去了哪儿?娄阳机灵地从藏空所说的人为想到了与这事利益相关之人。

那便是萧郎。

他如此一说,不过就是让皇上转移目标,怀疑到萧县公身上。

皇上眯起眼,呵斥道:快去寻找萧县公。

是。

方宏和固伦公主对视了眼,眉头都深深皱了起来。

方芸儿望了眼跪着的娄阳,就寻看别处。

她不知道萧郎去哪儿了,他真会为了他们的婚约而毁了这里?回想太后晕倒,她的心就莫名纠在一起。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几人扶着一人从林子中出来。

几人细心一看,那人狼狈不堪,发丝凌乱,浑身上下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而他的手臂均擦伤。

众人见状不由得疑惑了起来。

那寻人的侍卫低头道:皇上,微臣找到县公的时候,县公正抵着一块巨石,微臣一看心惊胆,那巨石落下来,怕是这翠微峰会直接变成瀑布的。

娄阳诧异地看了过去,见萧县公抬头,对上皇上道:皇上快走,微臣用几块石头堵住了口,可微臣看顶多能撑半个时辰。

这么一言,皇上立马皱眉,更是冷冷瞪了一眼娄阳就道:走!武元颤巍巍站起来,在武世杰的搀扶下,下了山。

你怎么样?方芸儿来到萧县公面前,她担忧的声音若天山的清泉,沁人心脾,温软香甜。

没事,我一切安好。

他望着她,心头猛地一震,她终于肯正眼看他了。

望着两人相视而去的娄阳,心头恼恨胀痛,心头暗骂这对奸夫淫妇!乌嬷嬷赶了上来,走到方芸儿身侧的时候道:小姐已经无碍,回了将军府了。

方芸儿点头,道:你方才让我来翠微峰为何不先告诉我锦儿受伤的事。

她的目光变得凌厉,看得乌嬷嬷心中发憷。

她道:是小姐吩咐的。

她不能说出今日那翠微峰预谋的之事,只好搪塞了过去。

方芸儿瞪了她一眼,道:自行下去受罚!是。

等到所有人都到了山脚,一声巨大的轰鸣从高处响起。

所有人都抬起头,见高山那处一片树草混着泥土落下,一大片的水轰然冲下山壁,壮阔波澜成一幅壮观的瀑布倾泻而下。

皇上怔怔地望着这场景观,顿觉心有余悸。

若非萧县公挡住那巨石,怕是这么多人都要命丧翠微峰了。

耳边回响着震耳欲聋的声音,他们都不敢相信,这翠微峰竟是如何都无法上去了。

来人!皇上一声令下,全部人屏住呼吸看向皇上。

是。

命人往后封锁这座山,这里的消息谁都不能泄露一句,否则杀无赦。

是。

整齐统一的回答震彻山谷。

皇上走到萧县公面前,面色不同于方才,显得柔和了许多。

你这次救驾有功,朕许你一个愿望。

你直说。

皇上这话一出,娄阳的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他好端端献出的翠微峰又要为他人做嫁衣裳?而且,在这么多人面前眼看这对奸夫淫妇成双成对?武元看了他一眼,心头陡然一跳。

他转而看向武世杰,父子俩之间形成了一点共识。

微臣别无所求,但求皇上赐婚。

七十三章 娄阳,你就是个失败的男人七十三章娄阳,你就是个失败的男人你就只有这个请求?皇上看了眼固伦公主,固伦公主笑地拍了拍方芸儿的手,道:我就知道,这是个好女婿。

方芸儿抿紧唇,低头不语。

萧县公依旧跪着,他直直望向皇上,等着皇上最后的决定。

好,朕就赐婚。

你与方芸儿共结连理。

多谢皇上。

萧县公站了起来,径直朝方芸儿走去,一个打横抱起,旁若无人道:芸儿,我们能在一起了。

他笑得开心,恣意。

没人知道这是他十三年来最为开怀的一天。

方芸儿吓了一跳,见皇上几人都在,忍不住打了他的肩膀道:快放我下来。

不放,此后你就是我的夫人,是我萧郎的夫人,只是我一人的。

他忘我地宣告着这一成果,张扬地抱起方芸儿打了一个圈,然后笑盈盈道: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绝不会辜负你,不会不理你。

方芸儿的脸一红,粉腮若桃,娇艳欲滴。

不少人看地一叹,不愧是当年的大齐第一美女,到现在还是娇艳可人。

娄阳当真是不会珍惜,这么一个尤物就转给了萧县公。

娄阳怔怔地望着那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女子,已经二十九的她与十六岁的样子相差甚远。

此刻的女子让他觉得万般陌生。

他不明白这个他看了十几年的女子何时有这番模样,妩媚动人,艳丽脱俗。

他脑海里好似只有她十六岁那时,青涩娇羞的模样。

这十几年来,他到底忽略了什么?方芸儿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眸子低了下来,朝萧县公道:放我下来吧。

这次,她的声音很是平静。

娄阳红着眼盯着从萧县公怀里走出来的女子,她今日穿了一件雪白的娟纱,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名为冰心若玉的光泽。

若无当年那一场灾难,方芸儿当是一个冰清玉洁,贵不可攀的女子。

她朝娄阳走来,目光清冷,神情若一湾净水。

娄阳有些痴了。

一种无以名状的东西一下又一下撞击他的胸口。

那一刻,好似有什么东西停了下来,让他还来不及思考的脑袋闷地疼。

他知道,眼前总是缠着他,心里只有他的姑娘好似要随风而逝了一般,就若她被山风吹起的裙角,飘然翻飞。

萧县公深吸一口气,紧盯着方芸儿,眸子几乎不敢眨一下。

方芸儿走到娄阳面前,那双温柔的眸子淡淡化开,她笑了,随着这一笑,眼眶也湿透了。

娄阳,我要放过你,从这一刻起,不再束缚你的自由。

那一朵青莲一般的女子笑盈盈望着他,他怔怔地望着,脑袋突然蒙了。

十四年前,是这个女子向他说出他这一生听过最动听的话。

娄阳,我要嫁给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你等着。

等我嫁给你。

那时候他品级极低,而她从未提过一句。

一种梗塞堵在胸口,他就看着她,见她再次笑了,那一朵娇颜好似种在他心底很久很久,久到他忘了,那看似不起眼的种子已经在他心底生了根,开出一抹带了刺的用鲜血喂养的罂粟。

他下意识抚上胸口那朱砂的位置。

原先那朱砂是为她而留的。

因为那里,祭养着她的爱情,而他把那东西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方芸儿哭了。

她的笑好似再也掩藏不住,一颗一颗,重重的泪落下,她舔舐了一口,苦,咸。

容许她对这一段她纠缠了半辈子的感情告别。

她藏在心底的东西一点一滴吐出来,从此以后不再腐朽,清流于心。

固伦公主听着,陡然也泪流满面。

她没忘,当初十六岁的方芸儿天不怕地不怕地告知她:娘,我要嫁人了。

我想嫁给他,立刻马上!至今,她还忘不了方芸儿那璀璨的眸子里写满的甜蜜和朝气蓬勃。

可不知何时起,这种东西被磨掉,那珍贵的青春和锐不可当的信誓旦旦被谋杀啃噬了。

她抿住唇,靠在方宏身上,心头疼地发颤。

方芸儿道:娄阳,如果可以,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一人,此生不换,你这就是我的彼岸。

可我终究要嫁与别人了,你祝福我吧。

这话,说地人心头生疼。

若是可以,谁愿意把一颗伤痕累累的真心交给另一个人。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娄阳只觉得浑身都麻痹了起来,竟就那般站着。

就连耳边那瀑布轰隆的声音,都静默了一般。

他有点害怕,这种莫名的害怕让他惊觉自己真要失去什么了。

他抬手,想要拉住她。

这一刻,他想丢掉那些功名利禄,他想抓住她即将消失的那一点点情意。

芸儿……吐口而出的话,是他今生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也诧异于自己这一声呼唤,深情,痛苦。

方芸儿笑了笑,身子避开,道:我们都回不去了。

没有人知道她方芸儿曾经拿一颗怎样的心去爱他,又怎样伤痕累累地退出他的领地。

他慌乱地看她退开身子,那一个举动若利剑一般,刺痛他的心。

她再次笑了,道:娄阳,从此你寻你的富贵之路,我方芸儿要冠上萧姓。

她转过身去,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痛彻心扉,原来这些腐烂在心底的秘密早已经与她的心血肉相连,她一丝一丝吐出来,拉扯着她结疤的心窝,血肉模糊。

不过,她相信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

她一定可以治愈自己。

扬起头,笑看那痴情等待的男子。

她该试着去相信,她的一颗真心,会有人好好珍惜。

萧县公拉起方芸儿的手,天知道他方才有多怕,怕她回到他的身边,怕他的梦顷刻崩塌。

芸儿。

娄阳在身后唤着。

原来,一些事,他从没有拿去比较,而今日却发现那缠绕在心底十几年的人,虽然不重,却盘根错节,一扯一疼。

可那人,早与萧县公二人携手离去。

临行前,她道:要参加我的婚礼吗?他怔在原地,苦笑了出来。

皇上几人都走了,他看着这一片空旷的绿茵,陡然大笑了出来。

笑地热泪盈眶,笑地浑身无力。

他好似顷刻间就被抽空了一切。

茫然地不知所措。

耳边,只有那轰隆隆的瀑布声,他陷入沉默,直到有人来喊他,他才站起身来,凝神看清眼前的人。

木管家道:老爷,您快回去吧。

万贵人在天牢的内应说夫人晕倒了。

都过去两个时辰了还没醒。

娄阳身子一颤,忙道:快回去。

木管家跟着走了,他险些被老爷方才的神态吓到,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呢。

他担忧地走在娄阳身后,听着脚步声,半晌也不敢开口。

到了娄府,就听到娄世昌的咒骂声,娄阳眉头一皱,还是走了进去。

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迎面丢来一杯滚烫的开水。

娄阳侧了下身子,却能感受到被溅到的手背灼热烧疼。

老太爷,你这是做什么啊?白太姨娘走到娄阳身侧,心疼地看着娄阳,快,给老爷拿烫伤药来。

娄世昌气红了脸,身子颤地厉害,指着娄阳道:知道我一路上听到多少闲言碎语吗?那萧县公要娶方芸儿。

我知道她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你就这样把她让出去了?方将军的势力你竟也一分不要了?娄阳站在那,对上娄世昌,他道:皇上下了圣旨,又让我如何?你真是个失败的男人!娄世昌怒骂了一声,拄着拐杖就走了进去。

若说方芸儿真是被他人强暴了,那他也不多说了。

左不过就是个破鞋。

可她方芸儿清清白白就是他儿媳妇,娄锦也是他的孙女!凭什么就让给别人?现在,那萧郎凭着那朱砂痣把他们娄府的至尊富贵都夺了去了。

他宁愿让娄阳的朱砂痣还在,让他光明正大把那母女两带回来。

可如此一想,他的头更痛了。

他回头,狠狠瞪着娄阳。

想办法救出万宝儿,她肚子里还有我们娄府的骨肉!娄阳应了声是,最后转身走了出去。

白太姨娘紧跟着上去,道:儿子,是那方芸儿没有眼力见,以后她定会后悔的。

我儿子才是佳婿,你往后好好表现,让她刮目相看。

你最起码拥有兵权,虽然为数不多,可比那萧县公有出息。

她会后悔吗?娄阳浑浑噩噩的脑子突然像被什么冲开一样,他定住脚步,看向白太姨娘。

他方才差点求她回来,可她却毫不动摇。

他,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吗?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一股莫名的恨意从心底蹭蹭窜了上来,她不是恨那毁了她的人吗?为什么那人是萧县公她就毫不计较了?怕是早就看上那姓萧的了。

那既然如此,今日为何要对他说那些话。

在炫耀吗?他猛地拽紧手,拳头重重砸在墙壁上,骨节上立刻出现了一片青黑,隐约可见点点血丝。

娘,我去看宝儿,你记得把城东的庄子腾出来。

我一定会给你带回一个白白胖胖孙子。

白太姨娘笑着点头,她向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娄阳紧蹙了下眉头,去往那幽深阴暗的天牢。

七十四章 萧郎的紧张婚礼(万宝儿动手术)七十四章萧郎的紧张婚礼(万宝儿动手术)一如既往的黑暗,黝黑的深域里传来了低沉的脚步声。

小心点,把人带出去。

只见一个牢房里,两个狱卒扶着一个昏过去的女人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而同时,另一个狱卒抱了一个大麻袋进去,拉开那头的绳子,一个白衣女子倒在那牢房里。

快。

原本昏过去的女人被装到麻袋里,三人看了下周围,就把那麻袋带了出去。

清幽的庄子在门破开的那瞬间打断,只见苏嬷嬷赶忙上来,看了眼那麻袋,道:都随我来。

两人听言抬着那麻袋就跟了上去。

苏嬷嬷看了眼外头,砰一声就把门关上。

走到里头,迎面站立的男人冷冷看着他们,他们纷纷低头,恭敬道:见过娄老爷。

娄阳点了点头,道:把人放下后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是。

人放下后,就见一人站在床前,那人不是梁翁吗?已经确认,苏嬷嬷的心跳陡然停了下来,沉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剧烈跳动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咚咚咚,她忙跟了进去,对上那大夫,她焦急道:爷,夫人很久没有吃城东的老婆饼了,她上次说若是出来,要先吃那饼。

娄阳看向沉睡过去的万宝儿,半晌道:好,我这就出去买。

你让大夫好好看看。

好。

苏嬷嬷答应了下来,见娄阳走后,她转过头来看向梁翁,你好好把脉。

梁翁多与官商背后的辛辣事件打交道,自也没多言。

饶是如此,他把脉之际,还是不由得心惊不已。

夫人,这是?夫人明显没有怀孕,更可怕的是,夫人身上患有疾病,病情甚为严重啊。

他忍不住道:苏嬷嬷,夫人的身子堪忧啊。

苏嬷嬷拧眉,她何尝不知,这一番牢狱之灾,怕是要了万宝儿半条命啊。

梁翁,你只需知道夫人现在怀有身孕,你好好帮她养身子就是。

梁翁眸子一转,道:我能保住她的命,但她这辈子怕是永远都怀不上孩子了。

他一向动多了刀子,这种事普天之下除了他,也无人敢做了。

按照她目前的状况,若不动刀子,怕是情况会愈发严重下去。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苏嬷嬷惊叹,好不容易把夫人救了出来,就要遇到这种事了?她道:你好好想想。

梁翁摇了摇头,示意无能为力。

苏嬷嬷看了眼床上的人,心头恼恨了起来。

当初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竟然把那该死的粮柴放到万家废庄里!害得夫人要遭受这种罪!嬷嬷?梁翁问道:只要嬷嬷把医药费垫付上,我会尽快。

他不动声色憋足了气,这屋里的怪味着实让人大倒胃口。

苏嬷嬷素了脸,却不得不递出银子。

梁翁接过银子,笑盈盈道:我立刻动手,梁娇,把东西都拿上来。

苏嬷嬷警惕地看了梁翁一眼,在梁娇的执意下,走出了房间。

她紧拽着手,眉头拧地死死的。

半个时辰左右,就见娄阳走了进来。

苏嬷嬷笑着应对道:梁翁说要让他孙女给夫人做一个清理,才好检查。

娄阳陡然想起那天牢幽深可怕的环境。

他耐住性子,一同在外头等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门终于打开了。

梁翁笑着道:夫人母子安好,不过要安静修养。

她身上有几处被水泡出的脓疮也都处理好了。

记得时时换药。

他说着,朝苏嬷嬷使了个眼色,苏嬷嬷低了眸子,在娄阳的示意下,送走了梁翁爷孙。

屋内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里头的女子沉睡着,那张艳丽的脸现在有些苍白和干燥,乍一看好似老了五岁一般。

她蓬乱的发颠覆了她一贯温柔尔雅的形象,这一刻的她显得极为狼狈。

男人多是不愿意看到这样一幅场景的。

女人多应该是貌美如花,纯净若水,而非这一幕让人看了生厌的模样。

尽管娄阳对这么久才把万宝儿救出来的事实怀有愧疚之心,但也无法改变他想要拔腿就走的冲动。

他道:好好照顾夫人,别让别人发现。

我过几日再过来。

是,老爷。

苏嬷嬷的回答刚脱出口,呼吸就凝在鼻端,她见娄阳把手移向万宝儿的腹部,她急着冲上去,道:爷,夫人刚动了手术,胎儿太累了,你一动,孩子肯定会惊醒的。

娄阳沉声,神情复杂地看向万宝儿的肚子,最后起身,默然走了出去。

听着娄阳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她才狠狠拍了下胸口,险些翻白了眼。

今日几场惊吓,差点要了她的命啊。

她看向床上的人,暗暗道:夫人,你一定要撑过去。

将军府比往日都热闹地多。

一会儿这头嬷嬷唤着丫头把该采买的红绸子拿来,一会儿那头是总管让人把做饭的厨子多找些来。

你怎么这么慢啊,芸儿姑奶奶要的针线都拿过去了吗?还有新嫁衣要用的上等布料让成衣店的老板送来啊。

哎呀,小桃姐姐,您别着急,都送来了。

这就给您送去。

能不着急吗?萧县公自那翠微峰下来就说最近的黄道吉日就是三天后,也就是明天啊。

偏偏这次将军和公主竟然毫无意义,只命着府内十万火急准备着嫁娶的东西。

别的都还好些,偏偏这嫁衣马虎不得。

她催着道:都让人快些,府中刺绣好的姑娘都等着呢。

娄锦一进刺绣阁,就见足足有十二位绣娘坐好了在商量着嫁衣的花样。

她们讨论地起劲,这会儿才看到娄锦,纷纷停了下来,见过小姐。

娄锦点了点头,笑道:一切就麻烦诸位了。

小姐言重了。

娄锦一笑,见府上红烛都点上了,怕是夜里要卯足了劲准备。

她朝方芸儿屋里走去,心头若井水流过一般,甘甜清澈。

流萤见到,笑说:小姐,你看到她们的目光了吗?我还从未见过她们如此众志成城的样子。

你看她们见到您的时候多么恭敬,我们小姐终于要认祖归宗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唤小姐野种了。

认祖归宗要等娘婚后一个月再举行。

娄锦笑了笑,她太了解今日的心情来源于哪里,她的娘从明日起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只是,她叹了口气道:舅舅何时回来?流萤经她一提,也不由得叹息,明日就是夫人成亲的日子,可上舅老爷被皇上派去守边,怕是回不来了。

娄锦胸口一堵,舅舅就是在外守边一段日子后才出事的,她一定要想办法让舅舅早点回来。

她看了眼娘的屋子,那里亮着,她朝那走去,一入门就见到方芸儿对着一床的红绸子发呆。

娘。

哦,锦儿来了。

快坐,我看看这伤口怎么样了。

她拉过娄锦,检查她肩头的伤口,虽然还有点血迹,但没有出现流脓,情况倒还不错。

娘,没事的。

她用这么一箭获得了喘息的机会,赢来了给武家迎头痛击的机会,倒也不觉得吃亏。

她看向方芸儿,细细地观察她眼里的情绪。

方芸儿被看得莫名,道:锦儿,看什么?我看娘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两眼清灵,却又含娇带嗔,这乃桃花盛开,春暖人间之照。

对上娄锦的顽皮,方芸儿扑哧一笑,你何时学那算命相士了,鬼丫头。

娄锦所言不假,便是流萤也忍不住暗叹了一句,夫人确实是春风满面啊。

娘,你和爹爹在一起后一定要相互扶持,互相谅解。

要好好治病。

爹爹这些年也过得不容易,你莫要想着娄伯伯,辜负了爹爹。

若是待爹爹不好,锦儿头一个不答应。

她太明白娄阳在方芸儿生命中呆了多久,娘要把娄阳完全丢弃,那确实需要时间。

否则也不会在前世听到那个消息之后,就无声无息走了……想起那一幕,娄锦忍不住一颤,她猛地拉住方芸儿的手,道:娘,你答应我。

方芸儿笑开了,这哪是一个女儿说的,这话应当由你外婆来说才是。

往后你嫁人了,娘也给你说上一说。

见方芸儿神色无异,娄锦才放开了心。

两人聊了会儿,就见固伦公主走了进来。

外祖母还是哭了,一是为了娘高兴,二却是为了还来不及赶回来的舅舅。

娄锦安慰了两人,才退了出去。

夜短地很,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外头唢呐锣鼓声震天,娄锦忙道:流萤,快给我上妆。

是。

娄锦穿戴完毕的时候,喜婆就已经背着方芸儿走出了将军府,娄锦赶着出去,见娘上了花轿,她也上了马车,方宏笑骂她这急样子,却也忙拉着固伦公主和方瑶一道上了马车。

到了萧府,娄锦就早早下了马车。

那头就见萧县公走了出来,那一身通红的新郎装,他是第一次穿,却是丰神俊朗,丝毫不逊给任何京中纨绔。

反而岁月的熏陶下,把他从容的神态烘托而出。

他唇角抿着笑,一步一步随着喜婆的要求做着,在跨火盆的时候,他竟就打横抱起方芸儿,道:可有哪里烫到了?场面顿时闹腾了,几人哄笑了起来,这跨还没跨一步能烫到哪里?娄锦发现,娘的耳朵很可疑地红了。

七十五章 三皇子要住萧府?七十五章三皇子要住萧府?娄锦轻轻一笑,便簇拥了过去,和方瑶一道入了正厅。

随着喜婆一句一拜天地,新娘和新郎转身朝外,拜了天地。

小姐,夫人好幸福啊。

流萤一边看着,一边兴高采烈说道。

娄锦眯起了笑,她歪着头,眸光朝附近的人扫了眼。

见到娄阳那沉静的脸色,她的笑缓缓落下,恢复成一贯的清冷。

娄阳身侧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怀揣着几个月肚子的娄蜜。

这对父女倒是来了。

娄蜜满脸的嘲讽和不屑,与娄锦四目相接,她挑衅一笑,眼神却是绕过娄锦看向离娄锦不远的武世杰。

今日武世杰没有巴着上来,他一副深思的样子。

不知道在斟酌着什么。

娄蜜走了过来,她身穿一件高蓬裙,内纱足有六层之多,这么一穿,倒只觉得她可爱,并不能看出怀有身孕。

姐姐,恭喜。

她笑道。

姐姐也恭喜你。

她并未说出要恭喜她什么。

只是娄蜜从她微扯开的神秘嘴角上看出了点怪异,怒瞪道:我就不信你能得意多久。

你现在已经不是我娄家之人,很快,武哥哥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娄锦挑眉,淡淡应了声,哦?她的不以为然让娄蜜无端端地生出了几分火气。

她上前两步,道:武哥哥已经到娄府提亲了,今日一早聘礼就已经摆放到我家里来了。

娄锦眉头几不可闻一凝,看了那边的武世杰一眼。

忽然笑出声来,他可有说是娶你为妻?那是自然!娄蜜回地快,突然心头一跳,她有些惴惴不安看向武世杰,聘礼是送了,可早上走地急,还没点算过。

而武世杰只说过过门一事等过些时候再议。

娄蜜的神情变化极快,她瞬间恢复防备和攻击。

娄锦轻轻一笑,道:你才十三岁,不必太过紧张。

这话就是暗讽娄蜜等不及要嫁人吗?娄蜜瞪了她一眼,才扭着腰走到武世杰身侧,道:武哥哥,早上你送的……蜜儿,我有事要和你姐姐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武世杰好似想通了什么,朝娄锦跑了去,这让娄蜜大为恼火,又见宾客众多,只好憋着这口气。

那双眼却是紧盯着方芸儿。

娘还在昏睡,而这个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爹爹的垂怜,现在又嫁给别人,恨不得全天下男人都对她好才罢休!真是犯贱。

武世杰到娄锦身侧,压低了嗓音道:我不会退婚,但我把纳妾的彩礼送去了娄家。

我答应你,在你入萧家族谱那日,到萧府来提亲。

娄锦冷冷地转身,清冷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才缓缓开口,我不介意你先纳妾。

待你纳妾过后再到萧府来提亲吧。

这话什么意思?武世杰有些恼怒,他都已经为她做到这一步了,他本应该娶娄蜜的。

她到底要什么?这样一再推脱,到底为何?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当是恨不得他能马上到萧府来提亲才对啊。

可她这话,难道她是生气了?他迟疑开口,你妹妹怀孕了,当下除了我谁还要她。

你这个做姐姐的应该为她好好想想,不能一味这么自私。

耳边传来喜娘的送入洞房这四个字,娄锦唇角一勾,看那奋力饮酒的娄阳,见他眸子泛红,神情中怒色渐浓,她对乌嬷嬷道:派人看好娄阳,如果他敢有动作,立刻出动侍卫。

是。

乌嬷嬷看了眼娄阳,转身走到一旁。

武世杰不知道她与乌嬷嬷说了什么,只知道她并未专心致志听他说话,不由得拽紧她的手道:锦儿,我可以晚点到你家提亲。

可你要知道,我的妻子只有你。

晚点?娄锦浅笑,如果她猜地没错的话,今日他到娄府提亲没有说明到底是娶妻还是纳妾,不过就是要来欺骗她一人罢了。

以为用这妻子的头衔吊着她便行了?可他到底是不明白,她不是以前那样好骗的蠢姑娘。

既然世人都以为他要娶娄蜜为妻,那便让这样的戏码将错就错好了。

娄锦道:我知道了。

武世杰输了一口气,脸上马上恢复了笑容,想着久不见娄锦了,正好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娄锦道:武哥哥,锦儿要去陪娘,你请自便。

不等武世杰回答,娄锦就离开了正厅。

萧县公被留下来陪宾客饮酒,娄锦临行之时看了眼在正厅门边的萧匕安,立马道:你快跟我去洞房。

萧匕安一愣,那张蜜色的脸顿时笑了起来,扑哧道:我的好妹妹,你想调戏哥哥还嫌弃你太小了。

说着,他嫌恶地从头到脚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才十三岁就这般放荡了,萧府后院堪危啊。

娄锦抬手,狠狠掐了下他腰部的肉,怒道:少废话。

这萧匕安的毒蛇有种让人想做鸭舌卷心菜的冲动!见娄锦素了脸,他眸子一转,也不多言,紧跟着娄锦走了过去。

娄阳朝洞房的方向去了。

娄锦的手握成拳,她加快脚步,正恨那萧匕安耽误了时间,不想萧匕安提起一口气,纵身一跑,刷地就不见踪影。

娄锦不想惊动他人,这会儿只想着乌嬷嬷吩咐的人能挡得住娄阳。

怕就是娄阳有备而来,想着在这一场婚礼上报复娘!她忙跑来,等她到达之时,门前几个守卫都昏倒在地,就连乌嬷嬷也都晕了过去。

娄锦的心一提,她走了进去,见萧匕安正和娄阳打了起来。

而娘怔忪着坐在床上,娄锦便大喝了起来,来啊,有刺客!因是上次萧匕安遭遇刺杀,萧家的守卫也严格了些,娄锦这么一呼,瞬间不少的脚步声传来。

娄阳听这声音,重重打出一拳,就逃了出去。

萧匕安退开两步,一双眼紧盯着娄阳,撇了撇嘴道:跑得还真快。

娄锦到床前,摇了摇方芸儿,紧张道:娘?方芸儿好似才听到娄锦的声音,她抬眸,拽紧衣服,神情哀戚。

半晌,呜咽了出来,锦儿。

娄锦帮她把衣服扯好,望着她,见她眼眶红了,娄锦担忧了起来。

娘,娄阳可做了什么?方芸儿摇了摇头,他恨我,若不是匕安及时到,或许我与县公会陷入无边的吵闹中。

也许,我再也不会放任自己嫁给萧郎。

而是心如止水。

娄锦听得心头一震,是啊,娄阳这么一做不就是把十三年前的事重新做一遍吗?娘心里的伤疤还没好,这在第二次成婚之际又发生当年那事,她不知道娘会不会还在这。

娘,娘你千万别多想。

方芸儿扯出一抹笑,幸好,幸好我遭遇的只有一次。

娄锦只觉得心里又是堵又是刺,疼地难受。

这种事用可以用上幸好这两个字吗?她知道娘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酸涩该有多浓。

娘,到爹爹回来前,我都会在这陪着你。

她朝萧匕安看去,示意他帮着在外头守着。

萧匕安这回倒是没有说什么扭曲的话,只看了娄锦一眼,就走到外头去。

许是方才的动静闹到正厅去了,萧郎很快就来了,娄锦虽然没有告知他娄阳闯入的事,却也因为这刺客名头让这场婚宴早早结束。

娄锦见萧郎心疼地问东问西,也不逗留在里头。

走到屋外头,萧匕安就调笑道:我就奇了,你爹在娄府的时候没有和你娘发生什么,怎么在你娘的成亲之日,却要这般?娄锦抿紧唇,好一会儿,才道:方才多谢了。

她走了出去,屋外下起了大雨,人道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雨水滴在她的身上,让她单薄的身子猛地打了一个冷颤,然而她的怒火却是熊熊燃烧着。

一滴一滴雨水冰冷,顺着她的唇角滑落,经过脖颈的曲线落入她的衣领。

后背被打湿,她却抿紧唇,突然呵呵笑了出来。

若非她多留了一个心眼,她不知道娘还会不会活下去。

在他娄阳眼里,她们母女的命就这么低贱吗?她梗塞地任着雨水冲刷,心里怕是比这雨更冷。

更可笑的是,难道强暴就是他的乐趣,第一次是婚礼前,第二次呢?她根本忘不了娘在沉睡之际噩梦横生,醒来疲累不堪,汗流浃背的模样。

娄阳,你当真是怎样的妖魔鬼怪!哎呦,小姐啊,这下着这么大的雨,你站在这做什么?流萤跑了过来,打开伞就拉着娄锦走到屋檐下。

娄锦闭上眼,她狠狠打了个哆嗦,又一个喷嚏,把流萤吓地够呛。

小姐,快随我去花园吧,有一个梁姑娘找您。

梁姑娘?是梁娇?娄锦接过流萤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下脸,就道:让她等我下,我换一下衣服就来。

是,小姐。

两人转瞬就离开这个空旷的院子。

可匆匆离去的两人都没发现在院子的两角,站着两个男子,两人对视了一眼,悄然走了开去。

爷,小姐方才很伤心。

刘韬恭敬地对着眼前这抹月白回答道。

顾义熙长身玉立,他剑眉紧锁,深吸了口气,道:多派些人手在萧二夫人身边。

是,爷。

刘韬忙给顾义熙擦干衣角,道:爷,方才与您对视的好像是萧匕安,他看过去很关心小姐。

顾义熙眸子一低,沉声道:安排一下,我过几日要到萧府来教学。

七十六章 天牢里的姑娘是何来头?七十六章天牢里的姑娘是何来头?娄锦换好一身衣服,就到花园,见那回廊处烟雨弥漫中一抹秀丽的背影,那女子好似听到了声音,转过头来,温雅有礼地笑了。

梁娇见过小姐。

娄锦朝她弯了弯眼,道:来了就随我走走。

梁娇点了下头,跟在娄锦的身后亦步亦趋。

沉默在她们二人之间顿了下来,良久娄锦道:你在这看看那儿的景色。

梁娇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见一片秋雨把天地织在了一起,那儿有一面玉湖,湖上弯折曲饶的桥好似给这湖水绕上了雪白的瘦腰带。

小姐,你带我看这?将军府的景色和皇宫相比,还有千差万别。

我知道你快到适婚的年龄了,你家人看重京兆尹的公子,可你别忘了,你爷爷所做的事一旦暴露就算京兆尹也保不住你们。

但若是嫁入皇宫,一招得宠便不在话下了。

梁娇低头,她思量着娄锦的话,重重地咬了下殷红的唇角。

小姐,你知道一入皇宫深似海,我不……娄锦冷笑,她盯着梁娇那张姣好的面容,道:天下从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若非梁翁的孙女,没有这姣好的容貌,那便罢了。

若你生性平庸,不过就是平庸一生罢了。

可你从一开始就不得不,而且注定会卷入一场纷争中。

她看着梁娇那双眼,梁娇的眼睛极为漂亮,本不需要娄锦这一番劝说,因为前世梁娇就会在不久后与皇帝相遇,从此一招入宫,得宠数年。

只不过,她要的,是这个女人能记住她。

梁娇闭了闭眼,她太清楚爷爷所做的事并非每一件都完美无瑕,一旦得罪世家大族,他们爷孙两人,必会再无好日。

这种惴惴不安的日子一直让她忧心如焚,本犹豫着嫁给京兆尹的公子就能化解,可早些时候娄锦让她生了入宫的念头,今日也是借着一个消息来换取她的口风。

想来,这入宫怕是必然的了。

她眸子一定,看向娄锦,道:万宝儿被救了出来,在娄家的别院里。

娄锦眉头一跳,万宝儿被救了出来?虽然她认为娄阳必定还会出招,但没想到他竟然敢胆大包天到这一步。

那她怎样?我们对她动了手术,她身上的腐肉都被切了下来,包括下身的……她有些难以启齿,只道:我想娄阳一定会把她长期安置在那别院里,直到万宝儿的刑期满了。

娄锦挑眉,这么说天牢里一定有什么猫腻。

否则丢了一人,天牢怎么会毫无动静。

黑眸一转,她笑着朝梁娇道:多谢梁姑娘。

梁娇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就要告辞。

娄锦送走梁娇后就去寻了乌嬷嬷,她们一并去找了固伦公主,拿到固伦公主的手谕后两人就去了天牢。

到天牢外时,两个狱卒看了眼手谕就放了她们进去。

只不过刚入那没多久,就见一个黑脸高瘦的狱卒走了过来,目光发沉地看着娄锦。

你们来看谁?乌嬷嬷见这人神色森冷,又怕人生疑,道:来给我家小姐的娘送点吃的。

夫人她唤作万宝儿,差爷,我们送完东西就走,不会逗留太久。

那人瞪了乌嬷嬷一眼,顺势盯着万宝儿,半晌才道:跟我进来。

娄锦发现那人紧跟在她的身侧,像是不允许她与那牢房中的人有一丝交流。

牢房里,一个女子长发披肩,遮盖住她原本的容貌,只见她死气沉沉地耷拉着脑袋,蜷缩着身子,见有人来,她立刻抬头,呜呜咽咽地想说些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娄锦眉头皱了起来,她转头看向那狱卒,道:我娘怎么不能说话?这天牢是什么环境,有的人撑不过行刑那日就病死了,想来应该是生了病,伤了喉咙。

他昂起头,满不在乎说着。

娄锦只觉得胸口堵了口怒气,她瞅了那姑娘一眼,见她清澈的眸子流淌着泪水,拼命摇头,苦撑着却只能呜咽哭泣。

若是消息不假,这女子才进来两天不到,怎么会病到说不出话来。

怕是被人用了药。

娄锦也不问那狱卒,让乌嬷嬷把食盒打开,她不动声色从腰带中倒出药粉洒在馒头上,才对着里头的姑娘道:娘,这是女儿送来的馒头,您快吃了吧。

这东西做地实白白胖胖的,你吃完了或许就能说话了。

身后传来狱卒的嗤笑,一个馒头开什么玩笑。

娄锦不理会他,只和那里头的姑娘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能了解。

那姑娘愕然,半晌立刻爬了过来,拿起那馒头就吃了起来。

娄锦在地上的灰里写了三个字,见那姑娘看了下,才把那字擦掉,她不知道这姑娘识不识字,只盼着她能懂,否则她怕也救不了她。

姑娘低着头把那馒头吃下,咳嗽了几声,我……娄锦瞪大眼睛,那姑娘好似才想起什么,重重打了个隔,又恢复呜呜咽咽的样子。

那狱卒冷冷看了她一眼,才道:你们可以走了。

娄锦怕她一着急就说出话来,忙道:娘,您先好好歇息,我很快就来看您。

姑娘挣扎着要起身,奈何身上铁链子锁住,她只能张手看着她离去,心里却隐隐生出了希望,她一定能救她。

娄锦见她张手的一瞬,手臂上有一个太田痣,面积算也不小,她立刻留了心,和乌嬷嬷一道出了天牢。

到了外头,放晴的天空阳光刺眼,娄锦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两人上了马车后,乌嬷嬷才开口,小姐,我们要不要救那个姑娘。

老身看那姑娘的身段,该是十六左右,绝不可能是万宝儿。

娄阳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在天牢换人。

娄锦摇了摇头,怕是万贵人的势力开始逐步深入到天牢了。

乌嬷嬷吃了一惊,恼恨那万贵人罩着娄阳一家,本那万宝儿还留在天牢,指不定是不是会活着出来。

见她那狐狸面孔,蛇蝎嘴脸,她就欲唾其面。

小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乌嬷嬷道。

娄锦看了眼不远处热闹的闹市,心下百转千回。

去查查郊外,或者最近的难民窝,去看看谁有没有见过一个右手臂有个太田痣的姑娘,约莫十六岁上下。

乌嬷嬷点了点头,这姑娘非救不可。

身子往后一仰,娄锦的眸光顿时锐利,没有谁可以这般作践他人的性命。

那个姑娘怕是一醒来就绝望了吧,想那天牢可怕黑暗,她无辜代人受过,又被下了哑药。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他娄阳夫妇一向如此不是吗?唯有他们二人之命最为尊贵,而他人不过就是垫脚石罢了!乌嬷嬷细细观察着娄锦,倏然道:小姐,奴婢发现您变了很多。

哦?何以见得?娄锦看着马车上的天花板,那中间挂着的吉祥结一下又一下晃动着,让她略显急躁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

小姐,我记得还在一年多以前,你从不过问他人如何,见到有人受苦,你也只是让别人管一管。

可现在不同了,有些不必要摊到的麻烦你也试着去做。

就如上次你派我去派发粮柴,这次你决意要救那姑娘。

这与以往的小姐太不同了。

乌嬷嬷这些话其实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以来,都忙着,有时候倒也忘了。

娄锦苦涩一笑,上辈子的她养尊处优,从不知道他人疾苦。

娄府里被刻意保护起来的教育让她有些回避那些人世间黑暗的过往,而她现在却深刻了解那些东西缠绕在世上,有了权利,有了追逐权利的人,必然会有黑暗。

就如她劝说梁娇一样,这个世界并非你想要过上安逸的生活便能如愿的。

她不会再麻木不仁,能做的,她一定会做。

乌嬷嬷,我知道那个姑娘她在地牢里会有多绝望。

我只是想拉她一把,就当做缘分也好。

就如老天恩赐,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

她该做一些事来回报上苍仁慈。

乌嬷嬷点了点头,心里隐约有些喟然。

小姐才十三岁,就已经有这番胸襟和心思,她也算阅人无数,却极少能有人有小姐这番大智慧。

娄锦转过头来,朝乌嬷嬷一笑,道:外公派人驻守萧府的事落实了吗?恩,说人都已经守在萧家了。

萧公子这两天也去军营训练了。

娄锦点了点头。

接着道:派人守住娄阳的别院。

距离我上次去娄府该快一个月了吧。

不等乌嬷嬷点头,娄锦便勾起了笑,她该做什么事了。

翌日一早,娄蜜在屋内点妆就见丫鬟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信,小姐,武少爷送信来了。

娄蜜一听,忙起身,拿起那信,头也不回道:快,让人准备好马车,我要去江滨游湖。

小姐,您不能去,您忘了今天是万花节,会有很多人游船的。

那岂不更热闹。

她得意一笑,定是武哥哥怕她闷,要带她出去散散心。

不等那丫鬟多言,娄蜜就不见了踪影。

丫鬟欲跟,走出去时,马车已经飞扬而去。

七十七章 娄蜜流产(当众被骂)七十七章娄蜜流产(当众被骂)万花节到来,百花盛开,娇艳无边,江滨上摆满了各色花。

各色秋菊或嫩黄或淡紫沿岸环绕,海棠立在湖边的高亭子上,人一看去,顿觉得秋色荡漾,美不胜收。

湖里游来荡去的船上层次搭着花中富贵牡丹,朵朵开之让人赏心悦目。

今日江滨岸上,人群甚多,比肩继踵而至。

摆摊的小贩都堵满半条街,不时能听到姑娘问,这胭脂怎么卖。

娄锦坐在离江滨不远处的酒楼上,在包厢里能看到碧波荡漾的湖面上络绎不绝的花船,她拢了拢衣襟,碧青色的身影依靠在窗口,目光朝不远处看去。

正见武世杰走到酒楼下方,她转头对流萤道:打点好了吗?流萤确定地点了点头,见包厢门被打开,她便退到娄锦身后,有礼地朝武世杰行了一礼。

武世杰望着眼前的人,他眸中带笑,对上娄锦转过来的水眸,他的心陡然一突。

娄锦今日上了点淡淡的妆,让娇气和稚嫩都退了一半,显得尤为清雅。

武哥哥,过来坐。

她笑着朝他道。

一边拿起酒壶,一边笑看湖面。

武世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她好似很是向往那花船,不由得动了心弦,锦儿,我们一会儿就去游船。

娄锦点头,立马低下头来,像是有些娇羞,看得武世杰忍不住暗叹,娄锦快长成大姑娘了。

他忍不住庆幸,若非他早些把她定了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缠上来呢。

可他不知道,早有人在他意料之外。

娄锦低眉,眸子快速地转了下,她道:武哥哥,人都说这酒楼的梨花酿不错。

我一直想来可娘总说我年纪小,若不是我早说要和武哥哥一道,娘还不让我来了呢。

这种地方往后没我一起,便也别来了。

他虎着脸,心底却是欢喜的。

他忙接过娄锦举来的酒杯,当下就饮了起来。

娄锦眯起眼,夹起两口菜就道:你看,这可是这家酒楼最出名的脆皮鸭。

武世杰只觉得那一杯酒先是温凉,入喉之后便是一阵灼烧,顿觉得胃暖舒适。

两人吃了一会儿,就走下楼去。

娄锦望着那几艘空置的花船,她眉眼一挑,露出了一丝哀求,武哥哥,可不可以我们包下一艘船,就我们两个?武世杰一听,心顿时就放开了。

立马道:好,就我们俩。

娄锦朝流萤使了个眼色,流萤便退到一侧,见娄锦和武世杰上了花船,她忙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一入花船,娄锦就与那撑船的老妪道:婆婆,带我们沿着湖岸走走,我想去采点花。

她说着,便朝武世杰一笑,到一旁拿起了古筝,悠扬的乐曲在湖面上掀起。

武世杰笑了笑,他何尝与她如此恣意?娄锦的乐曲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她弹奏了一曲娄蜜最为喜欢,也最常在众人面前演绎的醉西湖。

想必娄蜜听到了,必然会过来的吧。

诚然,透过青幔,她看到娄蜜怒目而视,拽紧拳头的样子。

娄蜜站在那,见船只靠近,只那一瞬她看到里头的男子正是武世杰无疑。

可那弹奏曲子的人是谁?可恨那青幔弥漫,她根本看不清楚那盗用了她创作曲目的人!这首曲子我有听过,那是娄家二小姐善弹的《醉西湖》。

耳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娄蜜禁不住得意一笑,却听闻另一人道:那船上的女子定是娄蜜了。

娄蜜一听,顿觉得心口难受得紧。

恨那人借着自己的曲目来讨好武哥哥,那女子到底是谁?她不再傻站着,而是沿着岸到另一艘船上,对那撑船的说:靠近那艘船。

娄锦把娄蜜的一举一动都观察了仔细,她转眼,悄然瞅了武世杰一眼,见船上的香燃烧过了一半,而武世杰也略有些昏沉。

她勾唇一笑,尽情地把曲子弹到高潮,她的节奏乃至于每一个停顿之处都像极了娄蜜的指法。

岸上多是达官贵人,娄蜜往常又喜欢在众人面前弹奏此曲,几乎经他们一传,众人都以为这船上的女子乃娄蜜无疑。

娄蜜见船靠近,就跳了过去。

不想,船上的乐曲停下,除了武世杰别无他人。

她皱眉,正疑惑中,却见武世杰有些昏沉地张开眼。

他迷离的眼中略有些红,喘着一口粗气,见到娄蜜,便一把拽了过来,火热的手扯开她的下摆,摩挲着她的肌肤。

武哥哥?娄蜜有些疑惑,难道方才弹琴的正是武哥哥?如此一想,心里顿时觉得甜蜜异常。

武世杰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触摸到眼前的女子,他的手不由自主攀了上去,抚在了那高耸,挑弄了下。

娄蜜倒抽了一口气,她怀孕的身子敏感到极致,甚至,这一刻,她几乎难以控制自己。

娄锦到了娄蜜那艘船,对上撑船的惊疑不定的眸子,递上了一锭银子。

那人掂量着手中的厚重,点头道:小姐放心,我一定把小姐放到安全的地方,绝口不提。

娄锦点了下头,在外头讨生活的,又是见多识广,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船撑了开去,娄锦坐在船上,眸子却显得冷了两分。

娄蜜,你不是一直想拿下武世杰吗?今天姐姐就送你这个机会。

岸上的人听这琴声陡然停下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家纷纷转过眼去,去欣赏湖面的美好景色。

突然,一声尖叫声穿破平静的湖面,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好疼!娄蜜艰难地叫唤了出来,下腹剧烈地疼痛,犹如碌碡般滚滚而来,一下又一下发猛地收缩扩张。

下身一股热流泳出,她惊慌地拉开武世杰,伸手摸了下衣服,那儿一滩鲜血,刺眼,触目惊心。

武世杰被她这么一推,顿时清醒了半分。

见是娄蜜,他心里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身下的粘腻让他难受地看了下去,只一眼,他的心提地高高的。

娄蜜看着血流不断,她惧怕地喊着,武哥哥救我。

众人听这声音,忙看了过去,难道武世杰在船上?那撑船的老妪走了进来,忙尖叫道:啊,要死人了,好多血。

武世杰脸色铁青,忙穿好衣服,拉着娄蜜道:快撑到人少的地方。

那老妪好似被惊傻了,愣愣说,这姑娘都这么大肚子了,怎么还做这种事?岸上的人一听,纷纷注目,那老妪像是没听懂武世杰的话,忙道:快救人啊,再流血下去,她会死的。

这下也不管武世杰说什么,只管靠岸,然后跑出去,道:我去找大夫。

武世杰暗暗咒骂了一声,娄蜜现在衣衫褴褛,见不得人啊。

娄蜜疼地整张小脸都纠在了一起。

她一双手紧紧扣住武世杰,生怕他也跑了。

武世杰低头,正见她纤细的手上青筋暴跳,好比那出鞘的鞭子,一股一股地,让人看得瞠目。

他欲为娄蜜穿好衣服,却不想,他的手刚一动,不少人就上了船。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半晌喊道:你们?娄蜜下身的裤子只穿到一半,裙子上染上了一大片血。

他们又听那老妪说这姑娘怀孕了。

不由得揣测了起来。

武世杰只觉得眉头要拧成一团又一团的结。

耳边又时不时传来娄蜜的哭喊声,他立马喝道:给我闭嘴!娄蜜吓得噎住,身子里的剧痛让她恨不得立马晕死过去。

她惊慌失措全都落入众人眼里。

大家不由得恍然,原来武世杰早就与娄蜜暗度陈仓,难怪要丢弃娄锦,要娶娄蜜为妻了。

想来娄蜜肚子里的孩子怕就是武世杰的。

看这肚子不小啊,怕是早就勾缠在一起了吧。

不少人指指点点,没人要为娄蜜请大夫。

更有甚者,鄙夷道:这两人早勾上了,看这肚子算时间娄锦还是娄府大小姐,娄蜜竟然就勾引起自家姐夫了。

是啊,难怪,难怪当初娄锦哭着要认萧县公为爹爹了。

这府中怕是早不把她当人了。

可不是,好在萧县公承认当年那事,否则娄锦这还怎么活!说这些话的人多是京中贵妇小姐,谁都不愿被人抢了丈夫,遇到娄蜜这样的,当然是恨不得立马撕破她的皮,表明立场,好让那些心存侥幸的女人都明白,抢人丈夫均没有好下场!娄蜜听着那些人的话,顿时怒火攻心,一个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眼前一黑,翻了眼晕了过去。

武世杰一看不好,忙抱起她冲了出去。

让开,都让开。

这都快染湿了全身了。

他几乎是抱着一个血人走出所有人的视线。

娄锦在人群中看着,神色极为清明,只那么淡淡看了一眼,就朝流萤道:我们回府吧。

流萤唾弃地瞥了那远去的两人,心中暗暗为娄锦不值。

大小姐刚知道的时候必定痛彻心扉吧。

想起以前在娄府的时候,娄蜜巴着大小姐说要去拜访姐夫,她顿时觉得恶心异常,不觉得要狠狠踹上娄蜜一脚才罢休。

她回过头来看向娄锦,半晌,道:小姐,你莫伤心,我看三皇子不错。

娄锦转过头来,看着流萤信誓旦旦的神情,扑哧笑了出来。

流萤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只看娄锦眼中笑开了花,倒也觉得自己这建议顶有意思。

武世杰把人抱到府中,让人唤来了大夫,就在外头等着了。

他不明白今天发生了什么,但今日的事处处透露着诡异。

娄锦去哪儿了?为何船上的人会是娄蜜?还有,他为何会无法自控?在船上做出那事?他来不及细想耳边就一阵霍霍之风刮来,一记重重的巴掌把他打地晕头转向。

他吐出一口血,对上武元那恨铁不成钢的怒意眸子,顿觉无力。

畜生,你看你都做了什么事!武元恼恨地看着他,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才短短时间,怕是整个京城都惊动了!武世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好闭上嘴,沉重的气氛顿时充斥在二人中间。

武元望了眼屋子,又看了武世杰一眼,心头只觉得沉重异常。

我怕现在皇上对我们武家也开始不待见了。

你明日就到萧府把事情好好说,就说你只是想纳娄蜜为妾而已。

娶娄锦为妻的事一定要公开。

现在还来得及吗?武世杰低头,这事把他传成一个负心薄幸之人,把娄蜜传成勾引他人丈夫,恬不知耻的女人。

头疼脑涨的感觉让他恨不得与那娄蜜一般,晕过去便好。

现在众人都以为你愧对娄锦,只要你放低姿态,决意要娶她为妻。

至少皇上那可以缓一缓,爹爹已经被停职,不想永远失去机会!武元忧心忡忡说道。

武世杰皱着眉头,不是他不愿意娶,而是今日的事太过怪异了,他还得好好思考。

可武元见到他如此,只觉得他优柔寡断,恼恨地又要抽上一巴掌。

好了,老爷!武夫人上前,拉住武元的手,心疼地看着武世杰,忙道:世杰,你就听你爹爹的,莫要再逞强了。

你喜欢娄蜜就娶她为妾好了。

谁让她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去那人多的地方勾引你,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武世杰被武夫人这番一说,顿觉茅塞顿开。

娄蜜一直想勾引他,上次还约他在观音庙相会。

这次怕是想孤注一掷了吧,只不过没想到闹到流产!他沉声道:是,娘。

大夫从里头走了出来,摇着头道:孩子保不住了,她的身子还需要静养。

以后能不能生孩子就看她这段日子有没有好好休养了。

武元吐出一口闷气,让人送走大夫,才道:记住我的话,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是。

娄蜜醒来听到的第一件事并非她流产有否,而是,武世杰已经名令,纳她为妾。

七十八章 刺激娄蜜七十八章刺激娄蜜清晨的霞光自屏风后袭来,有些热燥地让人难受,娄蜜又有转醒,身子传来的不适令她忍不住蹙眉,刚唤了丫鬟吗,却见一个陌生女子丫鬟打扮,她有些烦闷地看了那丫鬟一眼,突然想起她像是武世杰身旁的人。

突然,一个念头从心头跳过。

她下意识摸了下小腹,心惊胆颤道:孩子呢?进来的丫鬟是武世杰的天生丫鬟小环,一直深得武世杰信任。

小环低头,姿态放低,道:小姐,昨日在游船上发生的一幕,今日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您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

娄蜜有些愕然,半晌她才记起昨日发生的一切,怎么会?那一刻,她脑海里浮现的并非嗓子肢体,而是母亲万宝儿那恼怒万分,恨不得掌掴她几巴掌才罢休的脸色。

她不禁一阵发憷,道:为那些人都怎么说的?小环一笑,嘴角扯开一抹淡淡的讽刺,那些人闲来无聊乱嚼舌根,小姐无须介怀,小姐只要好好歇息就是。

想来娄大人一会儿就来了。

娄蜜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她抬明白娄阳最近遭遇了什么,她昨日一行算是丢尽了爹爹的脸面。

若没娘护着,爹爹要打死她的啊。

可这事没想到竟真这般经不住想。

外头一个丫鬟朝小环点了下头,示意小环出去说话,小环回来后就道:小姐好好收拾一下,娄大人来了。

娄蜜拽着手中的帕子,那帕子被拧成了一团糟,她才梳妆了起来。

只不过,她颤抖的手却泄露了此刻内心的空间,扶着黑亮的发丝,我她看那菱花镜中的女子,眉目疲惫,脸色苍白若纸,一张樱桃小嘴失了血色,她忍不住蹙眉,武哥哥见到她如此,必然会厌弃她吧。

武哥哥呢?怎么不见他?小环低头退了两步,只道:主子的行踪不是我们这些下人好问的。

感觉到小环在隐瞒着什么,娄蜜正欲再问,小环道:一会儿娄大人来了,小环就不打扰小姐与娄大人了,小环告辞。

见小环离开的背影,娄蜜的眉头重重一跳,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一心想知道现在形势的她顾不得身子如何,出了门就朝人多口杂的厨房而去。

