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收获与危机

2025-03-25 21:47:52

鲁氏安排云居雁与王氏见面,原本只是为了暗暗打听薛氏的背景。

听王氏说起程大,她马上记起丈夫曾私下对她说,他觉得云平昭此番太过急功近利,怎么说那位程大老爷都有些来历不明。

其实鲁氏今日根本不该带着云居雁来见王氏的。

于情于理,都应该是她向王氏打听清楚了,转告许氏,再由许氏与女儿商议,或者与许氏一起来见王氏。

可她知道,许氏一直看不起自己,许慎之与许氏又不是亲兄妹。

他们夫妻因为老侯爷生前的恩情,能做的,该做的,都会为她们母女考量,不过他们也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好心而落下埋怨。

因此,她带了云居雁一起过来,无论王氏说了什么,都是当事人亲耳听到的,真真假假自有当事人自己判断。

昨晚云平昭与他们说起和程大老爷合伙做生意的事。

虽然云平昭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白,但听他的意思应该是云辅求稳,不愿意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银子,而云平昭的私房钱不够,于是想拉他们一起入伙。

那么大笔银子,他们连程大老爷的面都没见过,当然不可能马上答应。

结果云平昭倒是没什么,许氏却不乐意了,当场就刺了他们几句。

眼下,听王氏说起程大老爷时,一副不以为然地表情,鲁氏立马警觉,说道:也只有程大老爷这样的大商户,才有资本不以为然。

在我们这种俗人眼中,从来都是好玉难求。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笑道:听五娘的口吻,与那程大老爷很是熟悉,不如……她眼望着王氏,言下之意让她帮忙介绍。

好让她早些好的玉石。

王氏听鲁氏唤她五娘,高兴地笑了笑,说道:您可是启昌侯夫人。

一声程大老爷可是折煞他了。

不瞒夫人,他家以前不过是我娘家的管事,后来还是我祖父赏了他恩典。

他们才有今日的。

云居雁一听,整颗心不由地一紧。

王氏和薛氏算是同乡。

程大老爷祖上是王氏娘家的管事,这也就表示,薛氏也一定知道程大老爷。

是巧合吗?鲁氏亦想到了这层,不动声色地问:既是如此,此次他来了永州,定然是先去拜会了您。

所谓人走茶凉,今时不同往日。

他能送上这些东西。

已经算不错了。

她晃了晃手上的镯子。

听起来程大老爷来了永州竟然没有去王家。

长辈说话,云居雁不能插嘴。

她暗暗看了许氏一眼。

许氏领会其意,惊讶地问:他难道没有亲自……她看了王氏手上的镯子,义愤填膺地说:他程家再有钱,也不能忘本啊。

什么忘不忘本的,那些都是老黄历了。

不过依我看啊,他不来见我,只怕是不想我开口与他谈合作吧。

其实说实在话,我家老爷早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他以为这是条生财之路,实际上也不过是赚点辛苦钱。

王氏看了云居雁一眼。

笑道:人那,都希望天下的银子都钻入自己的口袋。

他程家若是要在北边经营玉石、陶瓷生意,还不把生意捂得紧紧的,岂会和别人分一杯羹。

她这话说得酸溜溜的。

云居雁知道这话有挑拨的意味。

她只当没听明白。

低头沉吟。

换做她是程大老爷,她也不愿与自己的老东家合作,给对方挟恩左右生意的机会。

不过程家做的既然是玉石、陶瓷的声音,那为什么会突然改做棉花生意?找的还是不善经营的云家合作?鲁氏喝了一口茶,顺着王氏的话说道:这年头,嫁女娶媳,买衣吃饭处处需要银子,谁不想多赚些银子啊。

她一副感慨的模样,接着问道:对了,他家既然做惯了玉石买卖,这又是个赚钱的行当,怎地不在这里开个铺子?一听这话,王氏的脸色立马有些古怪,说什么毕竟是她祖父手上的人,具体怎么样她也不知道之类的。

云居雁心生警惕,暗暗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鲁氏见王氏不愿多谈此事,不想把关系弄僵了,便顺着她的意转移了话题。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鲁氏趁着王氏说起家乡,接口道:说起来五娘的家乡真是一个养人的好地方,瞧瞧你,这手啊,脸啊,仿佛能掐出水似的。

