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槐院的西厢房内,云居雁慢慢冷静,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
她深吸几口气,在桌前坐下。
她知道,为今之计只有拿出确凿的证据,否则父亲再也不会相信她,甚至还会在心中留下疙瘩。
她只恨自己没有计划周详,也忘记了作为女儿,她不能挑战父亲的权威。
叩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什么事?她问门外的人。
姑娘,是奴婢。
鞠萍的声音带着焦急。
在云居雁的许可下,她推门而入,低声回禀:姑娘,春芽刚刚偷偷告诉奴婢,有人在老爷面前嚼舌根,说是您撺掇着老太爷,坏了老爷筹谋已久的生意。
云居雁没有回应。
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两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很显然,父亲在面对她的时候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否则不可能提也没提。
她的母亲拉着她过来厢房不过是劝了她几句,前后最多半盏茶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就有人见缝插针。
她不相信这是巧合,反而更像是有人一直在等待机会落井下石。
联系簪子事件,更加可以肯定,下人之中,一定有人被收买了。
鞠萍第一次看到主子这么凝重的表情。
她用更低的声音说:老爷原本想叫姑娘过去回话的,夫人好不容易才拦住了。
姑娘,我们现在怎么办?云居雁猜想,云梦双婚礼在即,送走了一个云惜柔,不可能再送走她,否则一定会让宾客对她们姐妹几个议论纷纷。
因此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被禁足。
你马上去找舅夫人,就说晚上务必请她到我那里喝茶,无论如何一定要来。
云居雁郑重的吩咐。
在鞠萍临出门前又补充道:若是你一时没见到舅夫人,一定要找个妥善的人传话,我怕过不久之后你们几个和我一样。
哪里都去不了了。
就像云居雁担心的一样。
她很快被送回了自己的住处让。
许氏让她闭门思过,不许出房门半步。
她的四个丫鬟都被许氏叫过去训斥了一顿,罚了半年的俸禄。
鞠萍因为原本是许氏身边的。
又被单独留下教训了几句。
入夜,鲁氏如约来找云居雁。
守门的婆子已经换上了芷槐院派来的人。
那人原本是想拦住鲁氏的。
幸好鲁氏知道云居雁特意找人传话给自己。
又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来定是有极重要的事,因此仗着自己是侯爷夫人,又是舅夫人,硬是闯了进去。
房间内,云居雁顾不得寒暄,唤了一声舅母,紧紧攥着她的手。
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急切地说:您这次一定要帮我,否则可能会出大事。
鲁氏一怔,并不敢答应,只是问她:这才半天的时间,你母亲怎么就把你关在房里了?她已经听到一些传言,不过只是说云居雁触怒了云平昭。
她猜想应该是为了棉絮生意的事,可他们毕竟是客,怎么能管人家的家事?云居雁深知许慎之和鲁氏对他们极好,几乎有求必应。
但先决条件是不损害启昌侯府的利益,不危及他们与她父母的关系。
今日的事,弄不好可能会坏了云许两家的和睦,所以劝鲁氏答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如果她连鲁氏都劝服不了。
那么可能很快就是云家没落的开端。
想着前世的她最后一次回娘家看到的萧条景象,她深吸一口气,拉着鲁氏坐下,面对面注视着她的眼睛说:舅妈,我知道这件事我不该开口求你们的。
我开了口就是为难你们。
可事到如今,我唯一能求的只剩下您和舅父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好端端的,怎么说这话。
鲁氏嘴上劝着,心里却懊恼自己不该进这个门。
对她和许慎之来说,云家如何不重要,只要许氏和云居雁好好的,他们就算对得起老侯爷了。
舅母,不瞒您说,我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个程大老爷居心叵测,所以我说服祖父去偷偷调查,又派了人去程大老爷的祖籍核查……居雁,你这么做,你父亲会伤心的。
他最疼爱的就是你了。
鲁氏深深叹了一口。
稍早之前她和丈夫合计过,他们也觉得姓程的虽不一定是骗子,但一定隐瞒了什么。
可作为云平昭的女儿,云居雁这么做实在不应该。
