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昊一听找到沈大强了,急忙让长顺领着他去了沈家的侧门。
远远的,他看到沈大强的尸首躺在离侧目五步远的地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侧门的方向,地上的抓痕清晰可见。
据守门的仆役说,他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听到了咚一声,紧接着是呻吟声。
他出门查看,就见沈大强趴在地上痛苦地挣扎,一边挣扎,一边想往门口爬去。
他想上前扶他,还未靠近,他就已经没了动静。
沈君昊虽不是仵作,但之前的经验告诉他,沈大强中的是大黄的毒。
若他是自杀,就不会以这样的姿势出现在人迹罕至的侧门附近。
由此可以推测,他是被人灭口的。
一整天,沈君昊细细查问除了沈大强,还有谁出现在侧门附近,结果一无所获。
除此之外,他又亲自问了与沈大强一起当差的人,或者平日与他走得近的邻里。
虽然没有大的进展,他却得知了一件令他意外的事。
原来沈大强无儿无女,因为沈君昊的二叔父曾经踢过他一脚。
据说这一脚,让他自此不可能有孩子。
他曾经在喝醉酒的时候对人说过,他一定要为此报仇。
对方说他痴心妄想,他就说,报复有很多种方法。
对男人而言,戴了绿帽而不自知是最可悲的。
沈君昊听到这话,立马想到了杨氏。
虽说杨氏与人通奸,大半是因为黄氏的圈套。
但一直以来,他和宋舞霞都在怀疑,黄氏的情人另有其他。
只可惜,事到如今,一切的一切的大半已经变成死无对证。
随着沈大强被灭口,事情又陷入了僵局。
沈君昊就他的死问过沈君儒。
沈君儒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只说了一句:我是不许下人进院子搜查,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沈大强是谁。
关于大黄的来源,先前曾彻底搜查过一次,根本毫无踪迹。
不过才隔了几天,沈家再次出现了大黄。
沈君昊觉得。
幕后之人再次使用大黄,根本就是一种挑衅。
可这样的挑衅,他和云居雁毫无对策,只能由着幕后之人躲在阴暗的角落嘲笑他们。
面对幕后之人再次的消无声息,沈君昊和云居雁都很气恼。
云惜柔渺无踪迹,沈子寒不知所踪,蒋明轩出城后同样没了消息。
当然。
除了这些令人泄气的事,也有往好的方面发展的事情。
阳羡壶的事,经三皇子的提点,再加上许慎之的活动,渐渐平静了下来。
即便是红泥矿,也因一句官不该与民争利,不会再有收归国有的危险。
不过经此一事,不需云居雁提醒,云平昭也意识到,凡事都应该低调。
再低调,切不可留下后患。
原本沈君昊和云居雁都以为这事结束了便罢了,结果几天之后,沈君昊居然偶遇了二皇子。
二皇子诚邀沈君昊喝酒,席间说起他很喜欢喝葡萄酒,很多时候都觉得,那样的美酒应该让全天下的人都能品尝。
沈君昊明白。
二皇子是在拉拢他。
若是他附和,二皇子大概会请皇帝开酒禁。
以后两人便算有了交情。
那个当下,不要说沈君昊知道二皇子不可能夺得皇位。
就算他不知道,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站队。
因此他只能装傻,敷衍了过去。
回到凝香院。
他与云居雁说起这事。
云居雁忙问:你这样敷衍二皇子,他有什么反应?失望与不悦肯定是有的,但是我们与大皇子一向没交情。
就算先前三皇子和四公主经常往我们这边跑,但大皇子和二皇子根本不把三皇子当成威胁,他们不会把我们当成敌人。
说心里话,沈君昊觉得二皇子太着急了一些。
他本就只是皇帝的次子,又不是皇后生的,他这般明目张胆地拉拢朝臣,又私下收受银子,条条都是死罪。
二皇子如此行事,那大皇子有什么动作吗?若不出意外,大皇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
所以就算现在二皇子风头正盛,他还是应该以不变应万变。
这才是上上之策。
云居雁点点头。
离大皇子和二皇子被皇帝贬谪还有一年多近两年时间。
依现在的情况看,很可能是大皇子被二皇子逼极了,做出了反击,一下子触怒了皇帝,才导致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你说,三皇子仅仅只是渔翁吗?还是他一手导致了鹬蚌相争?她一边逗着沈谨瑜,一边询问。
不管他们三人到底怎么回事,我已经注意三皇子身边的人很久了。