上次我们在京城,见到了淮安郡王府的世子夫人,她根本就不像刚生过孩子的女人,看得我又羡又妒。

王氏一听,马上明白了鲁氏约自己见面的真正目的。

她瞧瞧云居雁,且笑不语。

鲁氏见状,只得继续说道:看起来世子夫人比五娘年轻不了几岁,以前应该是认识的吧。

这话几乎已经把意图挑明了。

王氏依然笑着,言道:认识当然是认识的,也在一处喝过茶,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对了,你母亲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是忙着二姑娘的婚事?这话根本是赤裸裸地要许氏求她,她才肯说。

云居雁知道母亲为了她,愿意做任何事,但听王氏之前说的那些话,她已然不喜欢她了,她怎能让母亲主动上门求她?鲁氏猜出了云居雁的心思,在桌子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对着王氏说:今日我和居雁躲出来,也是因为云家闹哄哄的,不是这个客,就是那个官。

还有一些,明明就没送帖子过去,也上门送了礼。

人家来送礼的,主人家不能不接待,她母亲忙得几乎脚不离地。

王氏听出了鲁氏话中的意味,僵着笑脸说:这么说来,世侄女该留在家中才是。

话是这么说,但五娘你也知道,她和沈家订了亲,客人中很多都是和郡王府沾亲带故的,她又害羞,我索性就把她带出来散散心。

王氏一听这话,笑容中多了几分谄媚,连连点头称是,却依然没说半句与薛氏有关的话。

三人又留了小半个时辰,便各自上了马车。

马车上。

鲁氏对云居雁说:看起来还是要你的母亲去一趟王家才行。

云居雁摇头,笑道:我知道舅母是为了我好,是真心爱护我。

不过我看她刚刚说的话也不见得多可信。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其实正因为不喜欢,才应该好好利用。

有些话无论真假,是她说的就她说的。

再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你要懂得分辨。

是。

云居雁低声应了。

在她心中,即便要去王家拜会。

也要等云梦双的婚礼过后,这事倒是不急,反而有关程大老爷的情况,如果可以,应该尽快弄清楚。

若是等张铁槐从江南回来,恐怕太迟了。

舅母,依您看。

那个程大老爷,可靠吗?她问鲁氏。

鲁氏没料到云居雁突然说起这个,有些诧异。

你父亲把这事都对你说了?她问。

云居雁摇头,避重就轻地答:其实也不算是父亲告诉我的。

鲁氏是个明白人,没有追根究底,只是问她:你对程大老爷,有什么想法?云居雁不好意思地笑笑,亲昵地挽住鲁氏的胳膊说道:舅母,其实我就是想让您帮我分析分析,看我想得对不对。

不过我年纪小。

万一想得太不靠谱,您可不能笑我。

鲁氏只生了两个儿子,一直想要女儿,总是不如意。

因此最爱女孩在自己身边撒娇,对庶女也特别地好。

云居雁甜甜的一声舅母,她很是受用,笑道:舅母怎么会笑话你呢,我疼你都来不及。

云居雁笑了笑,挨着鲁氏,小声说:舅妈,程大老爷送那么贵重的镯子,却不是自己去送,好似有些奇怪……或许可能是我疑心太重吧。

怎么个疑心太重?许氏收了笑,正色问。

之前她和丈夫只是在考虑生意的风险,可听云居雁的意思,她分明是怀疑程大老爷有不良居心。

她思量着这种可能性。

说起来,打着做生意的名义骗钱的事他们听过不少,不过云家刚得到皇后娘娘的懿旨,云居雁又即将嫁入郡王府,哪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云居雁沉吟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压着声音说:舅母,我们假设,假设这个程大老爷是假的,那么他送这么贵重的镯子,大概是想借着王家人的口,让别人确信他的身份。

而他不敢在王家现身,应该是怕有人不小心认出他来。

不管王家二婶娘是不是挑拨,但有一点她说得准是不错的,程家是做惯了玉石、陶瓷生意的,这次居然熟的不做做生的,找的还是父亲这种不谙生意之道的读书人。

当然,我说的这些可能只是我疑心生暗鬼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前世的经历,这次她定然不会怀疑程大老爷,毕竟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大商贾。

鲁氏思量着云居雁的话。

以小心为上的原则,那些话是对的,但是也不能先假设人家是坏人,再从这个出发点思考别人的动机。

不过反过来想,凡是了解王氏脾气秉性的,定然知她会四处招摇,这样那只镯子根本就是向别人证实程大的身份。

云居雁观察着鲁氏的表情,悄声补了一句:看起来王家二婶娘是极喜欢那只镯子的,如果刚刚我顺势收下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心痛。