见两个丫鬟经过,她忙低下头,把身子隐藏在树荫之后。

少爷昨天受罪了。

是啊,从没见老爷这般震怒,竟掌掴了少爷。

这能怪谁,那娄家小姐竟然是那般没脸没皮之人。

早些时候就见她邀约少爷,少爷因为有事推脱了,没想到她竟然脸名声也不要,众目睽睽之下给少爷下了套。

那丫鬟说着愠怒不已,想来娄蜜若真在她眼前,怕也会忍不住唾弃。

另一人听得嗤之以鼻,众人都道为名少爷与她安通取款,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都说不准。

怎么说?我听小环姐姐说她早在相国寺出事之后就怀上了,竟然还有脸皮说要嫁给少爷为妻,也难怪少爷一副好心肠。

上次我陪少爷一道去娄府,那时候少爷可是当着娄锦小姐的面说要纳娄蜜小姐为妾的。

怕是娄蜜小姐多想我说娄锦小姐与少爷最般配了。

还好少爷迷途知返,这会儿去萧府好好解释,或许娄大小姐就许了。

现在人家是萧家小姐了,这半年多来娄家多番得罪皇上哪能与京中扎根百年的萧家相提并论。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娄蜜听着却没了力气再站起来。

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冰凉一场,指尖上像是被酷寒所冻,只一个触碰,浑身就打了一个寒颤。

他去找娄锦了吗?那我算什么?她双目通红,悲伤袭来,更多的是满腔的怒火,她朝正厅的方向奔去,但只跨开几步便被小腹的疼痛给倾吞了力气。

五官恨不得扭曲在一起似的。

她蜷曲着身子,痛楚让她迷离的眸子看不清眼前的影子,那是一个高大的影子,只看眼前那双靴子便知道,然而那靴子却似曾相识地让人心惊。

爹。

她不敢抬头,下一瞬,身子被人重重一提,她知道手臂必然要发紫了。

娄阳盯着这作祟的女儿,这么些天,她到底在鼓弄些什么?跟我回去,你现在必须回观音庙,一刻也不能停留。

娄阳怕是做了今生最为正确的决定,若真被娄阳得逞,接下来的戏码就难以完成了。

娄锦站在远处,与武世杰并肩而立,笑盈盈地看着眼前这对父女。

蜜儿就回观音庙吧,既然武哥哥说你存心勾引,我也就信了武哥哥,答应武哥哥的求亲。

只不过你累坏了武哥哥的名声,我虽顾念着姐妹之情,但也不能全然不顾未婚夫的前途。

你还是回去吧。

娄锦笑着抬头看向武世杰,眉梢眼角都似是如沐春风,得意洒脱。

这一幕看在娄蜜的眼中何其刺眼,她扯开嗓子,狠骂了起来,不知道什么贱人生的野种,本就不配得到武哥哥的感情,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话。

别以为让我回去就得逞了。

就算我娄蜜不能嫁给武哥哥为妻,这做妾也做定了。

那日光天化日,那么多人都见到了,我有意勾引也好,无意也罢。

他武世杰就是上钩了。

难道不负责?娄锦冷笑,她转而看向娄阳,眸子里有三分失望。

爹爹,这就是您疼爱了十几年的好女儿。

皇上最恨这种利用计谋拖下男人之心的贼恶女人,皇上已经一度对爹爹失望了。

爹爹莫要因小失大啊。

爹爹?娄阳诧异地抬头,他以为他这辈子都听不到娄锦唤他一声爹爹了。

娄锦好似发现自己唤错了,她尴尬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娄伯伯,叫顺口了。

他的脸顿时变得铁青,浑身的怒气无处可发,见娄蜜咄咄逼人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出来。

他猛地抬手,扇了她一记耳光。

空气中沉重地一声啪,打蒙了两个人。

娄蜜惊恐地望着娄阳,从小到大,他何尝真的打过她,不过几次吓唬她罢了。

娄蜜瞪大双眼,眼中恨意顿生,赤红的眸子怒意喷薄而出,爹爹,你竟然为了那个野种打我!野种?这两个字以前对他来说或许无足轻重,可现在却是眼中刺一般,让他厌弃异常。

他抬头,道:我再说一遍,回观音庙去。

我不去!娄蜜疯了一般哭泣了起来,她狂笑地瞪着娄锦,一双手张牙舞爪地要去抓花娄锦的脸,尖叫着道:你以为你赢了是吗?你以为你可以成功拥有武哥哥?我呸,你休想!只要有我娄蜜在,你就别想夙愿达成。

娄锦只觉得耳边吵得厉害,她挑眉,在娄蜜面前缓缓抬手,做了一个塞耳朵的动作。

然后优雅地转身,对身后的武世杰道:武哥哥,记得聘礼要早点送到萧府。

送给娄家的聘礼就收回来吧。

娄蜜听得心头一跳,她忙转过头去,对上武世杰那深思的眸子,一时间慌乱了起来。

武哥哥,莫要听她的。

武哥哥,我不求别的了,你纳我为妾,纳我为妾就好。

武世杰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梨花带雨,她也是美的,继承了万宝儿的贵气和可人,乃京中少有的美女。

可现在,或许是短暂的,他必须选择妥协。

蜜儿,对不起。

娄蜜颤着退后了两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武世杰,见他眼中的挣扎,她猛地惊醒。

武哥哥定是心中还有她的,只是她现在一时帮不了他。

只要她对他还有一丝利用价值,他定不会轻易放弃。

她看了眼转过身来的娄锦,顿时笑了开去,娄锦,我相信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一阵风刮了过来,秋日的风吹地狠了,把这两个女子的对峙都要刻成一幅画一般,娄锦微微侧身,一张吹弹可破的脸上写满了恣意和沉着,而娄蜜信誓旦旦地站直了身子,嘴角勾起的坚定的笑让她瞬间增了两分姿色。

这是这两个姐妹,正式开始了对抗。

娄锦扯开一抹笑,我,拭目以待。

说着,她逆风而行,大风讲她的广袖吹地很鼓,她纤瘦的身子若轻燕一般,像是欲乘风归去。

那一头光可鉴人的青丝被风吹到一侧,露出她那双凝如深潭的眸子。

她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笑。

娄锦,或许这样的娄蜜你更愿意看到。

那日日在自己身后关心切切,总是绕着她转的妹妹死了。

死在她的心底,而此刻,那虚伪的面纱摘去,她看着眼前娄蜜直视的鄙夷,她倒是越发激昂了。

流萤送上披风,瞪着那娄蜜一眼,才恨道:人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娄蜜真是天下无敌了。

还没见过一个女子这般大胆挑衅,当初小姐都让她做妾了,她偏偏要耍花样,现在什么都做不成了,竟然还敢要求做妾!她忍不住呸了口,恶心地转过头来。

娄锦勾起笑,只淡淡道:洛江边上的枫叶该是红了吧,我们一道去看看。

她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声音落在那被甩在一侧的武世杰耳里,显得那般生涩。

娄锦已经不再唤他一道去看那洛江风景了……七十九章 万宝儿的假肚子怎么办?七十九章万宝儿的假肚子怎么办?娄蜜盯着那远去的身影,唇角抿地死紧,双手掐入手心,尖锐的疼痛传来,她猛地回神,眸子一转,看了武哥哥那失魂落魄的样子。

心都是一抽。

他总会在回头之际就把她忘了,虽然在她面前总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可在娄锦面前,却患得患失。

身子放松,她便控制不住往后仰,楞是退了两步,才站稳。

身后传来娄阳略显冰冷的嗓音,跟我走。

不等娄蜜回答,扯了她就朝外走去。

娄蜜奋力挣扎,却抵不过他的力气,只好在临出门之际,道:武哥哥,我不强求你了,这次是蜜儿不对,我一定会加倍偿还你。

武世杰抬头,见那双满含深情的眸子,他的心经不住一颤,蜜儿一心为他考虑,一直以来均是如此。

他的记忆匣子好似被打开,那一瞬,他竟有些迟疑了起来。

但,人已经走远了。

出了武府,外头的喧闹声传来,娄蜜不得不停止歇斯底里,安静地跟着娄阳上了马车。

娄阳一路上都沉默着,娄蜜根本无需回头就能感受到他此刻凌迟的目光,她不由得低下头去,只能听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好半晌,娄阳开口了。

蜜儿,虽说现在万贵人得宠,可方将军的势力正是如日中天。

武世杰暂时屈身于娄锦,那是人之常情。

可你要清楚,你得先帮着你爹爹,才能女凭父贵,才有尊贵的一日,才能让武世杰对你高看一眼。

他说着叹了口气,见娄蜜转过身来,神情严峻,道:你娘我已经救出来了,你随我一道去看。

娄蜜一惊,不由得疑惑道:可是真的?娄阳点了点头,朝前方的车夫道:去湖里院。

是,老爷。

娄蜜心头一阵激流涌动,有娘在,那娄锦定不是自己的对手!洛江边上的风景别胜,秋风染红了两岸的枫叶,每年这里的景致总会吸引不少人驱车到此。

今年也不例外。

流萤望着那江水东去,江面上吹来的风飒爽,她迎着风看那对面燃烧一般的山林,道:小姐,夫人快来看看。

方芸儿从车上下来,她有些窘红的脸低了下去,回头朝身后那要抱她下车的人瞪了一眼,道:孩子在呢。

萧县公呵呵一笑,却是在方芸儿的惊叫中抱起了她,一个利落地下车,再把人轻轻放下。

娄锦笑着说道:娘看过去越发年轻了,我看爹爹与娘这般,人都以为娘才十六岁呢。

她说的不假,方芸儿本就长得倾国,又生得扶风弱柳,这一番成亲后,姿容秀丽更甚从前。

方芸儿转过头,嗔了道:锦儿,你休要开我玩笑。

她看着那枫叶,眉梢眼角透着一抹淡淡的喜色。

他无微不至的关爱,有时候让她感觉身处梦幻当中,她想不通,以往她所期待的是另一个人,她从不知道换了一人,生活变得如此不同。

底下江水流动,江面上货船出没,这里,让她从未有过的平静。

萧县公笑看这对母女,道:锦儿,过几日就是你登入族谱的日子了。

本选了好日子,可三皇子就要来萧府了,府中上下都忙着。

等过了这几日,选七天后的好日子入族谱。

娄锦的笑搁置在嘴角,她诧异地看向萧县公,有些不确定地问,三皇子来萧府作甚?说是皇上给了他学习古书的机会,此番来萧府一为求学,二是他看上了匕安的才能,欲与他教学相长。

与萧匕安?他们何时有了交集?娄锦止不住一个蹙眉,心头的疑惑四起,她往远处望去,突然,眼前一个黑影略过,她被人狠狠一撞,险些站不住脚,后头是长长的洛江。

她心下惊颤,幸好手一抓,一个行人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猛地拉了上来,才幸免于难。

得幸之后,她忙朝那人道谢,只一细看,才发现那人正是三皇子派在身边的侍卫乔装打扮。

锦儿,没事吧。

吓死娘了。

方芸儿走了上来,把她拉到自己身侧,警惕地看了眼河岸边,恼怒地朝那莽撞的人看去。

喝道:你怎么走路的!那是一个曲线有致的背影,高挑的身材一头长发墨黑油亮,一席嫩黄色的宫裙包裹住她近乎完美的身躯。

她一个转身,美丽绝伦的眼媚中带涩,像是认真看了方芸儿一眼,她才弯起嘴角,有礼地走了过来。

见过表姐。

方芸儿一愣,随即细细瞅着她,好一会儿,才惊讶道:你是高阳?高阳?高阳公主?这就是传说中的高阳公主,杏眼桃腮,粉嫩三分,娇媚足五,另有两分傲然。

当真是天下第一美女。

即便同是女子,娄锦也不免多看了高阳一眼,她的目光坦诚直接,高阳转过头来正与娄锦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好一个标致的女子。

她自诩发丝若蜜,却也比不过这女子那一头光可鉴人的头发,更难得的是女子只不过十三岁大小,眸子却沉静若水,底气十足。

当下不由得有些疑惑,道:这是?方芸儿高兴道:这是我女儿娄锦,锦儿患表姨。

慭慭然施了一礼,不卑不亢的样子让从来让人捧着的高阳心头一阵郁结。

不免蹙眉了起来。

娄锦知道高阳并非好相与的,自想不惹她便是。

高阳没与娄锦再言,而是转头与方芸儿叙话,一听方芸儿改嫁,她惊疑不定道:娄阳可有哪里对不起你?你怎么会舍了他而选萧县公?萧县公脸上的笑淡了下去,方芸儿搭着高阳的手也有些冰冷了起来。

高阳不觉有他,恨铁不成钢一般看了方芸儿,道:我就想不通了,父皇怎么还会答应让你改嫁。

娄锦心头有气,这高阳公主一直深居蓬勃岛,想必这番回京,赶地匆忙,道听途说又是个认死理的,多的和她也说不通。

她笑了开去,道:但问公主一个问题,公主能回,便知答案。

高阳斜睨了她一眼,自是不愿意高看,她心中认定了娄锦这野种定是也出了一份力,只冷冷一哼,不回。

若有一日,公主选一夫婿选看上公主财势的还是看上公主品貌的?选攀着公主连登高殿的还是公主倚靠自信自豪的?娄锦冷冷看了她一眼,不去理会她有些怔愣的样子,回头对方芸儿说道:娘,风大了,锦儿扶您回去歇息。

方芸儿点了点头,转过身上了马车。

高阳看着他们的背影,呢喃着娄锦的话,只觉得嚼不烂啃不透,她嗤笑道:这世上本就是一个道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哪有捧低就穷的道理。

却说娄蜜去了湖里院后,见万宝儿与苏嬷嬷在院子里赏花,心头一热,立马奔了过去。

苏嬷嬷站在万宝儿身侧,朝娄蜜摇了摇头,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娄蜜疑惑不已,她转眼看万宝儿。

游移不定道:娘?你爹呢?万宝儿放下手中的秋菊,一双眼还是低着,让人摸不清情绪。

爹回府了。

娄蜜说着,眼角突然瞥到万宝儿那隆起的腹部,顿时想起了什么,就在她跪下来的同时万宝儿站了起来,鬼气森森地盯着她。

娘,我是被人陷害的,娘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她哭着,想起那日的事,武哥哥好似知道了些什么,又有些猜不准,只字未露。

万宝儿握紧拳头,蜜儿流产了,她还挺着肚子做什么?她好不容易谋划的计划难道就要胎死腹中了吗?她抚着那微微挺着的肚子,神情尤为严峻。

那天的事给我说个清楚!娄蜜道:那日丫鬟递上一封信说武哥哥约我到江滨赏景,我高兴就去了。

到了那就见武哥哥在一艘花船上,而那船里穿来了我谱的《醉西湖》,人人都道是我与武哥哥在船上。

我一时气不过,就命人搭船靠近,不料船上只有武哥哥一个。

我进去后,就发生了那事。

信呢?万宝儿思索了会儿道。

信?娄蜜摇了摇头,她不知。

万宝儿见娄蜜这般糊涂,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喝道:你个蠢货,人人都以为那弹曲的是你,你就没有丝毫怀疑。

能把曲风谈地与你相近,不是常听你弹奏的人,能会是谁?这件事八九不离十就是那娄锦干的。

娄蜜一听,顿时警觉。

是啊,人道千人弹琴有千种风格,那日她听到之时都以为那是她亲自弹奏的。

那这人?万宝儿哼了声,继续道:那武世杰也算是个机警的人,怎么会轻易中了套子,人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尤其是他倾慕已久的美人,那便是极有可能的了。

答案,呼之欲出。

娄蜜捏紧手中的帕子,眸子瞪大,好一会儿,恶声恶气道:好一个姐姐!万宝儿更是恼恨,看那娄锦柔柔弱弱,开朗活泼地跟缺根筋似的,没想到一出手就要了娄蜜肚中一条性命!更害得她现在情况尴尬,险些无招架的能力。

苏嬷嬷皱着眉头道:夫人,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您的肚子,纸终究包不住火。

这可怎么办才好?八十章 方芸儿洞房八十章方芸儿洞房一朵娇嫩的海棠被丢弃在侧,万宝儿上前,一脚狠狠地踩在了花瓣上,地上发出难听地的声音,她看了眼苏嬷嬷,道:怕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要乘着我怀孕的当头捞取最大的利益。

娄蜜不解,她看了眼万宝儿,见她脸色青红交接,顿时不敢出声。

万宝儿太清楚,眼下她的地位还算稳,可那娄锦做了什么?这对母女出了娄府还在算计,上次那废园子里藏的那些米粮,她想不通,却隐隐觉得这事与她们母女脱不了干系。

她只要在生产前能光明正大回到娄府,别的她根本不怕。

只是,好好的一个机会,她本可以母凭子贵,一举灭了娄阳那些妾室,以后怕是麻烦了。

娄蜜见万宝儿情绪转好些了,忙道:娘,武哥哥要到萧府提亲了。

她不甘心,武世杰是她自小看中的。

她是绝对不会让与他人。

她抬头看向万宝儿,心里一阵焦急,娘,您帮女儿想想办法。

万宝儿毕竟丧失了一个机会,心情郁闷难耐,又听女儿被那娄锦愚弄,怒火愣是蹭蹭往上窜。

哭什么?没出息的东西!武世杰不会敢背信,怕就是把娄锦娶过来要了她将军府的权利。

武元那老家伙野心勃勃,而那方宏也不是个蠢笨的,这事一难,你与那武世杰绝对还有戏。

只不过让那娄锦得偿所愿,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她寻思了会儿,后来搭在娄蜜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娄蜜连连点头,马上破涕为笑,多谢娘。

万宝儿瞟了开眼,慢条斯理地掐断一截菊花,她伺候了方芸儿整整十三年,她改嫁后过得如何?她阴狠地眯起眼,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过和顺了!萧府今日热闹别常,府中婆子嬷嬷忙了起来,娄锦只道这是三皇子来临之际,府中上下忙碌非常。

却不想郑嬷嬷走来道:二小姐,大夫人说一会儿一起到大院里吃饭。

到大院?就算是顾义熙来了,怕也不适合女眷出场吧?对上娄锦不解的神色,赵嬷嬷一笑,大小姐从国子监请假回来了。

萧琴?娄锦勾唇一笑,应道:你且先回了我姑婆,我一会儿就去。

萧琴也一并回来了。

那当真是个好日子。

她转身朝方芸儿的屋子走去,还未到门口就见小桃守在门前,面红耳赤地低头,时不时跺了跺脚。

小桃?娄锦疑惑问道。

小桃猛地抬眼,耳根子顿时红透,那双眼睛有些难为情地低了下去,支支吾吾道:小姐。

娄锦笑道:怎么了?小桃摇头,一双眼飞快扫了眼屋子,又忙转头对上娄锦,道:小姐有什么事,一会儿我一并报道给夫人听。

娄锦不免疑惑,这都什么时辰了?难道娘还在睡?小桃又是怎么了?她上前,欲问,不料,小桃拉了她,忙道:哎呦,我的小姐,你还小,别听这个。

可她的阻止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娄锦一靠近,就听到里头销魂蚀骨的声音,或压抑的低喘,或偶尔的呻~吟,还有那床摇晃不已,剧烈的撞击声。

她的脸顿时一红,忙瞪了小桃一眼,知道她在这守着怕就是有事要说,可又碍于娘和县公到此刻还未起,又不好让人靠近,才在这门外听了大半天。

见小桃一副脸红不已的样子,她不由嗤笑,好了,一会儿我们再来吧。

声音刚落,里头就传来一声高声尖叫,娄锦被叫地险些腿软,原来娘的声音可以这般曲折袅娜,绕地人浑身酥麻。

她止不住一颤,不敢细想她这个爹爹到底出了多少力,只盼着明天找个大夫来看看娘的病情可好些了没。

娄锦赶忙走开,里头的人却还在继续。

大床上的人儿,衣裳半裸,腰际打开大片,雪白的肌肤被那双略显黝黑的手抚过,便是一阵轻颤,若雪的脸上透出两抹酡红,整个人娇媚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萧县公叹息着欣赏着她,眼中露出一抹激赏。

双手已经不受控制攀了上去,挑逗她身上每一个敏感点。

他轻轻一吻,落在她娇嫩的耳上,她猛地倒吸一口气,道:别……县公呵呵一笑,她像是初尝情事的十几岁姑娘一般,想来她这十几年仅有那么一次,还是被强暴而成,自然是生涩得很。

他道:芸儿,我想如果我死了,必然要学那昏君一般,非要死在你身上才得幸。

方芸儿一惊,忙捂住他的嘴,恨声道:别胡说。

萧郎捂住她的手,温热的气息把她包围,他身子放低,肌肤相触,那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温柔,她忍不住一阵轻颤,见他如此温柔,她不由得怀疑,萧郎真是当初那害了自己那人吗?他甚至舍不得她受一丁点伤害。

她甩了甩头,或许,他正是在弥补。

萧郎看她淋漓尽致地挥汗,眼中产生了莫大的满足感。

这是他的芸儿,往后这辈子,唯她足矣。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这两人才舍得起来。

小桃得到命令才走了进来。

坐在石桌上的娄锦见小桃进去了,方也跟了进去。

一入门就见方芸儿脸色酡红,浑身上下若水一般,娄锦也忍不住一叹,转头见萧县公神清气爽地递上了毛巾给娘,她笑了下,爹爹,您和娘比锦儿还贪睡。

娄锦话一落,方芸儿真不知道要往哪里躲了,有些怨怼地瞪了县公一眼,才道:锦儿,你今日不是要和乌嬷嬷出去找什么人吗?不妨,乌嬷嬷已经出去找了。

今日萧琴回来了,姑婆找您一起去呢。

娄锦想起乌嬷嬷出发前说的话,那天牢女子怕还有一亲人,那人目前消息未清楚,年纪近三十三,若无错应该是那女子的爹爹。

娄锦眯起眼,还好那女子还有一亲人在世,否则真从天牢出来后,即便娄锦收留,怕也是心神俱空。

方芸儿一听是萧琴回来也高兴不已。

同是表妹,萧琴与她更是亲厚,她向来有礼,与那高阳自是不同。

又是姑姑方清雅的女儿,自来也常去将军府,年岁又与方瑶娄锦相差不大,也惹人喜欢。

她与娄锦一道朝大院去,一路上,娄锦旁敲侧击,愣是把方芸儿的话给套了出来。

娘,你和爹爹洞房那天可圆房了?方芸儿摇了摇头,她那日被娄阳吓了个正着,萧郎也并未强求,要说圆房,今日才是他们圆房的日子。

娄锦低头一笑,继而又道:爹爹节制了这么久,娘辛苦了。

方芸儿一听,顿时伸手,掐了娄锦的腰,骂道:好你个丫头,开起娘的玩笑了。

娄锦猛地跳开去,开怀笑道:娘,锦儿是为您高兴,您手下留情。

饶是这么说,她还是躲地飞快,心里却想着,娄阳,自今日起,你和娘算是彻底断了。

身子突然一个趔趄,她一个晃神,险些栽倒,一双手拉住她,一个轻轻的会拉,把她稳稳地拉回原位。

身后很是安静,娄锦不知道这救了自己的人是谁,可她闻到了一股时曾相识的味道,熟悉的檀香味。

她猛地转头,对上的是一双狭长的凤眸,那白皙的脸上看过去像是毫无表情,可她却捕捉到他唇角微微弯起的弧度。

不是每一次都有我的人在你身边守着你,这么莽撞,何尝不让人担心。

顾义熙说完,才惊觉自己说了句不该说的话,他刷地转开眸子,朝方芸儿点了点头。

娄锦望着他,好半晌才悠悠道:又不需要你特地来守着。

她知道自己赌气了。

可她就是忍不住要使小性子。

什么叫不是每一次都有我的人在你身边守着?她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适应了身边有着他的保护,久了她便会莫名地产生了理所当然的念头。

他定是怪她那次险些被高阳撞下洛江,才这般出言警告。

尽管她知道他这是为她好,可她不愿意他这么说,像是撇地有些干净的味道。

她知道,她矫情了。

可这小性子一上来,她便控制不住。

见他月白的身影转了过来,她忙转开头去,她已经习惯了他的保护,她并非保护不了自己,而是这种习惯,产生了莫大的魔力,让她已经无法去想,当有一天,她的身边再无他的侍卫,再无那窗下深深的脚印,那会是什么滋味。

方芸儿见娄锦如此,有些疑惑。

却见三皇子盯着娄锦许久,那清冷的眸子突然笑开,对上这丫头道:我住在这后,就履行诺言。

我会护着你。

娄锦止不住甜甜一笑,唇边浅浅的酒窝漾开,她歪头,才朝他道:可是真的?真的。

他的嗓音很是温柔。

那滋味若清泉入口,甘甜清爽。

娄锦眨了眨眼,正欲再说什么,见萧琴从另一个回廊走了出来,萧琴见过三皇子。

萧琴脸上的笑容很是端庄温雅,她的眸子亮亮的,低头那瞬嘴角几乎都笑出了蜜一般。

那样子……让娄锦心惊。

八十一章 三皇子与萧匕安的对峙八十一章三皇子与萧匕安的对峙萧琴望着三皇子,这是她毕生最想嫁的男子,她不会忘记当日狩猎之际,皇上的话。

狩猎中拔得头筹的皇子可以迎娶两年内国子监最为优秀的姑娘。

而那皇子是三皇子不假。

未来两年内她自诩没有人能在国子监比过她。

即便是皇后的亲戚紫晓在书法上还是略输她一筹。

起来吧。

三皇子朝娄锦看了眼,眸子低了下去,他深深瞅了娄锦身后那人一眼,才高高地抬起头来。

那姿态,竟是娄锦从未见过的。

比那雄孔雀开屏,还让人忍不住惊叹。

他见到谁了?娄锦转身看去,见身后那人一席红衣,少年黑发半绾,一双桃花眼斜睨了过来,笑意森森道:见过三皇子。

萧匕安走了过来,笑着朝娄锦道:锦儿一到我们萧府,萧家就这般热闹了?他低头,眸子却灵机一眨,只这么一个动作,他离娄锦不过就只有几寸的距离罢了。

娄锦被他说得一愣,随机看了眼三皇子和萧琴,神色也略有些沉。

萧琴站在三皇子身前,不知为何,她明显察觉三皇子一向温文尔雅的神情淡了去,那双眸子倏然一寒,逼看了萧匕安一眼。

情况莫名有些尴尬了起来。

方芸儿见状,忙道:都去大院吧,姑姑在等我们呢。

她先是扯了娄锦的手,拉着她尽快往前走,脸色也显得有些沉重。

路上,她低低道:你老实说,三皇子怎么会到我们家来?以方才三皇子的态度,不像是和匕安关系不错的样子,倒是对锦儿和颜悦色地很。

就连那萧琴他像是也没空理会的样子。

娄锦被问地莫名心虚,她也不明白这种心虚来源于哪,只被娘亲这么一问,像是真有什么似的。

她吞吞吐吐,道:皇室中人本就心思狡诈,我哪里知道三皇子想什么。

她应了这声之后,方芸儿再问什么她就和那海里的千年老蚌一样,怎么都撬不开。

萧匕安走在萧琴身侧,嘴角抿成一条线。

前方那月白色的身影,很是高昂。

那头披散下来的长发随意潇洒。

三皇子,是当今世上最富盛名的男子,民间侠名盛传,皇上面前也最是得宠。

且在方宏眼中也是难得的人才。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前方的人转了过来,那白皙的脸上毫无神情,只是盯了他一会儿,又转了过去。

那一眼,让人莫名生出了几分压抑。

萧琴蓦然开口,哥,你觉得三皇子如何?萧匕安低头,看了眼此刻脸色微微泛红的萧琴,又看那前方碧青色的身影,突然笑了笑,你不觉得哥哥我比那三皇子好多了?萧琴知道他油嘴滑舌惯了,倒也是一笑,只道:我哥自然是不错,这不,我们家的门都要被那些媒婆踩破了。

萧匕安撇了撇嘴,说了也等于没说。

只不过,他这个问题想问前方那一路低头的女子。

她到底是如何想的?娄锦虽是在最前方走着,可身后亦趋亦步的脚步声却一下又一下传入她的心底。

秋日的花开地正好,香味宜人,扑鼻而来。

那滋味散入顾义熙的鼻端,他不免勾唇一笑,香则香矣,不及某人。

不久,就到了那大院。

方清雅和郡公走来就见几人一道走来,忙笑道:我正要找人去唤你们呢。

三皇子快,请就坐。

人都坐下来后,方清雅像是极为高兴,唤了丫鬟来斟酒,一边笑看萧琴,一边看娄锦,只道:家里的好姑娘都要长大了,看娄锦这架势,怕再过两年就是大姑娘了。

若是只在娄锦面前说这话,娄锦也习惯了。

可这话在三皇子面前一夸,倒是让娄锦有些局促不安了起来。

三皇子挑眉,朝娄锦看了眼,竟也做了个点头的动作,娄锦的脸猛地红了。

方芸儿一笑,道:琴儿在国子监的成绩可都好着呢,没多久就要选夫婿了。

府中就要办喜事了呢。

萧琴笑着抿了下唇,举杯朝方芸儿道:萧琴欢迎表姐与锦儿到萧家来,自此后表姐就是我婶婶了。

锦儿就是我的妹妹。

娄锦笑了开去,自然嫁过来了,往后唤方清雅只能唤做伯母了。

她大方地也倒了酒,喝了点,笑盈盈道:姐姐。

萧琴哎了声,府中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她倒是乐见二叔能和表姐成就一对,她是自小看二叔近乎疼宠了那周氏,她长大后得知缘由,也不免唏嘘。

幸好现在二叔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几人说着倒也开心,萧郡公也敞开话,朝三皇子举杯道:三皇子莅临,寒舍蓬荜生辉。

也不知道匕安与三皇子何时结的缘分?萧匕安挑眉一笑,身子往后一仰,也想听听三皇子如何想的?三皇子自倒了一口,动作极轻地啜了一口,竟是半个字也不吐露,像是这酒多美味一般,让他舍不得多开口说一句。

娄锦看了过去,眸子转了开去。

顾义熙虽然在大义面前认死理,却在这个时候耍起了无赖。

难道就想这样糊弄过去。

想来也是,他是三皇子,他说了是这个缘由,难道还能推翻了去?萧郡公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事问不下去了,虽有疑问,也只好认定三皇子与匕安有些交情。

萧匕安神情一冷,他朝那看过去隔岸观火的女子瞪了一眼,也举杯,与那三皇子敬了一杯,道:既然三皇子是来与我切磋的,不知道三皇子可想好了与在下切磋什么?这话一落,对面几人的注意力一转,显然都看了过来。

萧匕安在骑射军事上的潜力早就得了方宏的认可,颇认为后生可畏。

虽不见他做什么诗词歌赋,却是萧县公最为得意的儿子,从来不逊于任何一人。

然而,三皇子这个男子,远比想象中更有智慧。

三皇子扫了一眼过来,清冷的眸子寒冷迫人,他悠悠道来,切磋自有赌注,输赢胜负才有竞技之妙。

萧匕安皱了下眉头,三皇子像是有备而来。

他到底要什么东西?萧匕安看了眼娄锦,是她?可笑,娄锦现在不过是他的妹妹,他顿了下,这个认知突然让他不喜了起来。

我得知一事,娄锦曾经送过你一坛蜂蜜,据说你还放在地窖里冷藏着,我就要那一坛足矣。

娄锦心中一跳,胸口莫名咚咚作响。

她抬眸,凝神望着他,发觉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这秋日的阳光下显得魄力非凡。

像是知道她在看他,他一个回头,正好捕捉到她的眼神。

娄锦猛地转过头去,低下来,绞弄着那块材料上佳的桌布。

那坛子蜂蜜?萧匕安近乎忘了。

曾经娄锦派人送给他一坛子蜂蜜,他知道这又是一个利益交换的甜头,自从不珍惜,就丢在冰窖里,若非三皇子提醒,他怕是永远也不会记得。

刘韬站在一旁,得意地看着萧匕安,这要靠他消息灵通,得知同一日之内,娄锦送了两坛蜂蜜,一是给了萧匕安,二是给了三皇子。

主子对那蜂蜜可是宝贝地很,每次万贵人一来,他便让人给藏了起来。

生怕那蜂蜜给人看到了,夺去了心头好。

许是娄锦嫌少送出蜂蜜,而这半年来,她送给的男子只有这么两人,自然会惹主子不快。

不过,只不过是一坛子蜂蜜,至于吗?刘韬撇了撇嘴,尽管有些不以为然,他还是明白,主子在娄锦面前的疯狂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萧匕安眯起了眼,对上顾义熙清冷平静的眸子,他心中莫名有些躁动。

更多的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愤怒。

娄锦深吸一口气,她已经要坚持装傻下去,奉行什么都听不懂,又什么都听下去。

做人定要脸皮厚!比什么?萧匕安沉了沉声。

顾义熙站了起来,只道:博弈如何?两人就在当下,命人摆起了盘子。

摆好之际,三皇子悠然抬头,突然温文一笑,每下一个棋子,就说一个你对时下形势的了解如何?若你棋子落下前,说不出话,那便算是你输了。

萧郡公皱了皱眉头,三皇子真是来求才的?时局可不好乱说,这下棋斗的怕是要难了。

三皇子历来少笑,此番一笑,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两个男子对视了一眼,才举起棋子,咚地一声,落了下来。

当今大齐国还不算平顺,军事雄起,怕是几年之后。

三皇子道。

这一句话,险些让方清雅也免不了腿软,这是说方宏会造反吗?方芸儿也不免皱了下眉头。

只有娄锦知道,三皇子这话一点不假!前世,外公在临时前没多久说这世上看似太平,大齐却内部分散,想来不久就要面临打战。

可外公是去世了,可大齐野心勃勃的人大有人在。

这点,皇上必然看得更为清楚。

萧匕安眯起了眼,道:其中当以万贵人为首,自成一系。

咚,方芸儿手中的杯子落了下来,她忙要上前准备阻止匕安,三皇子必会震怒吧,这话真要传到朝廷,怕是要命的。

娄锦也深吸了一口气看那三皇子一眼,万贵人是她不得不除掉的人物。

顾义熙,若有那么一天,你别怪我。

此刻,乌嬷嬷走了进来,在娄锦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娄锦挑眉,立刻道:我和你一道去。

八十二章 顾义熙的醋八十二章顾义熙的醋顾义熙转了过来,眸子轻轻一看,便转了过去。

他但笑不语,把棋子落下,便起身道:我们换一种方式吧。

娄锦也看了过去,万贵人,再不是,也是他的娘亲吧。

他缓缓站了起来,月白的长衫北风吹起,摇摇曳曳的下摆遮盖住他光洁的脚面。

他朝那远处的红靶子看去,抬手走到一旁,拿起一根筷子,道:我们试一试吧。

萧匕安摇了摇头,他道:郑嬷嬷,去拿毛笔来。

萧郡公一笑,对一脸犹疑的郑嬷嬷点了点头。

郑嬷嬷转身而去,心头却惴惴不安,要以毛笔当剑,这不是在开玩笑吗?娄锦朝顾义熙看去,见他不愠不火地站着,眼神极为悠远,那远处的红靶子,少说要有三十步,他若是真赢不了,那就无需和萧匕安赌了,不过就是一坛子蜂蜜罢了。

萧匕安的骑射之术早就登峰造极,那日他虽没在围场上动手,可他的能力,京城之中早有耳闻。

郑嬷嬷递上两只毛笔,看那松软的毛,她就一阵唏嘘。

萧匕安拿起一根,朝三皇子瞄了一眼,便道:若我赢了,三皇子要答应我,少踏足我萧府。

顾义熙眉头一皱,脸上的神情极为平静,他盯着那红靶子,便拿起了另一根毛笔。

萧匕安眯起眼,他人均未看清之时,只听得耳边一声咻,那红靶子上便稳稳扎着一根毛笔。

娄锦不由得屏住呼吸,众人也随之转头看向三皇子。

四环。

小厮话一落,明显感觉到那头娄锦一扫而来的冰冷目光,他低头,忙退了开去,眼睛也朝三皇子看去。

顾义熙抬起手,众人见他嘴唇微张,好似在沉吟了句什么。

萧匕安离他近,那句话听入耳朵的时候,那红靶子的正中心被一只毛笔穿透,他缓缓转过头去,见那一幕,顿时眯起眼,看三皇子平静地转过眸来,然后轻轻地落座在椅子上。

耳边的那话像是迟钝了一会儿才入他的脑子。

那真是要让你失望了。

这就是三皇子射箭那一刻说出的话?萧匕安盯着眼前那滴水不漏的人,他没想到三皇子的技艺高出他一筹,甚至……他看那毛笔穿透箭靶,力道之大,让人噤声不已。

他看了顾义熙良久,良久才道:去地窖把那坛子蜂蜜拿来。

顾义熙放下手中的茶杯,对上娄锦的眸子,突然一笑,那样子与孩子抢东西得胜之后一般……幼稚。

他突然拿出一张帕子,擦了下手,那帕子极为精致,帕子上绣着一个江面,鱼大张着嘴,跃出半个头,江面上半垂着一株杨柳树,鱼儿那嘴像是差点就够到杨柳枝叶,而波浪一个翻弄,打在那枝叶上,一副生态昂然之像。

萧琴眼尖,一眼就瞅着了那个帕子,道:这是哪里的来的帕子,看过去和画一般,若不是三皇子拿出来擦手,怕就摆在我面前,还以为是一幅画呢。

娄锦一愣,看那帕子一眼,顿时脸若红霞,烧地又烫又红。

方芸儿看了眼,突然转过头来,盯了娄锦一眼,脸色沉了下去。

顾义熙瞅了娄锦一眼,就把那帕子收了起来,道:不过是友人相送罢了。

小厮送上一坛子蜂蜜,就退了下去。

萧匕安盯着那坛子蜂蜜,以往怎么也不觉得那蜂蜜有什么特别的,今日摆在这,觉得又是恼恨,又是惋惜。

顾义熙命刘韬把那蜂蜜收下,下徐徐走到娄锦身侧,温声说道:阿锦,谢谢你的礼物。

那声音靡软温柔,听的人险些软了腿。

娄锦退开两步,她忙看向乌嬷嬷,两人向众人告退,就走了出去。

每跨开一步,她都不敢回头,顾义熙今日所为,太反常了。

她甚至没敢去深究其中因由,只想着先逃离这个场地才好。

刘韬抱着那坛子蜂蜜随三皇子离去,他定定望着前方步行端方的主子,料想男人吃醋的时候也是锱铢必较的吧。

就这么一坛子半大不小的蜂蜜?他偷偷翻了下白眼,不明白三皇子究竟如何想的。

前面的脚步突然一停,他猛地也跟着停了下来。

刘韬,你若再胡思乱想,你这职位就该撤了。

声音依旧是不愠不火,却让刘韬胆战心惊,忙收起思绪,安静地跟在其后。

顾义熙抬脚,清冷的眸子望向不远处娄锦那慌忙离去的身影,嘴角缓缓一抿,才推开屋子,走了进去。

娄锦与乌嬷嬷走到天牢前,见窦氏正在天牢前与那士兵交涉,士兵不肯让其入,她亦一幅不屈不挠的样子。

想来他们是知道窦氏的身份,也不敢硬推,只好言好语想劝了回去。

可这窦氏却难缠地很。

窦氏自上次娄锦到府上说娄阳极力想要救出万宝儿之后,心思便开始起了波澜。

她说什么也要进来看一看,照道理,这妯娌也算亲近,她也是该来看一看。

可这些人油盐不进!娄锦与乌嬷嬷对了一眼,乌嬷嬷了然,快速朝窦氏走了过去,言笑晏晏道:窦夫人,我们小姐有事请您过去一趟呢。

乌嬷嬷?你怎么会在这里?窦氏看那乌嬷嬷一眼,见乌嬷嬷笑着低头,像是有话要说,知道这些个守门的都是没眼力见的,便跟着乌嬷嬷走到一旁去。

娄锦从柱子后头走了出来,对窦氏福了福身子,笑道:见过婶婶。

窦氏知道娄锦从走出娄府开始就唤娄阳娄伯伯,怎么对她倒是一直都唤婶婶。

娄锦一笑,当初在娄府,婶婶为锦儿求过情,锦儿铭记于心,自不敢忘,此番见婶婶被堵在门外,想来婶婶也甚是奇怪吧。

窦氏扫了那些士兵一眼,道:奇了真是,上次老爷和娄蜜一道来,就能进去,我怎么就不能了。

还请婶婶到别处一绪。

看娄锦好像有话要说,她点了点头,两人上了酒楼定下包厢后,才开了口。

娄锦看过去像是心有戚戚,不敢高声谈论。

那样子看得窦氏心中生疑,难道那万宝儿出了什么事?婶婶,您知道为何那些人不让您进去了吗?上次我本也进不去的,若不是我冒充娄蜜也不知道原来那关在里头的人早被人掉包,里头的人已经不是万宝儿了,万宝儿已经被娄伯伯救出来放到湖里院修养了。

过不了多久,她就要生下府中的嫡子,那地位真是难撼啊。

窦氏一愣,忙看了娄锦一眼,思索着她的话是真是假。

若是婶婶不信,自可以派人去湖里院去探查一番。

只不过行事切勿留下痕迹。

娄伯伯这么一做便是欺君罔上了。

若被发现,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娄锦低头,脸上带着哀伤。

娄伯伯要保护妻儿本没有错,可他这么一做便是让娄家上下一起担这个风险。

一旦被人发现,叔叔和婶婶,还有一直待锦儿好的爷爷也要受到牵连,锦儿不忍,才将此事告知婶婶,希望婶婶有个准备,好应对这事。

窦氏倒吸了一口气,她方才得知这事的时候还没有往这么深的方向想。

于私,那万宝儿出狱,便是要夺她的权,于公那便是欺君之罪,全家都要跟着倒霉。

娄阳究竟做了什么事!她有些恼怒,对上娄锦那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心顿时软了下来。

锦儿,这次婶婶记得你的好,这事你切记不可对外传。

娄锦点了点头,她道:婶婶,锦儿有一事相求,为了防止万宝儿惹出事端,您派人好好看紧她。

窦氏自是了然,那万氏也是个不省事的主,现在暂且就派人盯着。

娄锦勾唇一笑,万宝儿,你日后的日子当会是有多精彩?我将拭目以待了。

她起身,朝窦氏行了一礼,道:那锦儿告辞。

窦氏点了下头,却在娄锦转身的时候,忙道:有空记得带方瑶一道来府上玩。

娄锦脚步一滞,窦氏竟然还在打方瑶的主意。

她得早点把方瑶嫁出去才是。

离开酒楼之后,娄锦便问乌嬷嬷,那牢中女子的亲人可找到了?还没,不过我们的人知道他大概在哪里活动,料想没多久就能找到他了。

乌嬷嬷想着得尽快找到他才是,他若是现在去官府闹,只怕会被娄阳秘密处决掉。

那要尽快。

是。

两人走着,今日的天气格外晴朗,秋日的阳光晒地暖洋洋的,娄锦与乌嬷嬷走着,见前方的回春药铺,想起方芸儿的病,娄锦便驻足,入了药铺。

海大夫正与一女子说着什么话,那女子背对着她们,身着宽大的紫色衣袍,头上戴着斗笠。

遮掩住她的容貌,她转了过来,见到娄锦二人,忙低下头去。

娄锦皱了下眉头,眸子一转,就走到海大夫面前。

大夫,下午劳烦您去一趟萧府为萧二夫人把脉。

海大夫转过头来,笑道:原来是萧二小姐。

好的,我晚些去,待夫人睡醒了我再去叨扰。

娄锦点了下头,转而看向身旁这身着紫袍的女子。

那女子低了下头,递上银子就匆忙走了出去。

海大夫喊道:夫人,找您银子。

然而,人却已经出了屋子。

海大夫,我想着我娘给我添一个弟弟,要是肚子和方才那女子差不多,那该有几个月大啊?海大夫一笑,也没想太多,顺口一说,该有六个月了。

娄锦勾唇一笑,道:多谢大夫。

她转身走了出去,脚步飞快,乌嬷嬷大概也踩到了那人是谁,紧跟着走了出去。

海大夫一愣,随即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恨自己被娄锦随便一套就套出话来。

又道那萧府二小姐是个聪明的,不得不摇头叹息。

娄锦走到外头,见那紫袍女子正要上马车,她笑道:一段日子没见,流翠就把我们的主仆之情全忘了吗?那紫袍女子身形一顿,扶住车轼的手也缓缓离开,转头看了过来。

巷子那头,一席碧青的女子两手交握在腰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墨发垂下,她水眸凌凌,颇具威严。

紫袍女子低头,下了马车就朝她走了过来。

斗笠一翻,她道:流翠见过小姐。

起身吧。

多日不见流翠的皮肤越见光滑饱满,脸颊多了一些些蝴蝶斑,倒也没让人觉得丑。

你今后有何打算?对上娄锦这个问题,流翠一愣,自是好好活着。

娄锦嗤笑,谈何容易?这豪门深处,唯有这四个字最难。

她定定望着流翠,你这肚子再瞒下去怕是难了。

可知道要如何避祸?流翠闻言一惊,她如何得知自己心中所想?我在想,娄蜜不过是怀了身孕,与武世杰唯有一次,怎么就流产了?她扫了流翠一眼,正见流翠脸色一白,浑身僵硬。

娄锦笑了笑,继而道:想来除了我这般想,疑惑的怕是大有人在,比如万—宝—儿。

流翠连连退开两步,她惊惧地抬眼看向娄锦,颤巍巍道:娄蜜本就年岁小,早怀孕存在危机也是难免。

娄锦踱开两步,深深望了流翠一眼。

娄蜜自小可是好吃好喝供养着的,她的身子一向很好,你这番理论,说出来怕是没人信吧。

只是你这肚子藏不住了,那之前万宝儿给你喝的药都去哪儿了?是不是进了娄蜜的肚子?她这句话说得抑扬顿挫,时高时低,流翠只觉得心脏咚咚作响,耳边似乎再也听不到别的了。

她猛地想起府中那些人,以苏嬷嬷为首的那些嬷嬷婆子一定会上前来把她撕了。

她盯着眼前的人,顿时跪了下来。

小姐救我,是万宝儿要害我。

是她要害我。

我只是为了自保,我恨她!她哭了起来,也不管这附近都有什么人经过,便娓娓道来。

小姐,我感恩您那日在众人面前为我求情,我知道你可能早就知道我背弃了你,可你还是救了我。

万宝儿和万全背信弃义,我嫁给老爷之后又被逼服食那种药,那药喝多了会绝孕的啊。

是她逼我走上这条路,又偏偏给了我一个死胡同,你让我如何不恨她!她哭得悲戚,一双手环住那隆起的肚子,她目前就想保住性命和腹中胎儿,只要一日她抱着孩子回来,她就有资格与那万宝儿一较高下!娄锦凝起眉,她已经无法说出那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上天对待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前世让娄锦家破人亡,所以给她机会让她得以重生,好一雪前世的扭曲。

可上天如何苛待流翠了?娄锦摇了摇头,她曾经待流翠就和亲妹妹一般,人心终究不足,才会自食其果。

她长吁了一口气,道:你只有一条路,就是暂时远离娄府,找个由头出去躲个几个月,待孩子生下来,才有生路。

流翠眸子一转,顿时清明。

多谢小姐。

多谢小姐。

娄锦扯开一抹极为苦涩的笑意,流翠,往后如何皆看你了。

她迈开步子,与乌嬷嬷走了开去。

流翠怔怔望着那碧青的衣角,风刮地大了,迷失了她的眼,她眼眶微红,终究是她对不起小姐。

小姐还是原谅了她。

她低头,鼻端瑟瑟,眼角抹开一滴泪,她却浑然未觉。

直到全妈妈走了过来,把她扶起来,她才道:娘,我以前竟然错得那般离谱。

我本不是过现在这种躲躲藏藏,担惊受怕的日子。

全妈妈叹了口气,也看了过去,直到那抹碧青小时在黑砖白墙后,才扶了流翠回去。

乌嬷嬷跟在娄锦身后,步伐显得沉重。

好半晌,她才道:小姐,我们在娄府的人好像都被清理了出去。

接下来怎么办?不,还有一人。

乌嬷嬷疑惑,道:谁?洪娘子。

上了一个石梯,娄锦拍了拍衣角,到了将军府,她便走了进去。

洪娘子?她又如何能听我们的话?别忘了,万山的死那是她心头永远的痛。

我们只要给她牵个线,终有一日,她会把见到的有用消息与我们交换。

固伦公主走了出来,娄锦停止了说话,乌嬷嬷却已经了解娄锦所言,此刻便与娄锦一道走了进去。

固伦公主笑道:正欲去梨园听戏,锦儿就来了。

娄锦笑开,把披风解下,就细细看固伦公主的脸色,外婆这几日身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没呢,我一起都好。

那外公呢?娄锦把披风给了乌嬷嬷,便扶着固伦公主的手坐了下来,见方瑶走了出来,娄锦忙笑了。

固伦公主有些讶异,近来娄锦常常询问她和方宏的身体状况,倒是有些奇怪了。

外婆,如是有人送礼来,您一定要派人把锦儿也找来一道看看。

锦儿最近去了萧府和萧琴比起来相差甚远,又是羞,又是恼,得要外婆帮忙长长见识呢。

娄锦撒娇,她此刻的小女儿心态自她重生之后甚是少见,可她细细想来,府中之人大多是没有问题的,而每年外祖父他们都会收到不少礼,也都没细瞅,不知道前世那惨剧是不是和这些礼有关。

好,好。

固伦公主取笑娄锦要与萧琴比高下,又疼爱她这幅撒娇的样子。

想起这个时间点怕也是晚膳十分,便让人备饭。

娄锦推辞了去,就说家中有客,不好留。

方瑶忙问道:可是三皇子?娄锦点头,笑问固伦公主,外婆,表姐可许了人家?往后表姐要许人家,一定要先给我看看,我看行,那才行。

方瑶瞪了她一眼,红着脸转了开去,固伦公主倒是想起了这事道:前几日娄城的妻子窦氏过来好像说了这事。

听言,娄锦的心一提,她警惕道:外婆以为如何?若是以前娄阳与你娘还过得好好的,那自是好说,现在嘛,不能让方瑶过去受罪。

固伦公主这么一说,娄锦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笑看方瑶,道:往后表姐的如意郎君靠锦儿来找了。

方瑶见她越说越欢,跳过来就要掐她,娄锦退开跑了起来,笑道:你可真着急,一听我要帮你找夫婿就上蹿下跳的。

连点矜持都没有。

方瑶被说得脸一红,也不追她了,气呼呼地坐下来,道:好你个丫头,下次被我逮到,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娄锦正欲还说,见萧府的小厮来了,说要迎她回去用膳。

与固伦公主辞行后,她便回了萧府。

晚膳时分,娄锦特地推脱了不上桌来,只留在自己的屋子里,避免中午的尴尬。

没一会儿,门上传来了敲门声,就见方芸儿走了进来,脸色尤为沉重。

娘?方芸儿看向娄锦,盯着她看了许久,那眸子里有着一抹责难和深究,看得娄锦心底一突,有些不知所措。

娘?我问你,三皇子随声携带的那帕子是不是你送的?方芸儿坐了下来,她太清楚那手笔究竟是谁所出,更何况三皇子寿诞来临前,锦儿近乎通宵绣花,她可是看清楚了那绣样的。

娄锦噤声,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是一直喜欢武世杰吗?怎么会送那帕子给武世杰,娘虽然少管教你,可最起码的礼教你应当知道。

男女授受不亲,你难道想脚踏两船吗?方芸儿突然胸口一闷,她知道这十几年来她总是生活在过去,日日郁郁寡欢,鲜少管教锦儿。

若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把好好的女儿教坏了,那她哪里有资格做锦儿的母亲!娄锦见方芸儿心生愧疚,忙道: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武世杰我早就不想要了。

不想要?方芸儿这会儿怒气更深了,不想要还让他到我们家提亲?娄锦见方芸儿气得直喘气,怕她往深处想,索性就把事情摊开了说。

娘,武世杰早与娄蜜暗度陈仓。

娄蜜明面上唤我姐姐,可早就勾引姐夫,武世杰更毫不顾忌我的面子,娄府上下都知道他与娄蜜的事,就瞒着我,全府都在看我的笑话。

我又如何能嫁给他?烛火下那张脸若雪中红梅,跳跃的火焰在娄锦的眼中隐隐燃烧,她抬眸,眼中蓄满了泪水。

她还记得前世那个成亲之日,她被人辱骂,什么话她都听下去了,可她一向敬之爱之的武哥哥做了什么?娶她的妹妹?可笑,她成为全天下最可笑的人!傻傻地穿上嫁衣,新娘早已易主,她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傻子,蠢货。

泪水一滴一滴落下,她从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可她却莫名错地离谱,而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过来,她不过就是一个悲剧,从她从胚胎开始,就是个悲剧。

