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戴老爷的事情自然有手下人去办,虽说是曾经做过官,但是毕竟已经不在官场,人脉上就差了许多。
加上这些年这位戴老爷也不见得手中干净,随便翻翻就能找到一些底子。
平日里无人支持,那些苦主们自然只能受着,如今有人撑腰,苦主们自然也就胆子大了起来。
不说那位戴朝元戴老爷焦头烂额,只说辛若黛这边。
第二天一早,辛文凯又活蹦乱跳的消息和辛若彤的信同时送到了她这里。
一边含笑听着辛文凯的情况,辛若黛一边拆了信。
吩咐着让下人们小心伺候着辛文凯别让他又有什么反复,辛若黛粗略地将信件看了一遍,忽地目光一凝。
历史真的是有其发展的必然性吗?脑海中跳出了这样的想法,辛若黛笑笑,将信又仔细看了一遍。
就算有必然性又如何,自己已经做出了安排,断然不会让事情再度发生的。
辛若彤在里面说,和亲王想纳陈家女为侧妃,已经试探地对她提出来了。
还处于新婚期的两个人就说到了这样的问题,辛若黛不知道是该同情辛若彤还是觉得高兴了。
作为夫妻来说,和亲王这样做显然是在给辛若彤脸色看,但是,如果将两个人放到合作者的角度来看,和亲王就不只是合格了,显然是太合格了些。
这种事都可以对妻子毫不避讳,那么显然是将她放在了合作者的角度上来看,并给予了她充分信任的。
算了,反正辛若彤早就想清楚了,她不需要帝王的爱,只需要帝王身边的那个位置。
将信件放到一边,辛若黛看向还站在那里的莹然:还有事吗?莹然有些迟疑地道:姑娘,上个驿站碰到的严大人在外面,说要见一见姑娘。
辛若黛挑眉,严靖达居然追了上来,着实让她意外。
但是想想也能理解,辛若黛倒也就不奇怪了。
她沉吟片刻,对莹然点头:去请他到厅里坐一坐吧,我稍等就来。
莹然似乎想劝什么,看着辛若黛的表情,吞了回去。
严靖达坐在那里,也很有几分气势。
见到辛若黛进门,他居然站了起来,对辛若黛行了一礼。
辛若黛侧过身不受这礼,自顾自地在严靖达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跟着她的丫鬟见到两个人这怪异的礼仪和行为,心中迷惑万分。
……安好?等到辛若黛坐下,严靖达含糊地问了一句好,辛若黛含笑点头:严世叔安好。
严靖达顿时露出有些左右为难的模样来,似乎椅子上有什么,让他想要站起来,却又站不起来。
辛若黛就笑道:严世叔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她示意一下四周,严靖达也就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有一事,想问一问……的主意。
说话的时候,中间那几个字被含糊了过去,说话之间显得有些神秘。
辛若黛含笑掩唇:严世叔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一介小女子,那里能替严世叔出主意了。
严靖达正要说什么,柳安福忽地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坐在屋内的两人沉默不语。
严靖达下意识地跳起来,见到来人是柳安福,顿时又露出了平日见到外人时的那种冷淡自矜的模样。
柳安福对着严靖达拱手,然后自顾自地在辛若黛边上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严靖达。
辛若黛哭笑不得,严靖达有些焦躁,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顾忌着柳安福不敢说的样子。
辛若黛就轻叹道:严世叔,家姐性子直,说话做事不懂得迂回,有些时候,就靠你多帮忙了。
严靖达一愣,随后立刻笑道:王妃的事,我自然会帮的。
柳安福杵在边上,依旧不说话。
严靖达坐了一会儿,和辛若黛说了一会儿话,答应了辛若黛帮她照看辛若彤,同时有时候在和亲王面前提一下辛若彤的好处之后,急匆匆地走了,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着一样。
在这个过程中,柳安福一直坐在边上,就那样盯着严靖达看,似乎他是什么洪水猛兽,需要严防死守一样。
等到严靖达一走,辛若黛就站到柳安福面前去,对着他摇头叹气:你呀……这样做可是得罪人的。
柳安福面无表情:不怕,若是他再来缠你,我还是会过来。
他看着辛若黛,目光变得柔和:你也知道,这个人有点邪性,你少见他为好,别中了他的算计。
辛若黛知道他是好意,微笑着点头:是,我知道的。
不过,你也别这样直愣愣地冲出来,若是他恼了你,在和亲王面前说两句不该说的,岂不是让你家的生意受损?柳安福抬头,自傲道:就算他敢说,和亲王也不敢直接开罪我柳家。
现在和亲王领地多少东西,都是我柳家帮着他在运。
若是现在和柳家翻脸,和亲王养着的那些兵有一半得解散。
