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的话音刚落,就听嘭一声,茶碗碎裂的声音中夹杂着小丫鬟的惊呼。
云居雁看向桌上依旧冒着热气的杯盏,随即青纹在门外说:夫人,奴婢这就把她打发走。
薛氏两步上前,拉开了房门,只见一个九、十岁的小丫鬟已经跪倒在了地上,吓得面无血色。
青纹看到薛氏的肃然表情,急忙跟着跪下了,急急解释:奴婢一直在廊下的,刚刚只是在回廊转角与桂嬷嬷说了几句话。
言下之意她看到小丫鬟过来上茶,已经急忙过来赶人了。
薛氏深深看了青纹一眼,转而问小丫鬟:是谁让你过来上茶的?小丫鬟吓得全身颤抖,已经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青纹急忙抓了她的手臂,压着声音说:夫人问你话呢?谁让你上茶的?是秋红姐姐。
小丫鬟结结巴巴回答。
青纹的身体一僵,回头对薛氏说:夫人,奴婢马上去问清楚。
薛氏没有回应,只是问:桂嬷嬷呢?她没有和你一起在这里守着?回夫人,刚刚十一少爷的屋里有哭声,嬷嬷过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青纹说着往厢房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桂嬷嬷从沈君茗的房间走了出来。
看到薛氏站在门口,急匆匆走了过来。
薛氏碍着云居雁在场,没再多问,关上房门走回了桌前,接着之前的话题询问:你刚刚的意思,是绣儿的丫鬟带了妁桃进去你们的院子?媳妇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可惜那丫鬟不见了。
如果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怕真相会永沉海底。
云居雁叹了一口气又说:如果是她带了妁桃去我那里,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她,带着妁桃离开母亲这里。
薛氏心中清楚,妁桃在玉衡院的时候是被锁在屋子里的,绝不是翡翠想把她带走就能带走的。
就算是翡翠撬的锁,她是沈绣身边的人。
旁人若是看到她站在房门口撬锁,一定会把她拿下的。
薛氏心中对青纹的怀疑更甚,但如果真是青纹背叛了她,这就等于当众打了她一个耳刮子。
见云居雁看着自己,薛氏只能按捺下各种疑心,问道:你还记得绣儿是什么时候去你那的吗?应该是申末酉初的时候,媳妇记得她坐了一会儿,晚膳前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
薛氏点点头。
对着云居雁说:那个叫翡翠的丫鬟,我会尽快查清她的去向,也会找绣儿身边的其他丫鬟问一问。
等我有了结果再告诉你。
你若是想到了其他的事,也让人通传我一声。
云居雁听出了她这话中的逐客之意。
她猜想,薛氏应该是急着要处置小丫鬟及她口中的秋红姐姐。
既然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她起身告辞。
走出正屋后,她低声问玉瑶:你可知道秋红是哪个丫鬟?应该是青纹手下的一个二等丫鬟。
大奶奶怎么问起这个?云居雁摇摇头又问:你们刚才去了哪里?有没有看到什么?没有。
玉瑶指了指东梢间,桂嬷嬷和青纹从房间出来之后,奴婢们就被引去了东梢间,房门和窗户都关上了。
还有一个丫鬟陪着奴婢们说话,显然是监视奴婢们。
是谁下的命令?桂嬷嬷还是青纹?是桂嬷嬷。
但奴婢看到青纹给桂嬷嬷使眼色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玉衡院的门口。
一个小丫鬟迎面走来。
看到是云居雁。
急忙行礼道:大奶奶,王爷请您和夫人马上去枫临苑说话。
云居雁听到这话,只能折回玉衡院。
在她们之前,早有小丫鬟匆匆进院子汇报。
当云居雁走入最后一进院子,恰好看到几个丫鬟簇拥着离开正屋,隐隐约约还有哭声。
因她们走得太快,云居雁看不清其间都有谁。
玉瑶低声告诉她,一直低着头,被人扶着的就是秋红。
青纹是最后一个离开薛氏屋子的丫鬟。
云居雁来不及看清楚她的表情。
薛氏已经站在门口问道:居雁,你怎么又回来了。
云居雁急忙说了沈沧命她们一起去枫临苑的事。
须臾,她们已经站在了沈沧面前。
今日一早沈君昊就派人探听了沈君儒昨晚是何时离开枫临苑的,沈沧对沈君儒有什么吩咐。
按照长顺打探回来的消息,沈君儒和沈沧一起用了晚膳就回去了。
昨晚沈君儒书房的灯一直亮着,直至今天早上。
并未听闻沈沧对沈君儒有什么要求或者惩罚。
云居雁暗暗观察着沈沧。
她一直觉得沈沧在利用沈君儒为沈君昊打掩护。
可是他昨晚留了沈君儒吃晚饭,让她有些难以理解。