她哭泣着坐在床上,她何尝没有全心全意爱过武世杰,可他给她是怎样的伤害。

方芸儿看得心疼,她以往也曾怀疑过,可面对万宝儿的言笑晏晏,娄蜜的亲密依偎,她硬是将这种怀疑打消了下去。

当初若是她能再狠心点,或许锦儿就不会受到这些伤害。

她的心隐隐作痛,她太了解锦儿对武世杰是如何全心全意,几乎武世杰每一个动作细节都会让她心思变换。

是娘错了,往后你想选择谁,想要谁,娘都不干涉。

娄锦听言,才发现自己又失控了,她收敛起泪水,突然笑了开去,娘,现在一切都好,都在朝着锦儿想要的方向发展,我相信我们每个人都会有最好的未来。

月光如水洒了下来,窗外的松树下留有一双深深的脚印,月白色的身影悄然离去,他清冷的眸子凝视着那弯勾月,薄唇微张,呢喃道:娄氏阿锦。

手中的笛子冰凉,他扶着上方的玉痕,悠悠吹开一首竹林曲。

那音乐像是林中一阵风,缓缓的,清幽的。

夏日微凉,秋日清爽。

让人听得心情舒畅。

娄锦和方芸儿同时一愣,两人朝外走去,见高墙上,那月白色的身影迎风而立,男子墨发垂坠,背光之下,只能看到他刀削的俊美轮廓。

娄锦与方芸儿对视一眼,心中竟似是从没有过的宁静。

她轻轻笑开,有那么一刻,她想告诉那高墙上的男子,她觉得幸福。

高墙的另一端,萧琴昂首,定定地望着那男子,心神驰远。

夜就这般悄然流逝,白昼来临之时,娄锦被清晨的喜鹊唤醒,流萤进来给她熟悉,微凉的水让她心情颇好,她问,流萤,你说这大齐都有那些人家的男子不错?流萤不解,难道小姐已经迫不及待开始要预订少男了?对上流萤扑闪的大眼睛,她忍不住催道:别傻愣着啊,说说谁家的名声好。

流萤自当以为娄锦看不上那武世杰要好好为自己谋划一番,所以便更是卖力,道:要说这京中名声不错的公子,我知道就是贤妃娘家也就是丞相家中的公子左御风。

你可知道京中除了三皇子五皇子,还有我们家的箫少爷,就是他了,人说左公子骑射书画皆上乘,人品上佳。

上次那围场比赛,他不是在三皇子那一组吗?给拿了第一呢。

哦?娄锦挑了下眉头,那时候她知道三皇子那一组有个人才,那时候受伤倒没有细问。

她不由得问道:那他赢了比赛可和皇上提出了什么要求没?说是带四皇子出去游玩,想来现在也回来了。

娄锦笑了起来,她命了丫鬟进来给她收拾梳妆,然后对流萤道:去命人准备马车,我今天要去拜访丞相府。

流萤一听,立马眯起笑走了出去。

娄锦看菱花镜中的自己,想起方瑶的喜事,心中忍不住一阵叹息,没想到她娄锦要做一回冰人了。

流萤可不这么想,她只想娄锦想通了,要与那武世杰绝了关系,她乐见其成,自也觉得那左御风胜过武世杰。

突然,衣领被人用力一抓,她险些尖叫了起来,见是刘韬刘大人,她才喘了口气,刘大人,什么事?刘韬一出门就见流萤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看她让人备马,便觉得奇怪,问了一番后,他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去敲了三皇子的门。

主子,爷,刘韬有事禀告。

刘韬可急坏了,这可了不得,昨天刚听娄锦不要那武世杰,三皇子虽不说,但看地出来是高兴的。

可今日她竟然要找左御风。

这,哎呀,我的主子啊,您怎么还不开,门。

门蓦然开了,他险些摔倒,见三皇子皱着眉看向他,他忙道:爷,娄小姐要为自己选夫婿,这下已经去了丞相府了。

话一落,耳边一阵劲风,他忙低头,见三皇子冷着脸走了出去。

他紧跟在后头,到萧府门外的时候,那马车已经拐了出去。

顾义熙抿唇,许久才道:我们一道去丞相府做客。

刘韬只好点头,谁不知道贤妃与万贵人不对头,三皇子哪儿不好去,去什么丞相府?娄锦自不知道其中之事,只想着好好观察那左御风一番,若真可行,便揣度着让外婆与与丞相大人好好说一说。

到了丞相府,她递上了庚帖,不久就被请了进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头戴蓝黑的中间扣着红宝石抹额的老妇,她身着一袭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的缎裳,一对细琢成梅花枝形状的红玉手镯,几个陪着的丫鬟们也生得极为俏丽,她笑道:萧二小姐来了。

娄锦施了一礼,笑着道:见过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虽不明白娄锦为何来访,可见她举止有礼,落落大方,倒也生了两分喜爱。

快进来坐。

娄锦走了进去,只觉得丞相夫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她倒也不介意,让人送上自家酿制的蜂蜜,流萤打开了一个小角,顿时整个花厅,香味四溢。

丞相夫人一愣,道:何须送上这般好礼?初次到访,夫人莫介意,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京中怕没人不知娄锦酿得一手好蜜,自上次京中乱民一案,她布施粮柴一事,就让丞相忍不住夸奖,在上流士族中也存了好的印象。

丞相夫人点头道:不知道你今日来?娄锦一笑,夫人,我有一事相求……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在丞相夫人耳边说了什么,丞相夫人明显一愣,对上娄锦的眸子,有些歉意道:我让婆子带你看看我们府邸,我前面有些事,一会儿我们再聊。

娄锦点了下头,就跟着一个婆子走了进去。

不过到底是谁会让丞相夫人那般惊讶,看来身份不低啊。

鸟语伴来,花香袭人。

娄锦见前方的回廊深处,有一个爬山虎落成的亭子,她道:这亭子倒有意思。

领路的婆子笑了,这是我们少爷命人弄的,说是夏日纳凉,不喜热。

你们少爷?婆子一提起左御风便有了劲,道:少爷昨日刚回来,送四皇子回宫之后就在屋中休息了。

娄锦了然,只是眉眼中有一丝遗憾。

不知道左少爷可有亲事在身?婆子一愣,随即暧昧地看向娄锦,笑道:小姐与我们少爷那是极般配的。

娄锦脸色一黑,不过看样子左御风怕是还未定亲了。

哎,少爷。

娄锦顺着婆子的目光看去,见那海棠深处,一抹素白,还未看清就被人用力一扯,她惊叫了声,重心提了两分,等她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在前厅了。

她疑惑地看着身旁莫名出现的顾义熙。

他淡笑着与丞相夫人告别,然后不由分说就带了她出了丞相府。

路上,他的脸色尤为冰冷,像是生气了一般。

娄锦不明所以,只是犹豫了会儿,道:我人还没见到……顾义熙依旧神情冷漠,只看着车帘晃动,像是要把视线定格在那一般。

娄锦沉了下声,道:你怎么会来?我来拜访丞相夫人。

顺带把一个十三岁就单独到他人府上见男子的你带走。

这话他着实憋久了,这下说出来自是愉快地紧。

娄锦挑眉,半晌扑哧一笑,眸子盯着他好一会儿,直到他脸颊微微泛起了红,她才停了下来。

三皇子,你也知道我才十三岁啊。

娄锦如此一反问,顾义熙脸颊的红像是突然都渲染开了般,他冷冷扫过在前方驾车的刘韬,刘韬紧缩了下脖子,暗自腹诽道,这事与我无关啊。

顾义熙这才平复了情绪,稳稳地落在椅子上。

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味,那是她身上独有的味道。

他定定地看着她,直到娄锦察觉,一个回头,他才闭上眼,然后耳根子——也红了。

娄锦轻轻一笑,只往外头看了眼,见一个娄府的丫头从萧府走了出来,她双眼一凝,道:停车。

八十三章 娄锦主动了(有爱万更啊)八十三章娄锦主动了(有爱万更啊)马车停下,娄锦提起裙角就下了马车,到了府前,小厮恭敬道:二小姐。

娄锦皱了下眉头,看那离去的丫鬟一眼,问,那人来做什么?说是把当初二夫人的东西送回来。

黑眸一转,娄锦抿了下唇,就朝里去走去。

三皇子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行至萧府前方的时候,一男子走到他身旁,低声道:爷,相国寺那有了消息。

刘韬抬眼看向三皇子,神情也沉了几分。

自从上次相国寺里出现一个莫名黑洞之后,三皇子就派人暗加勘察,也不知道这里头谁在故弄玄虚,总调查不出东西。

今日,难得有了消息。

刘韬道:爷,我看这相国寺太过神秘了,指不定还不止一个黑洞呢。

上次娄小姐在那相国寺被人下药,里头必定暗鬼重重。

他低头,相国寺还是皇家必经的寺庙,怕是其中一些人和事和皇家脱不了干系。

就十三年前方芸儿如何能被掳来相国寺发生那惨剧,相国寺戒备也算森严,又怎么可能无人发现?这其中,迷影重重。

三皇子点了下头,眸子低了两分,道:去看看。

到了院子里,见小桃迎了海大夫出来,她便上前问道:海大夫,我娘身子如何?海大夫把身上的药箱子一提,便笑道:虽然还不明显,但看得出来夫人的气色渐渐好转,想必长此以往,身子会好的。

娄锦长吁了一口气,让小桃送走海大夫,才忙走了进去。

萧县公刚从宫里回来,这会儿听到海大夫这话,心情也好得很。

见娄锦走了进去,他后脚也欲跟上。

屋内没有想象中的祥和热闹,倒是格外安静。

娄锦见床上的人低垂着头,一双眼怔怔看着地面上那方块石砖,她不由得心一提,难道海大夫撒谎了吗?该是不会,看方才小桃的脸色,那自是不错的。

方芸儿闷在床头,直到娄锦走了过来,她才回神,有些混沌的眸子看向娄锦,娄锦听到她轻轻的,颤抖的声音。

锦儿,你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他不是萧郎对不对?平地一声惊雷,娄锦被方芸儿这话问地浑身冰凉。

她吓得站了起来,惊惧地看着方芸儿,想要看清楚她眼里到底有几分了解。

方芸儿眼中除了疑惑便是懵懂,她看来对这事产生了怀疑,却并不知道事情因果。

娄锦听着胸口那突然撞地疼痛的咚咚之声,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地平静,她道:娘,你胡思乱想什么?若是爹爹并非那人,那他何须做到那份田地,要知道外公险些要了他的命。

……是吗?她有些犹疑,甚至试着去相信,相信那人就是萧郎。

若是他人,她无法原谅,她定倾尽一生让那人生于水深火热之中,虽生犹死!娄锦重重点了下头,她终于知道那娄家的丫鬟到来所为何事,万宝儿,好你个奸诈妇人,竟然要把我辛苦经营的一切毁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胸口的郁气。

方芸儿摇了摇头,她深深闭上眼,只觉得眉宇间发疼地厉害,青筋一下又一下刮疼,她靠在床柱子上,她怕极了,她怕那人不是萧郎,那她这辈子欠他的要怎么还?她又觉得自己极端自私,竟然连恨一个人都不敢,贪恋萧郎的温柔,若那人不是萧郎,她又有何颜面继续呆在萧府?闭上眼的那一刹那,她才知道她这得来的幸福根基甚是不稳,只那丫鬟一句话就可以让她的幸福摇摇欲坠。

她有些害怕知道真相。

她只能信着锦儿的话,用尽全力不去怀疑,不去思考。

或许眼前的一切就是真相。

夫人,你难道从没怀疑过县公并非当年之人,他对你情真意切,若真是当年之人又有勇气承担,当年你成亲之日,他大可以站出来认了。

何须等到现在?不是的,他是真的以为娄阳待我好,又愧对于我,所以不敢相见。

那真是有趣了,县公大人鲜少去相国寺,如何得知那个黑洞……她努力抱住头,用尽全力把那丫头的话推出脑海,可那话像是无缝不钻的风一般,让她头疼异常。

娄锦看地心惊,忙抱着方芸儿道:娘,娘,你莫要多想。

那丫头是万宝儿身边的人,万宝儿被压在天牢,定是嫉恨你的幸福,派人挑衅,难道娘不信我和爹爹要信那丫头的话?屋外,萧县公的手紧紧拽成拳,他与方芸儿一路走来艰险困难才有今日,他不容许任何人任何事破坏。

看芸儿那般,他的心头莫名生了恨,恨那万宝儿邪恶心肠。

可芸儿可怜,他能做的,便是陪着她。

他平了脸色,走了进去。

神情中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悲戚的嗓音传来,让方芸儿听得浑身一僵。

你终究还是不原谅我是吗?所以你一遍一遍提着过去的事让我愧疚,让我心痛。

当年的事我承认我混蛋,可人不是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你能不能放下过去,原谅我,我与你已经受了十几年的折磨,难道还不够吗?方芸儿低头,泪一颗一颗落下。

是啊,她到底还在怀疑什么?现在提出这个过去,对谁都是一种伤害。

方芸儿望向那高昂的身躯,低低道:对不起。

若你真觉得对不起我,过来。

萧县公也不顾娄锦在此,说话中颇有威严。

方芸儿听言,站了起来,朝县公走去。

才几步,萧县公就抱起她,那双眼朝娄锦扫了过来。

娄锦脸一红,前脚刚出门,就听得身后那门噗通一下关上。

娄锦听着里头那低低的呢喃,顿时忙跨出几步,逃离这个战场。

到了花园,她才猛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外头凉凉的秋意。

心头一阵冷静过后,便是冰冷。

万宝儿,你还真是不消停了。

她见乌嬷嬷过来,就言明,日后只要是不明身份的人物一律不准进入萧府,更不准靠近二夫人。

乌嬷嬷点了点头,就命人传了话。

晚膳时候到了,全家人都集中在大院子里。

丫鬟婆子们端出菜肴,却迟迟不见三皇子的踪影。

方清雅派了郑嬷嬷去查看,转而看向众人,芸儿,我们一会儿再吃。

萧匕安刚从军营回来,见满桌子菜,吊儿郎当道:这全家人不吃饭是在等我呢?他坐了下来,刚拿起筷子就被萧郡公喝道:有没有规矩,客人还未上桌。

他一愣,扫了桌子一圈,顿时收起铠甲,道:郑嬷嬷,一会儿把方才送到我屋里去。

想来,昨天一战,萧匕安与三皇子便开始不对盘了。

娄锦皱了下眉头,暗暗吐出两个字。

她的声音极轻,却让萧匕安听了个清楚,他挑了下眉,突然放下手中的铠甲,抬手道:不用了,本少爷在这吃。

这丫头人小鬼大,十三岁大小还敢笑他幼稚。

娄锦扫了他一眼,见他这两日晒地黑了,肤色渐渐显现出古铜色。

想来这几日军营训练紧了。

好一会儿,丫鬟来报,说三皇子一下午没有回来。

侍卫说不必等三皇子了。

娄锦这才挑眉,一下午?记得下午,她直接回了萧府,他的马车不是也停在萧府门前吗?他去哪儿了?萧琴道:有没有说何时回来?可需要留饭?丫鬟摇头,只说侍卫道无须。

见萧琴明显失落的神色,娄锦才细细看了过去,今日的萧琴打扮地格外娇美。

天蓝色的八团起花通身华袍上缀着细银线蜜蜡璎珞珠,素银镂空菱形栀子簪轻轻地挽起一个飞仙髻。

腮粉细腻,画出一抹极为娇嫩的红来。

娄锦不免低头,她依旧一身碧青,轻纱裹身,身子也尚未发育,与萧琴比起来根本就是孩子比女人。

突然,一种名为压抑的东西在她的心中窜起,莫名地挑起她的情绪,她嘟了嘟嘴,顿时觉得颓然。

她站了起来,忍着心中酸涩的感觉,道:娘,你们好好用膳,我还有些书法还未练习完。

说罢,就转身回了屋子。

要说她怎么最近如此情绪化,她自己也找不到根源。

以往与三皇子距离地远了,倒也没有什么。

如今距离近了,反而一时开心难抑,一时又烦躁不安。

她本不需要与萧琴比,可她着实只有十三岁,看着自己的身材,只觉得这日子过得极慢。

何时她能够十六岁?流萤见娄锦长吁短叹,不由得疑惑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娄锦摆了摆手,示意流萤无须管她,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流萤鲜少见娄锦这般,更担心了起来,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

娄锦被她缠地无奈,只好道:流萤,我怎么还这么小?小?哪儿小了?她的视线在娄锦身上逡巡,小姐虽然只有十三岁,可身材修长,臀上圆翘,小腰纤细,皮肤晶莹剔透,前胸虽尚小,但也算是玲珑有致。

她称赞道:小姐不算小了。

我阿哥说男人看女人也是要有眼力见的。

小姐才十三岁,日后长大了一定倾国倾城。

娄锦挑了挑眉,又是长大了?她还来得及吗?长大后要几年呢。

到时候人都被人挑走了。

她脑海中浮现一抹月白身影,顿时红了下脸。

又想起萧琴一幅温柔的样子,顿时心头闷了起来。

流萤虽偶尔迷糊,也不是个笨的,见娄锦如此,她眸子一转,突然笑了起来。

小姐可是有了心上人?娄锦一听,猛地闭上眼,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何来的心上人?流萤倒是有个办法。

若是小姐怕自己还未长大心上人就被人抢去,那就在长大前好好看紧便是了。

倒也没什么,只别人要靠近之时,搞点破坏就行了。

搞破坏?是啊,要想让三皇子自己主动退却别人那怕是难吧。

她想起那日她找上三皇子让他帮着自己一把,若人人都用自己那一招,三皇子又是个重诺言的,这要被别的女子利用了去,那可了得?她掀开被子,坚定信念。

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到了夜里,还未传来三皇子归来的消息,屋内烛火未熄,娄锦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又问了侍卫,侍卫只字未提。

夜渐渐深了,困倦不断袭来,娄锦有些称不住,只问了外头伺候的丫头几句,便就睡下了。

娄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了,流萤进来,道:小姐,快起来吧,三皇子昨儿个半夜回来了。

半夜?她昨儿个也睡得晚,醒来的时候头有些蒙,在流萤下一句话的时候,她陡然站了起来,朝三皇子那屋子走去。

小姐,据说三皇子受伤了。

还未进入顾义熙的房,就见不少丫鬟婆子进进出出,方清雅和萧郡公走入屋内,刘韬站在门外,正挡着萧琴。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萧大小姐不宜进入。

萧琴气结,她只是进去看看罢了。

刘韬摇头,三皇子上半身只一件内衫,又包着伤带,举手投足便会春光外泄咳咳,刘韬皱了下眉头,只道:实在是不宜。

等三皇子好点了,萧大小姐再来吧。

娄锦见刘韬的注意力被萧琴拖去,她从侧面进入,随着婆子们跟了进去。

屋内,月白的身影落坐在榻上,他耷拉着脑袋,黝黑的头发垂至腰间,头上依旧是一根雕刻精致的木簪子。

胸前穿着薄薄的内衫,露出精瘦的肌肉,横胸一根伤带绑着。

萧大人,我受伤一事切勿传出去。

我这也无碍了,您和夫人就忙你们的去吧。

萧郡公知道三皇子不愿意多言,只想不到,这是到哪儿去了,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要砍杀三皇子?方清雅只道:我还以为我们萧府守备出了岔子,自从上次匕安被人刺杀……她顿了下,对上三皇子抬起来的狭长眸子,她忙扯开话题,既然三皇子要休息,那我们就出去吧。

她回头之时,惊叫道:娄锦?几人都转了过来,几个婆子这才吓了一大跳,二小姐什么时候也跟着她们一道走进来了。

今日娄锦倒没有穿碧青的纱衣,只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随着她一摆动能看到里头月白的内衫,而她今日并未绾发,像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

那一头长发垂坠而下,光可鉴人,浓黑比墨。

衬托着她初醒的红润脸颊,那因为跑着过来而隐隐出汗的鼻端显得越发小巧玲珑。

她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如何娇俏可人,只看着顾义熙胸前的伤,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顾义熙忙撇开头,梗着声说:你怎么来了?娄锦给萧郡公和方清雅施了一礼,才道:你这伤怎么得的?萧郡公摇了摇头,三皇子连他都不愿说,难道还会告诉她一个小丫头。

相国寺受的。

这淡淡的五个字,却让萧郡公噎了下,他不由转头,盯着那伫立在床前的小小人儿。

半晌,才对着那疑惑不已的方清雅道:走吧。

娄锦的眸子眯了起来,看来不用说也甚是明了了,这相国寺定是隐藏了极大的秘密。

她低下头,发丝柔软地擦过他的喉结,轻轻道:大夫怎么说?他身子一僵,蓦地往里移动了两寸,道:还好。

娄锦看他像是在躲,愣了下,旋又退开了点,才发现他的呼吸恢复正常,脸色也自然多了。

你怕我?娄锦也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可他好像总是躲着她。

怕?顾义熙盯着她好一会儿,突然笑了开来,他有何好怕的。

他挺直了身子,却在娄锦再次低头的那一瞬,那清澈的香味扑鼻,他这次没有转头,眸子却四处乱转,活像是娄锦要把他怎么样,他只能等着承受一般。

娄锦有些生气,她退开两步,还说不怕,明明一副被逼着上战场的样子。

她转身,临了,道:那相国寺往后不可孤身去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顾义熙怔怔看着她离去,不解她因何如此?却好似知道她生了气。

刘韬走了进来,擦了擦额角的汗,道:爷,小的终于把萧大小姐给送走了。

只是娄小姐怎么从你屋里气冲冲地走了?顾义熙瞪了他一眼,他起身,道:我有点累了。

刘韬自知自己话多了,关上门就走了出去。

床上的人闭上的眼睛睁了开来,他望着床顶,想起她方才退开两步的样子,莫名地一阵抽疼。

过了一会儿,他从床上起来,披了一件披风,就走了出去。

她方才好像只穿着拖鞋就过来了。

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虽不大,却是寒地很,即便在窗门紧闭的屋子里,也有些冰冷。

娄锦刚关上门,双脚就冰冷如铁。

她低头见自己脚上的拖鞋,唇角一努,便上了榻,方才走地急,也不觉得冷,这会儿回来了,才发觉天边黑沉,空气冷呼呼的。

流萤?她唤了声。

几声过后,并未听到回答,她拿起榻上的医书看了起来。

只是心思不定,一会儿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想那顾义熙的样子,她就憋气。

以往她与武世杰在一起的时候,哪里是她主动靠近,这倒好,她主动靠近了,他却躲地远远的。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知道心中不平衡,心里头有些苦涩。

不过与前世相比,她得知一切都是来之不易的,不再享受那种萍水相逢地关心和爱护,而是付出之后才能收获。

所以,即便她努力点,主动点,那也应当。

她深吸了几口气,再次拿起医术认认真真看了下来。

突然,门被敲了几下。

娄锦皱了下眉,道:进来吧。

好一会儿,门那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疑惑地下了榻,推开门就见流萤弯腰手中提着一双玫红色的兔毛拖鞋,上方勾着两只讨喜的兔耳朵,那兔毛柔软白皙,这种寒冷的季节,又是好看又是温暖。

小姐,这谁送来的啊。

怎么放在门口不见人?娄锦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她看向外头,见门前的石梯子上有一个脚印,她低头丈量,嘴角甜甜一笑,收起那拖鞋就往里走了去。

流萤看着她那样,见那鞋印的尺寸和上次在小姐窗下留下的差不多大,她立刻道:小姐,你私会情郎了?话一落,一个眼刀杀了过来。

流萤噤声,不敢多言。

娄锦把那拖鞋穿在脚上,不长不短,刚刚好。

底下绵软的一层一踏上去就很是舒适,她压了压,低声道:原谅你了。

她走了两圈,目光扫过屋子前方的脚印。

小雨飞了进来把那脚印一点一点冲了去。

她忍不住道:流萤,去找个鞋面来。

和那脚印一样大的就是。

流萤应了声就走了出去。

一个下午,娄锦都在屋子里摆弄着鞋子,直到乌嬷嬷走了进来。

小姐,洪娘子求见。

哦?娄锦放下手中的活,她倒是真来了。

乌嬷嬷看了眼她手中还未忙完的鞋子,嘴角勾起了笑,道:小姐这鞋码还真是大。

不知道要送给谁?娄锦不想多言,只扯了开去,自然是府中能穿这鞋的。

她把那鞋子放到一旁,就与乌嬷嬷走了出去。

流萤走了进来把东西收拾了下,见萧匕安靠在墙上,才停下手中的活。

这是谁做的鞋子,挺好看。

萧匕安走了过来,那鞋子用的是鹿皮的面,上头用金丝线勾出一个淡淡的云纹,又有几个蓝白相间的绣线刺入,真有那天空浮云之像。

这是小姐勾的。

那丫头做的?看过去鞋码不对啊。

萧匕安看了那鞋子一眼,鞋码不小的。

可知道是要送给谁的吗?流萤摇了摇头,突然想起娄锦刚刚的话,笑道:小姐说是送给府中能穿这鞋子的。

萧匕安一听,丈量了下那鞋码,鞋码和他所穿的鞋子是一般大,爹和伯伯的鞋码都比他小点,这么说那丫头是要送东西给他了?算她还有点良心。

他拿起那鞋子看了又看,只觉得比那蜂蜜可好看实用多了。

送了蜂蜜倒也没觉得丢脸。

他看了会儿,心满意足道:你做事吧。

他放下鞋子就走了出去。

流萤疑惑地看了萧匕安一眼,难道那日守在小姐窗下的人是少爷?她摇了摇头,是吗?到了偏厅,洪娘子笑着走了过来,娄锦让丫鬟们上了好茶,才道:我等你很久了。

洪娘子尴尬一笑,对上娄锦温婉的笑容,她有些不知所措。

或许,打从她正式与娄锦打交道开始,她就不敢直视这个女子。

只觉得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谋划。

小姐,我出卖一个消息给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要让万宝儿回到娄府。

她敛起笑,眸光幽幽发冷。

窦氏已经把娄阳救了万宝儿的消息告诉她了,她在府中也几乎坐稳了位置,于情于理她都不会让那万宝儿回到娄家。

娄锦点了点头,道:我要听你的消息合不合算。

洪娘子道:娄蜜并没有回到观音庙,而是藏身于郊西的一个普通人家。

看苏嬷嬷这两日的动作,怕是要在你成亲之日做点什么。

你一定要小心娄蜜。

娄锦挑眉,难怪,难怪最近娄蜜一点消息都没有。

娄阳还当着她的面说抓娄蜜回观音庙,这一家人真是各怀鬼胎。

娄阳呢?他最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娄阳最近明显安分守己,每日除了上朝下朝,几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动作。

洪娘子摇了摇头,这个她着实不知。

娄锦笑道:你自是好好帮我关注娄府,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的这个要求,我允了。

洪娘子眯起了眼,万宝儿诡计多端,人虽不在府里,可苏嬷嬷治下甚严,皇上虽然把万宝儿关着,也没说怎么惩治,怕是顾念万贵人。

这着实是人心头上的一块大石。

怕引起娄府中人的注意,洪娘子退了出去。

乌嬷嬷在她后脚离开萧府之际就派人去郊西去寻找娄蜜。

派人严密监视。

娄锦和乌嬷嬷这次直接前往天牢,这回那守门的士兵竟不许放行了。

怕是这次娄阳加强了警惕,也不让人探视。

娄锦不动声色离开,却与那乌嬷嬷一道商议了起来。

乌嬷嬷看那士兵一眼,道:小姐,他们会不会把那姑娘给杀了灭口?娄锦摇头,不会的。

皇上还没下释放令,到时候也是要见人的。

就算是蒙着头出来,也要算个人头,否则天牢里少个人是怎么回事。

而且如果里头的姑娘死了,那万宝儿就等于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做回她自己。

娄锦只想着早日找到那姑娘的父亲,好继续下一步。

回到萧府已是午膳时分。

娄锦这回直接让人把饭菜送进屋里来,就在屋里弄鞋子。

大院子里,萧县公看向几个空的位置,道:琴儿锦儿都去哪儿了?丫头大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郡公有些无奈,这两姐妹可别同时看上同一个人。

萧匕安看了萧郡公一眼,低头吃了几口,就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这孩子。

桌上又剩下四人。

他们互相看了眼,只想着孩子们各有发展,少操心才是。

屋内,流萤把剩下的饭菜收拾了出去,回来见娄锦把那鞋子弄得差不多了,只在桌子上一放,真是精致好看。

小姐,你的手可真巧。

娄锦把那鞋子一提,就放在纸袋子里,道:我出去一会儿。

你该休息去。

是。

娄锦提着袋子就走了出去,到了门外,见屋内灯火亮着,她敲了下门,本欲直接递进去,可想起今日一早的事,就放下袋子,躲了起来。

门开了起来,只见萧琴瞅了那袋子一眼,就关上了门。

什么人?顾义熙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娄锦心头一紧,紧拽的手缓缓松开,又再次紧了起来。

没什么人。

萧琴的声音很是清脆悦耳,娄锦听了下,顿觉得难受,她踱开两步,也不管那门前的袋子,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义熙耳朵一动,忙推开窗户,见那抹碧青色的身影一晃而过,他站起来道:萧小姐,你可以回去了。

我不过是送了个汤药进来。

这次幸好你那刘侍卫不在,否则我就是一碗汤都递不进来。

她欲多言,不想对面的男子脸色沉地厉害,像是要拧出水一般。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肃穆。

她一愣,温柔儒雅的三皇子何时会用这种脸色?出去。

依旧是平淡的语气,却让萧琴端着碗的动作一滞。

她把碗放下,推开门就走了出去,不小心被门前的袋子绊到,她狠狠踢了那袋子冲了出去。

顾义熙走了出去,见那袋子,忙低下头来捡。

不想,一双手更快,只见那袋子被眼前这抹红衣夺去,萧匕安把那袋子一扯,见是那双鞋子,脸色也十分沉重。

他看了眼顾义熙脚下的鞋子,神情幽幽,顿时生了怒气。

把那鞋子放入袋子就要拿走。

放下!月光下那月白色的身影伫立在门前,温柔的五官变得森冷,他盯着萧匕安,冷冷道:那是我的。

萧匕安扯开一抹笑,谁说的,这正合我的脚。

一阵冷风吹了过来,月白的内衫被风刮地瑟瑟作响,那精瘦的胸膛露了出来,露出那胸前包扎的伤带。

萧匕安斜斜看了他一眼,道:你受了伤,不是我的对手,无须和我抢。

他话刚落,白色身影一闪,一个招手刮来一个冷冷的掌风,萧匕安险险躲了开去,盯着前方这执着的男子,半晌道:你可真不要命。

顾义熙能感受到胸口的伤又崩裂开来,一股温热的血汨汨流出,他低头,正见那伤带染上了红,他眸子依旧平静,淡淡道:放下。

萧匕安摇头,这双鞋子他也认定是自己的了。

既然娄锦送到门口,你没收,那就我来收。

顾义熙眉头一皱,两人竟就真的出手,动了真格。

刘韬不过是出恭回来,见这一幕不由瞠目结舌。

见三皇子胸前溢血,忙要加入帮衬一把。

多管闲事!顾义熙冷冷一言,刘韬只能干着急也不敢进去。

这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这两人竟然就打了起来。

我的主子啊,他看顾义熙的伤,见两人好像是在抢什么。

突然见流萤走了过来,忙问了起来。

哎呀,那鞋子。

流萤见那一幕,也乱了起来。

到底小姐是要把这鞋子送给谁啊。

她不敢推脱,快速跑了回去,愣是又是拖又是求的把娄锦给拉了过来。

顾义熙胸前的血越发多了,娄锦到的时候看得触目惊心。

萧匕安一个勾拳,顾义熙竟然不偏不闪,而是长驱直入只要那鞋子。

娄锦看这一幕顿时心生紧张。

突然,顾义熙一个偷袭,萧匕安躲开,身子自然前倾,手中的袋子飞到空中,两人各自跳起,落下的时候,那鞋子落在三皇子的手上。

三皇子把那鞋子放到刘韬手中,眼眸中带上了笑,他转而看向娄锦,那清幽的眸子若月光一般,只盈盈望着你,便让你心如鹿撞。

咳咳。

他猛地一手护住心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张脸顿时苍白。

他抬头,对上娄锦有些无措的脸,道:你莫要生气,这鞋子是我的,就必然是我的。

娄锦噤声,她只觉得心头微微颤动,暖暖的,软软的。

说不尽道不明的意味。

萧匕安看着那鞋子,突然低头,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他,从未如此气愤。

顾义熙转过头去看萧匕安,他呵呵一笑,道:我比你多的便是执着。

萧匕安的身子一顿,他凝视着地面,那几滴血迹很是刺眼。

半晌,他还是走了出去。

顾义熙把鞋子踢走,换上娄锦的鞋子,声音中带着丝丝甜意。

很不错,我喜欢。

娄锦深吸一口气,只想着这些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这次,又兴师动众找了大夫,再次上了止血的药。

翌日一早,三皇子就被接回了皇宫,皇上虽没有说什么,但宫中御医各个被皇上呵斥,直到三皇子清醒才罢休。

娄锦偶尔也会去那间顾义熙住过的房子去看看,哪里好似安静了些。

湖里院中,万宝儿喂养着一水潭鲤鱼,就见苏嬷嬷走了进来。

万宝儿命人把门关上,便问道:可是让人联络好了?恩,爷这次升迁有望。

苏嬷嬷知道关靠万宝儿的假肚子怕还无法笼络娄阳的心,只有帮着他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才能让娄阳舍不得丢掉这颗棋子。

万宝儿点了点头,万贵人这几日思亲之心日重,皇上也下了旨意,只要能找到万贵人早年失去的弟弟,或许就能加官进爵。

苏嬷嬷点了点头,自然,这次只要帮着爷找到了,万贵人那我们高人一等,皇上也知道老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是自然。

万宝儿说着,又蹲了下去。

苏嬷嬷一看就让丫鬟们都退了下去。

连忙道:夫人你先忍一忍,我去帮您找大夫。

又痒了,奇痒难耐。

她皱着眉头,只恨这十几年都未受过什么苦,偏偏这一年却风雨不断。

两次入狱,落下这病根子。

见苏嬷嬷走了,万宝儿就入了屋子,派人把大夫上次开的药煮了,才好好歇息。

娄府中,一个丫鬟冲忙入了窦氏的屋子,在窦氏耳边耳语了几句,窦氏一听,道:千真万确?回夫人,千真万确,那给万氏看病的大夫我们已经抓来了,押在侧院子的柴房里。

窦氏站了起来,朝那侧院子走去。

她就奇怪万宝儿怎么这般神秘,总是隔三差五地看医生,难道是胎像不稳?柴房中,那大夫惶恐不安地被绑在柱子上,见到窦氏,他呜呜说了什么,就被扯开嘴里的布。

夫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您放了我吧。

窦氏皱眉,道:只要你乖乖配合,我非但不会绑着你,还会给你一笔大银子。

但如果你不合作,那就另当别论了。

大夫支支吾吾,像是不愿意多言,窦氏递出一袋子,那袋子解开,是满满的金子,大夫一愣,见窦氏把那金子拿走,又道:若你不说,我只好把你的眼睛弄瞎,大夫要望闻问切,这望都无法了,靠别的,人家病人也不愿意到你那看病吧。

大夫一听,忙道:夫人要问什么,我都说,我说。

好,那湖里院的人犯的是什么病,为何要常看大夫?又为何那般神秘?大夫咬紧牙根,见窦氏并不好惹,只好一一说起。

她得了严重的带下病,这辈子怕都不能生育了。

什么?窦氏一愣,她问道: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孩子?她从没有怀孕,何来的孩子啊?窦氏这回更惊讶了,那万氏真这么大胆?竟然敢假怀孕?你说的可有假?若有一句谎言,我让你的药铺立马关门!窦氏色厉,那大夫抖着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半句是假。

她倏然一笑,万宝儿,这可是你自寻死路。

八十四章 揭露万宝儿八十四章揭露万宝儿娄府正厅里挤满了人,几个丫鬟送上茶水就看了窦氏一眼,窦氏摆了摆手,丫鬟婆子们都退了下去。

娄世昌坐在首位,白太姨娘看了他一眼,便靠在椅背上。

顾太姨娘盯着窦氏看,见窦氏不慌不忙地喝茶,她有些不解地看向娄城。

娄阳道:弟妹,你找我们大家来做什么?窦氏等的就是他开口,洪娘子坐在娄阳身侧,也看了窦氏一眼,可难得见窦氏把全家人都招到正厅里来。

我顾念着娄府的名声所以没有张扬,今日招大家一起,是为了娄府上下,也是为了娄府的子嗣。

她放下茶杯,清透的碧色茶水晃荡出一层淡淡的水纹,一如此刻娄家人的内心,激起了涟漪。

娄世昌皱起眉头,道:把话说清楚。

白太姨娘和顾太姨娘都看了过来。

窦氏挑眉,只看着娄阳。

半晌,她道:大伯,你把万宝儿偷偷从地牢里转出来,可有和娄城说?这么大的事,闹大了可是全家掉脑袋的啊。

娄城一听,转身道:你是哪里来的消息?窦氏摇头,我哪里来的不重要,人就在湖里院,我为了我们娄府自是不会说出她来,可你不与我们商量,是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一个醍醐灌顶,娄阳猛地看了窦氏一眼,她因何能知道,他首先想到的并非如何解释,而是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是狱卒?他闪烁其词,娄城看得气不由得往上窜,怒气冲冲道:哥,你要救嫂子,我没有意见,可你把人救出来了为何也没通知我们一声?娄世昌也有些惊讶,这事娄阳怎么没和他说?娄阳皱了下眉头,道:她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我这几次不是没施法救她,可终究失败。

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我们娄府的嫡子啊。

他不敢拖了,看她那样,像是虽是会流产一般。

窦氏一笑,就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让我们娄府承担如此大的风险?她扫了众人一眼,然后站了起来,那你可真是让我们娄府担了莫须有的危险了。

这话什么意思?娄阳抬头,他脸色严肃,神情中生了三分怒气,怎么说那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他的,难道他护着娄家子嗣错了不成?白太姨娘怒道:你怎么这般作怪,好日子不过,非要搬弄是非。

顾太姨娘朝窦氏看去,见她胸有成竹,怕是真有什么把子被她抓住了。

她也不急,只等着看下去。

她根本没有怀孕,她患有严重的带下病,根本不能怀孕!她的话掷地有声,抑扬顿挫,一字一句就如那锣鼓震响,咚咚听得人头晕脑胀。

娄世昌站了起来,道:你可别胡说八道!窦氏扯开笑,她走到一脸愣住的娄阳面前道:你随便问问府上的丫鬟,谁经过她身边没有怪味的。

娄阳愕然,陡然想起好几个月前,万宝儿身上像是有着一股怪味。

有怪味又如何,多的人有狐臭。

还不死心?她继续道:我就觉得奇怪,往常万氏都不爱用香,后面几个月一入她房间就香气扑鼻,甚至有些都烧地过了。

原来是为了遮掩那味道。

娄阳的脸色沉了下去,若真是狐臭又怎么会突然之间有呢,他知道他牵强了。

窦氏见白太姨娘脸色发白,她得意一笑,继续道: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她那带下病是请了大夫道府上的,不信你们大可问洪娘子,她可是见到的。

洪娘子一惊,这把火烧到她这里来了。

她自然是痛恨万氏,可眼下若是直接暴露,与她自己不利。

不过现在若是站出来就是与窦氏结盟,又能除了万宝儿,自然是好处甚多。

她权衡了下,在众人的目光中,脱口而出,那次我和秦氏一道去找她,她就是找来大夫看病的,那时候府中一个丫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被她杖责而死。

顾太姨娘才想了起来,那时候迟宝楼有个丫鬟死了,血染了整个院子。

娄阳的手已经微微发颤,他心中排斥着去怀疑,然而看窦氏信誓旦旦的样子,他对那万宝儿的一颦一笑,顿时觉得模糊了起来。

窦氏拍了拍手,一个男子被押了上来,那男子一上来就浑身发颤,穿着青色布衣的他更显得瘦弱了。

大伯,这个人想必你不会陌生吧。

娄阳紧皱着眉头,他像是给万宝儿看病的,只见过一两次,可他确实认得他的脸。

窦氏走了过去,一脚踏在大夫的腰上。

把你知道的都说一遍。

大夫惧怕她,知道到这一步,不说也无法了。

他张了张嘴,几人在他这一动作当中,都微微前倾了身子。

她确实不能再孕了,也并没有怀有孩子。

若大人不信,可以找别的大夫上门看看。

大夫的话一落,娄阳身子一颤,牙关咬地死紧,万宝儿,你竟然骗我!窦氏并未放过他,道:既然万氏并没有怀孕,那等到胎满十月瓜熟蒂落,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可以被顶上成为娄府的嫡系子孙?这事可是大事,娄家子孙哪里容得了别人来假冒,那是乱了大宗,对不起先祖啊。

娄世昌粗喘了口气,瞪着眼看向娄阳,颤着手指着他,混帐,混帐东西!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雷霆震怒,就连白太姨娘上来轻拍胸口也被他推了开去。

看你教的好儿子,我们府要为那恶毒的妇人担上大罪名啊。

他身子晃了晃,顾太姨娘连忙过来,扶住他,道:老太爷,担心身子。

娄阳握紧双手,一股火在心底燃烧,堵在胸口,憋地他浑身直颤。

他回头看向娄世昌,跪了下来,爹,儿子一定好好处理!话落,他头也不回走了出去,几个婆子忙低下头,不敢看娄阳此刻的脸色。

洪娘子远远望了他一眼,嘴角悄然勾了起来。

万宝儿,希望你还能玩转。

窦氏立刻把笑容隐去,走到娄世昌面前,扶了他一把道:爹也别生气,也别怪儿媳妇,儿媳妇是为了咱们娄家的子嗣着想,若真把爹气出病来,真是儿媳妇的不是了。

洪娘子一听,也把笑意隐了下去,这窦氏真是个难缠的人物。

娄世昌看了她一眼,窦氏神情温柔,她淡然的眸子印入他的眼里,好一会儿,他才道:你做得没错。

窦氏暗自舒了一口气,她不在做声,而是在白太姨娘面前和顾姨娘一道把老太爷伺候地舒了心,才走了进去。

白太姨娘深吸一口气,她的好孙子没了。

这会儿,老太爷怕也不会好好放过娄阳,若天牢换人的事能就此隐瞒过去还好,若不能,怕老太爷会弃车保帅啊。

她急得额头冒火,只想着若是皇上关着牢中那人一辈子那就好了。

湖里院中,万宝儿躺在床上,她生得美,一双浓眉大眼瞅着帷帐,一个悠转,像是在想着什么。

只要能帮万贵人找回失散已久的兄弟,那皇上必会龙颜大悦,放了牢中之人,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回到娄府,做她的夫人,再之后流了孩子,就算往后不能生了,那两个妾室就先留着,到时候有了孩子过到她身边,那她的地位也还是在的。

就在她思考之际,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

见过爷。

娄阳过来了?她忙坐了起来,把肚子上的那一团布端正了下,才见娄阳推开门走了进来。

老爷来了。

她笑道。

想象中的回答并没有响起,她不由得抬眸深深看了眼娄阳。

娄阳一脸肃穆,一双眼寒光凛冽,嘴唇抿地很紧。

万宝儿心头打起了警钟,她轻声道:是谁惹了您不开心?娄阳盯着眼前这妇人,她笑得很是妖娆,这张脸扯了他多少心思,此刻却让他觉得陌生非常。

这就是他护了好些年的女子?他有些恼怒,也不与万宝儿打太极,直接冲了上去,掀开被子就要扯下她的肚子。

万宝儿惊得浑身一冷,她忙抱着肚子道:老爷,您干吗?你要伤了我的孩子!孩子?他笑了起来,对着万宝儿一个阴冷轻笑,我不知道我除了娄蜜哪里还有孩子?他顿了下,陡然想起那一抹碧青,在萧府,娄锦被他打地吐出了口血,她道:你这一生怕只有娄蜜一个孩子。

难道她早就知道?手中青筋暴起,若枯树虬枝,股出难看的纹路。

他瞪着眼睛看万宝儿慌乱的样子,突然,他左手一用力,把万宝儿的手往上一掰,右手按在她的肚子上。

万宝儿惊叫,大喊道:苏嬷嬷,苏嬷嬷。

苏嬷嬷破门而入,见到这一幕,顿时魂飞魄散。

上前要去扯娄阳的手,老爷,使不得啊,使不得。

娄阳踹了苏嬷嬷一脚,冰冷地看向万宝儿,她要是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万宝儿吓得噤声,她看了苏嬷嬷一眼,摇头道:老爷,你,你要干嘛?要干嘛?他今日不仅要看她的肚子,还要看看她那见不见得人的带下,到底到何种地步了?八十五章 牢中女子的父亲像万贵人的兄弟八十五章牢中女子的父亲像万贵人的兄弟万宝儿慌了,她紧张地望着娄阳,手指因为慌乱而蜷曲了起来,四肢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娄阳丝毫不顾苏嬷嬷在场,双手用力,吧地一声,衣帛碎裂,雪白的肚子露了出来,苏嬷嬷听得浑身一颤。

她低头,却眼睁睁看着一个白枕头滚在自己眼前。

倒吸了一口气,空气似乎都凝结了起来,万宝儿也不挣扎了,浑身僵硬地看着那棉球滚落,雪白的棉絮上沾满了灰,丑陋极了。

娄阳色厉,他把那白球拿了起来,这就是我的好儿子?我倒想知道十月怀胎一过,你怎么把这团棉花给我生出来!万宝儿不敢看他,见他那近乎喷火的眼,她吓得噤声,道:老爷,你听我说。

娄阳哪里还会给她机会,把那白球一踹,撩开袖子就要扯下万宝儿的裤子。

万宝儿这会儿脸色苍白,瞪大双眼,吓得尖叫。

两腿却是用力扣紧,扯过被子压在自己身前,老爷,老爷,你莫要如此。

苏嬷嬷在这呢。

她知道,事情怕是败露了。

她掩盖不了多久,她得尽快找出一个出路,免得娄阳盛怒,杀了她。

就在她极力周旋之际,娄阳把苏嬷嬷踹了出去,外头传来苏嬷嬷哀嚎的声音,万宝儿听着眉头大蹙,见娄阳还要过来,她索性直接滚下床,跪在娄阳身前。

老爷,是我不对,你无须再看了。

她垂首,发丝坠落,披散在她她纤细妖娆的身子,若一层黑丝青幔。

娄阳瞪了她一眼,终于肯说实话了吗?给我说清楚,都怎么一回事。

万宝儿抿紧唇,她抬头,哭道:老爷,其实我在天牢里就流了孩子,我早有带下病,怀有子嗣很是不易,这次能怀上,那是上天恩赐,可没想到在天牢就保不住了。

我心存愧疚,不敢直言。

直到老爷把我救出来,我亦不敢,只想着能瞒着一日是一日。

可老爷说要尽早救出我的,就差那么几天,就差那么几天,我的孩子就能保住了。

我舍不得啊,就假装还怀着孩子,等到十月落地之时,就只能实话实说。

她哀求着爬上来,拽住娄阳的腿抱着,见娄阳神情有些松动,她继续道:我不过是怀念我那还未出世的孩子,拿这棉团放着,日日抚摸就好想我的孩子还在一般。

她恸哭了起来,浑身上下瑟瑟发颤,像是委屈极了。

如果老爷能早几天救出我,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就能保住了啊。

她哭得歪倒一旁,眸子却轻轻一转,捕捉到娄阳抿紧唇,神情黯淡的样子才轻轻舒了口气。

娄阳何尝不想救他,就上次翠微峰一让,没想到非但没讨太后开心,还引发了山洪,差点害了皇上,引来皇上大怒,这事就一直拖了下来。

只是,说来还是他无能,没能保住他的孩子。

他等他的孩子太久了。

没人知道他多想要一个男孩。

可他也没忘了,十月生产一到,那万宝儿真会告知他吗?他不由得想起窦氏所言,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会被顶替?他恨道:今日你无须多说,你欺骗于我,又隐瞒在后,爹被你气地险些又背过气去。

你也休要怪我,你这大房的位置就让出来。

万宝儿被人大头棒喝,慌乱道:老爷,你不可如此对我,我苦守了这么多年才当了几个月的正室夫人啊。

她太渴求了,她虽然出身卑微,可谁规定出生卑微就不能做名门之妻?娄阳不看她,甩开手,就道:我过几日就把文书递上去,你往后安分守己,再多作怪,休怪我无情!他闭上眼,空气中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许是方才一个拉扯,使得那股味道弥漫了出来。

她有严重的带下病,怕是永远都不能怀孕了。

耳边回荡着这句话,他皱着眉头看向她,道:只要你还为我做事,你至少还是个妾。

否则我要一个不能生蛋的母鸡何用?说完,他甩手走了出去。

万宝儿怔怔地望着他离开的脚步,浑身一个激灵,他都知道了?她看着那摇曳的门,像是要把那门看穿了一般。

苏嬷嬷看到她苍白无血的脸色,顿时惊道:夫人?万宝儿怔忪了好一会儿,苏嬷嬷浑身冰凉,道:夫人?夫人?哈哈,哈哈!万宝儿癫狂一般笑了起来,散乱的头发下五官近乎扭曲在一起,整张床都被笑得颤抖了起来。

她似乎浑然未觉,只觉得脸上冰凉异常。

苏嬷嬷看着她脸上那两行泪,担忧地递上帕子。

万宝儿见那帕子,猛地一把抽了过来,使劲撕扯了开来,她尖叫地瞪眼,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就是在帮着你谋划。

这十几年来我为了你讨好方芸儿母女,我就差和狗没差别了。

可我要的是什么,不过是京中人的尊重,不就是一个正室的位置。

你为何如此残忍,说剥夺就剥夺了!涕泪纵横,此刻的她看过去像是一个怨妇,无一丝往日的贵气。

她哭着缓缓坐下,她出生贫寒,她恨命运不公,为何自己看上的男人因为那方宏的关系不能娶自己为妻,她汲汲营营才得了个平妻的位置。

她机关算尽,才把方芸儿休离,终于坐上正室的位置。

可才多久,她在京中的风光,她在万家的地位,怕是要一落千丈了吧。

她抬头看向苏嬷嬷,透过朦胧的泪见苏嬷嬷眉头紧蹙,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她笑,原本这一切都好好的,计划中本不应该这么走的。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一切都怪异了起来。

那城西废院的粮柴,那几十年都没有毁掉的翠微峰,还有娄蜜肚子里的孩子。

这到底都怎么了?苏嬷嬷屏住呼吸,她一直有个疑惑,尽管她觉得不可信,可她总觉得像是有人都提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似的,早一步把他们的路给引没了。

她思量了许久,这人也早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只是她原以为娄阳把方芸儿休了之后,便无什么相关,可事实像是并非如此。

就拿窦氏如何得知万宝儿被救了出来,娄阳那可是守备森严。

她只想起那日士兵说的那话,说是有个女子称是万宝儿的女儿。

娄蜜早就躲在郊外,何曾出现过,根据那士兵的描述,那人非娄锦不假。

想来,这些事是从开春没多久,娄锦失足落水醒来后才开始有了变化,事情的轨道也失去了原本的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定定望着万宝儿,道:是娄锦。

一定是她。

老婆子几十年看人,绝没有错。

是她?万宝儿的泪顿了下,她蹙起眉头,苏嬷嬷也不是头一次说娄锦如何了。

可她一个丫头,从哪里得来那么多的钱财,就如那城西粮柴一事,那得几万两银子的啊。

苏嬷嬷淬了口,我就觉得怪了,那些匪徒一向与夫人您配合良好,怎么会真要了那三万两银子,后来又如何都找不到他们。

娄锦安然无恙回家,我怀疑那些人早就已经死了,而那钱就落在娄锦手上,从那时候起她就开始谋算了。

万宝儿一惊,当真如此?突然,一种极为阴森的东西从后背慢慢滑了上来,一如一条毒蛇缠绕在你的脊背,时时刻刻准备好了吐出蛇信子,咬住那细弱的脖颈。

真是她?绝不会错!苏嬷嬷笃定。

万宝儿眯起眼,可是疑惑再一次袭来,可若她真有钱,又如何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苏嬷嬷这下也皱了眉头,她抬眼,深深看了万宝儿,怕是背后有人撑腰,这人势力不弱。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一个人,谁人有如此大的势力,能瞒天过海,她娄锦能倚靠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方宏!好一个大将军,好一对爷孙。

万宝儿忍着胸口的怒火,她道:难怪那翠微峰会发大水,知道那别院的除了我们娄家人,别的不作他想。

她此刻也认定了娄锦便是那幕后操作之人。

可娄锦背后若没人操手,她不过就是个丫头,又有何惧?方宏,他不得不除!此刻,整个方家在万宝儿眼里就是那眼中刺肉中钉。

不除不快,欲先杀之而后快。

苏嬷嬷毕竟年长,她反应也最快,道:这事你心里有数即可,现在谈报仇还早了些。

你现在要先巩固地位,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万贵人的弟弟。

只要找到他,首先在万贵人面前,你还是高人一等的,老爷自然也会高看你,往后再好好努力,一定还能恢复娄府夫人的当家头衔。

她如是说着,心里想着,这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万宝儿也点了下头,只要找到万贵人的弟弟,她往后的日子必然会好过。

可苏嬷嬷一回到娄府,就发现平时待她甚为亲热的婆子们都离她远了些,好不容易使唤了个丫鬟,丫鬟只说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一顿呼喝下来,几个丫鬟年轻气盛,也呛了回去。

只说今时不同往日,苏嬷嬷和他们一道不过就是个二等婆子丫鬟。

苏嬷嬷这才感叹,这府上的风向变了。

萧府之中,娄锦刚得到消息,那狱中少女的爹爹已经找到,便与乌嬷嬷一道,去了城北六字巷。

六字巷是城北最为复杂的地区,这里鱼龙混杂,偷盗抢掳均有,也是贫民混杂之地。

娄锦坐在车内,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万贵人与她兄弟相认,是前世的戏码,她还记得万贵人与她兄弟相认之后,更是权倾朝野。

