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二房已经失势,云雨桐最怕云居雁在这时与自己算总账。
听到她说她们还是亲姐妹,瞬时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云居雁静静坐着,观察着云雨桐的表情,慢慢说道:这里只有我们姐妹二人。
我知道姨娘是不敢对母亲说什么的,所以想偷偷问问你,你想要怎么样的将来,我也好去帮你说说。
云雨桐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她偷偷想过很多回,可这种事要她如何开得了口?云居雁也不催她,许久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三妹是懂得为自己争取的人,原来不是的。
母亲选的,总是好的。
云雨桐低声喃喃。
好与不好,只在自己怎么看而已。
你觉得二婶娘过得好吗?在别人看来,她有儿有女,吃得好,住得好,应该是极好的,可是她觉得自己过得不好,她觉得自己没地位,她希望二妹能成为官太太,侯爷夫人。
三婶娘过得好吗?她是官太太,受人尊敬,但她跟着三叔父四处奔波,逢年过节必须回家尽孝,在任上的时候还要帮着三叔父应酬上峰的家眷。
再说母亲,她是县主,又是太皇太后赐婚,有丰厚的嫁妆,可她的苦处你不是不知道。
大姐,听你这么说,难道这世上就没有好的?云居雁笑而不答,自责道:我们是晚辈,居然在这里信口胡诌,背后议论长辈,实在是不应该。
我知道大姐说这些全是为了妹妹。
大姐,请恕三妹愚笨。
还请您明示,三妹将来一定感激不尽。
云雨桐说得又急又快,眼中带着迷茫。
自懂事起,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嫁个好丈夫,谋一段好姻缘。
眼下听云居雁这么说,她已经不知道何谓好姻缘了。
云居雁笑着捏了捏云雨桐的脸颊,把她从茫然中拉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三妹莫要因我的胡言乱语钻了牛角尖,否则就是我的罪过。
其实人生几十年。
只要认清了自己的身份,知足常乐,怎会过得不好呢?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压低声音说:差点忘了正事。
昨晚知道了母亲决定替你寻个好人家。
我自作主张对父亲、母亲说,你想在祖父身边替父亲、母亲尽孝。
大姐的意思是?云雨桐错愕中带着疑惑。
二妹的婚期将近,此次上京定是一路奔波。
匆匆来回。
不过在外人眼中,这是极荣耀的事,家中兄弟姐妹一定争着前去。
这个时候,你独请留在家中侍奉长辈。
必定人人说你是个孝顺贤惠的。
三妹,说句你不爱听的。
你毕竟是庶出,而婚事是双方的选择。
你想要将来过得好,也得有别人相得中你的资本。
云雨桐本就没什么主见,极易受人影响,否则也不会经常受云惜柔挑唆、摆布。
当下,听云居雁言之灼灼,每一句都在为她考虑,顿时满怀感激,连连说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祖父,不枉云居雁的一番心思。
云居雁趁机告诉她。
云辅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让她千万小心守护。
不能让云梦双母女惹得祖父生气。
云雨桐一口便应下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有丫鬟来找云居雁问事。
云雨桐随之告辞。
待她行至门口。
云居雁叫住了她,正色说:三妹,你有空的时候仔细想想,如果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便来告诉我。
若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替你办到。
云雨桐神思恍惚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黄姨娘已经等着她了。
看到她的样子,急问:三姑娘,是不是大姑娘对你说了什么?姨娘,你刚刚见过母亲了?黄姨娘重重点了点头,往四周看了看,暗示云雨桐进屋再说。
两人入了房间,云雨桐问:母亲已经对姨娘说了,要把我的婚事定下?黄姨娘再次点点头。
她已经注意到,自从女儿和云居雁从庄子上回来后,女儿在私底下也开始称呼许氏为母亲,对她再未唤过一声娘,总是姨娘,姨娘地叫着。
虽然未到午时,但房间内满是闷热之气。
黄姨娘审视着云雨桐。
云雨桐似完全觉察不到额头渗出的汗水。