若是像你说的,一直针对我们的人知道即将登位的是三皇子,应该与他有接触才是,可――闻言,云居雁随口回答:若他的目的是取代三皇子,自然不必讨好三皇子。
你这样说,疑点又落到了子寒身上。
沈君昊叹息。
他同样站在摇篮边逗弄儿子。
沈谨瑜见父母都在,心情大好。
他挥舞着小手想抓住父亲的手指。
沈君昊见儿子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自己的手指,眼见着他快抓住了,立马就移开。
看他不动了,又勾勾手指逗弄他。
沈君瑜被他弄得烦躁,啊啊大叫,一脸誓要抓住他的手指,否则绝不罢休的表情。
云居雁在一旁看着。
她知道沈君昊心情不好。
不止因为蒋明轩的突然离京,更因为他不愿怀疑沈子寒,却不得不怀疑他。
还有沈大强的死,依旧是沈君儒的嫌疑最大。
你别这样。
云居雁一手抓住沈君昊的手掌,一手捏着儿子的小手,假装生气地埋怨:他又不是你的玩具,你这样戏弄他。
她紧紧握着沈君昊的手掌。
见他看着自己,她低声说:你不是说。
只要有我们在,对你来说就足够了吗?笨蛋!沈君昊抽回自己的手掌,转而搂住云居雁的腰,又回头看着儿子的笑脸,他不是玩具,只是快长成小猪了。
以后你可别再抱他了。
两人说着。
扯开了话题。
第二天,宫里传来消息,三皇子受了皇帝责罚。
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但这是三皇子有史以来受的最大责罚。
沈君昊和云居雁都猜想,事情可能和暗香疏影瓶有关。
但到底如何,他们不得而知,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打探。
云居雁趁着此事询问沈君昊:我一直不明白,皇后娘娘就算再宠爱四公主,也不该由着她自由进出皇宫。
另外,她和蒋世子的婚事,已经确实了吗?皇后娘娘如何。
我不知道,但明轩的婚事,恐怕八九不离十。
沈君昊说着,轻轻摇了摇头,续而又补充:其实太皇太后在世时,我听太皇太后对皇后说,女儿虽然应该娇养,但也不能宠着惯着。
当时说的应该就是对四公主的教养。
不过可能四公主真的很得皇后欢心,所以皇后不忍苛责她。
可皇后这般纵容,分明就是害了她。
云居雁摇头。
许弘文那样的人。
前世的四公主真的过得快乐吗?其实四公主很单纯。
希望――她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若蒋明轩和幕后之人无关,那么他或许能压制四公主跳脱的性子,可如果他和幕后之人关系密切呢?别人的事,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沈君昊一句话,揭过了话题。
云居雁叹了一口气,转而又问:对了,沈将军的生母是谁你知道吗?为何从未听人提起?沈君昊怔住了。
自沈子寒的身世揭出。
没人提起他的生母是谁,就连沈子寒本人似乎也不曾追查过。
皇帝生下沈子寒的时候,年纪尚小,虽说皇家血脉珍贵,但那时皇帝尚未登基。
有很多事情仰仗皇后。
为了皇位,皇帝的最佳选择不是应该杀了刚出生的婴儿吗?这事沈侯爷一定知道。
沈君昊说着,按住了云居雁的肩膀,交待她:我正好有其他事询问子遥,现在就去一趟威远侯府,大约一两个时辰就回来。
说罢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云居雁,不要再抱片刻不得安静的沈谨瑜。
她应该先顾着肚子里那个。
看着沈君昊远去的身影,云居雁轻轻笑着。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回到摇篮前逗儿子。
她告诉自己,只要抓出幕后之人,他们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关于沈子寒的生母是谁,沈子遥亦不知晓。
他特意问了自己的母亲和祖母,两人异口同声说,当初她们真的以为沈子寒的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也过世了。
她们也是在最后一刻才知道他是皇帝的长子。
事后她们也曾问过他的生母到底是谁,但沈侯爷坚称,她早就死了。
因为这茬,沈君昊和沈子遥不约而同想到,沈子寒在襁褓之时就被威远侯收养,按理来说,知道他真正身世的人少之又少。
就连他自己也应该不知情。
当初沈君昊等人只顾着惊愕他是真正的皇长子,却忘了追查到底真相是如何揭穿的。
沈君昊心事重重地从威远侯府回到凝香院。
他越想越觉得所有的细节都让人匪夷所思。
或许这就是他失踪的原因,因为一切都经不起推敲。