她说什么都不会让这事重演。

脑海里浮现出她兄弟万征战的样子,记得他长得高头大马,身形彪悍,一口徐州口音,他只与那万宝儿说了一段话,万宝儿就认了他。

至于那段话,娄锦还有印象。

小姐,六字巷到了。

人就在里头。

乌嬷嬷的话成功打破了娄锦的思路,娄锦垂下眸来,打开帘子就见不少黑瘦的男子穿梭于巷子,有些人直盯着她的轿子看,眼中露出贪婪。

娄锦并不担心,同时,几个侍卫出现在娄锦身侧,各个手持大刀,腰佩宝剑,目光森然扫了过去。

那些人被这几个侍卫一瞪,灰溜溜走了出去。

侍卫也无须和娄锦打招呼,娄锦对他们几个也都熟悉了起来。

只跟着乌嬷嬷走了进去。

里头的男子正垂首在一个磨坊上,推着磨。

整个院子飘出一股豆香,男子身着黑色袍子,袍子足有七八个颜色各异的补丁,他手臂孔武有力,身形极为魁梧。

看过去仅有三十几岁。

见几个陌生人来,他扫了过来,目光紧盯着娄锦。

那沧桑的眼有几分凉薄,还有一些血丝,若非日夜操劳便是冥思苦想。

娄锦认真看了他一眼,道:你女儿失踪了?男人瞪了一眼,突然放下手中的活,看了下周围几人,道:你如何得知?我知道她在哪儿。

而且我有办法救她。

娄锦也丝毫不避讳看着他,他的口音让她震惊,更让她不由得深深打量他,他与那万征战有七分相似。

八十六章 武世杰上门八十六章武世杰上门那男子怔了怔,突然走上前来,眸子紧凝着娄锦。

你这话当真?当真。

她踱了两步,走到他面前,瞅着他眼底的血丝,她紧蹙了下眉,你也无须多说。

你女儿手臂上有一颗太田痣是吗?男子僵住身子,猛地点头。

他道:雪儿在哪儿?那姑娘想来就唤作雪儿了吧。

娄锦点了下头,她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眼前的男子。

本来她并非采用这个方略,可他与前世她所见到的万征战足有八分相似,口音也相似。

这个是个相当不错的契机。

男子听得手臂发颤,眉毛一斜,双眼一瞪,险些怒发冲冠。

都怪他,那日他让雪儿去送了点豆腐,谁知道就出事了。

那条路本就偏僻,因想着青天白日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可那一区是有名的难民窟,想来雪儿被当做了难民。

也恨他是个无权无势的,就算得知雪儿顶替他人入狱,他以头抢地,头破血流,能耐那天牢何?想救出你女儿,其实也不难。

不过我教你几句话,关键时候,你一定要说出来,唯有如此,你才能救得了你女儿雪儿。

他道:我唤作邱铁山,你唤我老邱吧。

娄锦摇了摇头,她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信邱,从这一刻起,你姓万。

唤作万征战。

万征战?他皱起眉,我不会改名换姓的。

娄锦也不急,她的时间虽然有限,不过两日,她还是腾地出来的,足够让邱铁山好好思量。

她退开两步,道:并非我要逼你,而是天牢并非好地方,得病不起丧命在里头的人多不剩数,没人能保证她出来的时候是否还安然无恙。

更何况,她是代替一位姓万的受罪,若你不用他们的姓,你一个平民百姓,只此孤老一生,生又有何趣?没去看邱铁山低头的神色,她转过身去,隐退在几个侍卫当中,这些侍卫会把她今日的话告知顾义熙吧,她蹙了下眉头,她所做无须隐瞒于他。

走上马车,乌嬷嬷道:小姐,你就这样放过他?他为何要改姓万?娄锦摇了摇头,这些事说了乌嬷嬷怕也信不了,她拉开帘子,外头车水马龙,她看不到那些侍卫,可她清楚,那些人就在她附近,或许他们也正疑惑着。

我觉得他与那万贵人有六分相似,最近不是听说万贵人正在找她兄弟吗?我听他口音与万贵人挺相似,又见他磨墨的时候额角有疤痕,像是受过伤的样子,怕是早忘了过去。

她如是一番胡扯,把乌嬷嬷给听得一愣,她随即想了起来,那人真有那么几分与那万贵人相似。

车外的侍卫们皱了下眉头,这事他们不得不慎重,而且他们的职责只是保护小姐,若非调查清楚那人,就报之三皇子,那是他们的错。

到了萧府就见丫鬟婆子们迎了出来,都堆起笑,争前恐后道:二小姐,武家少爷来提亲了,送了不少好东西呢。

娄锦嘴角一扯,道:人呢?在前厅候着呢,县公和夫人在招待他呢。

娄锦提起裙角,跨过门槛就往里走去。

见萧县公坐在主位,方芸儿笑着与武世杰聊着什么。

武世杰笑着一句一句应了,却还是时不时地转眼扫了下外头,像是一幅等急了的样子。

萧县公眼角带笑,他早看到娄锦的身影,只不做声,他笑道:武公子,你当初准备与那娄家小姐成亲,这下怎么又换到我们萧家了?娄锦虽然还未入族谱,可她现在就是我们萧家的子女,与娄家的婚约当是早无干系了吧。

武世杰被萧县公一噎,胸口也不免堵了下,他何尝不知道萧县公表面笑笑,实则也是个难缠之人,他笑了下,萧世伯,前事乃是误会,我此刻心里只有锦儿,绝无他人,还请萧世伯能让小生娶锦儿为妻。

镂空的墙面那几株翠绿的柱子碧意黯然,娄锦一身碧青,陷入其中倒是一点也不突兀,她在那听着,脸色沉了下来,她一双杏眼水眸盯着那自说自话的男人,唇角紧紧抿着。

武世杰,我从不知道你的话原来这般廉价,更是让我觉得恶心无比,无法忍受。

我妹妹要嫁人?嫁给谁?他?萧匕安倚靠在门边,嗤笑着看那武世杰,他刚从军营回来,额角带着几滴汗,只一个甩头,就走了进来。

爹,娄锦莫说只有十三岁太小,就算再大点,这天下又不是只有武家有儿子,眼界放宽点。

武世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的眸子显出了三分戾,娄锦心里只有他,他是清楚的,她绝不会嫁给别人。

娄锦白了萧匕安一眼,身后一个轻轻的声响,她不知道原来守在她身旁的侍卫少了两人。

萧县公也拿不准娄锦的意思,只看了方芸儿一眼,方芸儿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他眸子一沉,道:你且回去吧,这聘礼我们不要了。

武世杰一愣,这是怎么了?他强作镇定,道:萧世伯,你莫要道听途说,我那是被人设计,绝对不会做对不起锦儿的事,你听我说……。

萧匕安沉声看他,与那郑嬷嬷道:这些聘礼若他不收回去,我们就拿去捐给朝廷,大将军还说这几日粮饷不足呢。

郑嬷嬷应了声是。

娄锦扑哧一笑,跨步走了出来。

慌乱的武世杰正想要举手要回那聘礼,正见此刻那抹碧青,忙把手收了回来。

娄锦冷笑,她前身怎么都看不到他的丑态呢?是他掩饰地太好,还是她蠢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聘礼就留下吧,武哥哥,等我入族谱的那天,就定亲吧。

她的话平地炸雷,把方芸儿都吓了一跳,她方才与萧郎都示意好了,锦儿说了不要武世杰的啊。

萧匕安皱了下眉头,只看娄锦笑盈盈地站着,那双清澈的眸子水波浅浅,她道:郑嬷嬷,把这聘礼收起来。

郑嬷嬷一愣,她看了眼萧县公的脸色,见萧县公虽有愕然,但也点头示意了。

没人知道娄锦心里想着什么,娄锦也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笑看武世杰。

武世杰肩膀一挺,眉宇间红光暗动,颇有得意之色。

他有朝一日一定会抱得美人归。

娄锦就如他所料,一颗心早就落在他身上。

他想要上前,如以往一般,抚一下她如丝的长发,她回头,由着乌嬷嬷扶着,低低的声音传了开来。

武哥哥早点回去筹备才是。

我刚从外头回来,有些累了。

武世杰点了点头,他是该早些准备了,离娄锦入族谱的日子快了。

他先后与萧县公与方芸儿拱手行礼,才走了出去。

萧匕安冷着脸走到娄锦身侧,半晌吐出几个字,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娄锦但笑不语,只看那武世杰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华清宫的一个偏院子里,几株秋日梨花开得正美,宫婢们手捧着上好的西湖龙井鱼贯而入。

石桌子上摆着一盘子棋子,座上二人一人身着丝质甚好触手若缎的黄衣,笑道:三哥,你此番要输了。

月白长衫随着那被唤作三哥的男子一动,若月光蜜水,优美至极。

顾义熙浅笑,何以见得?他话落,棋子落下,局面霎时改了开来。

五皇子得意的笑噎在嘴角,他皱了下眉,半晌道:我输了。

他神情有些郁闷,想起几日前父皇说他不学无术,成绩平平,他细心学了几日围棋,特地挑了三哥来一决高下,以为胜券在握,却又输得一塌糊涂。

三哥,父皇因何那般喜欢你,我与你一母同胞,父皇像是更看重你。

他把棋盘打乱,眸子转了下,柔声问道。

顾义熙摇头,他又如何知道?不过,父皇待他极好,他这一生自然要为父皇多做一些事。

五皇子见他不答,心头又堵上了,正欲说几句,见一个侍卫走了进来。

顾义熙眉头轻轻一皱,就放下棋来。

五弟,我还有事。

五皇子点了下头,他看那三皇子这般神秘,心头不由得也生了几分好奇。

见刘韬也走了出去,他假意倒水,被那茶水倒脏了衣服,就走向院子深处。

主子,武世杰到萧府提亲了,娄小姐已经收下聘礼了,不久要在那入族谱一日定亲。

那侍卫低头,神情有几分不忿,三皇子待娄小姐如何,他们有目共睹,她竟然就收了武世杰的聘礼。

顾义熙的神情紧了紧,刘韬也看得紧张,他朝那侍卫摆了摆手,侍卫退了下去,他才道:主子,我看我们的人本就不足,就把那些派去守在娄小姐身边的人叫回来吧。

往后或许不需要了。

不用,就留着给她。

他走了几步,高昂的身躯一动,路边的花儿被他轻轻一碰,颤了几下。

我信她的。

是的,几个月前那个小姑娘找上他,让他护着她那日起,他便愿意相信,更是清楚地记得她那时候的神情,她多么急切想要退婚,又怎么会愿意接纳武世杰?可是爷……无须多言,我答应她的,绝不会改变。

他走开两步,身形一顿,他该信她的,不是吗?可心头为何隐隐还是有些不安?八十七章 一起看日出吧八十七章一起看日出吧离娄锦入族谱的日子只剩下一天了,这几日过得悠闲,府内下人几番过那娄府都暗笑不止,娄家的门童时不时面露怒色,下人们却是笑得更欢了。

回到萧府,几人偶尔聚在一起,道:娄蜜当初抢我们二小姐的丈夫,现在,看她落成什么样子?呵呵,据说她被关在观音庙,出都出不来呢。

还想要李代桃僵,她真是妄自尊大了。

一个婆子走了进来,坐下来,道:总算那武世杰还知道什么是珍珠,什么是沙。

娄锦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她神情淡淡的,水眸凝着不远处的一片宁静园子,那里的几株枫叶红如火,像是恭贺着明日的一场好戏一般。

娄蜜,我期待着你的到来。

娄蜜能在前世隐藏地那般好,娄锦从没有怀疑过她,可见她从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重生对娄锦来说可遇而不可求,她只信这世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对待每一个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否则一个跌倒,可能会摔得很惨。

几个丫鬟说着注意到娄锦,忙笑着迎了上来。

二小姐,这几日我给您出气了,看那娄家上下不给我们气个半死。

娄锦笑了笑,道:谢谢你们了。

她的话一顿,见门上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挺直着站着,他的手垂在身侧,那头墨发披散下来,一双狭长的眸子望了过来。

娄锦心头一突,胸口浮出了几许兴奋,又有几许闷。

他今日来,想必是为了她收下武世杰的聘礼吧。

她让流萤把那些丫鬟婆子引开,就走了出去,离他只有三五寸近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凝起眼,见这碧青由远及近奔到他眼前,他有些堵的心像是舒开了点,鼻端闻到一股清新的味道,他的眸光温暖柔和,望着她的时候静静的,淡淡的,若春日朝阳,舒服,让人贪恋。

娄锦察觉到这种近的距离让她止不住耳根一热,她忙退开两步。

顾义熙眉头皱了皱,显然不满了起来。

去花园走走?她询问道。

顾义熙点了下头,他让刘韬守着,免得引来他人打扰。

娄锦与他并肩而走,他的步伐很大,她要忙走上两步才及得上他一步。

他很高,娄锦抬头细细丈量了下,她连他的肩头都还没到。

原来她和他的差距,这么大……像是察觉到娄锦急促的脚步,他顿了下来,脚步放缓了些,一步一步也小了点。

娄锦勾唇一笑,清甜的味道从舌尖泛开,慢慢涌入心底。

在皇宫里还好吗?我以为皇上不会允许你到萧府来了呢。

毕竟上一次他受了重伤。

他眸子一低,看了她片刻,道:我很好,往后我想来都可以的,不是吗?他在询问她,是在确定她到底会不会定亲是吗?娄锦淡淡一笑,她点头,是的,往后,你都能来。

那毫无表情的脸瞬间漾开了一抹笑,他皮肤白皙若雪,只这么一笑,若白莲绽放,娄锦知道男子不能以美形容,可她此刻就想到了这个字,动人心弦,只一笑足矣。

娄锦收回视线,她忙撇开头去,却见他脚上那双很是熟悉的鞋子。

她低声问道:这鞋子合脚吗?顾义熙低头,见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他只觉得山花开尽,烂漫无边。

很好,穿着舒服,非常合脚。

刘韬离他们不远,话都听了个清楚,却是撇了撇嘴。

前两天都磨出泡来也没换,这几天茧子都长了,也就习惯了。

娄锦对他一笑,蓦地,她抬起头来,明日,角隅码头一起去看日出吧。

顾义熙一愣,明日吗?他定是又想那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推了她去。

娄锦如是想着,嘟了下嘴,她从未到海边看过日出,她就是想知道,他在哪里画下那海上生明日的好图。

顾义熙见她像是赌气了,那嘴唇都能挂上一斤猪肉。

心头一个思量,便答应了下来。

娄锦笑开了花,他这次虽有犹豫,却没有拒绝于她。

这一次,顾义熙的离开,带着足足的期待。

而娄锦面上也时不时挂了笑,下人只道是那武世杰下聘让二小姐开怀。

到下午时分,乌嬷嬷走了进来。

屋子里的秋意更深了,一过中午,就觉得冷意甚浓。

流萤被派去帮着打理定亲用的东西,屋内就只有娄锦与乌嬷嬷。

乌嬷嬷道:小姐,娄蜜已经从郊外那户人家出来了。

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她弄昏了。

娄锦点了下头,眸色一沉,一切按计划进行。

乌嬷嬷点了下头,就退了下去。

娄蜜醒来的时候,屋内一片漆黑,她吱声喊了几句,门被推开,一个陌生的男人做小厮打扮,恭敬地对她行了礼。

娄蜜先是害怕,后看他行为很是卑躬,就道:你是谁,我为何会在这。

放我出去。

男人道:我叫小南,是武少爷的人。

武少爷让小的在这伺候您,明日定亲之时,武少爷会迎娶您的。

娄蜜愣了下,是武世杰让人抓了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小南笑了笑,多余的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少爷如此吩咐,我也就如此做了。

小姐就在这好好歇息。

明日一早您就能如愿以偿,成为武夫人了。

他说着退了出去,娄蜜能听到他大喝道:好好伺候小姐。

娄蜜心头一定,武世杰难道要掉包不成?他不是早就想娶娄锦吗?为何又改变主意了?难道武哥哥心里头还有她?她不确定地想,可是,除了这个,她心里找不到答案。

她今日本是打好了别的算盘,可这被武世杰一闹,就乱了套了。

武世杰要做什么呢?她冥思苦想,想不出个头绪,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没一会儿就眼皮沉重,失去意识。

天色渐浓,天边刚刚擦黑。

萧家婆子们刚把残羹冷饭收拾了下去,娄锦就去敲了萧县公的门。

方芸儿正在绣着什么,抬头就见娄锦站在门口,忙放下手中的活,就道:锦儿,你进来。

娄锦点头,见娘正在绣着一块红缎子,看样子像是一个肚兜。

娄锦愣了下,娘?方芸儿笑了笑,以前娘身子不大好,这针眼看地不仔细,现在我可以亲自弄了,觉得其中乐趣无穷,我的锦儿也大了,娘很少给你弄过肚兜,这一件等我弄好了给你送过去。

娄锦听了,眼眶微微一热。

心头有些感动,也有些疼。

这迟来的礼物,她觉得比什么都值得珍惜。

以往,娘总是躲在屋子里哭,眼睛也有些模糊,这穿针引线的事就交给下人了。

就如前世,娄锦的嫁衣,方芸儿也无法动手。

为此,娄锦虽然遗憾,但也体谅。

可心里总是渴望有一份娘亲自动手做的衣裳。

她想起这些日子,县公总是让人送些蓝莓,杨梅来。

这些对眼睛都是极好的。

她朝那边坐在案几那头的萧县公投以感激一笑。

萧县公看了过来,朝娄锦道:丫头,你鲜少来打扰,有什么事说吧。

方芸儿瞪了他一眼,说什么打扰。

娄锦笑了笑,明日的定亲仪式先办,后头再办入族谱仪式。

萧县公皱眉,还未问,娄锦就回,明日一早……她把事情告知县公和娘,他们听地一愣,道:你因何要这般?娄锦沉下脸去,烛火打在她的长睫上,她睫毛轻颤,嘴角扯开一抹苦笑。

娘,我不想总被人摆一道后再反击。

我不知道会在何时,我再无力量站起来。

所以,这一次,我必须要先给他们迎头痛击。

方芸儿细细打量着她,想来武世杰和娄蜜在那游船上的一幕深深伤了锦儿,才让锦儿这般痛恨他们二人。

她点了下头,与那萧县公一般,同意了明日的计划。

娄锦轻轻一笑,她本不想把娘一道拉进来,可若不提早告知,怕娘情绪激动,伤了身子。

她退了出去,看天上满月若盘,四周透着光亮,她能看到青草的颜色,她深吸了下空气,在流萤的虚扶下走了出去。

湖里院那,苏嬷嬷急得就要跳脚了,她对着下头几个人喝道:还不快去找,找不到小姐,就给我滚!是。

他们神色肃穆,不知道为何娄蜜为何不见了踪影,可这京城大地很,去哪里找?万宝儿黑沉着脸,按着计划娄蜜早该回来了,现在究竟去哪儿了?事情怕是不妙了。

几人一走,万宝儿就见娄阳走了进来。

已经几日了,娄阳的脸色沉地就要拧出水来了。

他日日冰冷着脸,她又是赔笑,又是递茶,却未见有丝毫起色。

她不由得有些着急了。

可恨现在娄蜜也失去踪影。

她强笑着,兀自镇定,才走到娄阳身侧。

我已经让我们院里的事交给洪娘子打理了。

查看了下皇上的口风,皇上还未想打开牢房放了你,你就暂时在这住着。

娄阳的话让万宝儿抿了下唇,她道:老爷,我有一办法能让你在皇上面前再次露脸,万贵人一定会再次重用您,也一定会放了我。

娄阳转过脸来,他瞅了万宝儿一眼,她向来有能耐,若非如此,他早就掐死这个满是谎言的妇人。

万宝儿笑了笑,我有那万征战的线索了,不出几日一定会找到他。

娄阳眸子一闪,见万宝儿成竹在胸的样子,心头也是一震,若真找到万征战,那的确是个好的契机。

他的神情柔和了起来,牵起万宝儿的手,道:好,我就信你一回,你一定要给我找到他。

是,老爷。

万宝儿笑眯了眼,她一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日子。

可世事,怕是难料了。

翌日一早,萧府锣鼓喧天,红绸子囍布把萧府内外都挂上了喜色。

齐国的定亲仪式往往比成婚那日还要热闹,定亲之日,准新娘要坐上红轿子抬到准新郎家,并且要下轿子跨过火盆,然后与准新郎一道去跪拜观音,求观音保佑,姻缘幸福。

一早,红轿子就立在外头,娄锦在几个丫鬟的联合之下,穿上了红褂子,她盯着镜子里那张还算稚嫩的脸,手掌渐渐握紧,手心被红蔻掐出了一道极为深的印记。

她闭上眼,脑海中那凤冠霞帔的女子满脸泪痕,凤冠落地,她质问那些人。

众人嗤笑,难听之言是她这那一辈子头一次听,也是最难听的一次。

娄阳给了她一脚,她浑身疼痛,狼狈不堪。

额头上鲜血直流,她狠狠张开眼,胸口刺疼,若不能报了这个仇,那她此生绝不会快乐。

娄蜜那得意的笑,武世杰那张虚伪的歉意的脸,武元夫妇,她唤了十几年的世伯,伯母,全都变脸。

娄阳,万宝儿!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胸口的恶心和怒。

笑着朝几个丫头道:行了么?流萤先是啧啧称赞,摇头不已,小姐,若我是男人,一定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是啊,小姐好美啊。

白若粉雕,晶莹若水,像是一掐就能挤出水来。

脸色酡红,活脱脱就像那极品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下来。

就连那菱花一般的嘴唇,看过去比娄锦自家酿的蜂蜜要甜呢。

娄锦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她还没有长开,十六岁的时候她是美的,那日画了妆,成了新娘,她自是期待又是羞涩,可她现在呢?多的,不过是平静。

小姐,该上轿了。

娄锦经过乌嬷嬷身侧,对她点了下头。

乌嬷嬷也点了点头就守在她身侧。

屋外,萧匕安皱着眉头看她上了花轿,他眉梢一挑,只觉得心头有些不快,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八十八章 轿子里的是娄锦?八十八章轿子里的是娄锦?从萧府到武府要经过城隍庙,城隍庙虽不能与相国寺想必,可香火鼎盛,算不上第一,称京城老二也不为过。

庙里庙外日日均有不少善男信女,今日与往常一样,这条街上热闹非常,比肩继踵,像是要横断这条街似的。

当轿子抬到街上的时候,轿夫傻眼看着眼前的人群,皱眉道:今日的人可真多啊?乌嬷嬷扫了眼前的场景,道:都先停一下吧,想来是到了用斋的好时辰,我们时间善早,就等个半柱香的时间。

萧府到武府不算近,靠脚程要走上一个半时辰才能到。

城北和城南距离又是远地很,这些轿夫一想到一会儿还要走这么远的路,也都点了下头,放下轿子后,城隍庙前就有人舞起了狮子,只见狮子摇头摆尾,上了木凳子后高高地朝众人得意地摆头。

那样子甚是憨厚可爱,这些轿夫们见还有时间也就看了下,也都被逗笑了。

乌嬷嬷转身朝轿子敲了两下,流萤忙在轿子前弯腰,乌嬷嬷和她二人配合,正巧这时候那狮子摆了过来,朝这轿子上一撞,几个人被撞了个昏头,等回过神时,那狮子对着轿子卑躬屈膝,俯首称臣,逗地几个人哈哈大笑。

乌嬷嬷和流萤对视了一眼,道:这可是好兆头,狮子都恭祝小姐了呢。

随行的人一听,忙都恭贺了几句,场面也极为热闹。

直到乌嬷嬷道:该出发了。

这些人才抬起轿子,他们只看了那狮子一眼,嘴角都还挂着笑。

直到人走远了,那俯首的狮子才抬起头来,狮子快速地移动,走到一处幽深的巷子里,只见狮子头甩了开来,露出一张男子的脸。

他低头朝狮身轻声道:小姐,人都走了。

狮身动了下,冒出一张精致嫩白的脸。

女子抬眸朝四周警惕一看,才把身上的大红喜袍解了开来,她俏丽地甩了下头,长发披在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的大毛斗篷上。

那男子看得一愣,娄锦也不理会他,只道:后会无期。

她提起裙角,疾步走出巷子,角隅码头,我来了。

若是娄锦能看到此刻的自己,她定是极惊讶的。

人们只看到一位娇嫩的姑娘,眉目若画,长发垂腰,婀娜地从巷子中走了出去,飒爽的英姿让人无法忘怀。

更让人痴痴呆呆的是她那唇角的笑容,温柔的,幸福的,溢满着喜悦和期待。

她,像极了恋上竹马的丫头。

娄锦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自己慢地很,于是飞奔了起来。

长发飘出优美的弧度,她笑眯了眼,长睫被清晨第一缕阳光晒出了金色的光芒。

鼻端出了几滴汗珠,她只提着裙角全无空手去擦脸上的汗珠,她知道,角隅码头就在前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海面上浮了出来,虽未看到太阳,但墨蓝色的天边与大海练成一片,中间一缕金灿灿的阳光隔开一条玄靡的金线,码头被照亮,只见木甲岸边上有着一艘渔船,渔船不大,只容得下两个人吧,船上的男子坐着,他的身子微微靠后,左手撑在船甲上,右手靠在屈起的膝盖上。

一声月白的衣裳被阳光照耀出了迷离的光泽。

此刻,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迷人魅力。

娄锦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剧烈的喘息着,眼睛却是一刻也没放过他的背影,她弯着腰,额角的发被汗水浸透了,紧贴在她的娇美的前额。

只看着他的背影,她就有种置身于海上,仿佛世上只有他们二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若被晨光包容,温暖柔软。

她的脸上漾开了笑,看着不远处的他,她想高声叫,脚步刚一迈开,身子突然被一股力量抓了开去,她欲尖叫,却被那人捂住嘴,呜呜咽咽地被拖开了这个地方。

顾义熙望着远处付出一丝丝痕迹的旭日,他耳朵一动,回过头时,却不见身后人影,他皱了下眉头,左手在船甲上一下又一下轻轻搭着。

娄锦被拖进一个马车里,她倒是没有剧烈挣扎,而是先屏住呼吸,生怕被下了药。

当那人放开手,她警惕地曲手,手肘有力地撞向身后之人的腹部,只听得一声闷哼,那人道:不过就是救你出苦海,你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娄锦一愣,这声音?她回过头,见萧匕安挑眉看她,神情中颇有怨气。

你怎么从轿子里到码头来了?有人对你做了什么吗?他说着,细细打量了眼娄锦。

娄锦扯了下嘴角,她道:我要下车。

萧匕安本就觉得她与那武世杰并不登对,此番定是天公不作美,既然天意如此,又何须回去?他摇头道:你也无须多说,你只告诉我你为何要收下那聘礼,我就答应放你下去。

娄锦看了眼窗外,这番折腾,天已经大亮了。

她有些恼怒道:放我下去。

萧匕安皱眉,他倒是不急,只是侧了下身子,靠在马车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娄锦深吸一口气,只道:我要武家,声名狼藉,名誉扫地。

在萧匕安目露疑惑的同时,她猛地甩开帷帐,跳下马车,也不管手脚是否擦伤,就朝相反方向跑去。

可手臂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她咬了下下嘴唇,她可以失信于任何人,却绝不能失信于他。

顾义熙是个怎样的男子?娄锦清楚,他重信守诺,为了她一句话,从不后悔,从没迟疑。

她也绝不能失约。

或许她对于顾义熙来说只是一个有着亲戚关系的弱小女子,可他却护着她,让她心生温暖和期待。

与她,那是最大的礼物。

娄锦奔跑着,她一路有些踉跄,怕萧匕安再次出现,她都照着人多的地方跑。

太阳已经浮出了海面,天地间那点点朦胧被光亮驱散,娄锦的心一沉,她紧盯着前方的路,跑地更大步伐了。

码头边上,一个渔夫走了过来,靠近那船道:这位少爷,天都亮了,你这渔船该还给我了。

顾义熙的眸子一闪,他回头环视了下整个码头,出了几个运货的男人,他看不到她的身影。

他的神情一黯,眯起眼看那一颗明亮的如咸蛋黄一般的太阳,若是娄锦看到此刻的海面,她定会惊叹,这与他送给她的图,几乎一模一样。

渔夫再次催促了他,船面上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顾义熙垂首,从那船上走了上来。

不远处,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走了过来,他脸色的神情很是严峻。

顾义熙皱眉看他道:何事?爷,娄小姐已经到了萧家了,火盆也都跨过了,看情势,是要到观音庙前了。

他硬着头皮吧话说完,娄家小姐是在骗主子吗?不是说不会嫁的吗?他不敢看主子,只是眼前的人明显一晃,然后脚步缓缓迈开,后面变地迅速而且飞快。

他紧跟了上去,暗想着,娄小姐骗了主子,主子以后该不会再惦记着她了吧。

一路上,顾义熙的脸色很是平静,一如冬日里的冰湖,若非认真细看,绝看不出他紧抿的唇,那里的线条很是僵硬。

当娄锦到来的时候,海风吹开她的额角,一股凉意让她止不住一颤,旭日照耀下,她有一瞬间晕眩。

待她看清码头,却见人来人往之中,那艘渔船早没有了踪迹,而船上的白衣男子也失去了踪影。

她愕然,他走了吗?她跑地更近,希望能把看清楚这个码头,可码头上,除了陌生人还是陌生人。

风吹来很凉,带着薄薄的腥味。

她有些迷茫,若非不远处一声海鸥的叫声唤醒了她,她还在这发着呆。

人们只看到一个少女站在这呆了一会儿,就飞快转身离开了这里。

可那抹颜色,在这镀上一层金色的碧海蓝天中留下一抹失落的色彩。

她立刻雇了辆马车,方向是那萧家大院的方向。

他一定是去了那里。

但那盖着红盖头的女子被搀扶跨过火盆之际,武世杰满脸带笑,他一面与众人拱手,一面回头,时不时看了娄锦一眼。

娄蜜不知道武世杰打着什么算盘,只知道身边那提醒着自己做什么的人自称小南,是武世杰的人。

他道:小姐,武少爷让您一会儿和他在观音面前许愿,只要观音为你们见证,就算娄锦回来那又如何?怪也只能怪萧家自己送错了人,和他拜了菩萨的人是你,他是要对你负责的。

娄蜜点了下头,小南说的有理,这样即便是皇上也不好怪罪武世杰了。

这都是萧家的错,怪那娄锦命不好。

观音庙离武家倒是不远的,轿子抬到观音庙的时候,不过就是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

不少人一路笑,一路朝武家和萧家两对夫妇说着好话。

萧县公一路笑着,那样子着实就是一副嫁女儿的好爹爹。

方芸儿虽然偶尔面露担忧,但也把众人应付了过去。

没一会儿,轿子落下,主持迎了上来,武世杰走在前头,先入了观音庙。

娄蜜期待着,下一刻她就成为武哥哥命中注定的新娘。

从此以后,谁都分不开她与武哥哥。

娄锦,你终究是功亏一篑的。

可事情,真如她所想象的那般吗?恐怕,意外诸多……八十九章 武世杰公然休娄蜜!八十九章武世杰公然休娄蜜!观音庙奏起了梵乐,乌嬷嬷和流萤一左一右扶着娄蜜,来到了一座金身菩萨面前。

两人放了手,主持喊道:二人跪下在菩萨面前祈福吧。

娄蜜听着身边一声噗,她知道武哥哥已经早她一步跪了下来,她也跟着一跪。

在主持的说话声中叩拜了起来。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整个大殿,除了武世杰和娄蜜,谁都抬头仰望着这一尊佛像,观音仁慈,那悲天悯人的笑让众人的心都宁静了下来。

身后传来几声几声急促的脚步声,主持停了下来,她平津地望向那站在门槛外的白衣男子,男子长得很是俊逸白皙,他右手扶着红漆柱子,眸子紧盯着蒲团上那跪着的红衣女子。

有人认出了他,诧异道:三皇子?武世杰回过头来,他止不住握紧拳头,可若是细细一看,定能看到他此刻隐隐颤抖的指尖。

他一直搞不清楚三皇子和娄锦的关系。

可只要三皇子一出现,他就有一股极难言明的危机感。

主持,继续吧。

他道。

武元正欲上前和三皇子打交道,听武世杰这话,他才停了下来。

萧县公瞅了他一眼,他微微侧了下身子,与方芸儿并肩而立,眼睛却仔细巡视了周围,锦儿还没到吗?主持顿了下,复又道:请上香。

主持的声音平和,在顾义熙听来,那是他听过的,最难入耳的声音。

娄蜜手上端着香,她只要把这香擦入鼎中,观音大士许可了,众人还有谁敢不许的?武世杰看着手中的香,那焚烧起来的袅袅烟雾就如已经开始的命运,若不掐灭,它会一直燃烧下去,直到殆尽。

请擦上香吧。

主持的话落地,乌嬷嬷与流萤立马对视了一眼,她们紧紧扶着娄蜜的手,突然,一阵风刮了进来,一抹月白挺直身躯站在他们面前。

乌嬷嬷一愣,只见三皇子面色青白,她扶着娄蜜欲转开一步,他身形奇快,如一面墙挡了过来。

流萤皱着眉头,她有些无奈地看了眼乌嬷嬷。

蓦地,身边的人被人扯了开去,流萤下意识要拉住娄蜜,不想人早就被拉到一旁,她眼睁睁看着娄蜜被拉了过去。

就在娄蜜尖叫出声的时候,武世杰怒吼道:三皇子,你莫要欺人太甚。

顾义熙的动作顿住了,他立刻放开手,眉头紧蹙了下,他幽深的眸子一转,下一刻,像是无事发生过一样,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乌嬷嬷看到他脚下生风,与来时的阴郁相比,他素无表情的眼角微微眯了起来。

乌嬷嬷一叹,这三皇子果然洞若观火。

刘韬见主子出来,忙道:主子,你就这样放过她了?顾义熙的步伐很大,刘韬疾步跟上,就在一株银杉树下,顾义熙停了下来,他陡然哈哈大笑,刘韬有些错愕,他不知道主子发生了什么,这笑是悲伤抑或是?他笑地直拍那两人环抱的大树,片刻,他眼角上笑出了泪花。

刘韬有些担心地问,爷?不是她,不是她。

他抓住刘韬的肩膀,使劲摇晃了起来。

他记得,娄氏阿锦身上的香味他闻过一次就觉得清新迷人,那味道对他来说过于特别,以至于拉过那红衣女子,只一瞬,他就松手了。

刘韬被他摇晃地险些腰折,反胃的感觉刚涌了上来就被他努力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道:主子,真确定?顾义熙放开他,望着远处的一株海棠道:不是她。

这么说,娄小姐没有背信弃义了。

那那个红衣女子是谁?刘韬问完就被顾义熙扯上了马车,他没有太多兴趣知道别的女子是谁,或许,今日就是那小丫头设计的一个谋划,他不能破坏,只坐等着听消息那也是极好的。

马车向东离去,一个女子从西边的小路上出现,一抹朝阳把她的通红的脸颊映地格外红润,她深吸一口气,还未上楼梯,就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诧异地看着她,道:娄小姐?娄锦朝他淡淡点了头,就问:三皇子呢?那侍卫就是方才通知顾义熙娄锦跨火盆之人,他见娄锦在此,才恍然大悟,难怪主子临走之前让他留下来,原来是等小姐的啊。

主子已经回宫了。

娄锦紧蹙眉头,他误会了吗?她要解释的。

一种急切在她的心里燃烧成火,那侍卫明显是没有眼力见的,娄锦的脸素了下来,他也没想通中间曲折,只这么一答,就说:里头的红衣女子已经擦上香了。

今日的美好被人破坏,娄锦本就一肚子火,又见不到顾义熙,不能好好解释一番,她心中怒气更甚,听那娄蜜差不多按照她的设想走好了路,她便三步并作两步走上了楼梯。

路上,她把自己的脸颊涂上了灰,发丝散乱了点,又气喘吁吁跑了上去,当她走到庙里的时候,全场皆静。

不知道是流萤这丫头不小心踩了娄蜜的脚还是什么,只见两个人有些摇晃,待两人站直的时候,盖头落了下来,那脸竟然不是娄锦的脸,而是娄锦的妹妹娄蜜!流萤惊叫了一声,大声道:你不是小姐!萧县公和方芸儿同时站了起来,他们瞪着娄蜜那张脸,道:怎么回事?乌嬷嬷上前两步,道:老爷夫人,小姐被人掉包了。

她死死盯着娄蜜,那双犀利的眸子几乎要把她贯穿了一般,她对着娄蜜道:说,你把我们家小姐藏哪里去了!武世杰被乌嬷嬷这么一喝,陡然也转向娄蜜。

娄蜜被武世杰一看,心下也不觉得什么,毕竟他俩都被观音大士允许了,心下除了满心欢喜就是得意。

你们把人弄不见的,还敢来指责我?萧县公森然地望着武元,我以为你们是有诚意要娶我的女儿,我才会答应收下你们的聘礼。

我好好的一个女儿从轿子里送到你们家,你们给我掉包!真是好!好!武元被萧县公如此一说,浑身上下打了个冰凉的一颤,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全部人都看向武元,难道武世杰真心所爱真的是娄蜜不成?人是你们萧家抬出来的啊,不见了还能怪到我们头上来?武元道。

乌嬷嬷跪了下来,她道:老爷,夫人,方才我们的轿子只在武家停了下来,小姐一定是被他们藏起来了。

武世杰根本就不想娶我们小姐,他真心想娶的是娄蜜。

所以就来这一出狸猫换太子,在别人看来是我们萧家把人弄丢了,他不过就是委屈娶下娄蜜,娄蜜与他在观音面前为证,那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即便我们找到小姐又如何?现在他定是希望我们永远找不到小姐,来个死无对证!乌嬷嬷的话铿锵有力,她以精明的视线来分析其中利害。

乌嬷嬷乃皇宫出身,在场之人不免都依着乌嬷嬷的思路想了下去,顿觉得今日一场定亲之事内中蹊跷诸多,更是在想这武家如此阴暗狡猾,娄锦不过就一个十三岁的姑娘,他竟然都不放过?久没有在这种大场合说话的方芸儿突然开口了。

武世杰,你若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要上报皇上,让你武家世世代代不能为官!武元被方芸儿一震,不由得看向一脸苍白的武世杰。

孩子,到底怎么一回事?武世杰哪里知道怎么回事?他被一个一个闷雷炸地浑身僵硬,锦儿去哪里了?为何身边这人是娄蜜?见娄蜜眼角露出得意之色,他脑中一闪,道:是你,是你动的手脚对不对?娄蜜被他一看,顿时怒从中来,想要推卸责任了吗?不是我。

她如是说着,可武世杰并不放过她,他扯过她的前襟,道:贱人!他阴狠地甩出一巴掌,娄蜜被他打地转了一个大圈,狼狈地装在了柱子上,头顶一个重击,她疼地晕头转向,只觉得额头上浓郁的血浆留下,她惊诧地伸手,那触目惊心的血色让她顿时又是委屈,又是怒火攻心。

他的计划一被人识破就要拿弃车保帅了吗?和武家的世代为官相比,她就这么不足一提吗?众人看着这一幕,不免唏嘘。

见娄蜜如此狼狈,倒没有几人可怜,还有不少人不顾场合,道:活该!贱人!娄蜜被这一声又一声尖酸的话刺疼,她冲着武世杰道:是你派人让我来代替娄锦的。

是你的人说只要在观音面前证明,我们就永远能在一起的!砰,全场再次寂静了下来。

不知道谁大声道:武世杰,你太让人失望了!在场不少人都跟着说了下去。

武世杰,把娄锦放了!你们武家还有没有廉耻之心?娄蜜,你可真是让人恶心!姐姐的男人你抢来一点都不愧疚吗?更有甚者道:幸好今日在这庙里的人不是娄锦。

一声一声责问和窥探,让武元夫妇尴尬不看,他们涨红了脸看向武世杰,武世杰慌乱不安地看着众人,他不和这些人胡扯,只是看向萧县公和方芸儿。

世伯,伯母,你信我,我绝没有做那恶事。

众人不以为然,只觉得这事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先用缓兵之计罢了。

萧县公指着他道:你个混账东西,你娶了娄蜜,就是对我们萧家最大的侮辱,这事我和夫人一定要闹到皇宫去!两人说罢就要走,武元毕竟是老狐狸,一下就听到了其中的含义,他忙道:世杰,快些休书,休了娄蜜!休书?娄蜜先是一愣,随着浑身一个激灵。

不,不可以!她从柱子那头爬了过来,摇尾乞怜地哭求道:武哥哥,你与我是在观音大士面前许下的,不可轻易写下休书的啊。

武世杰被武元点醒,只知道这事一闹大,武家上下将会面临巨大的灾难。

他顾不得多想,让主持拿出笔和纸。

娄蜜眼睁睁看着他下笔,浑身上下都冰冷了起来。

武世杰,你休要如此对我,我恨你!她望着他,眸子渐渐冰冷。

武世杰的手一颤,他回过头来,看娄蜜那张被血凝固住的脸,他几乎脑子一下子茫然了起来。

那个娇嫩可爱的,日日在他身后唤着他武哥哥的姑娘到底哪儿去了?她何时长了这样的嘴脸,让人看得生恶。

从未有过的冲动,他恨不得立马写下名字,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娄蜜的脸白得可怕,像是一张瞬间褪了色的纸张,上头的各种颜色,都被人用刀刮了个一干二净。

武世杰道:娄蜜,你几番动作,还害得我不够吗?我与你姐姐以前一向都好好的,若无你勾引,我和她何尝走到这一步?他的神情宁静了下来,可他哀伤地看着地面,他终究还是在这座观音佛像前娶了别人。

他记得锦儿自小就道:长大后,要和武哥哥在这里得到观音大士的祝福。

这是锦儿自小的心愿。

她怕是不再许愿了吧。

思及此,他的心一阵钝疼。

娄蜜看着他一副心疼难耐的样子,顿时嗤笑,是她错了?呵呵,武世杰,你真虚伪!我勾引你,你就非要上钩吗?人群中不少人挑眉,这个事终究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武世杰不想与她多言,手下的笔一刻不停,娄蜜睁大双眼,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顿时充血。

九十章 脚踏两船,两船皆空!九十章脚踏两船,两船皆空!娄蜜看着他,泪一颗一颗落下,她有些不敢置信看着他一笔一划落下,心如刀绞。

武哥哥,我与姐姐一样,倾心于你,你可否在看姐姐的时候多看我一眼?她还记得那时候,她鼓足勇气,对着他说出这番话。

她是羡慕娄锦的,羡慕武哥哥与她的青梅竹马,羡慕到看到娄锦站在花房那笑得甜蜜的模样。

武世杰听了她的话,虽有点惊讶,却是笑了笑,好。

她本没有奢求,她只是想分享一点点武哥哥的关心罢了。

可是,从何时起,她如此贪得无厌,一颗心都挂在他的身上,嫉妒要他的一切?她缓缓站了起来,摇头嗤笑,武哥哥,娄蜜从小心里只有你,你可知道这么做,我会伤心?武世杰转过头去,看着那张鲜血横流的脸,那悲戚哀伤的模样,一张模糊的,熟悉的人影在他脑海一闪而过,是谁?像是有谁也这么和他说过,伤心欲绝地望着他,肝肠寸断地质问他?他想要把脑海那人看清楚,那人却如水中倒影,让你看不真切,如梦似幻。

可她的悲伤却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那种哀伤,像是梦里长哭,哀痛心伤。

站在庙外的人撇开了头,娄蜜的样子像足了前世的她,悲戚,可怜,却无人怜。

她看着,眼眶红了起来。

一种难以名状的哀痛从心底流走,悄悄的,祭奠着她逝去的爱情。

脑海中浮现一个娇小的姑娘,手捧着一坛子新鲜的蜂蜜,她小小的身子走路起来有些颠簸,额头上的汗被烈日逼了出来,她来不及擦拭,只能眯着眼,感觉那咸涩的汗水把她的睫毛压弯。

把那蜂蜜送到武世杰屋子的时候,她轻笑,脆生生道:武哥哥,快尝尝,这是锦儿为你酿制的蜂蜜。

她停止了思绪,只觉得一股悲哀从心底生了出来,梗塞着她的胸口,让她难以呼吸。

她不是对武世杰产生了动摇,而是,以前那个天真可爱的娄锦,不见了……那个一心一意为了一人的纯真爱情,不知道被什么莫名谋杀了。

而她发现的时候,心疼难耐。

她缓缓蹲下,掩住双唇,任着泪水把衣襟沾湿,她娄锦会变成什么样子?复仇的魔鬼吗?如果可以,她想要回以前的自己。

可世道不公,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她逝去的爱情和对生活的渴望被对生命对亲人的眷恋所替代。

她收获了对身边之人的认识,可葬送的是她没心没肺的快乐。

她没有任何一刻有如此细致的认识,原来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武世杰把字签完,就把休书给了娄蜜。

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心里作祟,当他递出休书的时候,他的手有一丝丝的颤抖。

他从不觉得自己残忍,可方才娄蜜的哀戚,为何会让他有一瞬间的动摇?白纸黑字,她从天堂落入地狱。

她不知道为何她要承受这种莫大的灾难。

她是娄阳捧在手心的宝贝,这半年来,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可她不知道,前世的娄锦,在一个月内家破人亡,伤心绝望而死,她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她接过武世杰的信,在手中狠狠绞碎,在众人瞠目结舌中,道:武世杰,你休想摆脱我,这一辈子都休想。

武世杰没有理她,而是转而看向萧县公。

县公,我表明了我的诚意,还请您手下留情。

萧县公摇头,他怒瞪着武世杰,我女儿生来多苦,在娄家有这样的妹妹,就知道娄阳和万宝儿没有善待她。

如今这一番失踪,怕是凶多吉少啊。

听萧县公这么一说,在场的人纷纷点头。

娄锦以前是野种,他们自然也不愿意为她说好话,可现在不同了,娄阳自己说要收留,却如此亏待于她,真是德行有亏。

武世杰听得心头一紧,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如同着了魔一般,以前对待娄锦,他除了喜爱和眷顾,多的情感也并无多少,可现在,他很紧张。

娄锦看武世杰那番摸样,嘴角扯开一抹笑。

武世杰,我与你今日要做一个了断。

爹,娘。

一声清丽的嗓音传来,众人回头,见一身狼狈的娄锦出现,他们禁不住倒吸一口气。

娄锦的眸子又红又肿,一张脸上灰白交加,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她若绸缎一般的长发披散下来,有些虚弱地站在那,呆呆地望着武世杰,泪珠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在武世杰愕然之中,她冲向他,高高举起手,一个重重的掌掴啪地落下。

你?武元也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晕了。

武世杰才忙醒了过来,他走到娄锦面前,道:你没事?娄蜜也很是诧异,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她是期望武世杰把娄锦抓住,处死的。

娄锦冰冷一笑,她微不可闻的笑容只有正对着她的人才能看得清楚。

娄蜜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只当她故弄玄虚。

她现在是菩萨为证,谁,都不怕。

她转开头去,对上武世杰有些殷切的眸子,道:你失望了对吧?武世杰被她说地一愣,想要解释,却见她哭着跑向萧县公和方芸儿,娘,我被人换下了轿子,有人要杀了我。

什么?萧县公惊讶道,他怒发冲冠,脸被胀得通红,脖颈上青筋一跳,像是怒极了的样子。

只有娄锦看得一愣,随即不得不佩服萧郎过人的表演。

娄锦的声音靡软委屈,脸上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那一头光可鉴人的长发把她均匀窈窕的身姿勾勒出来,若雪中之梅,开得美而不媚。

他们说是武哥哥要杀了我,是武哥哥。

她像是浑身无力一般,哭着倒了下去。

但她的话让全场皆惊,包括武家上下。

不,不是我。

武世杰的话在娄锦晕倒之际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所有人几乎冲了上来,迅速掩盖他的声音,乌嬷嬷和流萤忙道:快,送小姐回去。

请大夫。

萧县公和方芸儿也命人抬了娄锦回去,在临行之前,萧县公怒火喷薄,武家,我要你们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说着,他走了出去。

武世杰倒退了两步,这么说,他和锦儿的婚事——吹了?看娄锦那绝望倒下的模样,他的心抽疼了起来。

她还会要他吗?他几乎不敢想这个问题,甚至还期望着娄锦醒来的时候能原谅他,能与他把今日的事进行到底。

可是,可能吗?武元冷眼看着那班人离开,眸子幽深了两分。

娄蜜突然呵呵一笑了起来。

你谁都没娶到,你谁都没有得到手,脚踏两船,两船皆空!武世杰猛地坐在椅子上,娄蜜的话若针一般把他朦胧的认知挑开,他清晰看到那里头的化脓,原来他以为的美好未来,早就化为腐肉了。

回去吧,准备好应付皇上。

武元提醒着武世杰,萧县公定会参他一本,他要尽力让那些吃了他银子的宫中娘娘们为他多说好话才是。

武世杰被武夫人带了回去,那些看客也都走的走,散的散。

偌大的一个观音庙,现在剩下的除了主持,就只有一脸是血坐在地上的娄蜜。

寺院的钟响了起来,一声又一声,咚咚咚地似乎在催着人忘记前程过往。

娄蜜听着,眼眶都笑地刺红。

主持看了她一眼,低头道:阿弥陀佛。

女施主凡事不可强求。

强求?娄蜜不知道,何谓强求,从小到大,她想要的爹娘都会尽力满足,她已经不知道何谓退让,退让对她来说便是失败,那是一种耻辱。

她的声音很低迷,主持休息去吧。

主持摇了摇头,终生皆逃不过贪嗔痴妄,劝也无用,一切皆早有定数。

主持走后,娄蜜枯坐在那,看着那尊金漆观音,突然笑了开去。

这世间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上一刻,我以为我打败了娄锦,可这一刻,我竟然被武世杰打败。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从没有赢过。

她输给了武世杰,武世杰输给了娄锦?她近乎癫狂地笑了起来,丝毫不觉得此刻的她如何地狼狈,形容枯槁。

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长长的影子逼近。

娄蜜惊得跳了起来,可见到那张脸的时候,她愣了下,然后哭泣着跑了过去,抱着他的胸口,嚎啕大哭。

爹,爹,蜜儿委屈。

娄阳已经知道今日之事了,他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娄蜜,今日的事各执一词,没人能说得清楚其中猫腻,是娄蜜做的吗?他不知道,可他自小护着的小女儿今日血流满面,还没有人敢这般对待他的女儿!尤其娄蜜委屈的哭喊,如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底,他突然想起这一切根源不就是从那日的黑洞开始吗?他那日若是出来救了蜜儿,她或许无须过得像现在这般。

娄阳拍了拍她的头,半晌,颤道:是爹爹对不住你。

娄蜜听完,更是悲从中来。

娄阳见娄蜜如此悲伤,陡然下了一个决定。

想要改变现状吗?只要你听我的,不再阳奉阴违,你或许还有机会。

娄蜜的身子一僵,她猛地抬起头来,我往后都听爹爹的,什么机会?九十一章 去蓬莱岛和高阳一起?九十一章去蓬莱岛和高阳一起?没有人知道娄阳与娄蜜说了什么,京中之人只知道自那之后,娄蜜消失了很久。

但那日,娄锦被众人送回萧家的时候,她对来看望的固伦公主泪流满面。

固伦公主疼惜她,任谁被心爱的男子如此对待怕都会心灰意冷,她让方芸儿好生照顾娄锦,就入宫把此事告知皇上。

她是极怒的。

武世杰既然想娶娄蜜,为何还要摆出那一副深情的嘴脸,娄锦差点命丧于他人之手,她绝不容许别人如此玩弄她的外孙女。

皇宫之中,公公和宫女们刚退出养心殿,里头就传来案几几乎崩溃的声音。

皇上震怒,若非武元这些年来功劳苦劳参半,他绝对会把他查办了。

皇上,小心龙体,皇上稍安勿躁。

我知道娄锦这丫头受委屈了,可这事从一开始就说不清楚,武世杰据说一回家就痴痴呆呆的,到现在还浑浑噩噩的。

这事定是和他脱不了干系,可说到底,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关键是要抚平娄锦心里的裂痕才是。

她一个小丫头,遇到这种事,要舒心才是。

衣着华丽的万贵妃沏上一壶明前龙井,恰到好处地笑了起来。

她如今为那武元说话,一是她收了武元不少银钱,二,武元在皇上下江南的时候多次设法救了皇上,皇上虽不说,可这些日子武元停职,吏部的却早就接到消息,说没多久就要为武元复职。

武元说到底还是皇上宠臣。

固伦公主盯着万贵人,万贵人不简单啊,一句话挺过去像是公正严明,不偏帮,却转移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

娄锦……她皱了下眉头,娄锦如今能得到安慰最好,若不能,该如何?武世杰,娄蜜,两人一同背叛了她,她一个小小丫头,怎么忍受地了?这丫头两三天来茶饭不思,真是急死人了。

她虽然心中怨恨,可确实是想为娄锦牟取最大的福利。

对上皇上一闪而过的犹疑目光,她索性定了心思。

皇兄,锦儿她像是被戏弄了一般,我希望皇上能给予恩惠。

武家的惩罚她无须多说,人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如今那观音庙一事被传地沸沸扬扬,就算皇上想给武元复职,那他岂不是坐定了昏君的头衔。

皇上皱了下眉头,他道:锦儿就去蓬莱岛呆一段日子,高阳也在那,她们两也好做个伴。

青灯居士德高望重,一定能为她解开心结。

蓬莱岛?固伦公主思量一番,点了点头,蓬莱仙境,自是最美。

那儿的海水碧蓝,海面平缓,一颗颗沙子纯白中泛出金色,便是岸上的翠林,在远处看过去,就如一簇水上花园一般。

她笑了笑,还是皇上思虑周到。

万贵人挑了下眉头,唇角轻轻扯了开去。

去了那般远也好,这娄锦真会给万宝儿出麻烦。

她蹙了下眉,出了这么大的事,万宝儿想来要气疯了吧。

那娄阳最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和万宝儿是怎么了?这几日过得飞快,天气也变化莫测了起来。