云辅也是的,事情做得不干不脆,根本就是故意制造他们父女之间的矛盾。
云居雁痛快地点头认错:舅妈,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现如今我只想弥补自己的过失,您一定要帮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鲁氏依然不点头,只是劝道:你不要想太多,依我看,等你父亲的气消了,自然就没事了。
做父母的,总是最心疼子女的。
舅母。
云居雁跪在鲁氏膝边,抬起头,用满是泪光的盈盈美目看着她,哀声说:您知道母亲一向最是嘴硬心软。
这一次,为了让父亲消气,为了让父亲不再生我的气,她一定会把自己的私房钱给父亲做生意。
这些银子都是外祖父,外祖母留下的,你和舅父难道忍心看着骗子把钱骗走?听云居雁提起老侯爷,鲁氏的决心稍稍动摇。
她欲拉云居雁起身,见她坚持跪着,只能作罢,嘴里问道:你如何知道那人一定是骗子?说不定就像你父亲说的,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舅母,天上或许会掉大饼,但您相信天上会掉银子吗?商人利字当头,那位程大老爷为何凭白无故一定要让父亲赚这笔银子?见鲁氏只是看着自己,云居雁再接再厉继续说服:不瞒舅母,在见到王家二婶娘之前,我虽找人去了江南,但已经决定不管这件事,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按照父亲所说,要投入的银子不多。
我原本的想法,让父亲赔了私房钱就算了,就当买个教训。
可现在,父亲四处筹集银子,想来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现在害怕,若是姓程的找人假意借一笔银子给父亲,父亲拿这笔银子和他做生意,到头来他又说生意亏了,血本无归。
父亲不能奈他如何,而借的银子却是要连本带利归还的。
按着祖父的脾气,为了云家的声誉,祖父一定会用公中的银子替父亲还上。
两项相加,家里恐怕不得不卖田卖产了。
这番话让鲁氏的表情愈加凝重。
她知道云平昭急着筹集银两。
这时候若是有人肯借钱,哪怕是生人,哪怕利息高一些,他一定会一口应承,甚至还会感恩戴德。
云居雁稍稍上前,用身体靠着鲁氏,担忧地陈述:舅母,如果那姓程的真是正当商人,就该一开始就告诉父亲,一共需要多少银子。
其实他的做法根本就似温水煮青蛙。
他先是让父亲觉得,用手上的余钱做这笔买卖,风险小,利润大,十分值得。
随后他与父亲攀交情,谈合作,以利诱之,让父亲的胃口慢慢变大,最后不惜放手一搏。
这种骗局,您和舅父应该也听说过的。
闻言,鲁氏的担心更甚。
虽然他们不想管云家的家务事,但如果整件事真像云居雁说的那么严重,那么云家败落了,一定会连累云居雁母女。
以后他们要如何向老侯爷交代?你想要我们怎么做?鲁氏询问,还是没有答应帮忙。
舅母,我想要您和舅父帮忙拖着父亲,同时再从王家那边查查姓程的底细。
既然所有人都说程大老爷是讲信用的正当商人,我想现在永州的这人有极大的可能是别人冒充的。
王家二奶奶年轻,可能没见过程大老爷,但她身边总有老人。
姓程的没有当面去见她,很大可能是怕人认出来。
鲁氏低头沉吟。
片刻,她拉着云居雁说:你先起身,容我想一想。
说着她半强迫地让云居雁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站在窗口思量。
不多会儿,她说道:关于打探姓程的底细,我可以去王家试试,只是你想让我们如何拖着你父亲?云居雁知道,鲁氏这算是答应了。
她掩不住脸上的高兴,按捺着激动说:此刻母亲一定觉得只要顺利做成了生意,父亲便不会再生我的气。
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想为父亲筹钱。
你的婚期是在明年七月吧?鲁氏突然询问。
云居雁明白她的言下之意,答道:在母亲心中,我是最重要的,所以她一定不会动我的嫁妆。
如果是这样,恐怕她还要想其他办法。
鲁氏大约能估算出许氏还剩多少嫁妆,也知道云平昭需要多少银子。
云居雁点点头说道:母亲一直很相信父亲,所以她可能会把田庄、铺子等等押给钱庄。
如果还不够,大概会找人借钱。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底叹气。
说到底,她和自己的母亲很像,都是一旦认准了一个人,就会对他掏心掏费,为了他不顾一切。
前世她对许弘文是如此,重生前后,对沈君昊也是这样。
======额,鉴于老三说我厚此薄彼,那今天就三更吧。
第三更为了上周全部的长评。
不要再说我不公平了,呜呜呜,抹泪~~~~(>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