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若黛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他。
而且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也让她觉得有些不适应。
虽然自己经常抱着辛夫人和辛大人撒娇,但是气息是不同的。
无论是父母,或者是兄长姐妹,都不会有这样陌生的气息,强烈地袭来。
仿佛,自己的私人领地被入侵。
辛若黛莫名地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来。
她也说不出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视线所及的那个人。
柳安福第一次见到这样有些呆愣的辛若黛,有种别样的感触。
心头的那一股冲动慢慢消退之后,他方才的勇气也开始消失。
发现自己和辛若黛靠得很近,他比辛若黛更加不知所措。
不,不是不知所措,而是思维和身体开始脱节。
头脑中的一部分在叫嚣着扑过去拥抱她亲吻她,另一部分却在提醒他应该赶快放手以免对方对自己产生不快。
但是无论头脑中的风暴怎么刮,身体却都动弹不得。
双手撑在她身边,身体只要再向下一点就可以拥抱她,头只要再低一点就可以亲吻到她。
但是,动不了,怎么都动不了。
似乎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辛若黛终于回过了神。
之前她也只是被忽然强势了片刻的柳安福吓了一下而有些发愣。
冷静下来之后定睛看过去,就会发现,其实眼前这个看上去很强势的男人已经眼神飘移,俨然一副心虚的模样。
于是,她就笑了起来。
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没有平日里的清亮圆润,反而带着暗沉的低哑,落入耳中,露出无边的魅惑来。
柳安福被这样的笑声刺激得一颗心似乎要脱离他的掌控,支撑着身体的双手一软,下巴重重地磕在了辛若黛的肩膀上。
哎呀。
辛若黛吃痛地叫了一声,柳安福立刻回神,跳了起来,担心地按上自己刚刚碰到的地方:疼吗?疼吗?全然忘记刚刚那一下自己差点咬到舌尖。
他焦急的模样落在辛若黛眼中,让她的心柔软起来。
真是个呆子。
她想,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这样类型的人,她都是第一次见到呢……见到柳安福还在那里手忙脚乱地想要伸手查看她是不是真的受伤了,又不敢伸手的样子,辛若黛伸出手去,握住了他有些不知道怎么放的手:没事。
我没事。
柳安福在黑暗中凝视她,就算看不清也可以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柔和。
他这才放下心来,呐呐道:好,那就好。
辛若黛见他的思绪已经完全飘远,估摸着就算自己再想说什么,他也无心去听了。
于是,她松开他的手,敲了敲他的头:回神了吗?柳安福猛然清醒,有些尴尬地答应着回神了,回神了,心中却在想,辛若黛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比起那个严靖达更加容易让自己对她言听计从。
这个想法刚刚在脑海中掠过,就被他强势镇压了。
这种时候,想起严靖达那个老男人是怎么回事!对他的心不在焉,辛若黛颇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然后,在柳安福的错愕中,她拉着他的衣领,让他的视线与她平齐,然后,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
柳安福立刻觉得,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么一小块地方。
片刻之后,他猛然回神,才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和辛若黛低微的笑声。
在辛若黛戏谑看过来的目光中,他的脸猛地红了。
你,你,你……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辛若黛对着他伸出手,刚准备说点什么,就见他跳了起来,从打开的窗户那里跳了出去,一溜烟地跑远了。
惊愕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辛若黛慢慢回神,猛地笑起来。
清脆的笑声被压低了,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盘旋不去,将方才的那一点点旖旎冲淡得一点都不剩了。
见柳安福似乎一时半会回不来的样子,辛若黛也就关了窗户睡了。
柳安福好不容易收敛了心神从外头跑回来,结果这边已经窗户紧闭,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了。
第二天一早,辛若黛就被轻风叫醒了:姑娘,今日天气不错呢。
辛若黛在迷蒙中睁开眼,也看到了从窗户的格子中透过来的金色阳光。
然后,她就清醒了过来。
用过了早饭,辛文凯就闹着辛若黛要出去逛一逛走一走:今天路况不好,朱四叔也肯定不会让我们上路的。
四姐,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吧。
昨儿在驿站里待了一天,我就觉得我要发霉了,今儿要是再待下去,我会受不了的。
辛若黛不紧不慢地漱口擦手,然后转头看他:想出去?辛文凯拼命点头。
行,让朱四叔跟着你,你手上只能留三百个大钱。
辛文凯迟疑了片刻之后,带着悲壮的神色答应下来。
好笑地去请了朱四叔过来,请他带着辛文凯去到处走一走,辛若黛送他们出了门。
在院子门口一行人就分了手,辛文凯和朱四去了街上,辛若黛转身往里走。
走了没两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请问这位姑娘,可是辛侍郎家的四姑娘?辛若黛身边的丫鬟莹然见辛若黛示意自己去回答,转身过去对那人行礼:这位大人可是辛家旧友?姑娘如今独身在此,却是不好待客。
辛若黛也随着她的回答微微侧着身子行礼,显示自己的歉意。
对方却似乎并不在意,几步上前,有些放肆地打量着辛若黛。
被他看得心中有些微怒,辛若黛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那是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中年文士,颌下一缕青须,一双手搭在上面,显得莹白如玉。