早上还是骄阳高照,下午就乌云蔽日,到了傍晚就冷地直颤牙根。

流萤从外头端着一碗银耳红枣茶进来,就忍不住关上门,打了一个激灵。

她瞅了眼坐在榻上看着医书的娄锦道:小姐,快喝点,是二夫人亲自炖的。

娄锦抬起眸子,她淡淡道:拿过来吧。

这几日,她的心有些发沉。

莫名躁动不安,从娄蜜消失那日气,还是从……见不到他起?那些侍卫都跑哪儿去了?为何她这几日唤那些侍卫都不见他们的踪影?他……还在生她的气吗?是怪她那日失约吗?她可以解释的,但,她确实是失约了。

那还是她约了他两次,他才勉为其难答应的。

她有些焦躁,品着醇香丝滑的银耳,她唇角微微苦笑,只差一步而已,她与他别总是错过。

摇了摇头,舀起一勺子汤,她道:有三皇子消息吗?小姐,没有呢,只知道那日三皇子回宫之后就没有出来了。

娄锦低下头,把最后那口汤喝了就继续翻阅起医书。

命流萤下去歇息后,她发现这些本看过去津津有味的医术,在此刻却是嚼之不烂,而且,她一个字也念不下去。

她欠他一个解释。

与她而言,那是在心里一种淡淡的,愁苦的亏欠。

烛火明灭,烧地劈啪作响,她看着那红色小灯笼里的烛火慢慢陷入了深思。

武世杰,他们一家的命运也会跟着改写吗?武元在短短十几年之内从一个乡下不学无术的村名晋升到工部侍郎,现在又高位工部尚书,她现在公然与他对着干了,她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命更硬。

可她知道,武元在她上辈子的悲剧里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若历史还是继续,绝对少不了武元的戏份,她绝不能掉以轻心。

她又翻看了两页,终究被那书本淡淡的味道给困住,吹了拉住,她躺在床上。

如水的被子盖在身上的时候,她听到外头一个什么声音,像是一个人影晃过,她先是一惊,忙惊喜地爬了起来,推开窗子,点着火折子,去寻找那窗子下本应该出现的脚印。

可那黑暗的泥土中何尝有那脚印,平整的一块泥土,是她特意把这里的草铲平,为他留下的一方净土。

可今夜,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窗外一阵凉气袭来,看起来是起风了。

她过于敏感了。

关上窗子,她躺在床上,月白的睡衣在她侧躺着的时候滑了一侧,露出白如莲藕的手臂,她悠然地望着黑暗。

她像是熟悉了,也习惯了光明,突然的黑暗到来,让她又是焦躁又是恐慌。

她想要用火来驱逐这篇黑暗和冰寒,可火呢?她闭了闭眼,顾义熙,你到底在哪里?她有些惊了,习惯是一个可怕的毒药,它让你产生依赖,然后知道什么是空虚和寂寞,最后极度渴望着光和热。

夜,很长。

当晨光降临,她疲倦的身子被流萤从床上拉了起来。

流萤见到她的时候,先是一声惊呼,小姐,你昨晚偷鸡了还是摸狗了?那两只像是被人打青了的眼是怎么一回事。

娄锦吃力地睁开眼,她看向流萤,在流萤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找到自己的倒影,额头一跳,她才缓缓道:昨夜难睡罢了,什么事?流萤忙让三等丫鬟送来梳洗用具,道:小姐,你今日要好好打扮呢。

皇上为了弥补你,已经下令让你早些出行前去蓬莱岛休息。

过一段日子再回来。

娄锦正漱口,被流萤这么一说,她的眸子瞬间眯了起来。

可知道何日?她冷静问道。

说是这两日,不过皇宫的嬷嬷来了,我看左不过就是明日。

小姐,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乘着还有一日的时间,早些把事情安排下来。

这府上有我和乌嬷嬷,一定会帮你看得好好的。

流萤虽然迷糊,但也不是个笨的。

经过这么些事,娄锦遇到什么事最为紧张,遇到谁会出现刺猬一般的状态,她也是看地清楚的。

这算是流放吗?虽说皇上这是对她好,可去那蓬莱岛,对掌握京中的事并无多大好处。

皇上可说怎样才允许我回来?流萤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固伦公主方才让人传话了,说是要得到青灯居士认可,才行。

娄锦皱眉,青灯居士吗?她虽从未见过她,可那青灯居士被誉为这世上参佛最透的人,是大齐的智者,所以皇上才会送高阳公主与她好好修身养性。

她要离开多久?她还未和顾义熙解释。

她突然着急了起来,明日就要走了吗?可顾义熙呢?他去哪儿了?她不知道她离开这些日子,会不会有人也如她一般,找到他,然后请他帮忙,从此赖上他。

赖上他?她的脸颊蓦地爬满了红霞,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原来她是早就赖上了他。

流萤见娄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道:小姐,你怎么了?娄锦抬眼看了流萤一眼,她承认她自小对于爱情便是眼里不揉沙,自私霸道。

想起以往,武世杰与丫鬟亲近些,她便会好几日不理会他。

她自也是小心眼的,偶尔也矫情地很。

当然不会允许别人来侵犯她的净土。

流萤,你帮我去联系一下刘韬,能找到他最好,找不到他就在明日我离开之后把我写的一封信贴在我那窗户上。

贴在窗户上?流萤一愣,还想继续问却见乌嬷嬷走了进来。

小姐,牢中姑娘的父亲来了。

乌嬷嬷顿了下,继续道:武世杰也来了,被我们家的下人给挡在门外了。

流萤怒地皱眉道:他还来做什么?小姐,本来我也不讨厌他,可他绝对不是个可以信得过的男人。

娄蜜是可恨,可娄蜜也是真心爱着他的,他当初要娶那娄蜜若有几分情那便也不算罪不可赦。

可你看他那日,他对那娄蜜明显无情,奴婢想起他那一副情圣的样子,就觉得恶心。

看她那样子,想来武世杰在她面前也会被她瞪歪了鼻子。

娄锦淡淡一笑,让他回去吧。

以后无须出现在我面前,那些聘礼就说是赔礼,也无须要回去了。

那笔聘礼将会是她私下第一笔财产。

九十二 重提选妃九十二重提选妃乌嬷嬷让人把话传了,就把武世杰挡在了门外。

武世杰用什么来解释?他固执地以为这就是一个误会,只要解开误会,锦儿就一定会原谅他的。

他再次走上前来,这府中的侍卫瞪了他一眼,武公子,你不能进去。

守门的侍卫分为两批,一批是萧家家生子,一批是方宏送来保护萧家的。

现在守着的人正是严守军规的军人,他们对待武世杰自无须客气。

武世杰皱眉望向里头,道:我想见你们小姐。

小姐明日就去蓬莱岛,你也无须见了。

我看你另谋高处,这京中有钱有势的官家千金多了去了。

你与我家小姐注定无缘。

武世杰摇头,如何叫无缘?无缘又怎么会自小与他定了亲事。

她唤他武哥哥唤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情意……他急了起来,道:让我进去,我与她好好说。

他不依不挠,惹得侍卫生烦,就在武世杰推了人要进去的时候,一个侍卫挡在他面前,道:武公子,既然都到这一步了,你不要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我只要见她一面,让她好好听我说说。

他不知道为何他要如此低声下气,可心里抑制不住的恐慌仿佛要把他甩入无底深渊,娄锦不要他了。

这可怕的认知让他夜不能寐,食之无味。

人总是如此,当一人珍惜你疼爱你护着你的时候,你一开始会觉得感激,可是时间久了,那就会变成理所当然。

而当那人失望离开的时候,你的理所当然变成了无理取闹,最后在她决然的时候,你只能怅然,后悔。

可他武世杰只知道,他只要把事情解释清楚,娄锦便会同以往一般,在他身后转着,日日以他为中心,而非转身离去。

武世杰见这些侍卫不让,他索性站在门口。

乌嬷嬷见武世杰执意不走,她也不好把邱铁山带进来。

只好去见了娄锦。

娄锦蹙着眉头,她思虑了一番,才站了起来。

她潋滟若水的眸子凝望着桌子上一坛子蜂蜜,她扯开一抹笑,蜂蜜?甜蜜如丝,香滑可人。

她抱起那坛子蜂蜜走了出去。

这蜜,终究是毒药吧,蒙住了她的心,让她看不见他甜言蜜语下的一颗摇摆不定的,恣意妄为的心肠。

流萤见她抱着那蜜坛子出去,心头便是一紧。

她不由得想起三皇子为了一坛子蜂蜜和少爷对峙的模样,小姐要真还送出这一坛蜂蜜,那三皇子不得跑去武家去抢?一抹碧青从穿堂而出,武世杰盯着那抹身影,心头若被海浪碰撞,一咚一咚的。

他脸上漾开了笑,她终究还是来了。

娄锦冷眼看着他,神情极为冰冷,那眸子看来像是从没有认识过他一般。

她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武世杰急切道:锦儿,你听我说,那一切都不是我做的,我……蜂蜜的滋味可好?她靡软的嗓音打断了他的话。

这轻柔的一声问让武世杰有些晃神,蜂蜜?他看到她怀中的坛子,点头道:很好,锦儿酿的蜜是京中一绝。

娄锦淡淡地望着他,扯开一抹极冷的笑,可我听闻武哥哥从未喝过我酿制的蜂蜜,只要娄蜜想要,你就送。

武世杰愣住,她知道了?他神情一慌,道:那是娄蜜缠地紧,我不得不……不得不什么?她踱开两步,笑意渐浓。

是不是只要谁缠你紧些,我的东西你都能送。

那既然如此,我也无须多留恋,就把你送给娄蜜为好。

武世杰摇头,他愧疚地想要拉住她的手,娄锦退开两步。

她高举着那坛子蜂蜜,在武世杰的愕然神情中,轻轻松手,只听得地面炸开了花,坛子碎裂开来,院子里那醉人的蜂蜜泛开了香甜的味道。

武世杰闻着这味道,他震住了。

原来锦儿酿制的蜂蜜味道是这般好,他为何从不知道。

他后悔极了,他悔恨这么多年来,他一口都没有尝过。

流萤在身后看得一震,小姐酿制的蜜,那要经过多少程序,要耗时多久才有这么一坛子。

她的心不知为何莫名疼痛了起来。

她是亲眼看着小姐如何一步一步完成这个酿蜜的过程,每次她都涎着脸要吃一口,小姐绝不肯多给,只说那是武哥哥喜欢的。

可武世杰呢,他可有真切地珍惜过一回?她突然想起三皇子,他从少爷那赢到那坛子蜂蜜的时候,极为得意地望着小姐。

那姿态像是得了这世上的珍宝。

她垂头叹了口气,武世杰,你比不上某人。

娄锦淡淡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拂袖而去。

武世杰怔怔望着她的脚步直到那抹碧青消失不见,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甜香滋味,那滋味本是香甜,可闻在他的鼻端后却一瞬间凝结成一把锋利的钢刀,飞也似的迅速钻入他的心里,活生生要剜下他一块肉一般。

心底五味杂陈,突然,他浑身一颤,一个站不稳,直直地跪在那满是蜂蜜的递上,粘腻的把他的两膝弄湿,他低下头来,面色苍白。

娄锦头也不回地离开,她终于办到了,这一世与那人,不想再有一丝瓜葛。

过了好一会儿,乌嬷嬷把邱铁山带了进来。

邱铁山紧抿着唇,这几日他思虑足多,他女儿何其无辜,为何要为别人受罪,自从花娘去世之后,他就与雪儿相依为命,花娘临死前让他照顾好雪儿,他对不起那日夜为自己操心的女子,不能再对不起他们的女儿。

我想好了,从今以后,我就唤作万征战。

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他道。

娄锦点了下头,道:请说。

往后我遇到什么事,希望你能出面,否则,我与你将同归于尽。

他太知道与这位少女的关系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罢了,也莫怪他如此,他见多了过河拆桥,狡兔死走狗烹的场面,他必须为自己谋求后路。

娄锦点了点头,她道:我答应你,不过接下来的事,你都要听我的。

湖里院中这几日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几个丫鬟端着药出来,心里头都阴沉沉的,几人回头看了眼屋内,浑身打了个冷颤。

自从那日娄蜜在那观音庙里出了那事之后,夫人就晕了过去。

京中之人皆道:女不教母之过,万宝儿枉为人母。

万宝儿晕过去之后,娄阳很久没来了。

苏嬷嬷担忧地喂了万宝儿药之后,道:夫人,你可别累了。

虽然我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可我知道,你若不撑着,小姐回不来的。

万宝儿苦笑了起来,我现在只有蜜儿一个女儿,她不在了,我靠谁啊。

偏偏,这丫头又如此想不开,非要把自己的名声弄成这样,这往后要怎么办?苏嬷嬷道:你别如此想,我有那万征战的踪迹了,你振作起来才好亲自与老爷说话,把那万征战找出来。

万宝儿双眼一亮,她眸子一定,脑海中早有了计较,她信,不日之后只要她位够高,就不怕这些人的舆论。

更要好好与那娄锦清算一番,这贱人鬼地很,这次要乘着她去蓬莱岛,好好计划周旋一番,尽早除了一些人。

秋雨骤冷,寒霜袭人。

一场大雨瓢泼而至,这雨下得极大,地面像要被狠狠冲去一层皮一般,寒意四处侵袭,丫鬟们都送来了木炭,屋子暖了下来。

新沏的毛尖被化开,娄锦一面挑开浮在清水上的茶叶,一面笑看对面的秀丽女子。

梁姑娘,计划你可都听好了?梁娇饮了一口,满腹生香,她笑着抽出帕子擦干唇角,明艳一笑,自然。

她知道,从明日起,她将不会是这众生中的普通一员,而是参与到女人向往的权利高峰,那里有着荣耀和无上的权利。

梁娇的目光直接锐利,尽管她只是一闪而过,可娄锦看得出来,梁娇的野心极大。

娄锦并非要控制她,他们不过就是互相合作而已。

娄锦收回目光,梁娇入宫了,是否会帮她打听一人?她顿了下,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顾义熙,你在哪儿?梁娇挑眉道:还有事吗?娄锦笑着摇头,命乌嬷嬷送人之后,娄锦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明日就要去蓬莱岛了,他却依然还未出现,娄锦叹了口气,最终在方芸儿的劝说下吃了几口饭,就道:娘,你让外婆帮我问问三皇子最近的消息。

三皇子?方芸儿摇头,她认真道:锦儿,你这两日事情多,我也没来得及和你说,据说万贵人要为三皇子选妃。

选妃?娄锦心头一跳,是万贵人要为他所选吗?所以呢?撤掉侍卫是因为什么?娄锦心头一沉,三皇子二十岁了,他是皇上长子,这个年纪自然是选妃的年纪。

可,为何,是这个时候?她低下头,看自己这娇小的身躯,怒意一下子从心底窜了上来,她为何还这般小?恨不得一下子就满了十六岁。

可恨那万贵人用了一招把自己支走,再为三皇子选妃!娘,有办法找到三皇子吗?她问。

方芸儿摇了摇头,好一会儿,她突然道:明日万贵人要请官家千金一同赏花,萧琴是要去的,你若有东西可以寄她交给三皇子。

娄锦一听,两个腮帮子股了起来。

九十三章 三皇子赶来九十三章三皇子赶来。

娄锦摇头,萧琴是喜欢他的,她不能让萧琴帮忙,对她而言,那是一种伤害。

她垂头丧气的模样落在方芸儿心里,方芸儿挑眉,锦儿,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对三皇子上心了。

娄锦被问地心头一跳,心跳陡然一停,然后迅速地敲起了震天的锣鼓,听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娘。

她犹豫了起来,她只知道她习惯了顾义熙的照顾和保护,她……方芸儿叹息道:好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三皇子他已经二十了,你最低要年十五才能婚配,他能等你两年吗?就算他能等,皇上呢?万贵人呢?太后呢?你别忘了,大皇子二皇子早夭,三皇子是长子,皇上定会及早给他立妃,那时候你该如何。

这世上嫡庶分明,谁人会愿意做别人侧室,娄锦虽小,长大了便是倾城之姿,哪个正室能容得下?娄锦自是不会做侧室,只是,两年,两年变数何其之大。

她看向方芸儿,心头有些纷乱,总是一团麻线,缠绕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锦儿,你暂时先别想太多,我让你外婆好好打听一番。

往后飞鸽传书,你要及早回来。

娄锦点了下头,在方芸儿离开之后,就坐在案几旁,写下了几行句子。

流萤刚送了雪茶来,就见娄锦写好了字,正发呆。

小姐?娄锦把那信递了过去,交给流萤,明日我走后,把它贴在我窗口。

她说完,茶碰都不碰就上了床。

掀开被子咕噜钻了进去,任流萤怎么唤都沉默以对。

流萤低头,细细看了那字。

相逢有时,天涯咫尺,记得要来看我。

流萤叹了口气,把信收起来后,就退了出去。

那日夜晚,她一夜无梦,与她相反的那一夜,有人梦靥缠身,冷汗涔涔。

武世杰尖叫了一声,从噩梦中醒来,他浑身一个冷颤,瞪大双眼呆愣着,那眸子里毫无焦距,他像是听不到贴身侍女的呼唤,而是泪流满面,哀戚地哭了起来。

婢女见他如此,怕魔怔了,忙去找武元夫妇。

武元进门的时候,见武世杰埋头痛哭,一头松散的头发,两只发红的眼。

他这些日子竟变得如此憔悴不堪了。

武元心疼道:孩子,怎么了?武世杰沉默地转过头,睁眼看着武元,他道:我梦到锦儿死了,梦到她被人沉入湖中,梦到她怨恨地看着我,我知道这是梦,可我醒来后,心如刀割,到现在亦无法平复。

武元夫妇互相看了眼,神情很是惊讶。

武世杰摇头,是我明白地太迟了吗?我对锦儿是有感情的,你们让我追逐名利,可到最后呢,我摇摆不定,等我明白的时候,她已经恨我入骨了。

他说着,脑海中不断出现锦儿亡前恨意蚀骨的模样,他闭上双眼,任眼泪落下。

他不是对她毫无感情,他们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可他武世杰从无主见,一切听从爹娘,他的自以为是让他错过,乃至于倾尽一生都不可得。

武元和武夫人疼惜儿子,见武世杰这般伤心,都道:孩子,我们会为你争取一切,你这段日子焦虑多了,出去散散心吧。

他们夫妇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出了一番计较,娄锦现在是翅膀硬了,有方家和萧家撑腰,可这日子会久吗?只要她毫无屏障可倚靠,她便什么都不是,若是世杰想要,他们为何不可……武世杰点了下头,他是累了,疲倦和一种由心底升上来始终都消失不去的愧疚折磨着他的心肺,让他终究难寐难安。

一早,天色阴沉沉的,大白日的却和那日落之时相差无几,灯火点着才能把整个屋子照亮,宫中嬷嬷走了进来,对着正在梳妆的娄锦道:娄小姐,我们可以走了。

娄锦点了下头,她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模糊地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发髻上的一朵海棠开得很美,她垂眸,轻轻地站了起来,嘴角扯开一抹淡淡的笑。

随着嬷嬷们走出去,她看到乌嬷嬷和流萤站在外头,两人均望着她,脸上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尽管娄锦画了妆,可看得出来,她昨夜睡得不好,脸色暗淡着,神情也与今日的天气一般,阴郁。

经过窗子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了下,那下方还是一块干净的土地,无一丝痕迹。

她低头,唇角紧紧抿了起来。

迎面走来的是萧郡公和方清雅,他们让婆子们送来了不少东西,方清雅道:锦儿,你这次出发路上要小心,本来你琴儿姐姐也是要来送你的,可她一早被万贵人叫了去。

娄锦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头,有些勉强地笑道:我自己去无碍的。

方清雅点了下头,她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娄锦朝那人看去,见萧匕安挑眉道:妹妹要去一段日子,做哥哥的送个礼物给你。

他说着,递出一个三寸大小的匕首。

娄锦却不理会他,想他那日把她带走,顾义熙一定误会了。

萧匕安皱眉,把那匕首塞到她手心,道:不知道你最近怎么回事,见我一面就不理我,怎么,还想嫁人不成?娄锦瞪了他一眼,才收下那礼物,心头还是郁郁难欢。

萧匕安细细观察着她,这几日,她着实是没理会他,就连他几次特地从她面前经过,她也像是没看到一般,他冷嘲热讽也好,说笑戏弄也罢,她都无动于衷。

幸好,她还愿意收下这份礼物。

方芸儿和萧县公送娄锦上马车,就一遍一遍嘱咐,让她好好调整心思,早些回来。

娄锦点了下头,就被马车带走。

方芸儿心头紧张,她回头望向萧县公,担心道:萧郎,你说锦儿她……她会好的,她是我见过心性最为成熟的孩子,你莫担心。

萧县公望着马车的方向,笃定道。

车轱辘的声音在耳边庞璇,她闭上双眼,轻轻靠在了车壁上,他在选妃了吗?想来京中试婚女子都去了吧,那些女子名家闺秀,知书达理,想那紫晓与萧琴就让人观之不暇,她重重叹了口气,她突然笑了起来。

她不过就是要求她护她到退婚那日吗?他做到了不是吗?她也退婚成功,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可以得寸进尺,可以继续——赖着他?那一次娄府祈求河神,他被那石头砸昏,昏迷几日。

是她欠着他,他从来不欠她不是吗?蓦地,她睁开双眼,她可以还他情谊的,她细细想了,可是她拿什么来还?一想起,他今日立妃,她的心就被巨石压着,堵地喘不过气来。

那刚刚掀起的一丝丝波澜和喜悦都被失望和怒意替代,她索性闭上双眼,不去听亦不去看。

流萤在娄锦走了之后,就命丫鬟们退下去,她按着娄锦的指示,把那一张信贴在窗子上,天色越发阴沉了,一股阴冷的风吹起,流萤止不住地颤了下,只觉得浑身寒毛倒立,她把那信贴好,就被人唤了过去,说是方芸儿唤她。

她急匆匆离开,一阵强风刮来,窗户剧烈地撞了下,嗖嗖的风听地人耳朵生疼。

不一会儿,一两滴雨点落下,雨水刷刷地打在了树叶上,发出了刷刷的声音,几个丫鬟道:这么沉的天气终于还是下雨了,天昏地暗的,我看小姐今日怕是出不了海了。

娄锦听着这雨声后没一会儿就听到身边嬷嬷的话,小姐,一会儿我们到码头港湾休息一会儿,昨日藏空相士说今日的雨下不长,一会儿我们就走。

娄锦点了下头,她想让这雨下得久一点,这样些许她能晚点出发。

皇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三皇子昏了过去,好端端进行的一场宴会就这么散了去,皇上马上召集御医,让人为三皇子看病。

御医只说暂无大碍配了药就与皇上请辞。

他们临行前都互相看了眼,暗暗闭上了嘴。

华清宫中,皇上坐在床头,静看着床上的男子,他的沉默让万贵人心里有些不安。

朕听说,你这些日子都让老三呆在藏书楼?他显然是皱眉了。

万贵人笑了笑,道:他这几日出宫多了,难免沾染了不少外头的不良习性,我让他好好修身养性。

臣妾不过就是爱子心切,皇上不允了吗?她瞅了眼皇上,心头微微有些不安,上次五皇子道老三时常去萧府,怕事情出了轨道,她不得不压制一番。

皇上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他喜欢出宫,就让他出宫。

往后无需这般刻制着他。

他凝视着顾义熙,心疼了起来。

老三自从那次被巨石撞到后,便留下后遗症,若时不时晕倒,日后该如何?床上的人沉睡着,若没有看到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头轻轻一动,便会以为他真是昏迷了过去,那些胎衣只保三皇子身体无碍也不点破,知道三皇子必有因有,就由着他去了。

皇上与万贵人离开后,顾义熙眸子一亮,对着不远处喝道:刘韬!刘韬低头出现,道:爷,你快去吧。

我在这里给您守着。

大姨妈来的这一周非常没有状态,原谅原谅啊。

九十四章 码头相遇九十四章码头相遇两人交换了衣服后,刘韬就躺在了三皇子的床上,而三皇子穿着侍卫服装,低着头走了出去。

刘韬躺在床上,思绪纷飞。

万贵人命侍卫们退居皇宫,这几日三皇子很是着急,偏偏皇上与万贵人一道要为三皇子选妃,而就今日一早选妃前他才听到萧琴告知娄锦被送去蓬莱岛的事。

万贵人到底是有心隐瞒还是?他没敢多想,只知道三皇子最近与那娄锦走得近了。

他皱眉,不禁担忧起了三皇子,那般固执的人,一旦被人阻拦破坏,怕也会用尽全力吧。

豆大的雨点砸在墙瓦上,噼噼啪啪地像是要打出一个洞来。

路上的泥土都被水打混,人只要一踩,就满身污泥。

顾义熙的脚步很冲忙,出了皇宫就直逼萧府而来。

门童一见他,都惊讶道:三皇子?娄二小姐呢?他此刻站在雨中,斗笠上的雨水沿着边角窜成一条直线落下,哗啦啦地遮盖住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俊逸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二小姐已经走了。

门童的话一落,就被人打断了去,流萤睁大眸子道:三皇子,您终于来了。

她赶着迎了出去,在顾义熙转身之际道:三皇子,小姐临走前有一封信给您。

雨刷刷下着,那抹月白的身影在雨中一个停留,他转过头来,望着流萤,脚步极快地跟了上去。

流萤也不耽搁,只一路上她的话不少。

三皇子,你去哪儿了?我们小姐天天念着你,总让我们找您。

顾义熙眯起眼,他能说什么?被亲娘软禁?他摇头,脚步越发快了。

流萤快步跟了上去,又道:三皇子,小姐说有话要和你解释的,那一天,她……月白的长衫被雨水打湿,他是丝毫未觉,流萤却看到他的衣服湿透了紧紧贴着他那笔直的腿,她撇开头去,忙道非礼勿视。

难怪小姐总是念着三皇子,方才那一幕很是香艳呢。

流萤甩了下头,道:就在前头了,小姐让我贴在窗子上。

她的话噎在唇角,只见那窗户半敞开着,雨水一个劲地冲刷着,窗子被风重重一刮,发出砰地一声。

哎呀,那信啊。

她忙冲了过去。

顾义熙更快一步,他来到那窗子前,见那墨水书写的纸上两行浓黑的字都变成了黑河,只能看到只字,相逢……时,天涯……他盯着那两行字,相逢有时还是无时?天涯什么?他没敢猜测下去,只能看着这几个模糊的字,别的,他什么都看不到。

流萤赶过来,道:三皇子,小姐临走前什么都没说,只留下这封信。

你看……她转过头来,见到那信的时候也懵住了。

顾义熙闭上双眼,他突然抬起脚步,转身走了出去。

流萤忙叫唤,用尽全力喊了起来,三皇子,小姐让您去看她。

她是嗓音被雨水覆盖,就连她自己都听得不甚真切,顾不得多思,她拔腿就跑,没想到撞上一个如墙的身躯。

娄锦那丫头说的话,可是真的?那低低的嗓音传来,让流萤有些愕然。

她抬头,见到的正是皱着眉头的萧匕安。

她不知道为何少爷会问这个问题,她不敢耽误时间,只想让三皇子听好了这句话。

她的呆样成功惹火了萧匕安,他一个冷喝,流萤才道:是小姐说的,小姐在等三皇子。

等他?因何而等?萧匕安的神情变得冷峻了起来,娄锦你才刚与那武世杰断了关系,就与三皇子纠缠不清了吗?她到底是在谋算着什么?心底下意识如此想着,他尽力让脑海只有这么一个想法,而不是所谓的儿女情长,娄锦那丫头虽是尚小,可她心思狡诈,想来一定又在谋算着什么。

可……真的是吗?流萤见他发愣,忙越过他去,跑到外头寻找三皇子的身影。

偌大的大街上何来那熟悉的月白身影,她急得直跺脚,然后暗恨自己腿短嘴快。

大街上一抹月白的男子飞速走着,到马市上递上了一锭银子就飞身上马,一个利落地坐稳,他高举长鞭,空气中传来响亮的一个啪,马儿嘶叫。

一人一马迅速消失在雨中。

紧拽着马绳的手加紧扣住,身子微微前倾,他密集的长睫被雨水打湿却还是眯起眼,紧盯着眼前的这条道路。

娄氏阿锦,我没有背弃约定。

他不禁想起那个花房,她笃定着要下他一个请求,那次他被巨石砸伤,他也要了她一个要求,只是到目前为止,他暂且把那要求寄放在她身上,等到某一日,他会亲自去取。

鞭子啪嗒地抽在马儿身上,马儿吃痛,更是卯足了力气飞奔了起来。

一个约定能相守多久?有人说,那不过是口头之言,不足为信。

可他们却不知道因何坚守着这一份约定。

人道两年有多久,或许很久很久,也或许近在咫尺。

娄锦坐在窗口,看下方被风雨折磨的树,树干摇摆着,几棵树的树枝被风雨折断,毫不留情地滚落在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不想做那鱼肉,必然要与那些粗壮的树一般,有力根足,才能任风雨摧之不倒。

她悠然开口,想起过往种种,蓦地笑了起来,她此番一走,希望乌嬷嬷能帮着她守着娘和外祖父一家,要想让青灯居士松口,怕需要一段时日。

陈嬷嬷低头递上了一盒子干果,她笑着摇头,雨快停了吧。

陈嬷嬷点了下头,天边的乌云有些散了开去,风力也小了些,怕一个时辰不到,这雨就会停了。

陈嬷嬷是宫中老人,因着一直伺候着蓬莱岛的高阳公主这次回来正好一并带娄锦过去。

娄锦百无聊赖地站了起来,她看那陈嬷嬷一眼,见陈嬷嬷低下头去,她眸子一转,对着桌子上的一盘子棋动了起来。

娄锦并没有下棋,而是把那些棋子一个一个堆了起来,看过去像是对象棋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模样,更多的是幼稚的,乏味的,让人倒胃口的动作。

陈嬷嬷僵硬地扯了下唇角,道:小姐,公主并不喜欢与地位卑微的人共处一室,您过去后,暂且就住在偏院子。

娄锦了然笑了起来,她把那象棋一推,站了起来,这东西真有意思,越高的棋子看过去越是摇摇欲坠,随便一推就倒了下去,哎,中看不中用啊。

陈嬷嬷被呛了下,虽想瞪娄锦一眼,却在娄锦直视的目光中,渐渐低下头来。

她说来也是阅人无数,宫中贵妇,除了皇后和贤妃,无一人有这丫头的气势,与她对视一眼,竟然会让她浑身打颤。

她忙退了出去,只想等着一个时辰过后再来唤娄锦。

雨渐渐停了下来,天边开始放晴,阳光穿过云层照耀大地,昏昏沉沉的白天瞬间恢复了以往的色彩,只不过地上湿漉漉的,还是惹来不少百姓的咒骂。

娄锦再次上了马车,马车内除了她便是陈嬷嬷,她偶尔拉开帘子感受外头清冷的空气,一缕阳光射了进来,娄锦伸手,白皙的手在阳光下轻轻动弹,像是在弹奏什么好听的曲子。

嬷嬷,角隅码头到了。

外头的侍官道。

角隅码头?娄锦的手指停止了动弹,她马上掀开帘子,太阳升到正中,湿漉漉的岸上几个男子开始搬运东西,她心里有些沉,在这里,她还缺他一个解释。

小姐,下车吧,船已经准备好了。

娄锦点了下头,不知道谁道:那人的背影有些面熟。

是啊,他怎么像是在等人?过路的几人说起了话。

那不是上次的男子吗?他上次跟我借了船,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来,后面就走了。

今日又来等人了?看他全身都湿了,一定等很久了。

一个女子道:什么人让他等这么久?我看他站在这都有一个时辰了。

娄锦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她抬眸,逡巡着岸边,见东南方向一抹月白色的背影,高大的身子昂藏在月白色长衫里,他墨发披着,只用一根木簪子穿过,他牵着一匹马,静静地望着远处,海面上打了个高高的浪,浪花打在他面前就不见了。

娄锦望着他,心头激昂澎湃,她的心从未和现在这般,梗塞,激动,甚至她无法控制指尖的轻颤,掩盖不住喉头那突然涌上的一派温热。

她迈开脚去,没理会陈嬷嬷的呼唤,而是一步加大一步跑了开去。

温暖的阳光穿过云层照耀在他和她之间,她只觉得每一步都缩短着他们的距离,她笑得开怀,眉梢眼角似乎都飞扬了起来。

她以为,他选妃了。

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以为,他们再次见面,会是很久很久以后……她以为,他忘了……心陡然一疼,若是他把她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想象。

脚步停了下来,她竟觉得只差不过十步不到,却是怯弱地很是遥远,她不知道要再踏出一步,还是静静地等着,等着他回头,捕捉他的第一个神情。

马儿重重地喷了下鼻子,这声发地猛,两人显然都被这声音给吸引。

顾义熙转过头去,拍了拍马儿的脖子,他幽深的眸子低了下去,一张脸写满了失望。

然而,他拍着马儿的手顿住了,他眸子飞快地转了过来,深深地望着眼前的碧青女子,似乎要把她看个透彻才罢休。

九十五章 真假万征战(一)九十五章真假万征战(一)娄锦被他这么一看,呼吸即刻就被夺住了,她的身子挺直着,腰板后僵住了。

他的眼神直接深沉,阳光落在他身上,海风带来的腥甜把他的长衫吹开,飒飒的声音把这个码头的喧闹都盖了过去,而他身姿昂然,无一丝动摇。

长发遮住了他殷红的唇,娄锦只能看到他的眼瞬间眯起了笑,她知道,他在笑。

一股暖流自心底缓缓蔓延,填补这几日焦躁不安的心,心里的净土滋润如初,春苗若雨后春笋,翠绿一片。

阿锦,这里的日出很美。

他道。

娄锦点了下头,她看到了,那日她就看到了。

我那一日来了,可你已经走了。

我迟了一步。

他走上前来,马儿甩了下头,亦跟了上来。

他伸手拿出怀中的帕子,擦干额头上湿润的发,道:我知道。

娄锦怔怔望着他,好一会儿,唇角轻勾,她若清晨莲花露水的清澈眸子笑弯了起来,她竟是这般容易满足的,只因为他这一句简单轻柔的话,浑身都暖洋洋的。

我的人被母妃收了回去,但这只是一时,我雇了一些人护着你,以前答应你的,不变。

他低眸看向眼前的娇小女子,她还只到他的肩膀,看着她,竟有种看着瓷娃娃的感觉,易碎柔弱,让人不由得心疼。

娄锦点头,突然见他离自己不过半臂如此近,她心里陡然紧张了起来,一股阳光一般的味道散了开来,她闻得入神,是他身上的味道,清爽柔和。

她恍然,顿时退开两步,道:你记得要来看我,或许蓬莱岛上的日出更美。

他凝视着她绯红的脸颊,一时间竟看得深了去,她是极美的,出水芙蓉,睡莲般可人。

只这么一个低头,就要揉碎了人的心。

他不知道谁见过她这般模样,可他这一刻竟是不愿意多一个人看到她此番模样。

好一会儿,他收回目光,淡淡应了声。

好。

陈嬷嬷见娄锦与一个陌生男人说话,那头都催着上船了,陈嬷嬷提步走了过去。

顾义熙眉眼一定,转身上了马,便对娄锦道:娄氏阿锦,我会等你。

娄锦的心跳漏了半拍,她猛地抬头,欲问,可马儿飞奔而去,顾义熙昂藏的背影和那抹月白在她的眼前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她禁不住抬手,抚着胸口,感受那咚咚直跳的心率,海面上飞来往去的海鸥发出了好听的声音,他要等她什么?娄锦止不住上前一步,她望着远处的海面,心头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揣测着,思索着,唇角却是笑弯了起来。

或许,或许明日的海天之景会比今日更加美好。

陈嬷嬷走上前来,恭敬地行了礼,小姐,可以走了。

娄锦低头,她看了眼马儿离去的方向,才随着陈嬷嬷上了船。

皇宫之中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对宫外百姓来说自是寻常,但对宫中女子来说,那可谓是滔天巨浪。

说要为三皇子立妃却不见得选成,倒是皇上微服出巡却选了一个美人,直接晋封为贵人。

美人年芳十八,是个娇媚可人的姑娘,她那双眼睛很是漂亮,一入皇宫就深受皇宠。

娄锦收到飞鸽传书的时候,只笑了笑,便继续跪坐在佛像前,静静地念着佛经。

耳边传来木鱼之声。

她抬眼看了眼前那观音大士,眸子轻轻地闭了起来。

娄锦。

一声低声却严厉的呼唤从身后响起,娄锦回过头来,行了一礼,见过居士。

青灯居士身着广袖灰袍,头上戴着写着佛字的灰帽子,她身材高瘦,脸上无几两肉,只那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你,便会让你忍不住噤声。

你这几日打坐可悟出了什么?青灯居士站在佛祖前,恭敬地跪拜。

娄锦看了她一眼,随之看向她的身后,从她来的那日起就没看到高阳公主,青灯居士也一次未提,这个岛上之人并不多,倒是芳草萋萋,花开遍地,美不胜收。

她看了眼这金碧辉煌的佛像,道:我想,世上总得有一个净土留给自己,这净土许是蓬莱岛,许是在自己心中,若心中有净土,无须亲身来这蓬莱岛。

话中明显有话。

娄锦并不想在这久留。

青灯看了她一眼,闭上眼敲着木鱼,缓缓开口,你心中有净土?娄锦转过头,她把香点燃就擦入鼎中,嘴里念着金刚经,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亦不知道她的心中是否有一份净土。

她想,许是有的吧。

她给了娘一份净土,她身后那些护着她的人便是她的净土。

她笑了开去,道:这世上的净土到处都有,只在于你有没有去发现罢了。

她走开两步,对上青灯直射过来的目光,她顿住,碧青的身影停在门口。

门前站着几人,为首的人姿态高雅,脸上带着一抹怜悯,她看了娄锦一眼便走了上来,道:娄锦,你没事吧。

高阳公主对着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走了上来,递上一个火盆,示意娄锦跨过去。

娄锦看了宫女一眼,神情陡然严肃了起来。

无须做这些,我在佛祖面前不敢有一丝欺瞒,我方才道心中早有净土,绝不会为了过往不值得的人和事耗费精力。

这些人如此一做,倒像是她有多想不开似的,如此她要何时才能回去。

高阳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眯起笑,师傅,你看她,给她去一点点晦气就这么倔了。

青灯居士笑了笑,她来到高阳身边,慈爱地看着她,便让娄锦退了下去。

娄锦有些恼恨,这终于见到高阳,却不想高阳设阻,她好像自那日在洛江边上一见之后,就更难相处了。

只是,为何她现在会阻碍自己回去?高阳虽是难以相处,可两人这么多年来,也没怎么接触。

虽是想不通透,可她清楚,高阳不想让她回去。

看那青灯居士那般疼爱高阳,定也不会太早放了自己。

娄锦有些急躁,尽管有飞鸽传书,可在这,她几乎被软禁,对外头的消息知道了,也是久了之后,失去了先决机会,那就等于失败了一半。

可这些都取决于青灯居士。

她握紧手,只能静待时机了。

娄府这些日子很是平静,洪娘子掌管迟宝楼院子内外事务,刚吩咐丫头把娄阳最喜欢的菊花茶采摘好,就见娄阳笑着从外头进来。

洪娘子笑道:老爷,都什么事这么开怀。

自从上次娄蜜在观音庙名声大臭之后,就没见娄阳这般开心了。

她眉眼一跳,骤然响起那毫发无伤的万宝儿,尽管假怀孕的事暴露了出来,可娄阳并没有把她怎么样,依旧完好无损地呆在湖里院,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不由得想起娄锦,娄锦说没有让万宝儿入府,万宝儿就被暴出了假怀孕一事,只要她再透露点娄阳的事,是不是往后这万宝儿就会消失了去?如此一想,她立刻为娄阳沏了菊花茶,配上一点枸杞,就道:老爷,这段日子您辛苦了。

洪娘子是一朵解语花,娄阳这段日子虽烦心事众多,可有了洪娘子,他的心也宽阔了不少。

他这半年来心中多少恨从不与外人说,但每日梦醒,他浑浑噩噩,满心愤慨,都沉淀在心底。

方芸儿的背叛,萧县公的夺妻之恨,他失去了最爱的孩子,前途一片渺茫,他何尝是这般模样,半年前他是方宏的嫡亲女婿,是皇上面前的宠臣,一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突然之间仿佛一切都没了。

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方芸儿与他断了关系,嫁给了萧县公。

他会永远把这些痛和恨铭记于心,绝不忘记。

只是,他不会永远在谷底,只要他找到了万征战,那他一定会再度成为宠臣,最起码万贵人不会忘了他。

他笑了起来,我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不久之后,那一定会是个不错的开端。

洪娘子一听,双眼亮了起来。

恭喜老爷,不知道老爷说的是何事?我在找一人,应该明天就能找到了。

我一定会让她好好看看,我不是离了她就会这么狼狈下去。

洪娘子听言,眉头皱了下,他说的她是谁?万宝儿还是方芸儿?她没有深想,只知道娄阳正在找一人。

把娄阳伺候好了后,洪娘子就命人把消息带了出去,乌嬷嬷和流萤收到消息的时候都皱眉,他们不知道娄阳要找什么人,这人像是很关键一般。

流萤忙道:嬷嬷,小姐交代过,要在明日让来梁贵人把皇上引出来。

可梁贵人怎么一点消息没有?流萤若没猜错,怕娄阳找到的人便是那真唤作万征战的人,而小姐找的是冒牌货。

若真如此,那便要早一步才行。

梁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入宫就联系不到了。

乌嬷嬷眯起眼,她走到流萤面前,把娄锦交代的信放在烛火上,空气中立马出现燃烧的气息。

她道:她定会按照计划出动。

小姐可送了她一份好礼呢。

九十六章 运筹帷幄( 梁娇俯首称臣)九十六章运筹帷幄(梁娇俯首称臣)秋色渐尽,冬日尚未来临就让人觉得寒霜凛凛,各宫的木炭和新衣都到了,今日皇后把众人招到坤宁宫里坐着,与往日不同,今日的坤宁宫显得热闹了些,上了木炭之后,更觉得暖和了些。

一向不怎么出门的贤妃不知为何也去给窦皇后请安,这还是这半年多以来,头一次全了。

皇后坐在主位,下首第一个是贤妃,次乃万贵人,两人分坐皇后左右,下方几人均对皇后行了礼之后便对贤妃和万贵人行礼。

皇后笑着道:大家都穿上了内务府送上的衣服,今年的款式和质量比去年都精进了不少。

万贵人端起杯子饮了一口就看向那坐在她身侧,同样被封为贵人的梁娇,面上的笑不变,眸子却是深了几许。

妹妹的衣服甚为别致,看这花样,竟然用的是白梅。

白梅这花样虽然看着简单,却难以衬人,皮肤和气质稍差点,怕没几人能穿。

而最关键的是,皇上从来不喜欢他人穿上白梅花样的衣服,这次倒是一点都不恼怒梁娇这种僭越动作。

梁娇抿唇一笑,她恭敬地点头,这要谢皇后娘娘恩赐。

皇后?万贵人嗤之以鼻,这宫中之人都知道,这乃皇上钦赐,与皇后有何干系。

皇后眸子一低,看了梁娇一眼,笑了起来,妹妹真是会说话。

梁娇低下头去,她没发现一人紧紧盯着她,那抹探索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逡巡不已,待她发现的时候,只看到贤妃低头饮茶。

梁娇蹙起了眉头,她知道自己此番深受皇宠必定会遭人妒忌,这时时刻刻被人盯着的感觉让她后背也深觉冰冷发毛。

偏偏宫中这么多双眼睛,她初入皇宫,又怎么清楚都是谁在暗暗窥视着她。

这种感觉,让她心中生出了七分警惕,三分焦虑。

这宫中谁不盯着你这受宠的新人,自是想着趁着你羽翼未丰之时消除了你,偏偏你是新人,又不是出身名门,对宫中规矩和辛辣故事俱无了解,这种浑浑噩噩的情况必然让你腹背受敌,失去主动权。

梁娇蹙了下眉,她看了眼身边的丫鬟,这个她带来的丫鬟是娄锦送给她的,这几日丫鬟催了她两次执刑计划,可她不想总听娄锦的话,毕竟她已经是位高一等,也恼恨娄锦这种控制。

可,现在……入宫几日,发现有些事看起来顺心,却总有一些诡异之处。

就如皇后笑脸以对,可她有时提出的要求,皇后总可以冠冕堂皇就推了她去。

万贵人当面夸她,却总会递上不少宫女给她,那些宫女她打不得骂不得,还说要照顾自己,就连皇上在的时候,他们也时不时在皇上面前提起旧主子。

她入了宫,竟就这般莽撞。

深吸一口气,在皇后说散了之时,她马上就和身边的丫鬟绿意走了出去。

这回她没有直接回宫,而是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丫鬟绿意这两日也不提那日的计划,只沉默着。

这让梁娇很是纳闷。

绿意,你这些日子为何如此沉默?绿意施了一礼,道:贵人不考虑绿意的话,绿意自不想打扰贵人。

贵人在宫中孤立无援,又荣地圣宠,必然遭整个后宫嫉恨,贵人不愿意自救,绿意会在两日过后就请了贵人批准出宫。

什么?梁娇被她这话吓得愣了神,什么叫她不愿意自救?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努力镇定了下来,轻声道:把话说清楚。

绿意闭上嘴,她只要说个开头就好,这事若她全盘拖出,梁娇定不会信。

就如小姐所说,梁娇这人聪明,却极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没撞到南墙,她也不会容易死心。

梁娇见她不说,先是皱眉,又想这必定是娄锦逼她就范,便沉声不问了。

可下午一到,就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皇上下午来到她宫中与她一同用膳,可不知道为何突然晕倒了,事情闹到太后娘娘那,太后下旨,打了她二十大板,才放了她回去。

她被人拖回来的时候,腰以下的部分满是鲜血,每动一下都几乎要了她的命,当她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的时候,唯有一人进来伺候,其他人无论她如何叫唤,都没进门。

绿意吹了下汤匙,房中的药味让她皱了下眉头,却还是神情自然地喂了梁娇一口药。

梁娇趴着,仰头喝下绿意送来的药就浑身发疼,她倒抽一口气道:皇上怎么会吃了迷药,我这里绝不会有迷药的。

你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那些别人送来的宫女你用地顺手,他们用你的厨房自然也用得顺手。

绿意按着那日乌嬷嬷交代的话说了下来,在看到梁娇震惊到毫无血色的脸时,她道:知道为何我会这么早就烧好了药在这喂你吗?因为我早知道你会被人绊一跤,这一切你也无须惊讶,是小姐离开前告诉我们的。

梁娇不由得心惊,在绿意说前半句的时候她以为绿意背叛了她,却不想那是之前娄锦预料的。

可她,怎么可能?小姐说,万贵人送下宫女,你必定不会当面退去,而且你身边缺人,万贵人笑脸相迎,你自然要用。

可她的人必是毒,你一用,自然就等于给自己下慢性毒药,只要宫中出了一件大事,你不会马上死,可皇上一旦晕过去,即便你不死,也没人管你死活。

自此之后你与那冷宫女子没什么差别。

更可怕的是只要皇上还没醒,你死了就没人为你做主。

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救你一条性命,偏偏你刚入皇宫,不信旧人偏偏信那些蛇蝎心肠佛口蛇心之人。

被绿意这一个当头棒喝,她打了一个激灵,难怪,难怪方才无论她如何叫唤都没人进来。

那娄锦竟然都预料到了。

她后背一凉,不禁怀疑那个十三岁的少女是不是她清丽可人面容下之人,她抬头,盯着绿意看了一会儿,顿时手心冷汗冒出。

绿意笑了笑,你也无须看我,我之前也是不大信的,可小姐的话让我不得不信。

我从不怀疑她。

梁娇被她的话一堵,摇了摇头,可怕的人,可怕的丫头。

她低下头来,目前她确实孤立无援,娄锦说得对,宫中之人她还未熟悉就撇下她的援手,这不是明智之举,而是羊入虎口。

她握紧拳头,好一会儿,道:下次皇上带我出巡文庙,计划也照常进行。

绿意点了点头,就转身退了出去。

临走前,她留下了一瓶伤药,那伤药用紫纱瓶子装着,看过去平常地很,梁娇在抹上之后却惊讶了起来,身体上的痛已经消散了去,这奇异的药力到底来源于何处?皇上在昏迷两日左右就醒了过来,梁娇也跪在养心殿两日,皇上一醒来就命人招了梁娇过来,撤了她的罪过,并为了弥补对她这两日的亏欠,答应明日带她去文庙。

北国的霜雪来得很快,早上还晴空万里,下午就飘起了第一场雪。

一处破落的院子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在打铁,他穿着棉袄,一双小眼盯着手上的火红铁块,想着明日早些时候送些好铁出去卖。

院子外响起了敲门声,他放下锤子走了出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年方三十,很是精瘦的男子。

你是?那精瘦的男子笑了笑,你叫万征战是吗?男人皱了下眉头,他是姓万没错,可他不叫征战,你找错人了吧?娄阳细细看了眼这个院子,破落,屋子显得清冷单调,东西摆放混乱,这屋子里没有女主人?他道:或许我换个方式问你,你是万小毛?精瘦的男子一顿,突然冷眼看他道:你是谁?找我什么事?娄阳听他这么一说,浑身上下都打了个挺,是他了,他的小名叫做小毛。

你年纪不小了,还未娶妻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万征战瞪了他一眼,道:我还不需要一个素昧平生之人来指点我的事。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早年走失了,我是别人拖来找你的,你随我一道走,我担保你一定可以平步青云,此后你也无须过这种苦日子。

娄阳知道他不会信,就递出了自己的公文碟子,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万征战打开一看,眸子顿时抬了起来,是官府中人,他说的话是真的?他远离京城,并不知道京中官员是谁,可这份文书上面清清楚楚有着官印,这么说他真可以找到亲人了?他笑了起来,眸光亮堂堂的,踢了那个铁笼子,拍了下手,道:你告诉我,我爹和我姐姐他们过得都还好吗?知道他在考自己,他笑道:你爹万运其实已经亡故,可你姐姐还在,她就是宫中万贵人,这些日子都在找你,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去。

这下万征战不再怀疑,他记得,爹爹唤作万运。

这么说,他可以回家?姐姐竟然当上了贵人,这是多大的殊荣。

那他是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九十七章 岛上发现顾义熙的生辰八字九十七章岛上发现顾义熙的生辰八字蓬莱岛居于大齐的南方,这里四季如春,温暖舒适。

娄锦住的地方就在海边。

清晨,阳光射入竹木屋,一缕缕金色的光线把整个简单的屋子照亮,床边的女子坐着,她微低着头,墨发披散若绸缎一般,黑黝黝的,她嫩白若蜜桃的脸一抬,眸子朝外看去。

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

小姐,青灯居士让你去西海边收点海苔来。

娄锦抬手,把一头长发用一根桃木簪子绾上,长发自然垂坠出温婉之态,让那平生见过不少美女的宫女都忍不住眯了下眼,她的长发令人艳羡。

她走在前头,想着现在退潮了,可不久之后便要涨潮,娄锦下去之后,没采到一定量,就不能上来。

娄锦走在她身后,在这里她知道她并非孤立无援,顾义熙说过派了人来护着她,所以她也不甚害怕。

只是这即将涨潮的时候,让她去收海苔。

高阳何时这般憎恶自己了?西海岸的海水退潮,露出一大片黏糊的黑泥土,娄锦看着探出海面好几米的坝子,上头的海苔长得青嫩。

此时海风吹来,一股淡淡的腥味袭来,远处的海面海浪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

她眯起眼,对着身后的宫女道:只你一人来吗?那宫女瞅了她一眼,自然是。

其他人都伺候公主和居士了。

她过来监督而已。

料想娄锦若是个笨的,顶多淹死了。

若她不蠢,不愿意下去,那就告知居士。

如此,倒是不知道她回家之路算不算遥遥无期。

娄锦走上两步,她看见那本来还高高露出的坝子突然就显得有些矮了。

没想到就在这说话的空档,海水就把坝脚给淹没了。

在那宫女惊讶的目光中,她转身,朝沙滩上一坐,道:我很久没看到日出了,这风景不错,我先看一会儿,你若有空就陪着吧。

她这话是说现在不去采了吗?那宫女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娄锦冷冷一笑,道:我劝你暂时不要动,你身边的东西可比你反应要快些。

她说完,低眸看向这片金色的沙滩,眼神悠远。

这里的日出竟比那角隅码头要更美,他定是从未来过吧。

若是此时陪她看日出之人不是这个被吓得浑身僵直的宫女,或许更美好些。

宫女真不敢动了,身边一条蛇蜿蜒趴着,就离她不足五部的距离。

她浑身打着冷颤,只觉得海风吹来让她脖颈僵硬,浑身汗毛倒立。

小姐,你快救救我。

她小心地张着嘴,生怕那眼镜王蛇看到了直飞上来咬她一口。

娄锦挑眉,双手抱着头,悠然自得地望着远处飘来的船只,她笑了笑,我们岛上来客人了。

宫女听言,她朝海面看去,见到那艘大船,她眉头皱了起来,会是谁来了?可她终究是不敢动的。

只是她奇怪了,娄锦离她也不远,怎么她一点都不怕这蛇呢?这蓬莱岛环境优雅,却依旧是蛇虫鼠蚁居多,娄锦到来,自是备了不少药。

东海岸少些这种东西,高阳他们也鲜少来这西海岸,自然是无须准备,这宫女想要害她,也不看看这地方是什么危险之地。

娄锦拉过一节树枝,挡住阳光,就懒洋洋地躺在那休息。

那宫女恼恨不已,只能看着那蛇围绕着她的脚边,一点一点挪动着它绵软却恶毒的身躯。

好一会儿,潮水全涌了上来,那宫女见娄锦依旧沉睡,她急得要跳脚,这时候要是把娄锦给丢入海中,那是多好。

半天就这样过去了,本是俏丽的宫女被晒得脸颊通红,细细一看,有些部分都红肿不堪,她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这下已经不是只有害怕那么简单了。