他暗自喃喃,深吸一口气,掩下负面情绪,这才推门而入。
又过了几天, 离京办事的马管事终于回来了。
按他逐一核查所得,除了死去的未来礼亲王一家,其他皇室子孙全都安然无恙,他们身边也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另外,礼亲王一家的死,绝不是流氓斗殴,很可能是杀手所为。
云居雁一听这些话,抬头对沈君昊说:我想,幕后之人不会不知道,没有了礼亲王的儿子,三皇子将来极有可能过继其他的男丁。
除非――除非他想冒用礼亲王的身份回京,所以礼亲王一家才会死得消无声息。
而且礼亲王与他年纪相仿。
沈君昊说得异常沉重。
他口中的他是沈子寒。
不过,京城的人大多认识他,到时他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的语气中带着几缕嘲弄。
先不要急着下结论。
云居雁柔声劝说。
越是明显的事,越有可能是陷阱。
我甚至觉得,沈将军可能已经遭遇了不幸。
沈君昊没有回应云居雁的话,只是伸手抱住了她。
世上最令人难受的事便是众叛亲离。
当天下午,得知蒋明轩回到昌邑伯府,沈君昊立马去了伯府找他。
伯府的水榭旁。
蒋明轩背手凝立,神情十分沉重。
虽然已经洗漱过,也换了衣裳,却还是难掩风尘仆仆的气息。
你去了哪里?走得那么急?沈君昊立在蒋明轩身后发问。
蒋明轩回头看了他一眼,淡然说:你来了。
你去了哪里。
不能说吗?不是不能说,只是这事与你无关。
蒋明轩转身背对沈君昊。
沈君昊走到蒋明轩身边。
他看到他正透过水面的倒影看着自己。
沈君昊转头看着他的侧脸,一字一句陈述:我和居雁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
我们从不奢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
你应该知道的,我甚至想过带着居雁远走高飞……你对我说这些是何意?蒋明轩忽然笑了起来。
他转头看着沈君昊的眼睛问:你连我都在怀疑吗?他轻轻一笑,追问:或许你觉得子寒是为了皇位,那么我呢?我为了什么?为了把伯府变成王府?他脸上的讽刺意味十足。
我不想怀疑任何人,特别是我最信任的人。
但有些事我不得不怀疑。
太多的巧合必然不是巧合。
还有。
你们一直有事瞒着我,这也是事实。
沈君昊厌烦了猜忌。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蒋明轩的表情,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可惜,从始至终蒋明轩都只是坦然地直视他,没有心虚,也没有掩饰。
前些日子,你送四公主回宫的那天,居雁说,你的态度有些奇怪――沈君昊才说到这。
蒋明轩已经转过头,复又盯着水波涟漪的湖面。
沈君昊看得分明,提到云居雁,他心虚了。
他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吃醋,又或者,是蒋明轩的演技太好?有些事。
居雁不明白,我却是知道的。
你应该很清楚,一开始我对弟妹并不以为然。
蒋明轩的声音不高,带着尴尬以及淡淡的失落,世上的女人。
或清丽,或明艳,或妩媚,终究只是皮相。
所谓的琴棋书画,大多也是苦练而来,只为了说亲的时候能谋一段好姻缘……你想说什么?沈君昊听得糊涂。
我注意到弟妹,因为她和陆航的合奏。
她的琴音是有温度的。
陆航是单纯而直接的人,他的琴声也是,但他们的合奏,弟妹的技巧还在其次,那时候的她……蒋明轩有些语无伦次。
先前他觉得她只是骄纵的云家大姑娘,和许许多多世族闺秀一样,把琴棋书画当成婚姻的资本,但那一天,他意识到云居雁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至少她的琴声不是。
我不是过来听你剖析自己的。
沈君昊很烦躁。
他们就不能别提醒他,他们都喜欢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蒋明轩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后来,我注意到,只要有你在的时候,她的目光永远只会停留在你身上,即便你正与别人说话,她也只会看着你。
其实不止是我,子寒一早就注意到了。
远在永州的时候他就发现,她的眼睛只能看到你……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知道云居雁的目光总是追随着自己。