她慢慢走到藤椅边坐下,喃喃着说:姨娘,刚刚大姐问我,我想要怎么样的将来……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将来,可大姐那么问,我忽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三姑娘……雨桐,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的将来现在全在夫人手中……不,还有老爷!黄姨娘走近云雨桐,悄声说:夫人要把你留下,不如去求了老爷。
她是你父亲,一路上与他多多亲近……这样也不行,现在我们不能得罪了夫人……黄姨娘脸有急色。
云雨桐摇头,肯定地说:我要留下侍奉祖父。
我的出身不如大姐,容貌不如大姐,学识也不如大姐,但我至少要让人知道,我比她孝顺……三姐,您在屋子里吗?门外传来了云惜柔的声音。
在云雨桐应了一声之后,黄姨娘在她耳边说:听夫人的口气,这一次也要把六姑娘的婚事定下。
六妹……过年才十三岁……黄姨娘用更低的声音说:看简氏的样子,她应该会去求老爷缓一缓。
说完打开了房门,对着云惜柔行了礼。
云惜柔说了句原来姨娘也在,便迈入了屋子,问道:三姐怎么不命人在屋子里置冰?还是大姐那里凉快,每个屋子都凉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比较与挑唆,几乎不用思考便能脱口而出。
云雨桐心中藏着事,没注意到云惜柔的意图,只是淡淡地问她是不是有事。
云惜柔马上红了眼睛,说是想邀她一起去求云平昭,以云居雁尚未成亲为由,暂缓她们的议婚提议。
云雨桐没有应,只说自己有些累了,想躺一躺,便送走了云惜柔。
云惜柔心中暗恨。
她最担心的不是婚事,毕竟她年纪尚小,在她之上还有云凌菲和云映雪。
她只怕自今日之后就会失去自由,可她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自己在什么时候露出了马脚,惹得云居雁这么注意她。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未进院门她就看到鞠萍带着几个小丫鬟站在廊下。
看她回来了,鞠萍上前行礼,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六姑娘,这是您第一次出远门。
奴婢奉了夫人之命,带小丫鬟们前来帮着姑娘整理行装。
府里的每个人都看到,自青杏被撵出去,鞠萍就一直在云居雁身边。
可鞠萍说自己是奉了许氏的命令,云惜柔不能违逆嫡母的意思,只能暗暗想着应对。
鞠萍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按照云居雁的指示,直接找人替换下了云惜柔的丫鬟,接手了她们的工作,并亲自引着云惜柔至一旁,向她交代着一路上的注意事项。
云惜柔心中明白,这是要趁机换了她身边的人。
她的心中更是恼怒,可鞠萍名义上还是许氏的人,她只能好生听着。
不日,云家的车队浩浩荡荡往京城出发。
云辅自皇后下了懿旨,心情一直很好,答应了云平昭去他新买的庄子小住。
因天气炎热,云平昭与云堇并没有骑马,与云辅坐了一辆马车。
女眷这边,按照原本的计划,简姨娘服侍许氏坐一辆车,云居雁、云雨桐、云惜柔姐妹三人坐一辆车。
许氏对丈夫私下答应让简氏同去京城,心中甚是不舒服,招了女儿坐自己的车。
云雨桐有心讨好许氏,又自觉与云居雁关系不一般,偷偷要求与云居雁一起上许氏的车。
许氏有心晾一晾简氏,当着云平昭的面,把三姐妹全都叫去了自己的马车,结果变成她们四人挤一辆马车,而简氏独坐一辆车。
幸好,许氏的马车甚是宽敞,不留丫鬟在车内伺候,并不觉得拥挤。
云居雁坐在许氏身边。
她怕热,又懒得说话,随手拿起一本书,有一页没一页翻看着。
云雨桐拿起小几上的茶壶,为许氏倒了一杯茶水,殷勤地服侍许氏。
云惜柔独坐在角落,一声不吭。
许氏看两个大活人杵在自己面前,甚是后悔一开始的冲动。
她沉着脸,一杯又一杯喝着茶水,想着从前的种种更是悲从中来。
云居雁马上发现了许氏的不对劲,在她耳边轻声说:母亲,天气甚是炎热,我们又都不耐热,不如让三妹、六妹坐后面的车子吧。
不用了。
许氏生硬地拒绝。
早知道这么热,离家的时候应该多备一辆马车。
云居雁一边说,一边给云雨桐使眼色。
云雨桐收到暗示,正想说话,云惜柔突然抢先一步,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给许氏,关切地问:母亲,您不舒服吗?不如让女儿给您打扇子吧。
你去一边坐好!许氏语气不善。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云堇在外面说:母亲,大姐,三姐,六妹,父亲让我来问问,前面有一间茶寮,是不是要停下来休息片刻。
云居雁见许氏不说话,只能回道:你去对父亲说,看祖父要不要歇息一会。
说着瞥了一眼云惜柔。
她相信云惜柔应该是发现了车外的人影,以为是她们的父亲,才故意向许氏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