她不认为沈沧可以接受自己被一个晚辈利用。
电光火石间,若有所思的云居雁突然触及了沈沧严厉又带着谴责的目光。
她急忙低下头,暗自思量沈沧当下的目的。
沈沧的目光移向薛氏,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事我虽没问,并不意味着我不知道,我以为你能够办妥的。
言下之意颇有指责薛氏辜负了他的信任之意。
薛氏深知沈沧的脾气,痛快地认错:是媳妇无能,媳妇一定尽快把事情查清楚,给父亲一个满意的答案。
沈沧不置可否,再次把目光移向云居雁,又道: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适应京城的生活,有些事你不明白的话,应该多向你母亲请教。
而你——他转而又对薛氏说:你应该更清楚的看到事情的本质,明白孰轻孰重。
云居雁和薛氏马上意识到,沈沧这是要她们合作追查妁桃之死。
薛氏怀疑是沈君昊对沈沧说了什么,而云居雁马上想到了沈君儒。
她抬头问沈沧:祖父,孙媳年轻不懂事,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不知道除了母亲,我是否可以请教其他人?你想问什么?一时间孙媳也说不上来,我只是觉得,知道得越多,心中就越明白……哼!沈沧的一声冷哼打断了云居雁。
他沉声说: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女人的本分就是让男人没有后顾之忧?祖父教训得是。
沈沧瞥了她一眼,挥手道:你先去外面侯着,我有话对你的母亲说。
是。
云居雁恭敬地退到了屋子外面。
沈沧让她侯着,她不敢离开,只能站在廊下。
她侧耳倾听,听不到屋内的一丝动静,只能歇了偷听的心思。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走了过来,恭敬地说:大奶奶,这是王爷让奴婢交给您的。
云居雁收下纸条,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个地址,没有任何说明。
她莫名,只能把纸条收好,继续在门外站着。
远远的,她看到沈君儒的小厮把一叠书册模样的东西交给院子里的管事,说了一两句话,转身走了。
难道沈君儒被罚抄书?云居雁喃喃自语,忽听屋内传来闷闷的嘭一声,把她吓了一大跳。
房间内,沈沧枯瘦的手掌紧压在桌上。
他的面前,薛氏已经跪在了地上。
只听她委屈地说:父亲,媳妇只是觉得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无谓让君昊难堪,这才故意瞒下了这件事。
所以你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他?沈沧一声反诘。
薛氏哽咽不语,继而又认错:是媳妇错了,在她们被送走那日,媳妇应该让大夫检查清楚的。
若是媳妇做事再谨慎些,那个丫鬟就没有机会回来闹事了。
沈沧居高临下看着薛氏。
一度他曾认为她温婉懂事,有能力,知进退,在必要的时候也能狠下心肠。
得知她在背后做的那些事之后,更多的只剩不满。
可是另外的三个媳妇都是扶不起的阿斗,而云居雁太嫩了,又心慈手软。
经手人是谁?沈沧一字一句逼问。
薛氏握着手绢擦拭眼角,缓缓摇头。
在她眼中,世上只有她、桂嬷嬷、青纹知道那个孩子是沈君烨的。
全府上下,沈君烨与沈君昊最亲近,也最了解沈君昊。
她一直在等着机会用这件事威胁沈君烨。
在这个时候,她绝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口的。
看沈沧似乎并不相信,她解释道:媳妇问过她几次,可是她一口咬定孩子是君昊的。
媳妇原本想查一查手下的嬷嬷,看看是否她们偷懒,没有及时命她喝避子汤。
结果媳妇还没问出结果,她就逃走了。
是媳妇办事不力,请父亲降罪。
你既然怀疑手下的嬷嬷,又怎么确信她的肚子不是君昊的?薛氏一怔,急忙说:媳妇以为是媳妇对她说要滴血认亲,她慌张之下所以逃走了。
媳妇也是从怀孕的月份上大致判断。
具体如何,如今已经无从查证了。
沈沧几乎可以肯定,薛氏一定知道什么内情,可是他怎么着都要给沈伦几分面子。
他沉着脸,正欲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了响动。
紧接着有人在外面急急道:王爷,夫人,十一少爷突然身体不适,请夫人赶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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