这点不用旁人提醒。
蒋明轩仿佛没有感受到沈君昊的不耐烦,自顾自继续说道:在很早的时候子寒就说过,寿安寺的荷花池边,你选择了她。
你若是真像自己说的那么满不在乎,就不会下水救她,更不会向我讨要驱寒丹……过去的事,我不需要你提醒。
我不是提醒你,是在告诉你,无论子寒为弟妹做过什么,在你从寿安寺的荷花池救起她的时候,甚至,在你决定与伯父一起去永州退婚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你的心意。
他从来不曾站在你们中间,而我,我从始至终只是一个看客。
你到底在表达什么?沈君昊的语气很差。
我只是在澄清你最在意的事。
原本我以为,弟妹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所以你不会心存芥蒂。
其实是我低估了你对她的感情。
若你只是想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那么我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沈君昊恼怒。
云居雁是他的妻子,他为何要允许别人喜欢她?蒋明轩回头看着沈君昊。
他的恼怒让他会心一笑。
我也不想对你说这些令人尴尬的话。
我只是希望你能撇开这件事仔细想想。
若这件事是不存在的,你还会怀疑我或者子寒吗?你想说,我被嫉妒冲昏头吗?沈君昊愈加生气了,历数道:难道你们瞒着我的事情不够多吗?三弟,雅竹小筑,还有什么?陆航?你敢说,从始至终你都很坦诚吗?那子寒呢?他并没有瞒着你什么。
没有吗?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他从没有回边关……这事在你怀疑他之后。
蒋明轩提醒。
那送三弟的暗香疏影瓶呢?这是很早以前的事。
沈君昊哼哼。
难道你没有发现,除了陆航,其他我们瞒着你的事,大多与你三弟有关吗?沈君昊愣了一下。
那么那些巧合呢?不断发生的巧合又如何解释?他大声质问,忽然想到了之前那个问题,你一直知道子寒送了暗香疏影瓶给三弟?我并不知道具体细节。
到底怎么回事?沈君昊的声音又高了几分,三皇子可能因为这事受了皇上的责罚。
此事的细节我的的确确不知道,我只知道三皇子送了一只暗香疏影瓶给你二弟,子寒特意向太后娘娘讨了一只花瓶送给你三弟,因为你曾经说过,你不希望你三弟觉得,你们有的东西,他却没有。
至于子寒为何从来没有提及,我猜想,他根本就不觉得这件事值得一提。
沈君昊凝视着蒋明轩。
原本他和云居雁以为,是御书房和太后宫中的两对花瓶调换了,可蒋明轩这么说,分明表示沈君儒给他们的花瓶确实是从太后宫中取出的。
三皇子没必要特意把御书房和太后宫中的花瓶调换了,再送给沈君烨。
他们到底谁在说谎?你看,你又在怀疑我刚才的话了。
蒋明轩叹息。
虽说做人不能轻信他人,但你永远用怀疑的目光看待周围的一切,又如何能看清真相呢?我不想怀疑任何人,但事情根本说不通。
三皇子说,送给二弟的花瓶是御书房的,你又说,子寒送给三弟的花瓶是皇太后宫中的。
可那两只花瓶根本就是一对。
他们之中,必有一人在说谎。
若是你相信他们,然后冷静地想想,或许就能发现,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沈君昊抿嘴不语。
的确,沈子寒和三皇子确有可能都在说实话,毕竟那对花瓶太多人经手了,但有一件事是不可改变的。
子寒说,他向皇太后讨了一对暗香疏影瓶,可就在前几天,三皇子又从太后娘娘宫中取了一对花瓶出宫。
你总不会告诉我,太后宫中原本就有三只花瓶吧?我正在等人。
蒋明轩说了一句状似无关紧要的话,见沈君昊侧目,他解释:其实你说的疑点很容易查清,我正在等四公主。
你让四公主去问太后了?蒋明轩点头回道: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所以你心中早就有怀疑的对象了?沈君昊追问。
许久没有等到蒋明轩的回答,他又道:正好,我也有事请教四公主。
她一直对居雁诸多误会,到底是谁让她坚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事。
他和云居雁一直怀疑,只有沈子寒或者蒋明轩才能对四公主产生那么深远的影响。
昨天的和今天的,放在一起了。
这两天很忙,更新有些不稳定,但这个月一定会更满10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