而是她的身子已经不能再这样站下去了。

可是,方才只有一条蛇,现在却爬出了三四条,这些蛇竟然都只朝她而来。

一滴热汗落在她的睫毛上,那湿哒哒的粘腻的感觉让她觉得脸上每一处都痒地难受,偏偏她不敢动弹。

海水退下去了,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娄锦醒了过来,悠悠的深吸一口气道:哎呀,日子怎么过得这般快了?她的话让那宫女几欲吐血,她觉得这比宫中的是酷刑有过之无不及。

娄锦站了起来,那些蛇都盘旋了身子,高高地昂着头,像是要发动进攻般看向娄锦。

宫女有一瞬间的痛快,恨不得她就被这些毒蛇咬死。

偏偏这些毒蛇刚靠近娄锦一步,就又都退了回来。

娄锦眯起笑,朝远处的坝子走去,轻松地把海苔收在了篮子里,就对那宫女道:我去给居士请安了,你既然不想走,我也不勉强你了。

说完,她提步就走。

那宫女险些晕了过去,她的脚已经止不住地发颤,她不知道下一刻她会不会一挪动就毒牙上身。

可娄锦却头也不回走了。

高阳坐在院落的秋千上,她刚念经回来就询问了娄锦回来了没有,陈嬷嬷回说人还未回来。

高阳心中一喜,她面上的笑还没搁置三秒,就见眼前一抹碧青从不远处娉婷出现。

娄锦对着高阳行了一礼,道:公主这脸是怎么了?笑得好好的怎么和面瘫无异?陈嬷嬷挑眉,她看向娄锦身后并未见到早上监督娄锦的宫女。

她神色一紧,道:小姐,陪你去的宫女呢?哦?她啊?她像是刚想起来,道:她被毒蛇围住了,我让她跟我一起走,她不走我就先回来了。

她的话轻描淡写,却让高阳身边的宫女止不住噤声,被毒蛇围住?那还有活路吗?陈嬷嬷和高阳对视了一眼,高阳冷冷看了娄锦一眼,就道:去收尸,死了就丢到海里去。

宫女们颤了下身子,有人腿下一软,勉强站住生怕下一个丢入海中的人是她。

娄锦低头,越过他们就去寻找青灯居士。

午后的蓬莱岛显得有些清凉,虽然阳光普照,可海风吹来总是有些冷意。

娄锦走到大殿前,看到附近群岛上的渔民都来到了这里祈福,她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子暖意。

这里至少还有些渔民,并非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嘴脸。

入了大殿,金樽佛像前只有几个伺候的小尼姑,她询问了青灯的踪影,她们只说青灯去了后堂。

把那些海苔转交给了尼姑,她走向后堂。

两个看过去足有四十岁的尼姑瞪眼看向娄锦,守住后堂的门道:这里谁都不能进去。

两个尼姑外表看似威严,娄锦却观察到她们互相对视的一眼中有一抹慌张,娄锦笑道:岛上来了客人,二位长老不去吗?我可看到了两艘大船,看样子怕不是达官贵人这么简单。

两人一听,一人入了后堂,一人直接迎了出去。

娄锦作势也跟着离开,却在一个转角的时候,悄然退了几步。

她朝后堂走去,见前方一处,正站着两人,正是青灯和大长老。

青灯跪拜在一尊暖玉佛像前,泪流满面,浑身无力任由大长老扶她起来。

你别哭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大长老叹了口气道。

青灯摇了摇头,她提泪纵横,我怎么会忘记,她把我打发到这里不就是掩盖她的罪行吗?可她也莫怪我,当初她那般对我,我对她的儿子做了那事,那是她最有应得。

娄锦听得眉头一跳,青灯口中的她到底是谁?对谁的儿子做了什么?她不明白其中曲折,只知道青灯好似在隐瞒着什么事,这事让她良心受了折磨,所以她才会如此难过。

娄锦想不明白,人都道青灯参佛透彻,是什么事在她心中纠缠这么多年?见青灯与大长老要走出来,娄锦忙把自己隐藏在门后。

等两人走了,她才走到那尊佛像前,只见佛像前的一个小鼎里上压着一张纸,那纸上写着一行字。

己巳年八月初四日亥时。

这像是什么人的生辰八字。

娄锦还未多想,就听到不远处有了脚步声,她忙退了出去。

脑海里却闪出了什么。

八月初四!那不是顾义熙的生辰吗?水眸一动,青灯身上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谜团,为何她会在佛像前为这个生辰八字祷告忏悔?娄锦尚未多想,一只白鸽出现在她的肩头,她拆开白鸽脚上的竹筒,细细一看,眉眼一弯,把那鸽子收入怀中,回了屋子就写了几行字,系在鸽子脚上,飞了出去。

皇宫通往文庙的路戒备森严,京兆尹派人开路,两边的官差把路疏通,百姓们分道而视,只道:皇上今日去文庙祭拜啊?是啊,话说皇上的新妃梁妃得宠,这次要出宫为她和皇上祈福呢。

这话瞬间在百姓之中传开,宫门大开,一辆明黄马车缓缓驶出,宫中侍卫并列于左右,各个面色森严,腰上宝剑尚未出鞘,就寒光凌冽,让人不敢直视。

人群之中,一人身材高昂挺拔,彪悍地挤开一些人站在了最前排,他身边的女子低声道:梁妃会为你说话,此番成功定能救出你女儿。

记住,你现在叫万征战!邱铁山眯起眼,他直直望向那一辆马车,眸子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九十八章 方芸儿怀上了九十八章方芸儿怀上了金碧辉煌的马车一路驶来,车轱辘发出的声音传入邱铁山的耳朵,他的神情深沉凝重,两只手握成了拳。

他这番冲出去就成为另一个人活下去,他将放弃他现在所有的平稳和安定,选择了尔虞我诈。

可他别无选择。

马车就在眼前,他高声一喊,两手握住侍卫的长戬,用力推了出去,乘着侍卫被他推开的空档,他钻了出去,对着马车就跪了下去。

万贵人,你可记得你的弟弟?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皇上眉头一蹙,对着外头道:何人拦驾?梁娇眉眼一低,来了。

公公上前,道:皇上,是一个身形彪悍的男人,他说万贵人,你可记得你的弟弟。

他低下头,看了梁娇一眼,这人显然是认错了,以为随性之人是万贵人。

皇上一听,倒是想看看这人是谁,想起万贵人几日梦靥醒来,都念着弟弟。

他探究的目光引来梁娇一笑,皇上既然有兴趣,就去看看。

姐姐思念至亲,这乃人之常情,那人定是思念至极,才会把我认错。

若他真是姐姐的弟兄,那臣妾也算做了件好事。

皇上拍了下她的手,夸了她一句,便抬手让人把邱铁山带了过来。

侍卫们本欲斩杀了他,他肩膀受了一刀,但勉强支撑地住。

他身形高大,颇有万贵人父亲风范。

皇上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细细打量着他。

你是何人?出身哪里?皇上问道。

他恭敬地行礼,眉宇之中竟然真有三分与万贵人相似。

我乃万小毛,本是昆山县人,后来父亲他们搬迁到京城,我与他们失散,我也不确定万贵人是否是我失散的姐姐,还请皇上请万贵人出来一说。

若不是,小民惊扰皇上,罪该万死,死不足惜。

若是,还请皇上开恩,让我们姐弟相认。

皇上看了他一眼,他是不能确认这人是谁,可看他受了重伤还不肯退却,怕有三分是真,这事他不能做决定,他此番是陪梁娇出来,若不遵循她的意见为免唐突了美人。

梁娇扫了邱铁山一眼,这就是娄锦在宫中布下的第二个棋子?万贵人的亲弟弟?这人着实与那万贵人在眉眼中有些相似,也不知道娄锦哪里找到的人,竟然也有这样的胆量。

她笑了笑,温柔地看向正注视着她的皇上。

既然他都有这胆量了,那就不妨让姐姐好好验一验,兴许,真是他也不一定。

她的话一落,皇上就命人把邱铁山带走。

人群中,一个女子退了出去,这人正是流萤。

她本是对小姐这事充满怀疑,万贵人与万征战乃姐弟,她们之间的细语点滴,便是破绽。

可小姐却说,万征战与万贵人在年岁很小的时候走失了,真的万征战也记不住太多。

这也是娄锦根据前世的记忆得知的,当年万征战只用一句话就让万贵人信服,真的万征战他也忘了太多了。

只要邱铁山表示了忠心,万贵人不会怀疑。

梁娇放下帘子,她这么做一能在万贵人面前做了人情,二是这人若真是万贵人的弟弟,也会顾念着她今日的开恩。

若他日真有一难,也能躲了过去。

消息如风一般无孔不入。

湖里院的主屋里,杯子落地,砸碎了一地。

万宝儿怔住,她还来不及品尝苏嬷嬷递上来的金骏眉,就转过头来,目瞪口呆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现在老爷都咬牙切齿,在府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苏嬷嬷皱了下眉头,她笃定,拿人头笃定,那个冲撞皇上轿子的万征战是个冒牌货!可要去证明那人是假的,得需要胆量啊。

娄阳自从那次翠微峰瀑布出现后就在京中做个闲职,他若再出错,怕是被贬出京城也不可知啊。

可这个对他们就是个机会,为何会被人捷足先登。

万宝儿深吸一口气,她浑身打了个冷颤,一定是有人,一定是有人知道了她的计划,是谁!为何总在她步出一步的时候,让她的好计策胎死腹中。

她想到这个词,牙齿咯咯作响,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顿时一股怒意和悲伤从胸肺之中涌了上来,让她闷疼不已。

她咬牙道:苏嬷嬷,这事千万要小心处理,假的终究比不过真的,真金不怕火炼,你就和老爷说,让这两人一同到万贵人面前对峙。

苏嬷嬷点了下头,毕竟万贵人和万征战之间发生过什么,只有真的那人知道。

万宝儿看苏嬷嬷离去,她暗衬,这一次一定要赌,在这个湖里院形同软禁的日子有什么好过的,她不能继续呆在这儿了。

她得让皇上早些放了牢中的万宝儿,这样她才能光明正大回娄府,做她的夫人。

娄府的书房里,传来了一声叹息,苏嬷嬷跪在地上,笃定道:老爷,那人定是假的,夫人如何,你当知道的,这十几年来,她从未让您失望。

夫人?一道霞光从敞开的窗户上投了进来,映照在娄阳冰冷的眸子里,他冷笑着看了苏嬷嬷一眼,她已经是娄府的妾了。

若她一日再无用处,我将不会花时间和精力在她身上。

苏嬷嬷一听,浑身打了个冷颤,娄阳竟然想放弃夫人?他找到更好的靠山了?可是,娄阳现在面临尴尬的不上不下的局面,谁能以为他奇货可居?娄阳瞥了她一眼,道:这事,我再给她一次机会赌一次,若输了,她湖里院也别住了,卷铺盖滚!是,是。

苏嬷嬷低眉,这话要是真告诉夫人,夫人必定会晕过去吧。

娄阳只有娄蜜一个孩子,若是娄蜜在,为夫人说两句好话,兴许现在娄阳还能顾及几分夫妻情分。

可娄蜜呢?她不敢问,因为从娄蜜消失到现在,娄阳都未提起过她,她去哪儿了?她低头猫着身子走了出去。

娄阳盯着远处的一片湖面,湖面平静若水,他看着看着,仿佛看到一抹碧青的身影游走在湖边,女孩低头,花洒中的水落在那一簇簇花上,好看的花瓣娇嫩地映着点滴水泽。

她笑着回过头来,慭慭然道:爹爹。

他闪了下眸子,觉得眼睛干涩地很,再看那湖边风景,何来的人影,那花房也不见了。

他皱眉,走到那被火焚烧成废墟的屋子,自那日大火之后,她就住在了锦儿的穿花楼,这里也不再修了。

他坐在一个亭子里,满眼看去,是即将萧条的风景。

冬日来临,花儿都褪去了颜色,冬梅早早开放了一点点可人的粉。

可雪却在他不经意间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娄阳,你陪我去看竹林之梅可好?这声温柔的话语若暖冬羽绒在他的耳边划过,他下意识想要回好,却在雪花融化之际被冰冷烫伤,他猛地伸手触及那冰冷的雪花。

心底隐隐生出了悲凉。

木官家走了过来,对着老爷这怔忪的神态,他忍不住低头。

自从方芸儿嫁给萧县公之后,老爷总是时不时地发愣。

他有时候在想,人总不知道后悔这两个字有多苦,尝过之后,便不愿意再尝试一次。

老爷,大姨娘说要和太姨娘一道去道观,问您是不是一起。

娄阳突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陪娘一起去参拜了。

他点了下头,道:让西厢的客人一道。

皇上对万贵人很是宠爱,一定会对那假的万征战一番调查,再去寻万贵人。

如此,他倒是不急。

路上,娄阳问了万征战一些问题,他小心说出,有人假冒他与万贵人相认,脾气火爆的万征战一听,勃然大怒。

若非娄阳刻意压制,他怕是要去闯宫门了。

你休息一会儿,我先带你去看看万家的宅子,据说你父亲依旧按着以往的建筑设计的万宅。

万征战怔了怔,他走失的时候不过只有三岁,他记不得了。

眸子深了几许,他就点了下头,安静地坐在马车里。

白太姨娘与洪娘子对视一眼,他们都沉了下声,白太姨娘看向娄阳,见他消瘦的下巴,顿觉心疼。

孩子,你这段日子累了。

孩子的事你莫挂在心上,洪娘子你也要加吧劲了。

我等着你给我生个孙子呢。

洪娘子笑了下,她自然不急,这府中目前还没人能比她快活,就拿那万宝儿来说,她这辈子终究生不了,而且她也已经被贬为妾室,能拿她孩子怎么样。

对了,流翠祈福什么时候回来?白太姨娘一问,倒是把娄阳和洪娘子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

娄阳才想起,流翠为了他在外头的庙宇定是吃了不少苦。

过几日,派人把她接回来吧。

洪娘子蹙了下眉头,她低下头,马车停了下来。

几人都疑惑地看向窗外。

怎么了?白太姨娘问。

车夫犹豫了会儿,才道:是萧县公和……方芸儿的车,拐弯的时候堵上了。

是他们?洪娘子看了眼娄阳,娄阳的眼眯了起来。

他掀开帘子,正见萧县公拉着方芸儿的手下了马车。

你慢点,你有了身孕这事我们是要来还愿,可也得小心身子。

锦儿身在蓬莱岛,我们自然也要告诉她的。

萧县公温柔地帮着她引路,一边小心地拉过她,一面看向那高高的楼梯。

他弯下腰,方芸儿脸颊一红,红润的脸颊若红梅绽雪,娇艳地令人晃神。

娄阳看着看着,只觉得浑身僵硬,痛意从脚底心窜了上来,麻痹他的脊背,让他的脑袋一寸一寸地涨了开来。

她怀孕了?九十九章 三皇子来岛(邱铁山上位)九十九章三皇子来岛(邱铁山上位)方芸儿满脸溢满了笑意,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能再怀上了。

当大夫告知她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她几乎喜极而泣。

萧郎守在她的身边,温柔以待。

她是要感激他的,这辈子,他给了她最大的一份礼物。

她还想告诉锦儿,锦儿一定会为即将到来的弟弟或者妹妹喝彩。

满腔喜悦的她没有发现身后几人略显阴沉的目光。

白太姨娘淬了一口,不要脸的骚娘们,没有操守的婊子,改嫁后竟然还敢在原夫君面前现。

白太姨娘自是恨她,自方芸儿好端端地闹和离开始,她就认定了方芸儿守不了活寡,外表冰清玉洁,内心肮脏骚动。

更恼恨她这一离去,险些毁了儿子的前途。

想到这,她几欲上前,踹方芸儿一脚。

那熟悉的声音传入方芸儿的耳朵,她的心像是突然被尖刀狠狠地刺了下,挑出一个洞,尖锐地往外不停地冒着鲜血。

萧县公的神情显然沉了下来,他牵着方芸儿的手,大大方方地转了过来,毫不留情地走了过去,扇了白太姨娘一个耳光。

白太姨娘脸色大变,就连洪娘子也倒吸一口气,竟然还有晚辈这般无礼的。

娄阳喝道:萧县公,我要你跟我娘道歉。

他冰冷地望着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被气地不轻。

萧县公不以为然。

只说:有些人嘴巴不干净,我只是不想让皇上治下的京城被污言秽语给辱没了去,所以出手教训。

他走到方芸儿身边,拉起方芸儿的手,轻柔道:芸儿,我们走。

方芸儿脸色发白,她紧拽着手,唇角紧紧咬着。

娄阳盯着她的背影,眸色中透露出恨意。

方芸儿,你以前如何待我,如今为何又这般作践与我。

她的甜蜜微笑对他来说那就是毒药。

人就是如此,若你对这人一贯很好,一旦这种好消失之后,他不会感谢你,反而会恨你。

白太姨娘瞪着方芸儿,道:做都做出来了,还不允许人说吗?方芸儿回头看向白太姨娘,她的神情复杂,嘴唇紧抿着。

要她如何驳斥白太姨娘,她以往喊这人做娘,她感激娄府全家收留她,至今为止,她虽然对娄家有所不满,但心底也是存有感激的。

娄阳看着她,低下头盯着她仍旧平坦的肚子。

这些年他过门不入,终究是便宜了别人。

萧县公打着自己当年恶贼的名头,她竟然不恨他!他越是这般想,心底的怒火越是一股脑地喷了上来,两眼通红的他看向方芸儿,道:方芸儿,你以为锦儿会愿意接纳你腹中的孩子?别忘了,她忍受了多久被人称为野种的日子。

你这个孩子来得名正言顺,她呢?他说着,走上前去,在方芸儿瞬间惊讶的目光中,冷笑了起来。

难道你从没有怀疑过萧郎吗?他真是锦儿的父亲?萧县公眸子一低,他呼吸一紧,脸色稍一变就立马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转而看向方芸儿。

方芸儿的神情从惊讶到疑惑,这已经不是她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了。

她闭上眼,努力摇头道:别说了。

娄阳,现在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想法,我已经嫁给萧郎,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我既然选择了他就要承认他的过去,我也不想去思考未来如何。

更何况萧郎是锦儿的爹爹,她是名正言顺的萧家千金,何来的野种一说。

掷地有声,字字固执。

娄阳听着仰头大笑,他赤红的眼冒出了两颗泪珠子,他浑然未觉,只是笑地有些疯狂。

他萧郎是锦儿的爹爹?他休想!方芸儿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看着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的人,这一瞬却觉得,这人她像是从没有深刻认知过一般。

方芸儿转过身去,由着萧县公牵着她一步一步上这个台阶。

只是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她的心猛地抽疼。

你在心底也认为锦儿是野种对吗?这么多年,真是为难你了。

她就这么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怀着别人的孩子这样走了?他的笑凝噎在唇角,变成了一抹苦涩的,难堪的一抿。

他高喝了声,芸儿,你会有发现真想的一天,我希望那一天你还能这般无所愧疚!前头的男人紧蹙了下眉头,在娄锦转过来的一瞬,他笑了笑,道:走吧,给孩子和锦儿祈福呢。

就凭着他如此为锦儿着想,她就不会多想。

然而,萧县公呢?他不明白为何娄阳那般信誓旦旦,难道他知道当年那人是谁?娄锦呢?她知道吗?这个疑惑在他的心中悄然埋下种子,他不能让娄阳这个人时时刻刻在方芸儿面前提醒这事。

人道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成真了。

她还是没有回过头来,娄阳这么想着,手掌紧紧握成拳头,重重地落在了大腿上。

白太姨娘看地心疼,她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只是看着方芸儿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洪娘子盯着娄阳,眸中带着三分思量。

万征战只觉得方芸儿极美,他不明白其中缘由,只知道他们几人在这儿停滞久了。

娄大人,我们改去万家宅院了。

他的提示若当头棒喝,娄阳咬了咬牙,让白太姨娘和洪娘子入了庙,自己就与万征战前往万宅。

经过闹市的时候,前头的百姓都挤到告示台前,整个地方热闹极了。

娄阳和万征战被人挡住了路,正要走出来,见人群中挤出来两个衙役。

让开。

两个衙役显然是刚贴了什么东西上去。

听得身边一个百姓道:这贴了一段日子的寻人启事终于被换下来了。

万贵人找到兄弟了也好,免得我总惦念着那一万两黄金。

娄阳与万征战的脚步停了下来。

愣了下,娄阳立马挤了进去,拉开众人,把那皇榜看了个清楚。

万贵人认了弟弟?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不可能的,按照程序,这事情不到晚上是不会出结果的。

他回头看向一脸阴沉的万征战,万征战退开两步,用尽全力往皇宫的方向跑去。

娄阳摇了摇头,他可是好不容易选来了这个棋子,绝不能让万征战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万征战用力奔跑,推开人就直往前冲,引得几个被他撞倒的人喝骂不断。

娄阳上前按倒他,咒骂道:想死吗?我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找到你,就算你想死,我也不容许!万征战趴在地上,他狠狠地砸出一个手锤,恼恨道:你的把握呢?有人假冒我,有人设计我姐!娄阳何尝不知,可他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把万征战安慰好了,他才火急火燎地找了人去询问宫中之事。

这次,厉嬷嬷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的笑显然少了许多。

她道:不知道娄大人来这所为何事?娄阳皱了下眉头,世人捧高踩低,他见得多了,虽是恼恨,却也并没有介意。

我想知道万贵人与万征战是如何相认的。

厉嬷嬷扫了他一眼,道:自是说出了几十年前唯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事就相认了。

这怎么可能?他收拾了下心情,努力克制住心头的暴怒,他问:可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说是一株花树下,他为了给万贵人采梨花,不幸被草藤子勾住而摔伤了腿。

厉嬷嬷道:万征战与万贵人姐弟情深,两人哭了好一会儿。

你就莫去打扰了。

她说完欲走,娄阳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

等一下,我想知道为何皇上不调查清楚就把人送了进来。

厉嬷嬷笑了起来,这就要谢谢梁贵人了。

厉嬷嬷见娄阳讶异,就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个清楚。

话说皇上把人带走的时候,梁娇说那人冲撞了她,但又看他可怜,受了一刀还如此坚持,想今日特地去文庙祈福,偏偏见了血,就想做个善事,求皇上恩典,让贵人与他对质几句,若这人所言有虚,她定要治他欺君犯上之罪。

厉嬷嬷只觉得这是梁娇的示好,这事也着实让万贵人芳心大悦,对梁娇的态度虽不算温柔,但也缓了些。

娄阳垂眸,陷入深思的他没有看厉嬷嬷离去的身影。

这一切为何会走向今日。

那人若非真的万征战,他如何能知道只有万贵人姐弟两人清楚的事,而且那般细致。

他回去找了万征战,问了他当年与万贵人的事,他所言竟然与那假的万征战之话一模一样。

娄阳只觉得脑子一闷,轰隆隆地疼地厉害。

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别的你记得住的。

他不免催促。

可万征战却是摇了摇头,那时候他只有三周岁大,能记住的就是这个疼,别的,他如何记住?娄阳显然是着急了,他语气一冲,道:你若不好好想想,你的姐姐就是别人的,你的荣华富贵也被别人夺去,你将永远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万征战愣了下,好一会儿,他才道:那人是假的,假的必定不会为了我姐姐付出性命,我要你邀我姐姐出来,那时候若他闪躲,即便我姐姐信他是真的,也会心寒。

娄阳眸光一亮,心头的灰暗都退了下去。

与万贵人哭过一场之后,邱铁山就庞璇着要如何救他的女儿,万贵人虽在宫中多年,多是表亲辅佐,如今至亲在面前,她定是十分珍惜。

雪儿到时候就是她的外甥女,她定会好好照顾。

如此一想,邱铁山跪了下来。

姐,救救你的外甥女吧。

万贵人一愣,难道征战还生了个女儿?她忙扶起他,擦干眼角的泪水,道:什么事,好好说。

雪儿是我的女儿,前段日子我带她来京城,可没多久她就消失了。

听人说,她被人贩子抓走了,可我找遍了京城都没找到她。

直到那日天牢里有个人被放了出来,我正卖豆腐给他,听他说天牢中有一女子手上有个很大的太田痣,我一听就想着那定是雪儿。

可雪儿为何会到天牢去,偏偏我一介平民,哪里的资格可以入那天牢。

姐姐,你快帮帮我。

万贵人听到这,心头就咯噔一跳,她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可心里头已经有了数。

冤孽啊,娄阳你什么人不抓,竟然抓了我的外甥女。

如今被关在里头有一段日子了,不知道情况如何。

邱铁山眼中流出两行泪珠,万贵人看去的时候,他忙撇过头去。

道:姐,你别看。

我走失之后日子过得很苦,好不容易被做豆腐的师傅收做徒弟,长大后没多少银子娶媳妇。

就和隔壁的丑姑娘结亲,她虽然丑,待我极好。

我本无所求,可她生下雪儿之后就走了。

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亲人,只有雪儿陪我度过。

人都说天牢阴暗无比,我不想雪儿死在里头啊。

他声情并茂,最后那句说得泣不成声。

万宝儿被他那句这么多年没有亲人一说动容,势必要救出那在天牢中的外甥女。

可那雪儿,到底会是安然无恙还是如何不得而知。

只知道邱铁山对这无妄之灾心中饱含怨气。

蓬莱岛的东海岸停了一艘船,那船华丽无比,高足有十米。

两排的侍卫走了下来,威严地站在两边严阵以待。

娄锦被拉了出来站在众人之中,迎接那即将到来的不知道是何人物的神秘人。

高阳扶着青灯居士走了出来,她也正疑惑着,却在看到那月白长衫的那一刻眼眸一亮。

三哥!一百章 万宝儿的好日子到头了一百章万宝儿的好日子到头了娄锦一听,低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

远处吹来的海风把船上的帆吹地飒飒作响,侍卫们身姿不动,他站在其中,月白色的长衫被风吹地涨股,站在高处的他让人看得心惊,他随意一个举手投足就如要飞仙而去一般。

娄锦不禁往前踏了一步,她的动作极小,却引来了顾义熙温柔的目光。

他看着她轻轻地勾起唇角。

他缓缓走了下来,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娄锦只觉得鼻头微微发酸,她像是很久没见到他一般,那日在角隅码头的分别到今日不过几日,可她就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过漫长了。

当她悠然自得地躺在沙滩上,听着海浪拍打沙滩,看着石坝上的千层雪,总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阳光映在这片金色的沙滩上,她独有的一抹碧青在这里格外清新自然。

顾义熙看着,他温柔地低下头,因为唇角的笑已经有些掩盖不住。

不管是谁都看得出来,三皇子的心情不错。

他走到青灯居士面前,有礼地点了下头,见过居士。

青灯居士低了下头,她退开两步,道:三皇子请。

高阳笑着跑了过来,拉过三皇子的手,嘟嘴道:三哥怎么会来?高阳到这里都多久了从没见你来,这次竟然知道想我了。

娄锦皱了下眉头,轻描淡写地瞟了眼高阳那紧抓住顾义熙的手,就转开了眼。

她转过身去,朝不远处的一片她无聊时候弄的沙雕走去。

顾义熙还来不及回答高阳的话,就见到娄锦的背影,他心下有点着急,不知道她为何就不理他了。

高阳顺着顾义熙的目光看去,嘴不由自主嘟了起来。

她扯了顾义熙走了进去,道:三哥,我带你去看看我的院子。

现在京城下雪了吧,你看这蓬莱岛四季如春。

真好。

顾义熙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朝娄锦看去,让刘韬过来应付高阳,就走向娄锦。

娄锦蹲在沙滩上,有一划没一划地在上头胡乱划着。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撇开头,转到另一边,又继续乱画。

阿锦。

低低的温软的声音在海风的吹奏下变得尤为悦耳。

她唇边漾开了一抹极为淡的笑,见他蹲了下来,她立马收起了笑,淡淡应了声恩。

他的长衫沾染了一点点金色的沙子,浓黑的头发披了下来,黝黑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笑意盈盈。

阿锦,这里原来比角隅码头的风景还美。

幸好你来了,否则我恐怕一辈子都看不到这样的美景。

娄锦的脸腾地红了,这么说他是为了她而来的吗?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清瘦修长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触及到她发丝的那一瞬,娄锦的呼吸就随之顿住,而他亦突然高抬起手,脸上蔓延着可疑的绯红。

他顺势坐在她的身边,她身上独有的清新香味一丝一丝飘来,蕴含着一股如春的暖意和自得。

他闭上了眼,好一会儿,道:明天一早,到这里陪我看日出吧。

娄锦的手停了下来,好半晌,才缓缓开口。

好。

闭上眼的他唇角微微勾起,却在娄锦转过头之际,他站了起来,缓缓朝里头走去。

外头毕竟有些凉,进去休息吧。

娄锦跟着站了起来,京城怕是大雪纷飞了吧。

这个冬天来得真快。

青灯居士跪在菩萨面前,她手中的蜜蜡珠子被她迅速地拨弄着,她紧闭的眼上睫毛轻颤,直到身后三皇子的声音传入,她才强笑道:三皇子这次要呆多久,庙里有百姓送上来的上好菜肴。

若是三皇子吃不了素,我们这也有百姓负责招呼岛外客人的。

言下之意就是办个海鲜宴。

顾义熙摇了摇头,我明天早上就走,无须麻烦。

这……想来三皇子有急事。

她像是舒了一口气,笑了笑也没再说了。

娄锦跟着进来,听到他这句话,眼眸就低了下去。

他是特地来看她的吗?她没有多想,只想着明日一早就要早起。

娄锦,山上有新鲜的香菇,去采点来。

大长老说道。

娄锦笑了下,对上顾义熙投过来的诧异目光,她只是歪头,微微勾了下唇就走了出去。

顾义熙却是皱起了眉头,难道这就是父皇所说的补偿阿锦的方式?他没有多做动作,而是留了心,想着要早点送阿锦回去。

高阳这次显然没有去看娄锦,而是走到顾义熙身边,道:三哥,这次你一定要带我出去玩一玩,这段日子居士都不让我出门呢。

她说着,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清瘦的男子,见到他的时候他憔悴可怜,只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就醉倒在客栈里。

后来她遇到别人偷袭,幸得他救了,跟他回了他那庄园,短短几日相处,却让她铭记于心。

只想着再出去一趟。

父皇说的话难道你不听吗?他问了句,就转向居士。

还请居士好好教导高阳,在下感激不尽。

青灯居士闭了闭眼,应了声是,就命大长老二长老来安排顾义熙的住所。

她则是去了后院,就连晚膳时间也不出来。

娄锦送上汤羹的时候,不免疑惑。

青灯居士像是故意回避顾义熙似的。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吗?她想起那个生辰八字,或者,那生辰八字根本就是与顾义熙有关?夜里,她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海浪之声,静静入睡。

可到夜半时分,噩梦惊扰,她尖叫着醒来,冷汗涔涔地点了蜡烛。

她倒了桌子上的茶一口饮尽,却在一遍又一遍回想着方才的梦境。

她梦到了舅舅方逑,梦到他在生死攸关之际。

一场剿匪,却莫名要了他的命。

她在梦境里伸手却什么都够不着。

舅舅,他……一种悲伤从心底涌了上来,倾吞着她所有的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想到,对了,该是没多久之后发生的事了。

舅舅客死异乡,在一次剿匪过程中被害而死。

她想起外祖母哭到昏倒,想起外祖父调查不出结果的那时愤懑颓然,想起娘郁郁寡欢……她陡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这是预兆吗?梦里面舅舅被人刺了一刀,匪徒被抓了之后竟然咬舌自尽。

她即使想把那人千刀万剐,却还是无能为力。

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她记得舅舅前世是病死在战场的不是吗?心中被这个梦压地发沉,她不知道这个梦表示什么。

只立刻拿出笔和纸,在纸上写了什么就挂在鸽子的腿上。

那个夜晚,不仅娄锦睡不着,还有几人均难寐。

在万贵人和邱铁山前往万家祠堂祭拜的当会儿,有人行刺,万贵人惊险躲过,然而当那刺客抓到邱铁山的时候却要求邱铁山以一命换一命,邱铁山竟然说要以自己的命换万贵人的命。

这话引起刺客恼怒,刺客刺刀偏了两寸,邱铁山昏迷前只说:救雪儿。

万贵人哭着答应,回到皇宫之后,太医忙坏了。

皇上站在哭成泪人的万贵人面前安慰,心头却在疑惑,是谁下的手。

那人正是真的万征战,那时候侍卫们涌了进来,他偏偏恨拿邱铁山没有办法,只想一刀杀了泄愤。

可世事难料,邱铁山没死。

邱铁山一醒来就看到皇上,涕泪满面道:皇上为小民做主,小民的女儿被人抓入天牢顶替,皇上救命。

万贵人一听,心脏砰砰直跳。

陡然想起弟弟生死边缘走过,又顾念亲情,生活不易,劫难逃生,没考虑那般多也是人之常情。

想起方才弟弟鲜血直冒,她心如刀割,这事本就是娄阳做错,推到他身上便是。

往后好好扶持弟弟,无须那娄阳了。

她如是一想,对着皇上道:皇上,皇上救我外甥女。

什么叫做抓入天牢顶替?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只觉得这事中间必有蹊跷,他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当夜,刑部尚书就被带到皇上面前,天牢惊起了一番大搜查。

当侍卫提着担架,把一个姑娘带到邱铁山的面前的时候,他的眸子紧紧一缩。

雪儿的脸色暗黄,手臂枯瘦如柴。

那原本如丝的头发变得脏乱不堪,在灰麻被子下的脚露了出来,那里竟满是脓疮。

有的皮肤被铁链子搁地血肉模糊。

他瞪红了眼,默默无声跪在了邱雪的面前。

一双手却紧紧握成拳,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万贵人看得心疼,道:阿战,你别担心,太医来了。

邱铁山深吸一口气,一双眼幽冷地扫过万贵人。

是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要是雪儿有什么大问题,他一定会为雪儿报仇。

转过身的万贵人突然觉得脊背发冷,她回头的时候只看到痛哭不止的邱铁山,摇了摇头,便对怒不可遏的皇上道:皇上,这里太医要为雪儿看病。

我就到养心殿伺候您吧。

她看了刑部尚书一眼,低下头,就随着我怒气冲冲的皇上走了出去。

太医进去了好一会儿,外头邱铁山急得头顶冒汗。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才见太医摇头道:命是救回来了,可这姑娘身子弱,天牢毒虫病源诸多,倾尽我一生的医术也只能保她活两年。

两年?平底一声雷,邱铁山猛地后退了两步,他震惊地望着我太医,嘴巴张大,指尖轻颤。

突然,他拉住太医的衣襟,喝道:你胡说,我不管是什么情况,我要她好好的。

太医摇头,他道:太晚了,若早些时候或许还能救。

只是这么一个小姑娘,好好的怎么会去天牢受这种罪。

他说完,停住了嘴,暗看了周围,就提了药箱走了出去。

邱铁山只觉得他的话发聋振聩,为何?那就要问问为何那万贵人,万宝儿的命是命,我女儿的命就是贱!一零一章 万宝儿逃亡(发烧回来补偿)一零一章万宝儿逃亡(发烧回来补偿)皇上的命令一下,天牢就被封锁了起来,牢头面色发紫地在宫中侍卫的冷眼中点了下人。

当这些人经过那空空如也的牢房的时候,他们的眉头禁不住皱了起来。

牢头知道,从那雪儿被拉出天牢的那一刻起,他的人头就要到侩子手的刀下了。

想起万贵人安排好了他的家人,他闭了闭眼,认命了起来。

夜里,养心殿中灯烛银台上的人脸色阴沉如水,他的双手紧紧扣在桌子上,底下的刑部尚书四肢发颤,却是跪在那,道:皇上,牢头定是被人收买了。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谁给的权利?皇上转过头来看向万贵人,万贵人端着茶,悠悠地倒了一杯,那茶香四溢,瞬间溢满整个屋子。

她淡淡一笑,那笑容坦荡自然,让人窥视不出分毫来。

那就给我好好查。

下搜查令,查出万宝儿的下落!皇上怒地一吼,起身就夺路走了出去。

万贵人沏茶的手顿住了,放下紫砂壶,望着皇上离开的背影,心头隐隐生出了几分担忧。

这天夜里,雪下得越发大了。

地面上被一层又一层盖上了雪被,几个宫女夜里值班都止不住望着这弥漫于天地的雪发怔,今年的雪下得太怪了。

天一亮,人们望着陡然高出两尺的雪惊叹,而乌云密布的天际依旧漫天飘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痕迹。

扫雪的宫女们话了一个早上都无法把雪彻底扫静,各个手上冻地又红又肿,却只能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叹了叹。

娄府瞬间炸开了,搜查令一下,侍卫们冲入娄府,搜查着万宝儿的下落。

娄世昌被顾太姨娘扶着出来,见侍卫们横冲直撞的仗势,猛地倒抽一口气,剧烈地嘶喘了下咳嗽了起来。

他狠狠瞪了娄阳一眼,娄阳低着头,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娄城和窦氏站在一起,他们朝娄阳看去,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这事终究是被人捅破了。

没等到皇上释放,却把事情越弄越糟糕了。

窦氏握紧拳头,见侍卫长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她强自笑笑,松开手,避开了眼。

侍卫长瞅了她一眼,转过头看娄阳,见娄阳瞬间化开笑,他皱了下眉头。

侍卫们集中在他面前均摇了摇头,侍卫长冷冷看了娄家人一眼,就道:走!人走了,几个强撑的人都软了腿,其中最为厉害的是站在柱子后面的苏嬷嬷。

她颤着腿退了下去,细细观察周围人群之后前往湖里院。

一路上,她的心砰砰直跳,湖里院近在眼前,她还是小心翼翼观察身边,见人群脸色自然,她才推门而入,迅速朝主屋的方向跑去。

正在屋子里休息的万宝儿被一声巨大的撞门声吵醒,她正欲喝,见苏嬷嬷慌乱不已的神情,她皱眉道:什么事?苏嬷嬷奔到她面前,跪下,哭道:夫人,您逃狱的消息皇上已经得知了,原来替换你的那人是万贵人弟弟的女儿,这事闹大了。

早上那些侍卫已经到家里一趟了。

怕很快就会到湖里院了。

夫人您跟奴婢走,我怕娄阳为了娄府会在那些人找到你之前杀了你灭口。

灭口?万宝儿怔地一跳,她掀开被子,神情也瞬间慌乱了起来。

不可能,娄阳他不会的。

这湖里院很安全,我不想走。

走了,她还剩什么?她不信!她摇头,心底却慌乱无章地乱跳了起来。

苏嬷嬷摇头,这事能被爆出来,万贵人一定也知道,那被关在里头的姑娘是她外甥女啊,你只是她表妹,她选久不见的弟弟而没有选择你,你知道吗?你已经是弃子了,娄阳要你何用?她哭了起来,事情为何会闹到这一步,为何会那般巧,那替代夫人的姑娘竟然是万贵人的亲外甥女。

万宝儿退了两步,望着苏嬷嬷哭泣的老脸,她的杏眼瞪地愣直。

苏嬷嬷道:夫人,您快跟我走,我怕娄阳一会儿就来了。

就算他来了也不会要我性命的,就算我对他没有任何用途了,可我们夫妻感情这么多年,他当初是如何宠我,你看到的,你看到的!她极力证明着娄阳对她的感情。

那是当初,当初您是万贵人可以依靠的表妹,是管理内务井井有条的夫人,是帮着他扶摇直上的女子。

可现在,您的存在让他如芒在背。

娄阳是怎样的人,没有利益纠葛之前他是如何您应该知道。

苏嬷嬷的话若当头棒喝,万宝儿的身子一寸一寸软了下去,她跪在地上,哭成泪人一般,现在她能去哪儿,全城下了通缉令,让她去哪里躲?她望着苏嬷嬷,现在她能信的人除了苏嬷嬷,只有苏嬷嬷了。

苏嬷嬷老泪纵横,当初的夫人如何八面玲珑,让人艳羡。

可今日……她只觉得世事悲凉。

外头突然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嬷嬷,门外出现了马车。

苏嬷嬷和万宝儿俱是一愣,她们对视了眼,就立刻出了屋子,从后门的方向逃了出去。

外头的雪飘地狠了,一点一滴落在肌肤上,瞬间让整个身体冰寒若霜。

万宝儿看着外头茫茫的雪,心底变得极是寒冷。

她在苏嬷嬷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在雪中前行着。

后门出口便是一个巷子,出了巷子就是一辆马车。

苏嬷嬷道:夫人,这车夫我收买了,他会带你先去寺庙里呆着,我得留下来看形势。

万宝儿摇头,她太了解娄阳了,若娄阳真想找自己,苏嬷嬷回去就是羊入虎口。

夫人,您在那要待多久尚不知,我得留下来,时不时给您送些东西去。

后头传来了脚步声,她顾不得多想,把万宝儿推上了马车就闪身躲了起来。

车夫扬起长鞭,马车迅速朝远处跑去。

雪下得极大,瞬间就在这片天地间落下了一个雪雾,万宝儿掀开帘子,却看不清楚身后赶来的那些人。

只看到带头那人那熟悉的身形。

一股阴风吹了进来,她浑身一颤,立马落下帘子,捂住手,躲在了马车的一隅。

耳旁那车轱辘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让她禁不住呆了呆。

那人,是娄阳吧。

他当真要杀了自己?一种唤作悲凉的东西从心底升了上来,让她掩面哭泣了起来。

她不禁恨了起来,她该恨谁?恨娄阳?他与她这么多年来恩爱非常,尽管她知道娄阳对方芸儿念念不忘,可他从没有入过方芸儿的房。

他是疼着自己的。

若没有那日粮柴一事,她如何能落得这个下场。

眸光一亮,她深深倒吸一口气,是那个小贱人,是她!娄锦,这个小毒蛇,一口咬上来就撕了她大半的血肉,现在竟然还淬了毒!她眯起了眼,这个仇她一定要报!马车行了好一会儿,前方的路被雪掩埋,车夫看了眼,回头对万宝儿道:夫人,这路走不得了。

我看您还是找个客栈暂住,明儿个一早再出发。

万宝儿点了下头,她掀开帘子,见外头的积雪,忍不住惊叹。

今年的雪也下得太诡异了。

才刚掀开帘子,就见几个行人看了过来,他们看了眼,然后嘀咕着什么。

万宝儿吓得立马放下帘子,她扯下袖口的帕子,披散斗篷低着头下了马车。

匆忙定下一间屋子的时候,她感觉四周的人都在盯着她看,可是等她回头,那些人不过就是在谈笑罢了。

她不能被抓回去,一回去,她所有的,都会被化作灰烬。

入了屋子,她紧紧扣住门,背过身的那一瞬,她才缓缓靠着门坐了下来。

这般阴冷的天气,她的后背已经冷汗涔涔。

湖里院的丫鬟们收拾了下东西就伺候刚刚到来的洪娘子。

几个丫鬟跟随着洪娘子走到后门,在茫茫大雪中,她们看不到什么,只能听着远处马儿的嘶鸣声。

洪娘子却望着远处的雪雾笑了起来,万宝儿此刻当真是惊弓之鸟了,她不过是一吓,她便跑了。

如此,万宝儿还能侥幸逃多久?苏嬷嬷在巷子口瞪着洪娘子,这下正中洪娘子的下怀了。

派去的人回来都说尚未找到万宝儿,可京中消息传地飞快,百姓们都知道当初参与粮柴一案的万宝儿逃了,纷纷怒不可遏。

而万宝儿找人替代,坑害无辜女子更是令人恼恨。

如今这事一出,便是人人得而诛之。

娄阳再次被停职,从前门庭若市的娄府,如今门可罗雀。

而此番,娄府就连娄城都被太子冷落,谁都不敢在皇上盛怒的时候与娄家有一丝牵连。

书房中,三父子对立着,娄世昌坐了下来,他引了一口茶,就在轻抿一下的时候,把那杯子重重甩在了门上,只听得啪地一声,杯落水炸。

娄阳低下了头,娄城紧抿着唇。

好一个红颜祸水,好一个假怀孕,好一个偷龙转凤!娄世昌顿时呵呵笑了出来,他冷冷看着娄阳,嘴角的笑陡然抿成一条线。

大手握成拳,娄阳的脸色显得异常难看。

人算不如天算!娄阳,祖辈两人创下的基业,好不容易在京中落定了脚,如今要毁在你这不肖子的身上。

你此番不但毁了我,还毁了娄城。

你可想好了如何补救?想来,这是娄世昌给这个儿子最后一次机会了吧。

快一年了,这一年时间里,他让自己失望了多少次?一次又一次的宽容,换来的是什么?胡闹,简直就是胡闹!娄阳抬头,光与影把他的脸一分为二,娄世昌看到他此刻咬紧牙关的侧脸,等着他说出一番话来。

我亲自去抓了她,在皇上面前杀了她,以正清白。

他的话铿锵有力,眼神极为狠辣。

娄城禁不住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娄世昌眯起了眼,思索了一刻,点了下头,希望她在皇上面前的时候不要乱说话。

娄阳低了下头去,沉默了。

娄城细细看了眼娄阳,人说无毒不丈夫,可这个哥哥,却让他止不住忌惮了起来。

黎明前的一刻天色极为黑沉,娄锦提着衣角走在沙滩上,耳边是海浪平静的声音,她的长发只绾起一落,其它的披在了后背,垂在了臀上。

风一吹,她碧青的衣裳若一缕青烟,似乎都要飞起一般。

顾义熙看了,心头一惊,忙走上前来,拉住娄锦的衣角,道:你太瘦了。

娄锦抿了下唇,她不过就是还没长大罢了。

海风有些冷了,她走到顾义熙身旁,只一个跨步,就发现有什么东西扯着她,她低头,正见顾义熙把他的月白系在了她的碧青上。

那打成的一个蝴蝶结让娄锦看了又看,她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他低下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眉目温柔,眼神细腻。

娄锦被他看得一愣,耳畔突然热了起来。

我怕你被风吹没了。

他低低说道。

娄锦撇了下嘴,却有些调皮地看了眼那打成的蝴蝶结。

她索性直接坐了下来,那绑成了结一扯,顾义熙身子一歪也坐了下来。

他看了娄锦一眼,见她眉目笑弯了,正淘气地要站起来。

伸手按住娄锦的肩,那是极为纤弱的肩膀,他愣了下,在娄锦愕然转过来的那一刹那,他迅速放下了手,对着远处的一缕光,道:阿锦,快看。

娄锦转过去,看那第一缕光在海面上跳跃,她的心也隐隐被光照亮。

方才,他的手很是温热。

与他的手相比,她竟然是这般弱小。

墨蓝的海面上彩霞密布,一缕一缕长长的勾勒出平静的海面,不一会儿,半点温暖的红露了出来,整个彩霞亮了开来,一条鲸鱼浮游而过,喷出了一道极为绚丽的泉。

顾义熙笑道:这里的风景果然很美。

能和阿锦一起看,更美。

娄锦听着,唇角微微一抿,突然,又笑了起来。

她在想,这一次她没有爽约。

咸蛋黄出来了,碧海蓝天显得尤为美妙,娄锦道:顾义熙,往后遇到何事,都要记得这一幕。

我永远是这一刻的娄锦。

顾义熙转过头来,他低了下眼,却是望着她,那平静深邃的眸子紧了两分,后又恢复了平淡。

恩。

两人坐了许久,到天色都有些大亮的时候,娄锦睡着了。

这青嫩的容颜中眉目若画,出水芙蓉一般眼帘轻阖,顾义熙看了看,闻着她身上极为熟悉的味道,他笑了笑,伸手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一个飞身朝院子里翻了进去。

当她入了床,嘤咛一声就睡了过去。

顾义熙轻笑,外头传来宫女的说话声,他眉头轻蹙,转身欲走,却发现那不知因何成了死结的青白衣角。

他看了娄锦一眼,在宫女欲推门之际,他挥手断了自己的衣角,飞窗而出。

刘韬看到顾义熙的时候嘴巴微张,道:爷,遇此刻了吗?这衣服怎么少了一块?看着顾义熙那缺失的衣角,他浮想联翩。

娄锦可只有十三岁啊,莫不是两人……额,所以用力扯坏的?这也太生猛了吧?爷的口味可真重,十三岁的小姑娘都能下得了手,难道爷就喜欢这种小草?难怪了,难怪万贵人给爷选的妃,他一个都看不上,原是喜欢这种款的。

要是知道刘韬在想什么,估计顾义熙会甩个冷刀,让他血溅当场。

顾义熙只看了刘韬一眼,道:准备一下,一会儿出发。

他此番还有事,今年的雪下得诡异,就怕不是瑞雪兆丰年,而是寒雪促人难。

刘韬点头退了下去。

等娄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她掀开被子,就见衣角上那一抹月白。

她挑眉一笑就问伺候的宫女。

三皇子半个时辰之前就走了,公主知道的时候都跳脚了。

半个时辰之前就走了?低眉敛目,娄锦走了出去,想来他真有事,也是特地抽了一天的时间陪她在海边看了日出。

她起身,朝顾义熙的院子走去。

那里一张圆桌,几个木凳子和一张床还是原来的模样,人早就走了。

她看着那空空的一块地方,她想,或许她得快加步伐,早些离开这蓬莱岛。

回头的时候,撞见青灯居士盯着这空屋子。

那双眼中晦涩难明,她像是通过这个屋子在看什么。

娄锦皱了下眉头,青灯到底有什么秘密?青灯像是才看到娄锦一般,她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对着娄锦道:走吧。

你今日起地晚了。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

娄锦思索了下,跟着她走了出去。

木鱼敲响,梵音四起,殿中依旧只有她和青灯二人,高阳还是没有来。

娄锦睁开眼,她盯着正在念经的青灯,见她拨弄佛珠的手失去了节奏,显得有些呆滞。

娄锦低了下头,闭了眼。

下了早课,就见几个尼姑背了柴火朝山上而去,娄锦疑惑,只见过柴火从山上拿下来,还没见过背柴火上山的。

她忙拉下其中一人,问道:这是干嘛去啊?见过小姐。

她行了个礼,道:每年这个时候就是毒草生长的时候,我们每年都要去烧了这些草,奈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今年还得继续。

她有些无奈,那些草也没人拿去做什么,山上有毒的东西多了去了,犯的着每年去烧这些草吗?她笑了笑,就随着他们走了去。

这其中有些蹊跷,娄锦虽不明所以,但也跟了去。

跟随着这些人上了山,山上有一处地空落落的,四周的灌木也离这有几尺,那里有一层薄灰,土上长着几株碧绿的青草,枝叶简单,根茎红色。

娄锦觉得这东西面熟,在以往看到的医书中像是见过,她跟着这些尼姑们上前,在人不注意的时候拿下帕子采了一株。

乘着有些人放火的时候,她把那株草偷偷掩藏了起来,悄然退了下去。

回到屋子,她把带来的医书翻了开来,在其中一页停了下来。

马齿苋,清热解毒,利水去湿,散血消肿,除尘杀菌,消炎止痛,止血凉血。

主治痢疾,肠炎,肾炎,产后子宫出血,便血,乳腺炎等病症。

她顿了下,孕妇不宜多食,谨防流产,对胎儿不利。

娄锦的眉头重重皱了起来,这种草算是良药了,并不能算毒草,只要孕妇注意点,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上好之药才是。

毒草?她把这药草收了起来,这么一想,怕是青灯居士对这草相当痛恨才是。

一零二章 万宝儿之死一零二章万宝儿之死午膳时候到了,所有人都齐聚一堂,一贯的青菜萝卜加豆腐。

大长老二长老和青灯居士一道出来,他们一发落用膳,众人才拾起筷子。

娄锦坐在下首,她抬起筷子,眸子却在低头的那一刹那朝青灯瞅去。

就在所有人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青灯一声惊叫,腾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目光直直望着菜盘子。

是谁掌厨的?她冷喝道。

守在门边的人战战兢兢走了出来,不知道所为何事的她也是鲜少看到居士如此震怒的神情。

是我。

那人回答后,青灯走了过去,道:为何里头有毒草?毒草?厨娘被问得一愣,随即摇头道:不是我?我没有放。

毒草不是都被烧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居士的饭菜里?娄锦挑了下眉头,尽情地思索着青灯此刻的表现。

若不是青灯曾经被人下了药就是她给别人下过。

若她被别人下过,那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因何会在蓬莱岛?这一系列的疑问在娄锦的脑海里形成一个谜,这个谜却牵引着另一头,那个生辰八字。