然后,辛若黛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任何一个四十岁的男人都不一样,却更像一双婴儿的眼睛,澄澈透明,一眼看过去似乎就可以看到底。
但是下一眼就会发现,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那双眼睛其实深不可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辛若黛闭了闭眼,在心中叹息一声。
果然是惑神术。
上辈子自己曾经大范围地教授给别人的,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技艺。
她抬起了头,和那个人对视。
对方显然对她的行为很讶异,脸上闪过明显的惊讶之色,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那人对着她行了一个礼。
辛姑娘。
他说,在下严靖达,和亲王府长史。
辛若黛凝视他,微微一笑:严长史。
同时,屈膝行礼。
对方侧了侧身子,做出不敢受礼的姿势来。
随后,严靖达的声音变得格外柔和起来,听在耳中似乎有种沉眠欲睡的错觉。
辛若黛侧过脸看了看自己的丫鬟,尽管她们依旧尽职尽责地站在那里,自己的手指还搭在她们的手臂上,却掩盖不了她们已经迷糊起来的现状。
然后,严靖达的声音停了下来。
他带着一分惊奇和一分了然看向辛若黛:辛姑娘果然是如同我猜测大那样。
辛若黛轻叹:何必呢?想要这样大规模地对人群施术,你要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小,你这样做,难道就只是为了测出我是不是你猜想的那样?严靖达的额头冒着薄汗,那双眼睛这个时侯看起来也不如往常的明亮。
但是听到辛若黛的问话,他却畅快地笑起来:不,不仅仅如此。
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一问辛姑娘。
你想知道什么?辛若黛歪头,眸子中带着笑意。
辛姑娘听过余嫣然这个名字吗?听到这个名字,辛若黛一直以来的镇定终于被打破了那么一刹那。
她的眸子中透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讶与错愕,看向严靖达的目光也带上怀疑与审视。
看起来,辛姑娘知道呢。
严靖达的表情陡然变得兴奋起来,看着辛若黛的样子就好像是看到了某种他渴求已久的东西。
那么,辛姑娘能告诉我,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她的吗?刚刚问完,他就推翻了自己的问题,不,不仅仅是知道。
你说出了‘施术’,你知道我用的是什么,那么,你是什么时候见到过她,从她那里学到这些的?如果说辛若黛一开始还有些猜测,那么现在,这些猜测都已经变成了现实。
眼前这个叫做严靖达的中年男人,毫无疑问地,和她的上一次考试有那么一点关系。
面对着这个激动万分的人,她有些困惑不解。
为什么呢?为什么想要找到她?明明没有她,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她就问了出来,对面严靖达的目光中浮现出从内心散发出来的敬意。
当然是为了让她得到她应该得到的啊!严靖达毫不犹豫地回答,显然这个问题他也已经问过自己无数次,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存在才存在的,那个人所拥有的也应该有她的一部分。
那些曾经背叛她的人,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地就忘记自己的罪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对上他有些疯狂了的眸子,辛若黛在心底轻叹起来。
下一刻,有些失去控制的严靖达听到清脆的一声响指,那些被他轻易放倒的侍卫丫鬟都回过了神,并且仿佛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开始忠诚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但是他们却并不曾对自己方才的言行做出什么反应,俨然没有听到的样子。
他迅速地冷静下来,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了辛若黛身上。
一开始他以为她只是一个和自己曾经的师父偶遇过的,幸运的女子,但是现在,这样的想法被击得粉碎。
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比从小开始锻炼起来的自己更强。
辛若黛轻轻地对着他点了点头:严世叔,既然您不嫌弃,就请进来坐一坐吧。
不等身边的丫鬟婆子出声阻止,辛若黛就低声地在轻风耳边说了,让她飞快地过去请了柳安福过来。
轻风惊疑地看了看对面的严靖达一眼,屈膝行礼应了。
在严靖达带着狐疑大步走进来之后,她一转身,带着一个婆子往旁边的院子去了。
严靖达在院子中的凉亭里坐下来,和辛若黛分别占据了凉亭的两端。
感受着他惊异的视线,辛若黛微微笑了笑,等莹然将茶水送上来,严靖达礼貌地抿了一口之后,她才微微笑着,对严靖达笑道:严世叔想问的那个人,我不曾见过。
严靖达下意识地就想张口说什么,被辛若黛轻轻的摇头制止了:但是,我知道她。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知道另一件事。
辛若黛盯着严靖达,轻声说,严世叔又是从哪里知道余嫣然这个人的?严靖达脱口而出:她是我的师父!辛若黛盯了他两眼,发现他一点都没有改口的意思,于是轻轻地笑起来:严世叔真是爱说笑呢。
她的笑容落在严靖达眼中说不出的可恶,你认为我是在说笑吗?辛若黛收敛了笑容:如果不是在说笑,那么,严世叔认为,你说一个十□岁的少女是你的师父,这样的话能让我相信吗?严靖达不仅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反而更加喜悦起来,几乎算得上是欣喜若狂。
你果然知道她!作者有话要说:趴地,打滚求冒泡,大家都不出来说话我好没动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