鲁氏心中一动。

对许氏来说,主动去见曾被自己拒绝的王氏或许是拉下脸,可对王氏来说,这就变成了结交。

本来云居雁嫁入郡王府成为嫡长媳就是高嫁,不然云梦双也不会那么不顾一切,再加上有皇后娘娘的懿旨在后。

说不定姓程的早就算准了王氏的想法,而一旦云居雁收下了镯子,又听王氏这么一说,生意肯定能成。

鲁氏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随即她又想到了云辅的态度,问云居雁:你祖父那边,你是不是去说过什么?在鲁氏心中,云辅不及老侯爷英明,但他一心为云家,遇到好机会不应该主动放弃的,除非有人在事前劝过。

云居雁需要鲁氏的帮忙,因此没有瞒她,只是恳求她不要把这事告诉她的父母。

说完这话她才想到另一层,惊问:舅母,父亲是不是找过您和舅父?鲁氏点头,接着又说:其实并不是我们信不过你父亲。

只是侯府的开销大,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委实有些为难。

云居雁一听就急了。

本来她以为棉花生意。

只要祖父不松口,大不了让父亲把私房钱都赔进去,反正最坏的结局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可听鲁氏的话。

分明是父亲要大笔投入。

他都已经向许慎之、鲁氏开口了,说明已经铁了心。

如今舅父他们拒绝了。

他的父亲定然会想其他方法。

不管他从祖父那拿钱,还是她母亲拿出嫁妆,或者是他从外面借钱,都能把整个云家赔进去。

云居雁急得手心直冒冷汗。

可这毕竟是云家的家事,她不能对鲁氏直言,坏了父亲的面子,只说晚上去找鲁氏泡茶消遣。

回到云家。

云居雁急急去了芷槐院。

许氏并不在,据院子里的丫鬟说,她去见钱氏了,应该是为了婚礼的事。

云居雁心急如焚,遣了丫鬟去找许氏。

等了一盏茶还不见许氏回来,只能命人去找云平昭,却听说父亲一早就出门了。

前世的云居雁并不把银子当回事,可现代的五年告诉她,没有钱就没有呼吸机,没有病床。

她的祖父和父亲把云家的声誉看得比什么都重。

可事实上,家里没了银子,什么声誉,什么世家。

全都是浮云。

她生怕父亲已经把银子送出去了,也顾不得规矩,直接去了父亲在外院的书房,逮着一个小厮就让人找管事去见她。

不多会儿,严总管匆匆来到云居雁面前。

云居雁开口就是一句:父亲去了哪里?外院的事不是一个女子可以管的,更不是一个即将外嫁的女儿可以过问的。

严总管避重就轻地说云平昭只是外出谈事情去了。

云居雁看他不咸不淡的,更是焦急,不自觉提高了声音说:父亲到底去了哪里,我有急事找他,你快派人找他回来!严总管有些为难,劝道:姑娘,老爷谈的是正事。

我要说的也是正事。

如果耽误了,没有人担待得起。

云居雁的话音刚落,就听云平昭在门口重重咳嗽了一声,沉声命严总管先出去,随后不悦地说:这里是外书房,严总管是家中有头有脸的管事,不是你身边的小丫鬟,是你可以呼喝指挥的?他不想用妻子的嫁妆,所以今天是出去筹钱的。

他今日才知道,无论是筹钱还是拉人一起做生意原来都是这么艰难的。

云居雁看得出父亲的心情不好,可她心中怕到了极点,不敢再拖延下去,只得劝道:父亲,那个程大老爷,信不得。

嘭!云平昭把茶杯重重放下,生气地说:这些事情是你应该过问的吗?父亲!还不快回自己的屋子!云平昭脸上的怒意更甚。

万种可能性在云居雁心中掠过。

她一一过滤,相信生意应该还没成,否则父亲的心情不可能这么差。

她暗暗吁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无凭无据的,在这里和父亲死磕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她屈膝退下。