厨娘被青灯逐了出去,全场的人都静了下来。

漠然看着那位厨娘被押了出去。

青灯环视了周围一圈,最后拂袖而去。

大长老和二长老对视一眼,只道:都好好吃饭。

是。

退出饭堂之后,娄锦就回了屋子,鸽子飞来传来了好消息。

娄锦唇角一勾,万宝儿的故事一定非常精彩,她很是期待呢。

不过此刻,她有一个疑惑需要解开。

青灯的身份就交给乌嬷嬷好好查一查。

最后,也是她目前最担心的一个事,那就是舅舅,她必须让舅舅小心从事。

写好了信,她便卧躺在床,思索着京城的大雪。

前世,那场雪形势恐怖,有许多地区的人都被冻死,还有农家之稻谷,麦田一夜之间就全部遭难。

情况及其恶劣,虽然目前并未有什么事,可半年多之前发生的一场大雨已经让这些人疲于奔命,现在稍微喘过气来却面临更严峻的问题。

娄锦的眸色一沉,盛怒在即,这时候万宝儿的越狱,根本就是火上浇油,惹得百姓怒发冲冠,到时候情况必然越演越烈。

她转了个身,想着这个冬日,雨雪拦截,很多路定是难走至极。

娄锦所想一点没错,城郊的一个客栈里头注满了人,不少人路过询问得到的回到都是客满。

看着这漫天大雪,银装素裹的天地,这些人都忧心忡忡了起来。

这雪继续下下去,我那些客人要的棉袄怎么送去啊。

可不是,我让人去前方探路了,回来都说全都被雪堵上了。

要疏通也得等雪下小点,可看这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

万宝儿听着一旁吃饭的两人说着话,低着头的她只能把饭菜早些吃入嘴里,眉头却是一点一点皱地很紧。

入了夜,外头呼呼的北风刮着窗户,一声又一声如同鬼魅哭叫,听得让人不由得心慌。

万宝儿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帘子被那风吹地不停打着墙,像是有人敲门一般。

她坐了起来,看着那黝黑的角落,那帘子被风股了起来,形成鬼魅的身影,像是掀开帘子就能看到什么光怪陆离一般。

黑暗之中,她下意识地喊出一个名字,可苏嬷嬷哪里在跟前。

这才想到,她已经是孤孤单单一人了。

客官,客人们都在睡呢,您这到底要找什么人?可不好一间一间敲门啊。

外头小二的声音传了进来,万宝儿心头一跳,她立刻跑下床,贴着门听着外头的说话声。

我要找一个妇人,近三十岁大小,五尺高,体态婀娜,杏眼桃腮。

她是我夫人,这大雪天的走散了,你可有见过?万宝儿的呼吸停了停,那一瞬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窒息了一般,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十几年来同床共枕,他已经追到这里来了?那小二思索了会儿,印象里像是有这么个人,他道:你等一等,我去查看一下。

万宝儿哪里还敢继续呆下去,她扯了床单,动作飞快地绑成一条绳子,她低头看着自己发颤的手,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线。

推开窗户,外头的阴冷逼得她四肢打颤,她咬了咬牙,从窗户往下跳去。

雪很高,她一头扎了下去,呼吸困难地爬了出来。

身子已经冷地如冰,她却不敢停留,疯也似的往别的方向跑去。

冷风把她的身子贯穿,她一跑一崴,悲凉的雪把她此刻的自己弄得狼狈不堪,鼻腔里的酸涩让她泪流满面。

娄阳,十几年的夫妻感情,你既然就想要了我的命!她掩住嘴,努力让呜咽变得更加小声。

若在半年前,她只会以为这样的事只是发生在笑话身上。

可偏偏,她就是一个笑话。

她一路小跑,躲在了一个阴暗的角落,狼狗不断向她咆哮,若非那栓着链子,怕早就过来咬了她一口。

她把自己半个身子埋在雪里,耳边传来的脚步声让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那脚步像是停了下来,他弯下腰来,万宝儿能听到自己那惊天动地的心跳。

爷,您看,那里有脚印。

一个小厮说道。

娄阳看了下前方,就朝那儿去了。

万宝儿舒了口气,却在下一瞬被人用力拉了出来,她一个回头,见到了一个陌生人。

那男子把她拽了起来,绑住她的手脚丢进了马车里。

救命啊!如果你想娄阳回来把你杀了,你就尽管叫。

那人喝了下,就到前方去,驾起马车。

他是谁?他是来救自己的吗?万宝儿摇了摇头,她现在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如今走到这一步,她活下来一是为了蜜儿,二就是为了报仇。

娄锦害的她到如此地步,她绝不会放过她!马车一路前行,到一个院子前停了下来,她还没细细看这里是哪里就被那男人一把扯了去,门怦的打了开来,她心头一慌,这里是哪里?你要带我见谁?男子显然不愿意理她,一路上带她穿过院子来到正厅前。

厅前一个女子背对着她,女子身着绯色长衫,富丽的狐狸毛滚边皮草披在肩上,她的长发黑亮,腰肢却不显得婀娜,看过去略微有些臃肿。

她愕然,这人是谁?姐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声音?万宝儿一愣,她细细观察着这人的背影,她是……女子转了过来,一张不甚明艳的脸上有一双聪慧的眸子,这人她许久未见了,久到她快要忘了。

夫人,没想到会再见到流翠吧,流翠也想不到夫人竟然会落到这个下场。

她轻笑,由着全妈妈扶着坐了下来。

她略显笨重的动作让万宝儿的视线下移,在看到那挡不住的隆起的时候,她的神情显然像是被蜜蜂蛰到了一般。

你怀孕了?她惊叫了起来。

流翠笑着喝了一杯茶,满意地看着万宝儿惊讶的目光,唇角的笑意盈盈。

托姐姐的福,再过几天就要生了。

大夫说这一胎极有可能是男胎。

流翠的笑若一把尖刀刺眼,万宝儿紧盯着她的肚子,手掌一寸一寸收紧。

不可能的,你个小贱人怎么可能怀孕。

我有每天都让你喝药的。

她看了眼身后的男人,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你这人尽可夫的贱人,难怪你要突然求神拜佛,原来是珠胎暗结,想要偷龙转凤啊。

她的笑肆意,却在下一瞬被那男人狠狠地掌掴,笑不成笑。

流翠笑了开来,她道:本来我这肚子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是掩藏不住的,还得多谢我家小姐,是她让我暂时躲避,我才能留下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和你一样,一辈子都生不了儿子。

她志得意满地看着万宝儿,一字一句地往下道:老爷最看重子嗣了。

我这一胎若是男儿,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夺取你好不容易从方芸儿手中夺来的十几年的努力。

你苦守了十几年才得的正室,坐了没多久就这般便宜了我。

真是好笑,京中之人一提起你便是乐地吧。

她冷眼看着万宝儿浑身气得发抖的样子,嘴角勾了起来。

又是娄锦,一切都是那贱人作怪!你也别怪我家小姐,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小角色,万山的死,娄府的那场大火,均是出自她之手。

这件事流翠没有证据,但她能猜得到。

眼里充了血,她神色冰冷,娄锦那小贱人!流翠轻摸着肚子,脸色中带着自得。

只恨你食言而肥,失信于我,还在我与老爷相好之后日日逼我喝药,是你对不起我!她想起万全,那个她满心喜爱的男人,为了他她背弃了小姐,幸得小姐不弃,她才能在娄府继续生存下去。

我对不起你?呵呵,我没有对不起你!你自己私心更重,你能背叛娄锦就一定能背叛我,你这种人谁敢用,娄锦看重你那是她傻。

哈哈。

她疯狂地笑着,脸上挂着一抹嘲讽。

流翠握了握拳头,她对那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踢了万宝儿一脚,万宝儿吃重,噗通跪了下来。

流翠这才笑了起来,她道:你怪不得别人,我也罢,小姐也罢。

要怪只怪你。

她说着后退了两步,在万宝儿怨恨的目光中,她盈盈福了下身子,眼神温柔地朝万宝儿身后看去。

见过老爷。

万宝儿眸子瞪圆,她惊愕地转过头去,在看到娄阳的那一刻起,心头几乎跳停了。

身着一袭灰色长袍,浑身阴冷的娄阳低下眸子,极为阴寒的一眼,万宝儿退了两步,她努力想要站起来逃跑,却被身边的男子重重地压着肩膀。

老爷,老爷你听我说,我们这么多年一路互相扶持,你要救我。

她有些慌乱,她现在还有什么筹码?娄阳摇了摇头,他低下头来看她,好一会儿,他才道:你让我太失望了。

失望?万宝儿心头一冷,只觉得一颗心往下沉了沉,下方是泥潭沼泽,不断吞噬着她仅有的呼吸。

你失望?是我失望!这十多年来我为你做了多少事,我为你生了个女儿,我让你升官发财,我一步一步地扶持你,你才能出人头地。

你现在就想一脚踹了我,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若情况良好,一切都按照以前设想好的步骤走下去,或许她还是他娄阳的夫人,今日的事他也没想到,可发生了,那就要去弥补。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才会这样。

流翠是真的为我怀孩子了,你呢?可笑,我为了你差点搭上整个娄府。

他拽了她起来,眸色变得幽深黑暗。

万宝儿愣了下,随后嗤笑。

为了我?为了你的子嗣,我算什么?方芸儿算什么?都是你的垫脚石罢了。

活该,活该娄锦不认你,你注定的!流翠听到这皱了下眉头,什么叫娄锦不认娄阳。

娄阳的脸瞬间阴狠,他伸手掐上万宝儿的脖子,感受她跳动的脉搏,他的手指陡然收紧。

娄阳,你可曾爱过我?她的泪落了下来,那渐渐收紧的手让她呼吸困难,可心底是从未有过的悲凉和痛意,眼前的男人,她爱了一辈子,她不后悔。

可他呢?娄阳的手一顿,爱?这个字一从眼前拂过,他的脑海就混沌成空,好一会儿浮现出一个清丽的身影,女子肤可赛雪,温柔可人地笑着,却霸道地让他此生疼她一辈子。

一时间,他心如刀绞。

眼框通红,盯着万宝儿的眼模糊了。

万宝儿愣住了,他像是通过她正在看着什么人,这种滋味如漫天的潮水从高出落下,吞灭了她的全部。

她呼吸困难地望着他,终究泪意阑珊,你还是爱着她,可太迟了。

太迟了你知道吗?她哽咽着说道,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和娄阳都是那失败的人,或许终其一生都是那三个字,得不到。

她多么爱眼前的男人,可得到的是什么?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要死在丈夫手里,是谁开的玩笑?娄阳沉声,大掌收紧,万宝儿闭上眼,在最后的时刻,她道:你一定要设法除了方将军一家,娄锦的存在会毁了你,毁了你的!她泪眼滂沱,娄阳,这辈子我都为了你,我会在下面等着你。

她看着他,笃定着看着他。

只要他一日不除娄锦,没多久,他一定会来陪自己。

她抿唇一笑,娄锦,我要让你的亲生父亲亲手结果了你。

眼前变黑,她不再呼吸,无力地垂在娄阳身上。

娄阳缓缓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怔忡着。

设法除了方将军一家……他喃喃念着,却用力抱紧怀中的女子,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念头。

流翠退开一步,老爷竟然真下得了手,她不敢相信,一向温文有礼的老爷。

回去吧。

娄阳留下这句话,就抱起万宝儿走了出去。

全妈妈见人走了,才软了腿。

她看向流翠,道:女儿,往后对上老爷一定要小心谨慎啊。

恍惚中,流翠点了点头,她想着万宝儿临死前的神情,是凄凉的,是悲伤的,却又相当笃定。

万宝儿是老爷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女人之一,她曾经一句话让老爷改变了想法,这次呢?老爷真会害了方家吗?她低了下眼,抚着偌大的肚子,她不知道这两方的人杆上,到底谁是赢家,可她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成为城门池鱼。

一辆马车停在了宫门前,车帘子掀开,侍卫们就皱眉道:请问娄大人何事?娄阳低头,把怀中的人抱了出来,然后绑在了马车门前,他对着车夫点了下头,车夫挥鞭马走。

娄阳大喝:微臣妾室万氏越狱欺君,罪当万死,今曝尸于马车上,环绕京城,众人见证。

微臣该死,大义灭亲,尚不能赎罪,愿长跪不起。

侍卫们一听,马上看了那马车上的妇人一眼,都纷纷收回了眼,他们互相示意,一人迅速跑了进去,传送了消息。

快看,那马车上的人是谁?马车绕过闹事,不少人驻足侧目。

马车那写了几行字,他们中有好事者读了出来,众人才知,原来这就是半年前积屯梁柴的万宝儿,这回越狱竟然是她夫君亲自押送回来,并且大义灭亲。

众人大喊快活,纷纷丢出烂菜叶子,高喝着:做得好!人群中,一抹绯色秀丽女子怔怔望着,眼眶通红地近乎跪了下来。

小姐,快回去。

她身后的丫鬟唤道。

娘,娘!一零三章 娄锦的大胆猜测(遇险)一零三章娄锦的大胆猜测(遇险)被丫鬟拉回到客栈里,娄蜜依旧歇斯底里地尖叫着,那是她娘啊,竟然曝尸于闹市,爹怎么可以!她血红的眼盯着远处,浑身颤抖地靠在了圆桌上。

脑海中浮现出娘凌乱着发,五花大绑在车壁上,那低垂的头嘴角的血丝,不再呼吸的脸,她不再对她笑了。

众人的菜叶子扬洒在她的身上。

娘是多么要强的女子,若她生前知道死后会被人如此凌辱,定是以头抢地,怨恨难当。

曾经娘是堂堂的上夫人,可如今呢,娄府未落,怎得就落得这样的下场。

守在娄蜜身边的丫鬟红儿都禁不住唏嘘,她见到夫人的那一幕也不敢相信,这竟然就是在娄府风光数年的夫人。

她看了眼娄蜜,见娄蜜转了过来,她迅速低下了眼,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小姐,二姨娘已经回娄府了,据说她不日就要临盆了。

一个冰冷的眸光扫了过来,红儿浑身打了个颤,她立马跪了下来。

小姐,在寺庙里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怀有身孕,后来我被她以莫须有的罪名打发了出去,在下山的时候被人关入一个屋子,红儿逃了出来这才遇见了小姐。

可那流翠定是早知道自己怀孕,才谋出了这一条路。

我听闻老爷杀死夫人的时候流翠也在场的。

她那个肚子一定让夫人遭遇了极大的耻辱。

她眯起了眼,夫人不在,所有人都在使着小手段。

娄蜜握紧了拳头,她现在没有靠山了,娘不在了,一旦别人生下儿子,那她的地位根本稳不了。

但爹爹交代给她的事,她必须要完成。

她深吸一口气,对红儿道:你先回去,没事的话给我挑起洪娘子和流翠的矛盾。

外头一片闹哄哄的,娄蜜打开窗户,正见那马车巡回到此,她发狠地咬了咬牙,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她要报仇!娘,女儿要为你报仇。

可仇家是谁?叩叩叩……敲门声响起,娄蜜看了过去,正见门开了一隅,一个苍老的面孔看了过来。

苏嬷嬷?娄蜜问道。

苏嬷嬷走了进来,老泪纵横地望着娄蜜,她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是奴婢不好,奴婢没照顾好夫人,夫人……娄蜜被她如此一闹,好不容易收起来的眼泪滂沱了起来,她摇头,扶起苏嬷嬷,心头却哭地很。

苏嬷嬷,娘死得好惨。

她至今也不知道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不过是出了趟娄府,娘不是也得救了吗?苏嬷嬷摇头,她怨恨的目光瞪向窗外,是娄锦,是她设计陷害的。

那万家庄子里的废弃粮柴就是她嫁祸的。

还有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假的万征战,我听闻娄锦在去蓬莱岛之前私下见过那假的万征战。

假的万征战?见娄蜜糊涂,苏嬷嬷仔细把中间分析的过称好好说了一遍。

她早就对娄锦生了怀疑,对于那假的万征战她自然也查了下,虽没有查出他的来历,但知道他出现在萧府。

娄蜜听得忿然作色,娄锦!她死死咬着这两个字,像是如此咬牙切齿就能喝了娄锦的血,吃了她的肉一般。

她为何要这般?我们有什么对不起她的!竟然如此狠心,竟然恨我们至斯。

娄蜜问出这话,红儿就低下了头,小姐从来不觉得有何对不起娄锦的。

可她一个小丫头却看得有些清楚。

那日相国寺,本是要派人作践娄锦小姐的,阴差阳错却坏了娄蜜小姐。

武世杰本是与娄锦一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娄蜜小姐在船上行了那事……多的,她并不知道,可这其中滋味,只有娄锦自己知道吧。

她闭上嘴,有些事她知道也不能说出来。

只是,想到娄锦的能耐,她不由得屏住呼吸,竟然能夫人死都如此凄凉悲惨,当真是令人不敢直视。

苏嬷嬷道:小姐,现在能替夫人报仇的只有你了,你一定要保重,府中的人就由我看着,你有什么事就去做吧。

她知道小姐不是无缘无故闹失踪的,这些日子她到底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娄蜜现在身败名裂,回了娄府也没有什么好安生的,不若就先在外头闯一闯,些许能有什么名堂出来。

娄蜜点了下头,娄锦抢了武哥哥竟然还杀了她的娘亲,这血海深仇她一定要报。

看了窗外一眼,她低了下头,神情变得异常严峻。

那我先走了。

她说了这话就迅速朝门外走去,在出门那一刻,杏眼顿时喷射出一束极为冰寒的光。

娄锦,我们势不两立!萧府。

几个婆子带了三五个人到二院,穿廊而过,在一道拱门前停了下来,为首的婆子走到拱门前,笑意盈盈朝正从里头出来的乌嬷嬷道:乌嬷嬷,人我都带到了,您看看。

二夫人需要一个服侍的月嫂,我这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找的身子健好的。

天边黑沉沉的,几人虽然离得不远,可各人都低着头,让人看了不甚爽利。

乌嬷嬷皱了下眉头,想起娄锦的吩咐。

娘怀孕了就要细心照料,萧家之人不是不能信任,多有些人不知底细,就匕安哥哥遭遇暗杀可知。

从外头找月嫂一定要小心谨慎,莫要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那娟秀的字迹还在眼前,她眸子一闪,细细观察着那几个来应选月嫂之人。

流萤从里头走了进来,她刚放了白鸽出去,想着小姐让找的青灯居士的背景,她皱眉,心头有些疑惑,这青灯居士竟然是宫中之人,为何会跑去那偏远之地?她还未细想就被乌嬷嬷拉了过去,乌嬷嬷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带了那几个月嫂下去,让人把这几个人盯牢了再做打算。

夫人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京中早都以为夫人不能生了,可如今这好消息一出,各家药房都送了药过来,现在小姐与娄家可谓水火不容,可不能有一丝松懈。

只是目前这怀孕一事倒是给夫人争了口气,丢脸的是那娄阳。

她笑了笑,就朝里走去。

娄锦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几日,原来青灯居士早些年在万贵人手下做事,作为宫女年满25可出宫嫁人,她为何会出宫与青灯古佛为伴?更怪异的是,居士在20岁不到就出了宫,而当时并未有大封赏或者大贬谪……她思索了会儿,便再去了后堂。

今日青灯居士为渔民讲经,后堂空荡荡的,偶尔有几个尼姑从那儿经过,她看了会儿,见人走了,才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屋子里点着檀香,淡淡的令人心安的味道,东西摆设整齐,八宝屏风后是一张实木大床,床头的桃木柜子紧锁着,娄锦蹙了下眉头,弯下腰去,在柜子后方开了一个小小的的缝。

透过光,她能看到里头有几个雕像,虽看不仔细,却看到一个明黄的人像。

她眼角一跳,明黄色……那是皇家尤其是皇上用的颜色,凡人绝不敢用这颜色,这小人……她深吸一口气,眸子幽幽一转,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是什么人她会放在床头,是日日思念还是……。

娄锦闭上眼,所有的东西从脑海中一放而过,若闪电一般触及她敏感的触觉,蓦然中,她睁开双眼,额头滴出了两滴汗。

会是这样的吗?顾义熙是青灯的孩子?难道万贵人的孩子早就流掉了,而顾义熙是青灯的孩子,所以青灯见到顾义熙的时候愧疚难当因为没有尽母亲的职责?顾义熙是皇上和青灯的孩子?她的手紧紧握了起来,这么说,他不是万贵人的孩子,他不是她的仇家。

唇微微抿成一条线,她清澈的眸子登时迸射出一缕亮彩,她笑了起来,却努力控制着心潮澎湃,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青灯到底有没有孩子,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可这念头一旦逃了出来,就如同雨后春笋,挡也挡不住,她甚至有些笃定,他一定不是万贵人的孩子。

心头涌出了一抹激动,她一定要找青灯询问清楚。

走出屋子两步,迎面就走来了大长老二长老,娄锦迅速闪身,躲在了灌木丛中。

她还是走不出来,这么多年了。

大长老叹了口气。

可不是,方才讲经的时候她差点出了差错。

当初我们救她的时候她说了要忘记前程过往的。

就算她挂心那个孩子,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孩子不是都好好的吗?没病没灾的平安是福啊。

娄锦听到此,暗暗低下头,二长老这话几乎给她下了定心丸,这么说她猜测地没有错。

大长老垂了下眸子,她走到佛像前,道:希望她能放下过去,否则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

二长老应了声是,跪在蒲团的那一刻,她突然转了过来,右手握成拳,朝灌木丛砸了过来。

娄锦退了两步,她吐了口血,就朝二长老笑道:不过就是在这锄草,二长老就下这狠手了。

她说着脚步却在往后退开,她听了不该听的秘密,被发现了怕再如何都逃不过去了吧。

只是这个秘密,她想告知顾义熙听听。

大长老瞪了她一眼,道:你都知道了什么?为何会出现在此?朱唇微微一勾,她歪头道:知道什么?只听到一个孩子,别的我并不知道。

她一手努力按着被打地闷疼的胸口,眸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二长老眯起眼,娄锦这丫头从来就诡计多端,这会儿一双黑眸一转,必定又暗生心计。

她突然想起几天前丢失的生辰八字,心头更是起了杀心。

这鼎上的纸张是不是你拿走的?她道。

娄锦摇了摇头,道:什么纸?我没有动。

还敢抵赖!二长老上前,娄锦握紧拳头,她深吸一口气,胸肺疼痛难忍,她往身后柱子一靠,却在躲避的那一刹那被大长老押住。

大长老看了二长老一眼,这蓬莱岛四周都是海,想要毁了一人何其容易,蓝天碧海不就是娄锦最喜欢的地方吗?看她早早就呆在海滩上开日出,那是她的好归宿。

娄锦心头一沉,杏眼朝远处的山林看去,那有顾义熙留给他的人,可她现在不能把那些人招出来,一旦惹怒了青灯,全部渔民只会听她的话。

她沉吟好一会儿,也不做挣扎,在被他们二人押送到北海滩的时候,一个高高的海浪扑面而来,浑身被打湿,一股巨大的吸力袭来,娄锦尚未作出反应就觉得浑身沉地厉害。

北海滩海岸很深,现在正是退朝的时候,她听着海水疯狂呼啸着,心头却是有些慌乱了,见大长老和二长老笑着转身离去,她用尽全力,却发现全身力气仿佛要被这海水吞灭了去。

被湖水湮灭的恐怖回忆从脑海中释放出来,她感觉到肺部窒息的痛苦,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子和母亲的尸体被打入棺木里,生生沉湖窒息而亡。

她离海岸原来越远了,恐惧几乎把她倾吞。

她努力让自己少花点力气,却发现她已经够不到地面了。

胸闷地难忍,她有一个愿望,她想看着娘生下孩子,如此,娘的生命才算完整。

她有一个愿望,她想外祖父他们平平安安,她有一个愿望,她希望顾义熙,能够知道一个真相。

她想……她有太多愿望,就这么走吗?她想到此,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她脚上用力一蹬,不知道是不是踩到了一块大石,她向前推了几米。

正在这个时候,她抓到了一条绳子,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有人喊着她的名字。

蠢货!抓着!娄锦听不清楚,只听到那蠢货两个字,心里便有了怒气,她牢牢抓住那绳子,发现身子已经渐渐离岸越来越近。

待她爬上岸的时候,剧烈的喘息几乎让她难以言语。

蠢货!这声音……娄锦睁开眼,见到一抹红衣,男子张扬的五官中带着担忧,在看到她转过来的那一刹那,又瞪起了眼。

还以为这蓬莱岛是什么好地方呢?刚上岸就看到你这副鬼模样。

匕安哥哥?她愕然。

萧匕安挑了下眉头,对着她这声呼唤像是很受用一般,笑道:怎么?久不见发现我越发英俊了?娄锦低下眼,朝那澎湃汹涌的海面上看去,心头顿时生了几分寒意,她差点就这么死了。

前世的记忆倾巢而来,她闭上眼,胸臆间闷闷地颤抖了起来。

锦儿多匕安哥哥救命之恩。

她对这条命很是珍惜,她没那么舍生忘死,经历过一次死亡,那种滋味,那种被茫茫冰冷的水包围的感觉,她不想再体会。

你?萧匕安顿了下,方才这丫头眼中明明有泪水,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消失了?她究竟在想什么?见娄锦站了起来,他调笑道:若想报答救命之恩,等你长大了以身相许便可。

娄锦回头,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

只不过,那些保护她的人呢?去哪儿了?林子里躺着几具尸体,大长老与二长老对视一眼,道:这些人像是保护娄锦那丫头的,可恨方才逃了一人。

起不了大作用,娄锦反正也死了,死无对证,有何担心的。

二长老思索了会儿,就走了出去。

那唯一逃走的人出了海找了一艘船就匆忙离开,他要告诉三皇子,娄锦小姐被人所害,这些老尼姑胆大包天了!北海岸那头,萧匕安与娄锦两人找了个隐蔽的石洞藏了起来。

坐下来的娄锦脑海里迅速飞转了起来,她一定要离开这里,而这一次,她要让皇上请她离开这里。

她要看看青灯一行人如何交得出人!一零四章 岛上闹鬼一零四章岛上闹鬼山洞里比较潮湿阴暗,萧匕安取了些柴火来,在洞里烧了点,但只一小会儿就扑灭了。

娄锦不解,见他拿着那竹条在洞内熏了熏,警惕地朝外看了眼,才问道:怎么了?萧匕安把竹条放下,道:这烧起来烟雾一大就容易招人怀疑。

发现我这个俊男倒也没什么,你现在是个死人了,被看到了要吓晕不少尼姑妹子,暴殄天物了。

娄锦咬了咬牙,懒得和他多说,永远这一副怪里怪气的模样。

萧匕安看了眼洞外,神情变得深邃了起来。

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朝娄锦道:我来的时候你就掉到海里了,是谁把你推下去的?娄锦靠在火源处,烤着身上湿透的衣服,长发被她撩了下来,轻轻拧出了水,她转过头来,清亮的眸子看向萧匕安,小鹿一般闪烁的可爱模样,一下子撞入萧匕安的眸子里。

他愣了下,随即怪笑了起来。

看多了你奸诈的时候,这样子还真是牲畜无害呢。

说完,他细细打量了眼前的丫头,虽只有十三岁,可这身材怕没多久就要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娄锦被他盯地炸毛,冷哼了声就转了过去。

她没发现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身后的男子眸子渐渐一深,他扯开一抹笑,双手抱头躺在了洞门口,半眯起眼的他想着,有这么一个妹妹,倒也有趣。

两人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娄锦开口道:你怎么会来这?翘着腿的箫匕安唇角一挑,有人追杀我,我一路追到这,人不见了,倒见到你半死不活的,蠢货!手掌紧紧握成拳,娄锦一遍一遍让自己忍,她深吸一口气,才悠悠道:这么说,这岛上的人很奇怪嘛,要杀我的大长老二长老武功不弱,要杀你的人竟然逃亡到这儿来了。

萧匕安眸色一凝,他低眉一想,对着歪头浅笑的娄锦点了下头,这其中可有联系?娄锦说不准,可这与世无争的蓬莱岛为何会暗藏如此多的高手,又多和皇宫之中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她走了出去,迎着海风,闻着海水的淡淡腥味,她就势坐在了一个大石块上。

过了一会儿,一只白鸽飞了过来,娄锦伸手,白鸽停在她的手臂上,把白鸽腿上的纸条抽了出来,白鸽就安静在一旁呆着。

萧匕安眯起了眼,他走上前两步,见娄锦脸色严肃,她扯下衣角的一片白,用地上烧过的碳在上面刻画了几个字,就挂在白鸽腿上,白鸽飞走,娄锦也坐了下来,她朝萧匕安道:匕安哥哥,你可愿意帮我个忙?几个尼姑从后堂走出,后堂屋子里紧闭着,屋子里的三人都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青灯开口说了话。

为何要杀了她?她或许什么都不知道。

知不知道都已经死了,蓬莱岛本就各岸情况复杂,出点事谁也说不准,更何况她娄锦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从一个野种过渡到正牌罢了,她又不是公主娘娘,皇上也没如此挂念着她。

二长老掂着手中的翡翠佛珠,唇角微微挂起了笑。

我看高阳早就想置她于死地,如今我们这么做了也算是全了公主的面子。

大长老叹了一口气,人都死了,说什么都无用了。

我们备一份说辞寄给京城吧。

听大长老这么说,青灯也只好叹气,她是真心想皈依佛门,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却是想出来又被世事缠绕。

这世上真有净土吗?她突然想起娄锦那日所言,那个小姑娘心似明镜,她自称深究佛学,可偏偏比不过一个小姑娘。

她跪了下来,在佛祖面前忏悔过往的一切。

大长老二长老对视一眼,都点头走了出去。

屋外,天井中的一口井旁蹲着一个高昂的男子,他身手敏捷躲过来往之人,在经过娄锦住屋的时候,他闪身进去,门一反锁就把怀里的一个东西拿了出来,往床头的被子里一掖就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然后消失在这个院子里。

高阳刚回来就听说娄锦不甚坠海死亡,这消息让她惊喜不已,忙又和青灯说了话,就匆匆出海去了。

可人刚到海滩上就看到原来娄锦倒弄的沙雕那有一团青色,像是有个身穿青衣的女子躺在那,她眸色一紧,令宫女先行走了过去,宫女也是一惊,乍一看真像是娄锦躺在那呢。

不会是没死被海水冲上来吧。

几个宫女还未走近,两个渔民就走了过来。

哎,快看看,那是不是躺着一个人。

渔民立马跑了过去,可当他们到达那儿的时候,那青色的衣衫被海风吹起,在空中飘着,浮动着一抹幽绿,在这略显阴暗的天空,让人心头一动。

两个渔民低下头,他们惊叫了一声,忙推开两步。

海滩上雕着一个横躺着的人像,那人长发映在脸颊上,瞪大的眼睛好比铜铃,人像趴在那,两手边竟然刻了两行字。

害我者,还我命来。

高阳接近一看,见到那近乎真实的雕像,她也吓了一大跳,两个宫女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唏嘘一片,这是鬼魂索命吗?这是什么人在作怪!高阳瞪眼看向在场的人,她已经问地很清楚了。

娄锦坠海那日正是退潮时候,就算是武功高强的内廷侍卫都不可能活命,葬身大海那是必然。

定是有人在作怪!两个渔民看了那飘远的碧青色衣衫,心头都跳了开来。

我好像许久没见到娄锦姑娘了。

一个渔民道。

娄锦虽到蓬莱岛的时间并不久,但她喜欢与这些渔民为伍,常乘着有空的时候找渔民问问,还画了一幅海上生明日的图送给了一个渔妇,那渔妇可时常把那图拿出来给人看呢。

而且,娄锦身上的碧青不是大齐盛行的颜色,鲜少人穿那一身,这岛上就更少了,所以这些渔民最先反应的是,娄锦呢?是啊,好像都有两三天没见到她了。

另一个渔民一说完,他们都纷纷看向地面,心底都隐隐生了疑惑,难道娄锦死了不成?而且,她还是被人害死的?他们对视了一眼,都纷纷退了几步,往渔村的方向走去。

见到一人,他们就问,这几日可见过娄姑娘?得到的回答都是无。

这让他们多了几分笃定。

高阳恼恨别人作怪,还对村民一个一个审问,如此,村民们更是确定了娄锦已死,而且是被人害死。

渔村顿时就流言肆意,飞快传了开来。

寺庙的一个假山处,两个宫女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在看到高阳的时候,都低下了头。

公主,我们都问过了,当天并没有人在那海滩,也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之人,那东西像是凭空出现的,只知道那一个晚上过后就见到那东西了。

那宫女冷冷一颤,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只觉得汗毛四起,浑身战栗。

另一个宫女可没忍住,她看向高阳,唇角都微微打了颤。

高阳皱了下眉头,喝道:有什么话直说!公主,那些村民们说一早起来,他们的屋子门前就挂着一片青布,更恐怖的是,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被子下方也压着一块青布。

她越说越觉得是娄锦的鬼魂作怪,心头更是惴惴不安了。

高阳一愣,她瞪大眼,道:胡说八道!可是……那宫女不敢再说了。

这海岛上并没有人生产这种青布啊,而且她自认自己是个易醒来的姑娘,她每次一听到外头有什么动静都能立马睁开眼,可这次她丝毫未决。

她闭上眼,睫毛轻颤,那娄锦死了与她无关啊,是大长老二长老杀了的啊,为何要来吓她。

好了,都说说,都有谁收到青布。

她坐在石凳子上,等着宫女说话。

除了大长老二长老青灯居士,还有就是您了。

她说完,想起一早各个宫女都跑了出来,惊吓地面色苍白,她都双腿发软。

高阳听到此,唇角勾起了笑,她倒是要知道是谁装神弄鬼,若被她抓到,一定要处以极刑。

今晚加强戒备,给我好好观察着。

都不能睡。

是。

大雄宝殿中,大长老和二长老都跪在蒲团上,念好了经,便都站了起来。

见一个尼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大长老就道:怎么了?课业太重没睡好?那尼姑摇了摇头,她神色有些惊慌,见大长老二长老问,她才稳定了心弦。

这静何一向稳妥,今日怎么了?什么事说清楚。

二长老问。

没,没什么。

静何刚说完,大长老二长老就发现她两眼发黑,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大长老喝道:什么事不说清楚,就别担心棍责!长老莫要,我说,我说。

长老,这几日据说岛上的人家都收到了青布,说是娄锦小姐被人害死,我胆子小,昨晚一个晚上没睡,只快到早上的时候眯了不到半刻钟,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的被子里竟然有青布啊。

寺庙里的钟敲了开来,咚地一声,嗡嗡地回响,静何回想当时情况被这突然到来的钟声一吓,顿时跪了下来,不是我,我没有杀你,不是我。

一零五章 三皇子来要人一零五章三皇子来要人大长老一听,顿时警惕地眯起了眼。

胡说八道些什么?她向左右两个尼姑瞪了眼,两个尼姑警醒地上前,搀着静何就走了下去。

后头传来青灯的声音,她冷眼盯着大长老二长老,想着这人死了,怎么会有人传出娄锦被人所害的消息?谁泄露了消息吗?二长老摇头,她倒是觉得这事极为蹊跷,就说娄锦她来岛上没多久,有谁会为了她这般冒险?她看了眼众人,尼姑们都是身世可怜之人,也与外界多没有接触,这些人该是和娄锦没什么关系才是。

大长老想了想,道:怕是娄锦并没有死,这一切都是她闹出的。

青灯皱了下眉,这不可能。

莫说她一个小姑娘,就算是高手也断然没命。

北海岸那里是何等凶险之地,一个海浪高有十米,低有四五米,最怕的是退潮时候,很多渔民不小心路过那滑下去都没有命回来。

她思及此,头疼异常。

大长老和二长老也都点了下头,就算是他们二人也不敢说能有一成把握活得下来。

你们所有人都加强戒备,好好给我巡逻看看。

青灯下了命令,若真有人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武功定是极高。

她说完,见外头天色阴沉,神情也变得暗沉了下来。

不知为何,这明显是死无对证的事,却让她惴惴不安了起来。

夜深了,一轮圆月悬挂于天空,微醺的风吹着,偶尔有一两朵乌云飘过挡住了月光,整片岛屿在幽暗的海域中像是隐没了一般。

此时,一个黑影从高墙上跳下,他健硕有力的脚在地面上如猫一般,柔韧无声。

就在一个尼姑走过的时候,他迅速隐藏了起来,手上的丝线却稳稳朝前头一勾,勾住那尼姑的腰带上,一缕青在空中划过,顺着那近乎透明的丝线勾在了尼姑的腰上。

而那尼姑却毫无察觉。

她走到一个院子门前,听着里头的动静,敲了下门。

居士,您要的香带来了。

得到一个低低的应答,她便推门进去,放下案几,她便退到床头,道:不知道居士还有何吩咐?青布幔纱那头人影幢动,青灯咳嗽了声,便让她退下。

尼姑应了声,在离开之际没发现身边一条丝线微微一扯,青布轻飘飘地落在了床头,而这两人一人吹了灯火,一人躺下来休息了。

翌日一早,大雄宝殿上的人前所未有地齐集,就连一向不爱上早课的高阳也早早到来,她怒气冲冲而来,一个尼姑只站在她面前来不及撤开就被高阳狠狠一把推开。

见高阳盛气逼人的模样,大长老和二长老都皱了下眉头。

告诉我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加强戒备了吗?为什么我的床头有这种东西!她丢出一个青布,脸色难看至极,瞪大的眸子紧盯着大长老二长老。

大长老叹了一口气,这让她如何给她回复。

昨晚她们也做好了准备,可不知道为何,她们这几人都收到了青布。

这……二长老试图解释。

可高阳却打断了她,二长老,我是不信鬼魂的,可这要怎么解释?就算是人也不能隔空把这东西送到我床上来吧?青灯眯起了眼,她握紧手上的青布,唇角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这到底怎么回事?居士,三皇子来了,在外头等着您呢。

一个小尼姑走了进来,她踉跄了一下,战战兢兢道:他说来要人的。

要人?要什么人?二长老问。

说是来找娄锦小姐的,据说是皇上下了圣旨,说要娄锦小姐回京城的。

什么?在场的四人面色全变,高阳靠向青灯居士,脸色难看至极。

怎么回事?皇上不是把娄锦全权交给居士了吗?不是只有居士开口,才能让娄锦回去的吗?大长老二长老这才觉得情况像是莫名发生了变化。

他们对视了一眼,努力让自己沉住气,额头却都渗出了汗来。

青灯低了下眼,强自笑了,才走了出去。

院子外并排站着两行侍卫,他们昂首挺胸,目光冷冽,脸上毫无表情,却在青灯居士出来的那一刹那,刷地转头看了过去。

那一眼,锋芒毕露,看得青灯都僵硬了下。

一缕月白走了出来,他清冷的眸子幽幽地盯着青灯,仿佛要看透她一般。

静,极为冷漠的静,他不开口,她堆出笑,却还是换来沉默。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大长老和二长老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不该请安。

三皇子的目光一转,落在了大长老和二长老身上,那一眼极为冰寒,冷不丁地让人发寒。

人呢?好一会儿,他发话了。

二长老笑了笑,三皇子有所不知,娄锦小姐在前几天坠海了,我们查了很久,没找到人啊,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低头,眼睛悄悄往上瞄去,却见到三皇子愈加阴沉的神色,她顿了下,竟不知道接下来当如何说。

行,皇上把娄锦交给你们照顾,你们却让她坠海身亡。

这是辜负皇上所托。

现在皇上要活人,你们死活都交不出来,这是抗旨。

来人,把这些人给我包围起来!是!两队侍卫操出兵器,动作迅速地把他们团团围住。

青灯吃了一惊,道:都住手。

可是没人理会她,刀剑依然牢牢对着她们,一点没有放松的意味。

青灯脸色难看了起来。

这么多年,她一直受大齐百姓爱戴,就算皇上也从未给她脸色看,今日这些人却是铁了心一般,对她的命令视若无睹。

皇兄,你这是做什么?不就是死了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女子而已,她一没有有恩于国家,二又不是什么皇室内亲,你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吗?高阳还是头一次被人以刀对之,心头难免火气难消。

三皇子盯着她一会儿,就在高阳近乎抓狂的时候,他缓缓开口。

你错了,娄锦于半年多前百姓动乱之中施粮柴以平暴动,这份恩义,父皇早早记挂在心中,她虽非皇室内亲,可她是固伦公主的外孙女,是大将军方宏最疼爱的外孙女,更是文臣之首萧家的嫡亲女儿。

这天下没有哪个皇亲国戚能如她这般关系到文武两边重臣,又深得民心!而且,她还是迄今为止,头一个让他心甘情愿守着的姑娘。

高阳抿起嘴,心不甘情不愿道:开什么玩笑?就凭她?一个黄毛丫头?她虽是这么问了出口,可他人都静了下来。

大长老二长老他们都想到了一处,三皇子所言必然不虚,否则皇上何须要亲自下旨请娄锦回去。

刘韬走上前来,对着青灯说道:居士,若是再不交出娄锦,皇上必然震怒,怕是您和两位长老都不会长久于世了。

到底为何?就算娄锦是三皇子所言那般,可她已经死了,她又不是我们害死的,为何要我们给她陪葬。

居士有所不知,大齐北方雨雪积重,冻死了不少庄稼农田,更有一些百姓冻死了。

因为半年多前的一次大雨,损失了许多棉以及粮食。

这次大雪让那些尚未喘过气来的百姓们近乎癫狂,遇到年关一次的交税,他们更是承受不了。

如此爆发了又一次动乱。

这次情况不同,皇上采用怀柔政策,派了三位大臣前去安抚,这三人都被百姓们以锄头扁担打了出去。

萧县公向皇上进言,说这事只有对这些百姓有恩的娄锦去安抚最好。

刘韬歇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事本来皇上并不同意,却不想百姓们听了消息,都纷纷允诺了。

希望皇上能让娄锦回去。

上次万宝儿越狱之后,娄锦小姐的声望大增,这些百姓们只信得过娄锦小姐,只说让她去才行。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刘韬喘了口气,见大长老二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黑,他的手也渐渐握成拳,这两个老尼姑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暗杀了娄小姐。

他看向三皇子,三皇子此刻安静地看着两位长老,在转向青灯的时候,他道:请青灯居士自刎以谢皇恩。

两位长老,请吧。

什么?自刎?大长老二长老下意识退了一步,她们道:这并不是我们的错,是她失足坠海的,就算皇上要找她,那也与我们无关啊。

这事若真是传出去,那也是我们占了理的。

哦?是吗?那我倒是想让父皇听听,这岛上的渔民都怎么说娄锦之死的。

顾义熙的大掌拍在了石桌子上,石桌子猛然一震,中间裂开了一条缝,像是谁的身子,骨裂断碎了一般。

二长老呵呵一笑,那都是渔民们道听途说罢了,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是不会伏诛的。

顾义熙挑了下眉头,他盯着二长老看了一会儿,那月白的长衫在他退后两步的时候被风吹起,扬起一道极为萧索的风景线。

两边的侍卫点了下头,纷纷朝两位长老袭击了去。

大长老见此,忙接掌应对,她咬紧牙关,对着顾义熙道:三皇子,您如此对待我们乃是滥杀无辜,就算我们死了,这些渔民也会把这些事一传十十传百说了出去。

皇上找不到人就随便找人来泄恨了吗?说话间,一把尖刀刺了过来,她险险一退,有些狼狈地躲了过去。

二长老更是恼火,她盯着顾义熙,笑了出来。

人都道三皇子仗义天下,侠骨柔肠,不过就是天下人胡说八道罢了,今日你竟然为了一个女子滥杀无辜,真不知道皇上知道了会不会继续疼爱你这个皇子!墙上,月白色的身影不动,他的手却深深嵌入墙壁中,一缕红从白色的墙上滴了下来,丝丝渗透。

他低眉,眸子里浮现出一抹碧青,她歪头浅笑,说道:我要你护着我。

心头像是被一根针狠狠刺穿,然后针线一扯,便撕心裂肺地疼,他这是怎么了?一零六章 三皇子身世揭晓?一零六章三皇子身世揭晓?青灯被人用刀架起,她怔然望着顾义熙,谁能想到二十年前的一个婴儿如今也如此杀伐决断了起来。

耳边传来二长老的惊叫声,正见她跪在地上,腹部中了一刀,血花飞溅,撒出一层薄雾。

她瞬间僵住,对上顾义熙的眸子,她跪了下来。

请三皇子开恩,这一切都与两位长老无关,是青灯的错,望三殿下手下留情。

大长老正用剑挡着两柄刀,听青灯这话时,她一回头,不免也楞了下,她从未见过青灯给谁下过跪。

就算是皇上,她也只不过是半福了下身子罢了。

青灯,你不用求他,他这是私心作怪,毫无证据竟然滥杀无辜。

还在佛祖面前大开杀戒,简直毫无良知。

二长老吐出一口血,她两眼杀地通红,有些狼狈地应付着侍卫们,嘴里却还是毫不让步。

刘韬真想当即就抽出二长老的舌头,好好弹奏一曲高山流水,看看她这舌头缩回去的时候还能说什么胡话。

他刀刚扬起,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慵懒,清脆。

那我倒是要让两位长老死地干脆些了。

熟悉的女子之声,靡软温柔,像是刚含了一口浓香的江南软糖,让人听之绵软。

众人回过头去,正见一抹碧青站在拱门处,光可鉴人的绸缎发丝散了下来,披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她浅浅一笑,目光逡巡了一周,掠过青灯高阳她们惊讶的神情,定在了顾义熙那张白皙通透的脸上。

他凝视着她,直接毫无避讳的目光,看得娄锦的脸颊隐隐一热,她低了下眸子,眼前迅速出现一抹月白,那飘丝的长衫在她眼前被风吹得瑟瑟作响,她能看到他那双银丝雕龙的白龙靴子。

我以为你死了。

他轻飘飘的话语唯有她能听得到,这话若一丝缎带轻揉过她敏感的心尖,她抬眸,眼角露出了丝丝笑意。

似乎被她的笑所感染,他唇角一勾,倒是退开了两步,任着娄锦上前去。

二长老几乎不敢相信,这不可能的,那样的浪,怎么可能还能活下去!娄锦笑着看她,相信你现在可以死地瞑目了吧。

二长老像是被一只苍蝇噎到,脸色苍白地望着娄锦。

娄锦倒没有再看她,而是转向大长老。

大长老,我还有话要问你和青灯,事情不问清楚,我也不好直接回京城,你说是不是?她的话一落,大长老就转头看向青灯,青灯低下头,手中的佛珠转得飞快。

她低声念着大悲咒,像是如此便能抚平内心的惴惴不安。

高阳瞪着娄锦,目光若针一般扎眼,娄锦朝她歪头一笑,略显挑衅地抬了下下巴,道:不知道高阳公主要不要回房间休息?她哪里会肯回房,这么多年她能生活地如此安逸,一是靠太后疼爱,二是青灯的照顾。

她是不愿意回皇宫的,皇后也好,万贵人也罢,都不是很待见她。

母妃早亡,她必须要为青灯保下一条命来。

我随你们一道去。

娄锦挑了下眉,抬脚走了两步,就朝身后的几个侍卫道:二长老的尸体就火化了吧,免得脏了这神殿。

是。

侍卫们整齐有力的回答如雷贯耳,二长老浑身一颤,对着娄锦道:娄锦,执意窥探皇室机密,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一把刀直直刺入她的心脏,二长老两眼一翻,直直跪了下来。

娄锦转过头,眉眼一敛,她如何能不窥探?这其中曲折离奇,有太多的秘密,她前世就是过耳不闻,闭目塞听才会被人暗害至死,如今这一次重活,断没有再混沌的时候。

大长老犹疑不定的神情落在了顾义熙的眸子里,蹙了下眉,他看向娄锦,她平静地望着青灯,那神情竟是十分笃定。

到了殿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娄锦一行五人。

高阳有些不耐烦,对着娄锦道:你到底要问什么娄锦扫了她一眼,对上青灯投过来的一个短促的目光,她道:青灯,可否告诉我,你曾经给什么人下了马齿苋?或者说什么人给你用过?青灯打了个寒颤,避开娄锦那直接锐利的眸子,她吞吞吐吐道:你莫要胡说。

娄锦唇角一勾,点了下头,一步一步靠近青灯,在她的耳畔一字一句道:二十年前你在万贵人那服侍,与皇上也有过露水姻缘,后来你为何莫名其妙出宫?你?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曾被皇上临幸?大长老脸色难看,这娄锦知道的可真不少。

顾义熙盯着青灯,为何母妃从来没说过青灯的事?高阳更是愕然,她看向青灯,眸子中透着不敢置信。

父皇竟然临幸了青灯居士为何不留她在宫中封为妃嫔,就算是个采女也好啊。

为何不说了?你为何莫名其妙出宫了?娄锦回头看向顾义熙,她要让他知道,即使将来两人在立场上有所不同,万贵人也不是顾义熙应该护着的人。

我,我犯了过错所以出宫了。

青灯看向大长老,那神情像是求救。

过错?是何过错竟然没有留下记录?若是小过不就是惩处一下,若是大过直接下命令处死不就得了。

你又是什么过错,要被弃在蓬莱岛?顾义熙听娄锦这么说,眼角也眯了起来,他看向青灯,神情变得有些严峻。

青灯沉默了,这段故事她不能说出来。

毕竟主子也护了她这么多年平安无事。

你被皇上临幸本是好事,却不想万贵人从中作梗,让你孤身一人出宫来到这个岛上,大长老二长老奉命监视你,你这一辈子都出不了岛,见不到皇上。

青灯闭上眼,那眼帘长睫都根根发颤,她隐藏了这么多年,心事颇深,就算是一向照顾她的静何也都不知她心中所想,娄锦不过是来了一小段日子罢了,竟然能窥视地如此之深。

她缓缓睁开双眼,强颜欢笑,你猜错了。

她以为自己这么一说便能否决了娄锦,偏偏她那颤抖的佛珠在这一刹那断了线,翡翠念珠噼里啪啦洒落在地,杂乱无章地四处散了开来。

高阳的神情也渐渐凝重了起来,她道:青灯,既然父皇临幸了你,你就应该住在皇宫里,你随我回去。

不,不可能的。

她摇头,唇角紧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线。

她伸手抚着脸,曾经肤白胜雪,吹弹可破的她已经年华老去,江山依旧而美人迟暮。

就算皇上来了,她如何能让他看到现在的自己。

在你出宫之前,万贵人怀孕了,马齿苋是良药,可是对孕妇来说却是致命毒药。

佛祖在前,你休要胡说八道,否则万世轮回,你将不得善果。

金身佛像于前,慈爱的笑容里呆着一抹难以湮灭的冷酷,佛祖于头前,她不敢说谎,她想着万世轮回,生生为苦,便泪流满面。

大长老叹了口气,道:你想知道什么,我来说吧。

青灯转过头来,诧异地看向大长老,大长老觑了她一眼,道:她没有下药,若是下了药,三皇子为何无事?娄锦轻轻一笑,青灯曾经可怀过孩子?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着,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对上娄锦的目光,她的手握成拳,我没有。

回答这话的时候她双眼通红,两眼几乎要喷出鲜血了,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回答让大长老近乎绝望。

青灯泄露了。

顾义熙听到这,也知道娄锦心中所想,他往深处一想,心头像是被一道巨大的洪水扑面席卷,疼,窒息。

万贵人的孩子活下来了吗?犹疑了会儿,他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青灯诧异于他的插话,她闭上了眼,许是我多年祷告,他活地好好的。

顾义熙已经不知道她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了。

那你的孩子呢?他继续问道。

泪从她的眼角滑下,她双腿酸软地趴在地上,心头早就揪疼地厉害,他死了。

娄锦皱了下眉头,马齿苋利于滑胎,万贵人若真吃了马齿苋,孩子定会出问题的。

可,她看向青灯,道:到底中间出了什么事?记忆的匣子从顾义熙问到孩子的时候就被打了开来,她有满腔的委屈要说,憋了整整二十年,谁来为她这二十年的青春和孤独负责,她耸着肩膀,哭泣地像是个泪人,就在她开口之际,她突然顿住,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冷颤,眼珠子瞪地巨大,近乎脱眶一般。

不好!娄锦和顾义熙同时上前,可为时已晚。

青灯吐了两口鲜血,一寸一寸地回头,看向她身后的大长老。

大长老跪在她身旁,手上的一把钢针上沾满了血,浓稠地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高阳惊声尖叫,跪在青灯身旁,哭了出来,居士,快来人啊。

青灯摆了摆手,这样也好,这样她就不用在佛祖面前说谎了,也无须背叛主子,对上大长老的眸子,她笑了笑,我该去陪陪我那还未出世的孩子。

大长老呜咽了声,头渐渐低了下去。

你不能继续往下说了。

娄锦眯起了眼,若真没有下药,他们何须要如此隐瞒?又何必要走到这一步?正要走到大长老面前,顾义熙拉了她一把,小心。

还不知道要小心什么,就听见一声噗通。

她回头一看,大长老已经倒了下来,她眼角眯起了笑,唇边却早已鲜血淋漓。

青灯,我早就想杀了你,你占着主持的位置这么久,如今我们都逃不过死,就让我结果了你。

青灯闭上了眼,她或许听到了,也或许什么都没有听到。

可她终究是笑着走的。

顾义熙却蹲了下来,拉住青灯的衣角,你说清楚,把话说清楚。

大长老眯起了笑盯着娄锦,她的嘴张了张,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娄锦靠前,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那细微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低迷地却让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一辈子都休想找到什么证据,三皇子就是万贵人的孩子。

她的声音越发小了,在娄锦抬起头冷冷直视她的时候,她呵呵一笑,眼角带着一抹胜利的光辉,那得意的样子在娄锦捡起一旁的钢针扎下去的时候变得僵硬。

这一切定是有着更大的谜团,娄锦咬住下唇,她一定有证据可以证明,三皇子不是万贵人的孩子。

青灯咽了气,顾义熙愣住了,他相信青灯最后的话,她那种渴望的目光,愧疚以及释然。

她的孩子真的没出世就死了,那他是母妃的孩子,一定是的。

一定是的。

娄锦深吸一口气,望着青灯唇角那欣然的笑容,她的话到底能不能信?一零七章 两男一女上船一零七章两男一女上船娄锦站了起来,高阳却望着娄锦,目光变得冰冷毒辣,她自此就要回宫了,回到那个冰冷无常,毫无选择的皇宫,青灯居士是被娄锦逼死的,是她破坏了自己本应该有的自在。

