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的命令让鞠萍一下子犯难了。
鞠萍心里清楚,云居雁把她从许氏那边要了过来,多半是因为她与府中各处的人都熟悉。
如今习嬷嬷不在了,打听消息,找人跑腿的事就落在了她身上。
只不过主子被禁了足,作为她的丫鬟,找人带口信是可以,但这么大的事,要找妥善的人,且一定要让对方保守秘密,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姑娘,不如禀了夫人吧。
鞠萍小声提议。
姑娘!玉瑶和抚琴异口同声,一脸哀求。
如果让许氏知道抚琴拆了云居雁的信,抚琴不死也会被卖掉。
一想到母亲的脾气,云居雁更是心乱如麻,生怕父母因为她起了口角。
母亲现在哪里,可知道了今日的事?她急急问鞠萍。
鞠萍摇摇头,答道:芷槐院那边虽然已经有人去向夫人报信了,但夫人正与二太太,三夫人清点婚礼上用过的物件,想来不会这么快得知此事。
不过……她转头望了望外面,担忧地说:时辰已经不早了,想来也快结束了。
云居雁知道,鞠萍这么说就是她的父亲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此事,他身边的人一定特意叮嘱了传话的小丫鬟。
可这样的事,哪里瞒得住,说不定就连泰清居那边也已经得了消息。
她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冷静,沉声说:你快去找人报信。
不管怎么样,首要的是让沈君昊保住程大的命。
姑娘,这报信的人……奴婢怕万一……姑娘。
锦绣突然进了屋子,低头说道:奴婢有个表兄,也在府里当差,处事很是妥帖。
不如让他替姑娘走一遭。
这是锦绣来了云居雁身边,第一次主动请缨。
云居雁不由的诧异。
问道:你表兄在哪里当差?叫什么名字?回姑娘,他叫张泰,说是在门房。
其实惯常给各处的管事跑腿。
听了这话,云居雁很想感慨命运的奇妙。
当初她把锦绣要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多想。
只是觉得她为人忠厚。
现在听她说起张泰,她才恍然想起。
前世的锦绣可能也在她身边,不过大家都唤她张泰家的。
她不记得他们的命运,甚至没见过那位张泰家的,因为她刚嫁许弘文没多久,许弘文就把他们两口子要了过去。
锦绣难得开口,云居雁自是没有拒绝,只是叮嘱她一定要尽快转告沈君昊。
之后她也顾不得处置抚琴、玉瑶。
吩咐鞠萍随她去找许氏。
行至院子门口,守门的婆子把她们拦下。
云居雁怒道:我去见母亲,你们还不让开!婆子哀声说:姑娘,不是老奴不想让你出去,只是夫人早有吩咐……见到夫人,姑娘自会向她解释。
耽误了姑娘的事,你们可赔不起。
鞠萍帮着呵斥婆子。
云居雁心中焦急,不耐烦与婆子们多言,说了句:我去见母亲,你们谁敢拦我。
便往外走。
两个婆子无奈。
正欲跟上,就见云居雁突然停下了脚步。
父亲。
云居雁给云平昭行礼,暗暗给鞠萍使了一个眼色。
鞠萍收到暗示,正欲偷偷去请许氏。
就被云平昭的人拦下了。
云平昭横了一眼鞠萍,沉声说:跟我来。
看也不看云居雁,便往院子内走。
云居雁无奈,只能跟了上去。
屋子内,玉瑶、抚琴听到动静,匆匆擦了眼泪。
她们正欲出房门相迎,正面撞见了云平昭。
两人双双急急后退。
云平昭看她们眼眶红红的,簪子也歪了,不悦地皱眉。
入了屋子,云居雁心中忐忑,但父亲未开口,她只能恭立一旁。
你,翅膀长硬了。
云平昭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责备,深深的失望。
云居雁急忙跪下了。
她不想请外人帮忙,没有正面接触程大,就是为了顾着父亲的面子,不愿意把事情闹大。
她还有一年多才出嫁,这一年多,她必须安排好家里的一切,消除各种隐患。
作为未出阁的年轻女子,如果得不到父亲的支持,她什么都做不成。
如今沈君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她虽感激他愿意帮她,但外面传出那样的流言,等同于把她陷入了另一层危机。
云平昭低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大女儿。
对她,他从没有如此失望伤心。
我且问你,上午的时候,你是否派人去见沈君昊了?他直接质问,心中早已认定了答案,却期盼着女儿能给他否定的回答。
云居雁不敢回答。
只要她点头称是,不管她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云平昭都可能生气而去,更何况她不能把许慎之扯入这件事情,否则将来他们可能再也不愿帮她了。