回了芷槐院,许氏依旧还没回来。

她又使人去催了两次,大约一个时辰后,许氏姗姗来迟,见着女儿就抱怨:也不知道她是转了性子,还是又在打什么主意,不止事事问我的意见,还说什么一家人,真真好笑。

她嘟囔着,心中却想着钱氏那句:夫妻一体,作为妻子,如果连丈夫都不帮,失了婆家的欢心,有再多的银子也是白搭。

当时这句话是钱氏对着云梦双说的。

许氏立马就想到了丈夫最近的难处。

除去女儿的嫁妆,她还能拿出一万多两银子。

本来她是准备用这些银子养老的。

想想这些日子丈夫对自己实在不错。

就算丈夫言明这次不能再用她的嫁妆,她又岂能看着她四处奔波而置之不理呢?云居雁见许氏发呆,急忙上前挽住她的手腕,问道:母亲,是不是二婶娘他们对你说了什么?没有,你不要瞎担心了。

你祖父把你二妹变相软禁了,他们求我都来不及。

这次你祖父总算公正。

如果云梦双打的不是云惜柔,而是云居雁,她一定不会认为软禁很公正。

云居雁急着想问棉絮生意的事,只是叮嘱许氏不要把这话对云平昭说。

便示意屋子里的丫鬟都退出去,随后小声问:母亲,父亲和那位程大老爷谈的棉絮生意。

你知道一共需要多少银子,父亲筹到钱了吗?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觉得这事不太妥当。

母亲,我们又不缺银子。

何必冒这个险呢?不如您劝劝父亲……囡囡,这事你不用管。

你父亲这么大人了,当然是把事情查清楚了才决定参与的。

云居雁见母亲说得笃定,便知道父母应该是商议过的。

她现在最怕的一句就是这事你不用管。

她拉着许氏坐下,苦口婆心地说:母亲,您想想,既然这位程大老爷生意做得这么大,定然是不缺银子的。

如果真如他说的。

那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他为什么要送钱给我们?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人?你想说什么?这种时刻,云居雁自知不能再有所隐瞒,直言道:母亲,我觉得那人就是来骗银子的。

你的意思,是我受了骗还不自知?云平昭愤怒地推开房门。

许氏瞬时就愣住了。

云居雁硬着头皮上前说:父亲,女儿觉得事情还是查清楚比较好。

还要怎么查清楚?全永州的人都没有怀疑他是骗子,难道世上就你一个最聪明?许氏见丈夫真生气了,急忙上前拉他,劝道:囡囡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意思只是说……你不用帮她解释。

连父亲都说了。

这些日子,她是该管的,不该管的,事事都要插手……父亲。

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这个程大老爷真要在永州长期经营生意,那合作的事何必急在一时呢?你懂什么,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时机。

言罢,他沉着脸命令:你回屋好好反省。

云居雁害怕原本母亲没有把自己的私房银子给父亲,当下这么一闹,反而促成了这桩事。

事到如今,她一时想不到其他办法,只能豁出去了,遂跪在云平昭面前说:父亲恕罪,其实女儿已经一早命人去了程大老爷的家乡。

最多再等半个月,等二妹的婚事完了,自然会有确切的消息。

云平昭气得脸涨得通红,右手指着云居雁,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

许氏也被女儿吓到了。

这事若是传出来,岂止是不孝可以形容。

她怎么都想不到女儿如此胆大妄为。

云居雁顾不得其他,一心只想劝服父亲母亲,低头继续说着:父亲,您若是觉得这时反悔有出尔反尔之嫌,只管对他说,因为二妹的婚事,您实在忙不开。

半个月后,只要有了确切的消息……云平昭一掌打在桌子上,怒斥:你倒是想得周到!父亲……囡囡,别说了。

许氏急忙俯身去扶女儿。

她从没见过女儿敢这么对丈夫说话的。

就算是她,也不敢管丈夫在外面的事情,更何况是偷偷追查。

这事若是要让程大老爷知道了,丈夫的脸面要摆在哪里?他岂不是被全永州的人笑话?此刻云平昭又气又急。

对他而言,程大老爷无疑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机会,下面的二女一男的婚事可全都指望这桩生意了,若是被云居雁搅黄了,可能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最重要的,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堂堂的状元,居然被年仅十五岁的女儿管着,他如何走出云家大门?即便是呆在家里,说不定连仆人都会看不起他。

许氏见丈夫越来越生气,也不管女儿的意愿,命春芽、鞠萍帮着她把女儿拉出去。

当她把女儿关在厢房,想折回去劝劝丈夫的时候,她的丫鬟告诉她,云平昭已经知道,云辅是听了云居雁的劝,这才拒绝参与这桩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