背后那一眼让娄锦脊背微微发凉,她脚步一顿,碧青的身影转了过来。

高阳,你也无须担心,你身后还有太后支持,只要你能求得太后同意,选个良婿为伴,你也就圆满了。

良婿?这轻轻松松的一句话若当头棒喝,她双眼一亮,心中一喜。

娄锦见她如此,心中有了计较,她定是早有了喜欢之人,这人是谁?高阳突然抬眼看向娄锦,复又迅速地低下头去,她对着身后的宫女道:好好安葬青灯居士,你们一行人既然有父皇圣旨,就回去吧。

娄锦走了出去,迎面的海风吹地人神清气爽,她唇角含笑,对上顾义熙凝视的目光,她道:回去之后冰天雪地的,还真有些不习惯。

顾义熙看了眼刘韬,刘韬忙走向船内,出来时候,手上挂着一件狐狸毛的斗篷披风,纯白的颜色,里头添了上好的蚕丝棉。

触手碰到的丝滑和绵软,让娄锦经不住一愣,见顾义熙投过来一个温暖的淡雅轻柔的目光,她笑道:谢谢。

他没回,只是一步一步朝楼梯走去。

等等,我要带我哥哥回家。

她说着朝后面跑去,正见一个树荫下,一人斜靠在树上,对娄锦哀怨道:我以为你会抛下你亲爱的哥哥和别人私奔去了。

他那娇嗔的模样让娄锦禁不住白了一眼,好好的一个男子怎么弄成个伶人的样子。

顾义熙皱了下眉头,却还是好不停歇往上走。

萧匕安,这里不宜久留,虽然大长老二长老死了,可追杀你的人不知道是哪个组织的,你得先和我们走。

哪个组织?呵呵,萧匕安笑了起来,他冷眼看向那艘高高的船。

这几日他也算把这附近调查了一遍,除了民风纯朴简单的渔民就只有这个院子的人最可疑。

按照方才大长老二长老的表现,这院子里的人怕都是万贵人的人,而那刺杀自己的人怕与那万贵人脱不了干系。

他眯起了眼,冷冷盯着那伫立在船头的顾义熙,是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要几番追杀,不死不休?娄锦深吸一口气,她当然知道那些暗杀萧匕安的人定是和万贵人有关,只是为何?萧匕安不过就是个文臣的儿子罢了。

就算他在外公的旗下是少年英才,这也不足矣让她下如此狠手啊。

只是目前一切均是推测,并没有证据证明是万贵人下的暗杀令。

虽是这么想,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轻轻地拧了下下巴。

几人上了船之后,便迎向滔滔汪洋,碧蓝的海广阔无垠,火红的太阳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娄锦靠在船杆上,闭目养神的她脑海里却迅速闪过一些人和画面。

万宝儿死了,竟然没有被葬入娄家的坟墓。

娄阳当真是向皇上表明了心迹,皇上呢?他如何想?是继续放任着他,还是重用?娄蜜和武世杰都到哪里去了,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万宝儿死的那日,竟然也没看到娄蜜的影子。

她皱了下眉,心头隐隐有些不顺。

一个海浪打了过来,她停下心中所想,见这一片碧蓝,心头又陷入了平静。

萧匕安和顾义熙坐在娄锦身后的一张方桌上,两人品了一杯茶,便起了博弈之心。

上次我输给你,这次我要一个大的赌注,三皇子以为如何?萧匕安饮了一杯茶,目光幽幽,笑意深深地望着顾义熙,得知上次为了一罐蜂蜜,他当时虽没觉得什么,后来越想越不是滋味,像是被人阴了一般。

顾义熙唇角一弯,如墨的发恣意飞扬,什么赌注?娄锦一听,顿时就挑了眉,这两人又玩什么?萧匕安朝娄锦看来,那目光透着算计,娄锦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在萧匕安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她微微舒了一口气,可没一会儿,她又再次屏住呼吸。

我要你怀里的帕子,那个江南弄鱼的帕子。

萧匕安说完,目光转向顾义熙,他唇角带笑,自信满满地睨着顾义熙脸上的神情变化。

他道:锦妹妹,男女授受不亲,那绣工也真够独特,你偏心,没送哥哥一份。

额头上明显挂上了三根黑线,娄锦真想一把子掐死萧匕安,她道:那东西哪里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我倒不知道有什么女工会让三皇子如获至宝。

萧匕安眯起了眼,看着娄锦腰上挂着的荷包,那荷包与三皇子身上的帕子手法一致,早在萧琴问三皇子那帕子出自何人之手的时候他就有所怀疑。

我和你比。

顾义熙伸出白皙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白色棋子,他道:你先来。

萧匕安一笑,对娄锦说道:哥哥在教你,往后不要随便送人东西。

站在栏杆旁的娄锦双手握成拳,她转过头去,不看他们二人。

顾义熙在她转头的一瞬,殷红的唇微微勾了起来,目光柔和地看了过去,有几分疼爱和宠溺的味道。

阿锦,你无须担心,这帕子会老老实实跟着我一辈子。

娄锦心头一咚,停了一秒,又如同钟鼓作响,若流珠落旁,打地她心头一乱。

她噤声,胸口暖暖的,甜丝丝地把她的心绪都收裹了起来。

她低了眼,细细观察着顾义熙,宽阔的背上肩骨分明,挺直的背脊,好像一株高山之松,隐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袍服雪白,一尘不染。

清澈的眸子黑白分明,顾盼转来的一笑,令人望而生迷,像是微风穿过一片林子悄然来到她的身边,清爽的若夏日里冰凉的丝绸。

像是被娄锦看地有些不自在,他脸色酡红地转了过来,对着娄锦的眼,低声对刘韬说了句话。

萧匕安眼眸一低,把顾义熙那可疑的红看入眼底,手下意识扣紧了桌子。

刘韬走到娄锦身侧,在娄锦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娄锦跺了跺脚,飞快地跑到船舱里去了。

什么叫做不要盯着他看,否则会输了棋局的。

说得她多么不像话一般,她嘟了嘟嘴,索性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想着这还有几日才能到,回了京城还有很多事等着她来做,就躺下睡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一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山洞累了几日,这一睡竟然就是一天。

到船甲去看看昨日博弈的两人是何成绩,没想到船甲上除了那一张桌子和几张凳子,人影就只有两个侍卫了。

正疑惑间,刘韬道:娄小姐醒了。

他们呢?小姐您不知道,我跟着三皇子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不少市面了。

可昨天,那真是……刘韬想起昨日两人的棋局,不免汗颜,至于嘛,一盘黑白棋竟然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疯了不是。

娄锦从刘韬口中得知原来昨日两人到今天一早才回了各自的房间,两人都熬出了胡渣,说是一靠床就趴上去睡死了。

那谁赢了?被问到这,刘韬立马得意了起来,眉梢眼角都带起了笑。

这还用问,自然是主子赢了。

不过,那萧公子当真厉害,记得上次他可没这种造诣,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把三皇子的精力耗地如此之多呢。

娄锦撇了撇嘴,两人都精力旺盛呗。

她坐在木桌子旁,听着不远处海豚的欢愉叫声,神情变得极为平静,仰头,任着风把她的长发梳理,她淡淡道:刘韬,三皇子在皇宫过得可好?这……不知道娄锦因何由此一问,他顿了下,道:自然是好呢,主子是皇上的长子,寄以厚望。

万贵人待他可好?她打断了他。

刘韬一愣,他低下头,不知道如何说起,更何况,这已经属于皇室秘闻了,他不便脱口。

娄锦看了他一眼,又朝远处看去,不用刘韬说她亦知道,怕不尽人意吧。

只是,顾义熙如何看?他那般固执之人,遵守礼义,就算万贵人待他不济,他也尊她为母妃,不敢不敬吧。

娄锦屏住呼吸,心头因为这个认知有些闷闷不乐,她一定可以找到证据,最后抽丝剥茧,让他早日有个解脱。

船航行了几日,快到角隅码头的时候,萧匕安怪声怪气道:锦妹妹,你何时认祖归宗,目前还挂了个娄姓,让我管不得。

原来是想让她换上萧姓,这哥哥好名正言顺地管着她。

娄锦自然不急,萧家族长都认同了她,那是早晚的事,只是太久没见娄家那一伙儿人了,心里想念地紧呢。

下了船,两遍站着不少人,娄锦从高处看去,正见萧县公和娘站在马车旁,外公外婆和方瑶以及乌嬷嬷流萤都来了。

娄锦一喜,马上跑了下来。

一路上,有个跌跌撞撞就引得外婆和方芸儿惊叫连连。

等娄锦到眼前的时候,固伦公主一顿训斥,怎么出去了一趟就这般毛毛躁躁了。

娄锦歪头一笑,自然是想念外婆了,这不,给外婆看看锦儿是不是长高了。

她讨巧的话引得固伦公主一笑,倒也仔细看了下。

海边的日头足,这一晒倒真是长高了些,她朝方芸儿道:看,我说锦儿必然安全回来,你还要挺着这肚子到处走,平添地让萧郎担心。

接下来要剧透一下下了,关于接下来的,国子监娄锦要成为国子监第一女子,嘿嘿,到时候好嫁人啊,好嫁人。

一零八章 皇宫惊现娄蜜一零八章皇宫惊现娄蜜娄锦忙看了过去,方芸儿的肚子微隆,因着穿着略宽的衣服也没怎么看出来。

不过萧县公却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扶着方芸儿的样子像是宫中太监伺候太后娘娘一般。

如此一想,娄锦禁不住一笑。

整了下衣角,她大大方方,正式跪了下来。

锦儿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祝二老福泰安康,寿比南山。

锦儿给娘请安,锦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方宏笑了笑,对方瑶道:这次把她给盼回来,过一个月之后,你们两人就结伴去国子监吧。

国子监?娄锦眉头一跳,她还没经过国子监的预选呢。

外公,国子监的预选……哦,皇上说这次你去安抚百姓若有功,可无需预选,直接进入国子监学习,这可是皇上特赦的,你要知道,国子监的预选难度很大,京中绝大多数女子即便乃亲王之后,若没有通过预选,想要进入国子监也如登天,毫无门路。

娄锦心头一喜,记得前世她见表姐方瑶去国子监,娄蜜也进了,就她如何都进不得,本有一个名额,却被万宝儿拦了下来,说她天资愚钝,把那名额生生让给了别人。

她被人耻笑,说是那无德无才之人,尽管貌美,又是野种出生,若非外公外婆的身份,她在京中根本站不住脚。

今世,倒不是她求着人给她一次机会,而是机会等着她来入。

方芸儿看了眼娄锦身后的顾义熙,心中一动,知道娄锦历来不爱学习,今天倒是要激她一激。

记得皇上在那场围射中说过,拔得头筹的皇子可以在未来两年内选得国子监最为优秀的女子。

两年后,锦儿也长大了,即便不能落入三皇子的眼,也不能落在其他明秀之后啊。

娄锦一听,立马朝顾义熙看去,这么说若是两年内她成为国子监最优秀的成员,那便不怕顾义熙等不得她长大了?对上娄锦那熠熠夺目的目光,顾义熙的耳根莫名地红了。

方芸儿的那段话他听到了,这一家怎么毫无避讳,这话都当着他的面说了。

可,为何,对上娄锦的笑,他的手心就莫名发汗,隐隐有些热了。

顾义熙转过头去,他努力咳嗽了两声,才对着方芸儿道:我有事先行离开,一会儿娄锦梳妆好了,入宫觐见。

就这蠢货,险些被人害死,还能在国子监里拔得头筹?身后,萧匕安走了出来,对上萧县公的眼,他眉眼一闪,算是给了个交代。

萧县公知道他此番去追击杀手,没想到竟然和娄锦一道回来。

这些杀手隐藏在蓬莱岛?方宏一听,立马道:是什么人?为何要害锦儿?娄锦瞪了萧匕安一眼,迎上众人焦急的目光,她笑了笑。

无碍,不过是渔民之间小打小闹,我在当场没躲开,不小心冲进海里,幸好匕安哥哥来了,救了我一命。

如此一说,众人才大安。

萧匕安笑着看向娄锦,像是欣赏她此刻的谎言一般。

娄锦不想与他多扯,忙唤大家上车,临行前,她朝顾义熙道:谢谢。

声音很低很低,怕就连在她身边的方瑶都听不见,但顾义熙却笑了,他依着她那样,无声地用口型说着,保重。

人走了,刘韬才走到顾义熙身边,低声道:爷,你往后可要看好娄小姐。

恩?顾义熙盯着他,眉眼中一缕寒光一闪。

刘韬缩了下脑袋,继续道:爷,若是小姐成为国子监第一的女子,必然有别人看上小姐,到时候怕您还没下手,就让别人得了先机。

娄小姐才十三岁,她或许并不明白你所想。

高昂的身子顿了下,他清冷的眸子上剪羽一颤,认真看了眼刘韬,他的神情变得有些严峻。

走吧。

回了萧府,萧家上下还未来得及给她接风洗尘,就被传旨的公公给带入皇宫。

冰冷的寒雪在北风的呼啸之中灌入马车,车夫戴着厚手套的手也把马缰套地紧紧,路面湿滑,稍一个不小心就只能滑行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闻公公的声音。

娄锦从车内走了出来,雪里金遍地锦滚花狸毛长袄,嫣红色织锦勾金线罗裙把她娇美可人的气质展露无遗,方下了马车,就见宫女上前来,扶着她的手。

娄小姐慢点,这雪天里路滑。

那宫女刚说完,一个小太监就递上青铜的暖手壶,娄锦接了过去,顿觉得浑身上下的冷像是被驱走了一半。

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可没有这般好的待遇,今天这宫女多了,就连随性都有了太监服侍。

想来,这冬日里的一场雪还真是大。

她恍惚记得前世里那一场大雨后的一次暴动被娄阳镇压,而这场大雪是派三皇子前去安抚的。

毕竟一年内出现两次大的镇压对皇上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可这一次,她让乌嬷嬷在那群乱民中传播了一下,倒是让皇上关注起她来了。

若非如此,还不知道要在那蓬莱岛过上几日山洞生活。

一番胡思乱想,人已经到了养心殿外,公公进去了会儿,就听到皇上中气十足的笑声,公公给她招了招手,娄锦走了进去,入门的那一刻,便恭敬地行礼。

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回来了便好,可忘了那武世杰之事?皇上低头看她,眉眼几不可闻地皱了皱,若非那些贱民们指明娄锦,他实在不想让这个一个小姑娘办事,让他国耻笑我大齐无人真乃……娄锦躬身后起来,却见到皇上身边的一个女子。

她比以往更显得娇媚可人了。

女子朝娄锦勾唇一笑,那低低的一瞟就转开了眼去。

她朝皇上弯了下腰道:皇上,太后该是要到香居榭饮茶了。

恩,你去吧。

随着皇上的话一落,女子拜服了下,她轻盈的步伐经过娄锦身侧的时候顿了下,依旧是一抹动人的笑容,她的眼神比以往更加成熟,锐利。

娄蜜?她竟然混到皇宫里来了?难怪,难怪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娄锦浅浅呼吸了一口气,在娄蜜直接的目光中,微微歪头,贴近她的耳侧,轻声道:万宝儿游街那天的风景一定很美,可惜了,我没看到。

抑扬顿挫,嚣张跋扈。

娄锦说完,低眉顺首地回到原位,黝黑的眸子中溢满笑意,唇角的笑一扬,眼角微微一眨,调皮地朝娄蜜道:姐姐往后会关照你的。

娄蜜的手握成拳,若非皇上在此,她定会亲手杀了娄锦。

看着娄蜜咬地苍白的唇角,娄锦的神色恢复自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与娄蜜初设想的样子出入甚大,她不免气结,娄锦当真是沉得住气。

不过,没关系,这日子还长着呢。

娄蜜出门后,皇上才道:太后出外的时候遇到了意外,多亏了娄蜜相救,几番相处下来,她也是尽心尽力,对往日过错她也看开了些,方得了太后赏识。

你也原谅她吧,毕竟她是太后心腹。

皇上这话什么意思?他是何等聪明之人,娄蜜与自己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一辈子怕是不死不休了,他又怎么会劝自己和娄蜜化干戈为玉帛?虽然满腹疑问,但在皇上面前,娄锦依旧有礼地回了是。

一会儿准备出发,我派了三皇子与你一道去。

记得,无论如何要平了那些百姓的怨念。

我愿意减赋两成,别的,不许他们讨价还价!皇上坐了下来,摆了摆手,便让公公进来伺候了。

门刚一打开,寒风就肆无忌惮灌了进来,娄锦走了出来,来到回廊处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

出来吧。

我以为娄小姐忘了我呢。

是梁娇?多日不见,她变得越发雍容华贵了,姿容秀丽,胜过旁人了。

唇角一弯,娄锦把手上的暖手壶往上一托,道:梁妃娘娘在宫中过地不错啊。

梁娇脸上的笑变得僵硬了起来,若真不错,她还需要在这里等娄锦不成?这几日,娄锦送给她的丫鬟绿意不见了,到总管太监那一问,才知道原来绿意自请罪过,被送到了浣衣局。

可到浣衣局一问,却说绿意早就死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暗暗觉得,这名唤绿意的宫女根本没有出现过,或者,被人秘密调了出去。

这定与娄锦有关。

娄锦巧笑,对上梁娇蹙眉的脸,她道:可是在找人?果然,梁娇努力堆上了一脸的笑,走到娄锦身侧,不知道绿意去哪里了?我最近找不到她。

无须了,她回家了。

梁贵人忘了入宫前我们的约定,那娄锦自然无须为娘娘保驾护航,你与万贵人交好,自己可要注意了,相信农夫与蛇的故事你也听过了。

好自为之。

闻言,她抿了下唇,你等等,万贵人不会对我下手的,我帮她找到了弟弟。

她笃定道。

娄锦笑了,万征战活着即便不是你,也有别人会发现他,她不过是领了你一时的情,你别忘了,后宫之中圣宠最浓引人侧目,在后宫,你没有永远的朋友。

那真的万征战好像还活得好好的吧,黑玉眼眸一转,她如远山清雾的水眸朝梁娇一笑,不过,你总有一天会来求我的,不信我们试试。

希望到时候,你能多多配合于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走了出去,故人何其多啊。

梁娇听她信誓旦旦之言,心头有些惴惴不安,可这几日,万贵人确实待她极好,她不能四处树敌,毕竟是入宫新人,有万贵人罩着一把,她方能心安些。

只是,娄锦的话……一零九章 万贵人的警告一零九章万贵人的警告皇宫的马厩处,牵出来几匹宝马,马上都绑着厚重的巷子,几匹马拖着马车嘶鸣了起来。

几个侍卫围绕着这一对粮柴物资检查。

突然,一匹马儿不知为何跑了开去,竟然朝马厩后的一片园子跑去。

两个侍卫奉命追了出去。

没一会儿,本来安静的几匹马儿竟然都莫名其妙地不安分了起来,四下分散。

马夫使劲吹了个口哨,可马儿像是没听到一般,身子高高昂起,跟着跑了出去。

侍卫们忙分了几批去拖回马儿,几个马夫跟着跑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把一批一批跑散开的马找了回来。

哎,今天这马儿是怎么了?一个侍卫累得趴在马背上直喘气,这要拉几匹倔马还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另一个侍卫递上水壶,道:谁知道呢?这些马怕是到现在都野性难驯,好在这回拉回来后还愿意听马夫的口令。

都怎么了?温厚的声音传了进来,几个侍卫立马挺直腰杆,恭敬道:见过三皇子。

一身戎装,高昂笔挺的身姿在这身戎姿下显得越发挺拔,若一株白杨一般,临风而立。

乌黑的墨发用一根玉簪子绾了个髻,几缕青丝垂下,透出飘然若仙的味道。

深邃的眸子望向侍卫首领,见他脸色发红,各个又都气息不稳,便道:发生了什么事?是这样子的,方才这几匹马不知道为何突然都跑开了,我们把他们拽回来,费了不少劲。

侍卫首领说完,便努力平了呼吸。

他后退一步,顾义熙来到马车前,伸手检查里头的粮柴。

仔细点数了下,数目不变,几粒米散了下来,他也看了下,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此时,身后传来几个侍卫恭敬的声音,见过娄小姐。

娄锦点了下头,便道:可是米有问题?顾义熙摇了摇头,问向马夫,马儿为何会突然跑开?这个,他不得而知,马夫摇了摇头,只说:这些马儿都是刚驯化来的,想来是还没那么听话。

顾义熙点了下头,娄锦却盯着这些马儿的眼睛发起了呆。

万贵人到!小太监尖锐的声音传来,几人忙行了礼。

低着头的娄锦能看到那一双绣着锦鲤的靴子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绣着金丝的玫红色纱裙飘然而近,随着万贵人一声平身,她才能得见全貌。

好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这么长的日子没见,她依旧是韵致极佳。

万贵人笑道:我还以为我晚来了呢,熙儿,你们两个都年纪尚小,本来我是让你舅舅陪你一道去的,可是皇上说那些乱民刁蛮地很,真是委屈你了。

唇角勾着一抹讽刺,娄锦几不可闻地笑了笑,让邱铁山一道来,是个不错的建功立业的机会。

只是皇上不肯。

儿子不孝,让母妃担心。

顾义熙拱手,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眉头皱了下,又恢复了自然。

像是刚看到娄锦一般,万贵人的眼里出现了一抹精光,她的笑带着三分温柔,四分高贵,另外三分是他人窥视不了的一抹深意。

锦儿这次一道出发,路上一定要小心照顾着,毕竟你年纪还小,还有大好的前途。

据说,你娘终于怀孕了。

盈盈的笑声听在娄锦的耳朵里显得有些刺耳,在听到她关注方芸儿的时候,娄锦的心禁不住一跳,下意识地朝万贵人看去。

万贵人抽出帕子,眼角的笑意淡淡化为冰冷,青灯一行人竟然就那样死了,这该死的丫头不足十三岁就这样虎视眈眈,再大点就是养虎为患,姑息养奸!偏偏她还对二十年前的事耿耿于怀,她到底要做什么?谢娘娘关心。

福了下身子,娄锦退后一步,神情自若,低头的一瞬,眉头却几不可闻地皱了下,万贵人来此地作甚?只是来示威不成?我乏了,厉麽麽,我们走吧。

厉麽麽点了下头,就扶着万贵人的手走了出去。

临行前,她半弯着腰的身躯微微一动,低着的头倏然一转,细细地打量了娄锦,浑浊的眸子让人看得不觉得阴森,在娄锦依旧笑意不改的时候,她又面无表情转了过去。

顾义熙沉默了,他回头看向那些侍卫,道:准备好,出发。

是。

娄锦看着那两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虽然她没有证据,可是,这万贵人确实值得怀疑,此番一来先是提及万征战一同去立功,顺便来看看一下子搅了她蓬莱岛布局的自己。

从始至终,她停留在顾义熙脸上的目光都没有多久,倒是在自己身上逡巡了几遍。

三皇子,你……她顿了顿,在那双温润如玉的眸子看向她的时候,她笑了笑。

何事?娄锦摇了摇头,对上他琉璃一样的眸子,她竟然问不出口,莫说她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万贵人与他们关系,就算有,顾义熙他如何想?可捅破这层纸势在必行,她不能让自己和他站在对立面成为敌人。

阿锦,忘了青灯的话,她已经死了,你无需多想,走吧。

他还是如沐春风般笑着,像是真的把那事忘了个彻底,可那日,她记得他那般激动,他心中必然早有郁结。

跟着他上了马车,一路上倒也慢行着。

马车内只有他们两人,紧闭的空间,娄锦坐在一侧,墨蓝色的窗布映着她的脸上,光可鉴人的黑发披散在她柔弱纤细的肩膀,显然,她困了才一会儿,就传来她浅浅的呼吸。

靠在一侧闭目养神的顾义熙睁开了眼,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动作轻盈地解下斗篷,盖在她身上的时候,他眼神下意识地往下看了去,她绵长的呼吸喷在他的衣襟上,温温热热地打在他的胸膛,带着她特有的香气,袭了过来。

她的胸口上下起伏,不算高挺的胸让顾义熙顿了下。

这时,刘韬的声音传了进来,成功打断了他的思路。

爷,我们已经到城内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县里了。

哦……知道了。

转开停在娄锦身上的视线,他突然皱了皱眉,阿锦那,是不是太小了点。

后知后觉中,他脸色极不自然地走了出去,他忘了,阿锦才十三岁,是何时,自己竟这般孟浪了?唉,主子?您怎么出来了?刘韬问道。

多事。

他喝了一句,似乎感受到自己的声音大了,便只瞪了刘韬一眼,负手立在门外,静默了起来。

马车入了一片林子,两道都是白茫茫的,道路被冰雪覆盖,偶尔能看到地面上被车轱辘轧过的痕迹。

灰蒙蒙的天空飘下雪花,本只是一两朵,可没一会儿,就下起了厚厚的,密密麻麻的雪。

出了林子,一阵阴风刮来,就连刘韬都止不住颤抖了下。

爷,您快进去里头吧,刮起风了。

得到的,并不是转身而走的身影,依旧是负手而立,站立如松。

爷?小声点,我就站着。

他看向远方,薄唇坚毅,那样子看过去像是安然无恙一般,可刘韬发现,主子的手指头略为发紫。

刘韬有些不解,更不能让主子手冻着。

爷,这天气突变,您今天穿地少呢。

快进快进去吧。

我现在冷着,带寒气进去会冻着她,她穿地更薄。

一会儿等风雪停了,我们再出发,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可是……刘韬还欲再说,可见三皇子心意已定,只好闭上了嘴。

这雨雪像是很快就能停下来的,为何要找个地方躲雪?等到了驿站,刘韬才知道。

当主子波折沉睡的娄锦走入驿站的时候,他不由得翻了下白眼,难怪不肯进马车,怕冻着睡着的娄小姐。

睡着了?他突然眯起眼,难道爷偷香成功了?她很小,非常柔弱,拥在怀里,竟生出了几分心疼和安心。

醒了?娄锦眨了眨眼,逃也似的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定是自己方才身子过于僵硬才被他发现了。

对上他笑意浓浓的眼,她迅速道:不休息了,都在等我们,快上路吧。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城门关了起来,高高的墙把城内城外划分为二,楼上放哨的一个包着青布的人见有一队士兵靠近,便喝道:弓箭手准备。

城墙上,立马出现了不少弓箭手,各个神情严峻,严阵以待。

弓以拉满,风声一过,似乎都能听到弓弦震颤的声音。

马车旁的侍卫们通通抽出剑,一时间风雪声夹杂着凛冽的剑声在空气中传了开来。

等等!马车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声音靡软温婉,在这剑拔弩张之中,这个声音尤为突兀。

像是一把小针戳破了气泡一般,砰地一声……为首的人一听,顿时警觉。

这声音怎得如此耳熟。

张况摆了摆手,示意暂时先不要射箭。

他道:女子是谁?我是娄锦。

与我一同来的,是三皇子。

话一落地,长帘被风卷开,一男一女立在马车内,男子清冷绝逸,女子唇角带笑,道:老张,许久不见了。

一一零章 粮柴被掉包?(扣押三皇子)一一零章粮柴被掉包?(扣押三皇子)风雪似乎小了,雪白的罩面像是被揭了开来,老张凝视着那张绝丽的容颜好一会儿,忽然,他手一摆,两旁的弓箭极为迅速地收了起来。

老张是上次的大雨之后那场暴动的发起人,当时就想冲个鱼死网破,没想到竟然看到一个老嬷嬷在施粥,没多久就见到一个小丫头笑盈盈地冲他们这一行人笑。

听那嬷嬷唤这丫头小姐,竟然是这丫头大义,施粥救民,小小年纪能有这等胸襟,让他们一行人不得不放下武器。

也是那场施粥,才让他们免于娄阳的镇压。

本那时候也有心结,毕竟她是娄阳的女儿,可没想到原来忍受多年野种称号的女子,是大文豪之家的萧家的女儿。

一股冷风灌了进来,把老张从记忆中拉了回来。

老张笑了笑,道:是娄姑娘,快,快开城门。

众人一听是娄锦,脸上的神情都松了下,他们信不过那些朝中之臣,生怕他们一入内,就乘机镇压。

而这个姑娘,他们信!随着咿呀一声巨响,城门开了。

里头的一片城肆都显得静悄悄的,路面上几个婆子正扫着雪,刷刷刷地听着宁静。

两边涌出来一批头戴白巾的百姓,他们有老有少,手上都拿着簸箕,放着些玉米,腊肠之类的东西。

是娄小姐,我还以为她不回来了。

她身边那人是谁?顾义熙高大的身影吸引了他们的视线,几个人看了过去,见他浑身上下清白若玉,整个人若谪仙一般,隐隐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之人。

顿都问了起来。

不知道谁说,那是三皇子,他们纷纷都点了点头。

别人,他们自也不愿意放的,不过三皇子在民间早有名望,人人提起,无不说狭义仁慈,宽厚待人。

城门悠悠关上,老张迎面走来,笑道:据说皇上把您送往蓬莱岛,前段日子也是委屈了你。

老张这么一说,这些人不免想起了前些日子,娄锦订婚那日,武世杰竟然娶了自己的妹妹。

多是些淳朴农民,他们一听愤愤不平道:天杀的,姓武的与娄蜜早该给进猪笼了,娄阳不是啥好货,他女儿怎么也这么不知检点。

谁让娄蜜的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说起万宝儿,这些人顿是怒目横眉,只觉得那万宝儿死地太早了。

几乎是同时,娄锦与顾义熙笑了出来,他们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农民们纯朴可爱。

老张,我们把粮柴带来了,你好好检测一下,你们这样盘踞在一点时间久了,必然会引起各方注意。

得了这些粮柴,大家都散了。

这个冬天先熬过去。

来年开春了,情况便会好点。

都是些想过安分日子的人,这日日担心他人攻入,生活也过得不美,有了娄锦这句话,他们也安心了点。

老张点了点头,让人把粮柴分了,清点了下。

阿锦,我回来后看到娄蜜了。

她在太后身边服侍着,这回却换了另一个身份。

想来太后是想给她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对外只说是羊氏之女羊可儿。

与她一同到屋内坐下,顾义熙便皱了下眉头,清冷的目光变得幽深。

娄锦心头一跳,娄蜜做了什么,怎么会得太后如此看重。

羊氏全族不为官,可自天佑国之后就是大族,他们经商,与官府乃至朝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太后到底因何要如此作为?或者说,娄蜜做了什么?她思索了一会儿,道:羊氏在生意上出了什么事吗?顾义熙摇了摇头,并非如此,羊氏早在生意场上收地钵盆皆满。

羊氏能一直保持与官府的密切关系,那是后宫有得宠之人。

可上一位羊氏妃子,早在五年前就因病去世。

这让羊氏在后宫没了保障。

而这几年,羊氏也只添了一个刚满月的女儿罢了。

适龄女子早已嫁,所以才出此下策吧。

这么说,必然是娄蜜做了什么得了太后赏识,太后为了去了娄蜜的坏名声,必然要为她重新建立身份,这时候羊氏适宜地站出来,捡了个便宜女儿。

娄锦眯起了眼,当真是好算盘。

在太后身边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只不过,我倒是要看看,太后给你派了什么任务?是嫁给皇上?还是?她笑了笑,该是用上梁娇的时候了。

顾义熙见她一笑,得知她心中有了计较。

他从不过问娄锦两姐妹因何会走到这一步,只知道,娄锦似乎心中压着大石,玩笑过后,便会偶尔怔忪沉默。

娄蜜现在是羊可儿,为了拉拢羊氏,父皇或许早生了留下娄蜜的心思。

只是,这娄蜜会嫁与谁?扑通!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只见外头几个百姓手拿着锄头,各个面上冰冷,就连带头的老张也怒不可遏道:娄姑娘,你看看你带来的是什么?娄锦一愣,随即暗道不好,便脚步飞快朝外走去。

顾义熙先她一步,来到了厅子里那存放粮柴之地。

散开的麻布袋子,只有几个袋子是颗颗饱满的白米,其余的竟然放的都是石头。

娄锦握紧了拳头,顾义熙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出发的时候,被人掉了包,难怪一早上马儿会疯闹。

是谁要置他们于死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物,那妖娆的笑,关心的话语言犹在耳,可,是她吗?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人,只是,顾义熙摇了摇头,而娄锦的神情却越发肯定了。

万贵人到底是想害她还是顾义熙?或者是两人一同给害了?她的脸上神情沉了下去,对上老张,她道:老张,你务必得信我,若是我故意愚弄你们,也不会在这坐等如此之久等你们上来抓了我们。

若你信我,给我半日时间,我定会给你把另外的粮柴给您带来。

老张本欲点头,可有些人却摇头了。

谁知道她一出去,会不会带兵来围了我们。

娄锦皱了下眉头,牙根死死咬紧。

我在这里做人质,她去。

身后温润的嗓音让人听之入醉,这怕是目前听来,最为甜蜜的话语。

可娄锦却飞快地转头,道:胡说什么?若是她半天之内没筹到东西呢?那他会遭遇怎样的危险?顾义熙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这些农民,我是三皇子,是皇上最为器重之人,我在这里押为人质,你们无须担心他人带兵围剿。

娄锦沉了沉声,道:你去找粮柴,我在这里做人质。

刘韬听顾义熙那么一说,一颗心都快被拧紧了。

这下听娄锦这么一答,才稍微舒了口气,可当老张的嘴一张,他几乎要背过气去。

三皇子所言甚是,就按三皇子说的办。

就这么办!几个农民自然也觉得关押皇上长子,那些人定是不敢做什么。

只要娄锦在半日内把所有粮柴齐集,他们就散了。

娄锦几乎气急,对着顾义熙喝道: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她的怒火冲来,却迎得的是他浅浅一笑。

阿锦,我没事。

没事?万贵人既然下了杀心,怎么会让你活着?皇后,太子这些人早就想要了你的命,只要三皇子被囚禁的消息一传出去,他们就可以借这些单纯农民的手杀了三皇子。

这一切虽是她的猜想,可这个猜想几乎让她手脚冰冷脊背发凉。

万贵人会如此做吗?或许那偷换了粮柴之人并非是她?本是她笃定的事,此刻只能祈祷。

顾义熙笑道:阿锦,我信你。

记得把粮柴带到。

娄锦的鼻端有些湿了,冰雪让她觉得浑身都冷透了。

她凝视着他,心里却怕极了。

这是她重生之后,头一次感到害怕。

她看向这些农民,道: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走后,城里所有人不得出入,三皇子被擒的消息不能透露分毫。

老张点了下头,娄姑娘,只要你在三柱香的时间内回来,我们也不会伤害三皇子。

当娄锦被送出去的时候,城内的香也点了起来,娄锦疯了一般往外跑走。

凌乱的头发披散下来,她生怕自己的脚步稍一缓,她的猜想就会实现。

迎面见一人牵着一匹马在一个小茶棚里休息,她走了过去,把身上值钱之物都给了那人,也不等那人允诺,骑了马就飞快往北跑去。

以她的速度,来回近要一个多时辰,还有一个多时辰,她一定要筹到粮柴。

一路上,那停下来的风雪,骤然加大,她浑身上下都禁不住一颤,身上绸缎一般的披风乃顾义熙所送。

这骤然无情的天气,他该如何?她记得,他今日穿地极薄。

拉住马缰的手紧了三分,她高高喝了一声,挥起鞭子,马儿一声嘶鸣,在旷远的田野中快速奔跑了起来。

此时,皇宫之中,一抹藏青色迅速穿过回廊,入了宫殿。

层层薄纱坠下,看不清里头那雍容华贵的身影。

只听得一声极为好听的声音。

情况如何?回禀娘娘,被扣押了。

女子传出了笑声,消息传出去。

是!一一一章 整死你丫的一一一章整死你丫的半个时辰过去了,紧闭的城门外偶尔有风声刮过,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却引得刘韬几人侧目不已。

城门上守着的农民们严阵以待,毕竟他们扣押的是当朝三皇子。

以他们锄头扁担加上自己制作的一些劣质弓箭如何能和那些正规军较量。

目前只期望着娄锦早些把粮柴送到才是。

这半个时辰对刘韬一行人来说尤为漫长,他来到三皇子面前,张口欲言,却在三皇子那镇定自若,沉着冷静的神色前,终究是吞吞吐吐。

他叹了口气,看主子闭目坐着,这一副样子和他自己这一副急得冒火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三皇子若不是他主子,早就被他骂个狗血淋头。

这事本就让娄锦担着就好了,偏偏还把自己赔上去。

若是娄锦在三柱香烧完的时候还不回来,这么多农民,他要掂量一下,自己是有几条命?主子,不是我说你,你说你至于吗?他刘韬不是个啰嗦的人,可这一年,不知道为何,就快变成柳子巷出名的王大妈了。

呵呵。

一声轻笑传来,顾义熙道:阿锦的智慧比起寻常男子,你以为如何?刘韬努了努嘴,万宝儿被她整成那样,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不是寻常男子能比。

他这话说出来,终究是有点不甘心,即便是如此,也不足矣让三皇子舍命啊。

上次娄府祭河伯的时候,三皇子就受了重伤,险些就赔给她一条命了。

顾义熙的眼依旧闭着,他的手安放在了两膝上,月白的长衫纤尘不染,他道:你得信她。

她的心思大胆,做事果断,你只要看好那些人,不要让他们走漏风声便是。

刘韬点了点头,这事莫要给太子知道了。

他走了出去,对着侍卫道:看紧那些人。

是。

京城城门大开,一个女子从城门口呼啸而过,迅速奔腾的马儿脚下生风,若踏飞燕,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跑去。

将军府的门童见到娄锦的时候讶异地张了张嘴,小姐?您怎么回来了?不是去安抚百姓了吗?娄锦顾不得和他多说,只问:将军和公主在吗?小姐,将军和公主一早就入宫说皇上找他们看京戏呢,要到晚膳十分才能回来。

门童一说完,马上觉得脖子后冷不丁地被瞪了下,在看到娄锦紧蹙的眉头的时候,他道:小姐,您可以入宫找他们。

入宫?这一入宫就打草惊蛇了。

皇后也罢,万贵人也罢,皆不是善茬。

她摇了摇头,对那门童道:你去找官家,让他在最短的时间把能集中到的粮柴给我安到马车上,人命关天,我给他半个时辰的时间,必须尽快。

若你没做好,你和总管,半个小时之后提头来见。

这都发生了什么事啊?门童脑门一缩,对上娄锦凌厉一眼,拔腿就跑,嘴里还高声喊着,总管,总管!娄锦身子一转,快上了马,前往萧府。

一路上,她是速度飞快,前倾身子的她长发披散,遮住了她白皙胜雪的脸。

京城两道行人见一匹马风驰电掣而过,众人惊叹,何家女子竟然有如此马技。

到了萧府,还未入门,就见乌嬷嬷满是震惊地盯着她看。

娄锦焦急地下了马,把事情交代清楚。

乌嬷嬷听完,扼腕道:不好啊。

小姐,郡公县公一行人都入宫了。

双手紧拽成拳,事情冥冥之中按着黑暗的轨道发展,情况越来越不妙了。

娄锦深吸一口气,对乌嬷嬷道:乌嬷嬷,把府中所有粮柴都准备好。

要尽快。

是。

很快,将军府就有人过来说,府中的粮柴只有一马车不到,而萧府清点了下,也不过一马车而已。

这显然还少了两个马车的分量。

就在娄锦额头冒汗,双脚有些无力的时候,道路两旁传来了厚重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地从道前经过。

流萤走到娄锦身边,见娄锦面色凝重,她道:小姐,我去打探一下,看看是什么事?娄锦点了点头,在流萤出门的时候,她看到了一队身着战袍的士兵朝校场跑了去。

心,砰砰直跳,她要如何筹到那两车的粮柴。

而那些士兵……哟,锦儿妹妹回来了,这粮柴一事可解决了?他一路走来,扯下头盔,满头大汗在他恣意转头之际,甩了出来。

见娄锦神情凝重的样子,萧匕安笑了笑,不是又干蠢事了吧?找死!娄锦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袋里形成,她看向萧匕安,直接锐利的目光,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吊儿郎当的神情转瞬消失,萧匕安皱了下眉,什么事?帮我,去广商米行,给我抢两车子的米。

娄锦顾不得太多,她现在急需。

这话引来萧匕安嗤笑,你想让我坐牢?娄锦挑了下眉,有什么事我来承担,我保你无事。

萧匕安摇了摇头,冷声道:你疯了!广商米行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贤妃母家的一个米行,抢了贤妃家的米行,那就是和罗国公家为敌。

你信我,此番我让你立一大功,只要皇上注意到你,那些杀手对你也是多有忌惮,你若想保护好自己,必然要有你自己的军队!话刚落地,流萤就跑了进来,慌乱紧张道:小姐,他们好像是集中起来要出城了。

咚!平地惊起一声雷,无疑是雪上加霜,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小姐,我据说是太子领了士兵要去救三皇子。

流萤不明白其中厉害,正想着三皇子有救了。

不想娄锦却转身,眼花缭乱之际,流萤看到小姐手上拿着簪子,那尖锐刺眼的头对准着萧匕安。

萧匕安一愣,随即道:你以为以你的身手会比我快吗?他的手一反,正欲擒拿,娄锦的手却更快了一步,她笑了笑,道:我敢说你身上的谜底只有我能解,你最好听我的。

你是我哥哥,我不会害你,我们这是合作!萧匕安眯起了眼,她的手顺之更为用力,他的脖子往里形成了一个窝,她自是气极了,下手自然也狠。

呵呵,好,我答应你。

告诉我你的想法。

没人看到萧匕安伸出的鹰爪动作迅速地隐藏在袖中,流萤在身后看了个清楚,心惊不已。

幸好公子没有出手,否则以小姐这弱女子的身手,又如此气急,一个不小心就出大事了。

她舒了口气,来到娄锦身侧,道:小姐,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吗?娄锦点了下头,自然是有。

当天下午,广商米行走水。

广商上下慌乱成团,只听得人道:快点把大米抬出来,不要用水。

众人听了立马醒悟,这米用水浇过后便大大掉价了。

那边本去挑水的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水桶,只把自己倒了个湿透了,就冲了进去。

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广商的老板面色惨白,因为已有一半的房子烧到坍塌,一面急得跺脚,另一面真是想让这雪花瞬间融化成水,把这火给灭了。

可这上好的米啊,有些还是新开发的米种,这一番大火简直要了他的命啊。

人群中,几个人担着担架从里头走了出来,到门口的时候,守门的问:怎么回事?守门的眼睛尖,从出事的时候就守在门边。

这种乱中作乱的事由来不少,今日更是要守住了,莫出了什么事才好。

前头抬着担架的人一脸灰,像是被那火冒出的烟呛地够,他气喘吁吁道:你说这怎么回事,我们在前头救火,你们老老实实只要站在这便好了。

这伤了好几个人呢,烧地皮都焦了,再不救人,一旦发烧起来是要人命的。

躺在担架里盖着头的娄锦听着萧匕安的语气,这小子演地可真像,一副又是怨,又是怒的样子。

萧匕安咳嗽了声,对那守门的道:还不放行,难道也让我烧死了,才给我放不成?不过就是在两个门当差,你至于这么拿着不放吗?萧匕安哀怨至极,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守门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穿的是下等家丁的衣服,就知道他们是被总管要求,冒大火也要进去救米的人。

多是身份低贱,没钱没财之人,他虽然不是那下等家丁,可论家事,他们都是家徒四壁之人,如此一想,自然也心生恻隐。

寻思了一会儿,便道:你们走吧。

萧匕安作势一愣,又道:你不狗眼看人低了?被他如此一问,那守门的脸上一红,本也不是这么想的,也觉得自己苛刻了些,不免摇头道,没。

快走吧。

他话一落,又有几个担架抬了出来,不时传来几声哭叫,像是被那炭火烧地极疼,那守门的一听,见其中一个担架上撩开了一角,一个男子的腿上血肉模糊,这会儿更是半点也不能耽误。

他忙道:受伤的都快点,全抬去看大夫。

哎,哎。

连着抬出去七个担架后,院子里陷入了平静。

这几个担架到了后门处,就往一个马车上丢。

这会儿看去,担架上哪里有人,就几个侍卫守在马车边上,恭敬道:少爷,小姐,快上马车吧。

一脸灰的箫匕安道:你们先上吧,我这黑脸或许还有别的效果。

娄锦点了下头,对萧匕安道:你听我说,我需要你拖住太子的部队,不用面对面打起来,你带着你的侍卫躲在毕竟的小树林里,游击攻打,拖住一炷香的时间。

注意伪装。

萧匕安听言,深深看了娄锦一眼,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这还是他认识的大齐女子吗?这娄锦,当真是要成精了。

一一二章 整死你丫的(二)一一二章整死你丫的(二)风雪刮地更盛了,凌厉地几乎要刺入裸露的肌肤,深深剜下一片肉来。

娄锦的脸早已经冻地麻木,薄薄的白面似的脸上此刻泛出了红色血丝,路面更湿滑了。

秀眉轻蹙的她只能安分坐在马车里,这种速度已经是侍卫最高最稳的速度了。

城那头,本一直寂静无声的巷子突然被一个高喝的老婆母的声音打破。

只听着她道:老张,我们的粮用完了。

就连柴火都不够了。

几个孩子都发起了烧,这下都糊里糊涂说着胡话,快想想办法啊。

她是老张的媳妇,自出事后,就负责起了这么多人的粮柴。

今天早上一顿饭过后,米缸就见了底,娄锦送来的粮食,根本不够。

这整个城的百姓加起来一顿饭就可以见底了。

她发起了愁,这下最严重的是孩子们发烧了,连个郎中都没有。

老张黝黑的脸上神情严峻,皱起的眉头隐隐中透着一抹担忧。

孩子们这病了可不能拖延,偏偏他答应了娄锦,人不能出去。

老张这一生自认光明磊落,尤为重诺,听张婆子这话,他走下了楼梯,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

小牛呢?小牛是老张唯一的孩子,今早孩子有点热,他嘱咐了用冷毛巾敷着头给降降温,也不知道现在好点了没。

张婆子摇了摇头,道:小牛烧地最厉害。

她自是不敢扯老张后腿的,可他们家不比别人,只生了一个孩子,这小牛要是没了。

他们……几个人走到老张身侧,道:快开城门吧,把孩子送去治疗,别耽误了时间。

老张摇了摇头,透过城墙上那一个个方块洞,目光投向远处的一片土地,那里被雪覆盖,早看不到原来的一片土黄。

而土地的一旁那条道路空空的,这都两柱香烧完了,娄锦还未到。

我说老张,你不能这样坚持下去了,孩子们的命要紧啊。

我们不是皇上那大家大户,他的儿子天下最多,又不指望着孩子过日子。

可我们不是,我们的希望就是孩子。

不知道谁这么一说,众人都点了下头。

有几对夫妇走了过来,对着老张就跪了下来。

我求你了,孩子们都烧地厉害,我这做亲娘的恨不得那病的人是我,看他们那样,我心疼啊。

赵婆子她哭了起来,粮食也吃完了,就连娄锦回不回来都不知道,他们至于为了别人而赔上孩子吗?王婶子历来是个急性子,辣嘴巴,见老张依旧一动不动,就推开老王的手,指着老张就骂了起来。

老张,我不管你什么仁义道德,我只知道我只有一个孩子,你知道我与老王成亲五年,你们的孩子一个个地蹦出来,我五年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好不容易养到六岁,我不能看着他死!她上前,袖口掏出一把菜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就道:我自请去外头请郎中,若你不肯,我就死在你面前!老张抬了抬眼,他非铁石心肠,本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早就动了恻隐之心。

这会儿,老王也顾不得劝王婶子了,他可不能没了孩子连老婆也没了。

他道:老张,左右不过一句话,你到底怎么说?人群中,一人悄地退了出来,脚步飞快地朝后院子去了。

后院子里,只有两人,一人坐着闭目养神,一人站着眼神焦急。

主子,奴才有事禀报。

突兀的话传来,顾义熙睁开了眼,一双寒星流光溢彩,他微微前倾了身子,道:何事?主子,城里几个孩子得了重风寒,这下子不少人拾掇着老张开城门找郎中,看老张的神情,该是要答应了。

侍卫低头,他确认,一旦有人出了城门,三皇子被困的消息一定会不胫而走。

刘韬转了过来,他的眼瞟过那正在燃烧的第三柱香,脸色涨地通红,他道:爷,你乔装打扮,我掩护你出城。

第三柱香已经烧了三分之二了,他们不能这般坐以待毙。

如今只好乘着城门打开的时候,硬闯了!让他们去,你去告知老张,孩子们是无辜的,要尽快。

什么?刘韬和侍卫同时抬头,愕然道:殿下?月白的身躯离开了那块方椅,他清冷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两人,温厚的声音悠悠传来,看来我是指不动你们了。

难道还想叛了我不成?他一步一步靠近刘韬,那双白龙靴子带来的步伐沉稳,却如寒冰倾注而来,刘韬忙跪了下来,奴才唯主子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顾义熙的脚步顿了下,他负手而立,对着两人道:知道怎么做了?是!与侍卫对视了一眼,刘韬走了出去。

城门头老张正凝视要说什么,几个人推搡着要老张做出决定。

张婆子却道:你们别逼我当家的了,当初娄小姐在城东布施的时候,可是带着我们躲过了镇压,我们一行人都得死,没命活下来!她像是陷入了回忆,记得那一天,娄阳的士兵搜了过来,他们个个警惕,却止不住手心发汗,胡同口堵了个死,此时,有人开了门让他们进去躲了会儿,才活了下来。

后来,竟然还施粥赠柴。

人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她还是一个深闺女子,就能有这大义,这令虚长了好几岁的张婆子汗颜不已。

她不能忘本。

有些人沉默了下来,这其中不少人受过娄锦恩惠,自然不想背信弃义。

老张闭上了眼,道:都是有信义之人,人无信不立,不是我不愿意救孩子,而是今日一开城门,我老张无颜面对天地。

不少人呜咽了起来,他们这个决定一做,那就是拿孩子的命与死神做赌注。

开城门吧,三皇子下了令,该找郎中的找郎中,该救命的救命。

不可耽误时辰。

刘韬无力地站在那,尽管如此,他的声音嘹亮,唇角却掩不住地有些颤抖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全场的人愣了下,随即不知道是谁道:快,把孩子带出去找,不要耽误时间。

这个声音一出,全部的人才反应过来,他们纷纷过来,对着刘韬就道:请替我们感谢三皇子,你们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三皇子。

刘韬听了这话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几对夫妇抱着孩子上了牛车,孩子们都被厚厚的棉被盖了个严实,城门一关,刘韬这一颗心又再度陷入了不安。

思索了一会儿,刘韬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低着头穿过一条街来到了城中休憩的院子,人还未到,就听到一声温厚的嗓音。

事情办得如何?墨色的窗前玻璃干净,倒映着一张俊美纯净的脸。

狭长的凤眼透过窗户像是在思索些什么,殷红的唇一张,他清冷的眸子转了过来,刘韬,我若走了,他们会对皇家失望的。

父皇的江山得来不易。

刘韬一愣,抬眼的时候正对上顾义熙看过来的目光。

幽深含笑。

刘韬知道,主子太了解自己了。

他本想着乘着主子休息的时候把主子打昏了,偷偷送出去。

可现在……我不会走的。

一不能对不起娄锦,我一走,便是陷娄锦于不义,她拿粮柴到的时候,必然会因为看不到我而着急。

二不能对不起父皇,我除了是顾义熙,还是父皇的儿子。

他笑了笑,三,他不能走,他想等着阿锦。

这一点他没有说,只是眉梢眼角都微微浮动,那样子像是画中的人走了出来,对世人清浅一笑呢。

刘韬终究是撇了撇嘴,这世上最不要命的男人怕只有他了。

所谓生命如浮云,忠肝义胆,厚德载物,上善若水,造就了主子这样的一个男子。

在大齐整个皇宫,刘韬是没见到第二个这样的奇葩了。

校场上的士兵们都集中了起来,随着为首的侍卫长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朝着城门而去。

城门守卫一见如此多人,都忍不住皱眉道:可有令牌?侍卫长皱了下眉头,道:大胆!三皇子被城外乱民劫持,我奉太子之命,前往救援,耽误时间,你我担待不起!守门侍卫惊了一跳,三皇子被劫持?又是太子下的命令,他哪里敢拦,只是皇上知道吗?侍卫长见他迟疑,高声喝道:三皇子高义,那些乱民如此胡作非为,难道还要姑息养奸不成?三皇子出了事,你去面对皇上的质疑?听他这么一说,守门的侍卫只好抬手,道:放行。

士兵们来到外头,就迅速朝一个地方跑去,空旷的一片农田路边有一个亭子,亭子里的男子身着浅黄色长袍,雍容华贵地披着黑色滚狐毛的轻裘,眯起眼看向这些人。

见过太子殿下。

整齐划一,震动着这片空旷的田野,银装素裹中,五百人分为五队,随着上马的太子快速奔跑了起来。

冬日的小树林被雪压得有些矮了,只露出些许的绿,其余的都素净地像是被天神造化了一般,秀丽无边。

一落雪噗通掉下,砸在了一行白衣袍的人身上,他们头顶着白帽子,背上背着弓箭,沉着地前倾着。

【调情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