云平昭用严厉的目光审视着云居雁。
突然间,他想到了前几天简氏对他说的话。
那时候他不耐烦她哭哭啼啼地为小女儿求情,但现在想想,有一句话她说对了。
他不能再时时依着大女儿。
他这样宠他,只会让她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不把父母放在眼里。
他张口说道:你这里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都怪你的母亲太纵容你了。
我那边有几个你祖母留下的老人……父亲……你什么时候学会插嘴了?云平昭一声质问,噎得云居雁只能闭上嘴巴。
以后你就在屋子里跟她们学做女红。
至于你身边的丫鬟,让你的母亲好好教教她们规矩。
之前只是禁足,现在依着云平昭的话,基本已经成了软禁。
云居雁紧紧咬住下唇,直至疼痛感慢慢把她唤醒,她才说道:父亲的决定,女儿定当依从。
但女儿恳请父亲,能否给女儿一天的时间,只是一天……一天?云平昭冷声质问:你又想干什么?难道还嫌自己做的好事不够多吗?父亲。
云居雁的鼻子酸酸的,心脏隐隐作痛。
她爱母亲,她尊重父亲,她只希望一家人能平安喜乐。
可父亲的语气清清楚楚告诉她,他很生气,生气得不想认她这个女儿。
她从未听他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
父亲,请您听女儿一言……我已经听你说得太多了。
云平昭打断了她,吩咐道:如果你不想去祠堂跪着,就好好呆在屋子里……什么去祠堂跪着?许氏一边说,一边跨入房间,身后跟着锦绣。
原来锦绣给张泰传了话,在折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云居雁被云平昭带回屋子。
见云平昭换了守着院门的婆子,她意识到事情很严重。
无奈之下,她只能去找许氏。
许氏刚刚从库房回来。
一路上锦绣虽然很想把事情解释清楚,但时间太短,她了解得又不全面,所以许氏听得模模糊糊的。
听到丈夫说要把女儿关在祠堂那种阴森森的地方,她不悦地说埋怨: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把祠堂搬出来。
说着伸手欲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儿。
云居雁生怕父母因此起了争执,急忙摇头说:母亲,是女儿做错了,父亲教训得是。
我知道你孝顺,但也用不着委曲求全。
许氏一脸不赞同地瞥了一眼丈夫。
平日里,许氏有时虽然也会生女儿的气,但她最见不得别人说女儿的不是,哪怕是丈夫教训女儿,只要没得到她的许可,她可不管谁对谁错,绝对只护着女儿。
眼下的情形,在她看来根本就是云平昭借题发挥,无端发脾气。
她一把挽住女儿的手臂,硬是把她拉了起来,气呼呼地说:不就是一个商贾吗?沈君昊打了就打了,关囡囡什么事?至于外面的那些话,嚼舌根的多了去了,你气得过来吗?你若是为了银子,我给你就是……母亲!云居雁急急拉住许氏,眼见着父亲的脸涨得通红。
以前的日子,云平昭虽然偶尔也会接受许氏的金钱资助,但他最恨许氏用银子压她。
如果说之前的事是在他的胸口划上了一道伤口,那么许氏的这番话,犹如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他不愿在女儿面前与妻子吵架,一甩袖子,负气而去。
许氏见丈夫走远了,心中升起几分后悔,但无论什么时候,女儿对她而言总是第一位的。
她拉着云居雁坐下,关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那个丫鬟匆匆把我叫出来,却说得不明不白的。
母亲,这事父亲生气是应该的。
女儿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所以您回去之后,一定不要与父亲置气……到底是什么事?是谁被谁打了?许氏追问云居雁略一思量,避重就轻地说:女儿也是刚刚才听说,据说沈公子打了程大老爷。
因着他不知何故受了伤,就有人说,是父亲不喜欢他,让人打了他,他就打程大老爷出气……真是荒唐!那程大不过是你父亲刚认识的生意人,与我们非亲非故的……母亲,父亲的生气因为今日我赶巧给蒋公子送了琴,父亲就以为是我让沈公子这么做的。
我看你父亲是老糊涂了。
你和那程大无冤无仇的,干嘛要让沈君昊打人?更何况沈君昊又怎么会听你的?这分明是有人挑拨离间。
云居雁一听这话,连连点头,劝道:正因为有人居心叵测,我们就更不应该与父亲生气,中了别人的奸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