听到柳安福这样说,辛若黛心中一动:柳家是和亲王手下的?柳安福一滞,随后目光和她对接,居然有些躲闪:不是柳家,仅仅只是安顺伯府。
安顺伯府什么时候成了和亲王的手下?辛若黛一惊,随后恍然:难怪当初伯父去世的时候,柳家那些人居然没有闹,原来是和亲王在背后出手了。
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投入和亲王旗下固然可以安稳一时,到时候新皇登基,安顺伯府的位置就比较尴尬了。
柳安福轻轻握住她的手,尽管一张脸依旧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很柔和:别担心,不会有这种事的。
看着他的脸,辛若黛不确定,柳安福是不是已经察觉了和亲王不甘而想要争夺心情。
如果是,那么柳安福这一注现在看起来,压得实在是太冒险了些。
她没敢问,只是轻轻回握住柳安福的手。
兴冲冲闯进门的辛文凯看到这一幕,睁大了眼睛,微微张着嘴愣了片刻,方才大叫一声:我没看什么!跑了出去。
辛若黛和柳安福同时回头看向门口,两个人都没有松开手。
到了晚上,柳安福又跑去敲辛若黛的窗户,在差一点被莹然发现之后,他半躺在辛若黛的床边,不敢说话了。
辛若黛躺在床里面,偷偷地笑,放低了声音在柳安福耳边道:知道了吧?所以,以后别在这种时候敲窗户了。
这里是客栈,就算是单独的院子,这隔音也赶不上辛府。
柳安福被她吐出的气流软软地抚过耳朵,只觉得浑身发软,干脆顺势在辛若黛身边躺了下来。
辛若黛有些急,伸过手去敲敲他的胳膊:还不出去,又不说来干什么的,躺在这里算什么?若是莹然她们忽然进来一个,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办。
柳安福捏住她的手,在她手心写字。
辛若黛在克服了手心发痒想笑的难受之后,渐渐地感觉到了柳安福写出来的是什么字。
我不会让你有事。
如果你不在,我根本不会有事好吗?辛若黛在他耳边低叹。
柳安福现在不仅是浑身发软,还开始觉得热了。
转头看着黑暗中的辛若黛,他忽然在她手心飞快地划出了好些个字。
辛若黛被他飞快乱动的手弄得一片茫然,嗔道:你写这么快,我哪里分辨得过来。
说完另一只手过来推了推他:行了行了,你也该回去睡觉了。
都这么晚了。
柳安福没有注意到别的,却只听到了辛若黛口中的睡觉两个字,更加心猿意马。
只是身边人现在只有十五岁,连定亲都没有和自己定。
她现在肯让自己登堂入室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自己若是真的做了什么,那就是真的对不起她了。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侧身在辛若黛眉心一吻,然后飞快地窜了出去。
辛若黛被他忽然的一吻弄得有一刹那的茫然,随后脑海中掠过很久以前的记忆,那一瞬间,连害羞都没有就转入了淡淡的怀念之中。
当年,也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啊……但是很快,她就从这种情绪中挣脱出来,对自己轻声叹息。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别想太多。
那个人从开始到后来都不曾有过真心,表面的温柔做得再好又如何。
她翻了个身,又起身去将窗户关了,方才回到床上继续准备睡觉。
只是躺在床上,方才还有的那一点些微睡意,现在却一点都不存在了。
她无奈地叹息,开始放开自己的力量,去听一听各地的趣事。
然后,她陡然捕捉到了一条信息——辛若素改名换姓之后嫁的那位夫君,有了一位宠妾。
现在,辛若素被那位宠妾逼得,差一点连自己的孩子都要保不住了,整个人已经病倒在床,如果不及时救治,只怕隔不了多久就会死了。
辛若黛发现辛若素距离的地方并不远,绕过去一趟也只要一天的路程。
她有些迟疑,虽然说辛若素曾经做过一些错事,但是她也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如今她却被这样的薄待……就算辛文达相帮,也不好找理由。
毕竟外男和内眷若是闹不好就是桃色新闻,但是自己想帮,就只是举手之劳……这样想着,辛若黛还是决定去一趟。
毕竟已经开始新生活了,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憋屈地死了,实在是太不合算了些。
等到做下决定之后,辛若黛才惬意地继续培养睡意。
然后,睡意降临之前,她陡然被惊醒了过来。
刚才柳安福在她手上一顿乱画,她一开始不解其意,现在仔细回想过去,居然将那句话拼凑了出来。
然后,慢慢地,她的脸就红了。
柳安福这厮仗着自己手快估计她猜不出来,居然在她手上写了一句:别说话了,我已经浑身发软只有一个地方硬着了。
这个不知羞的!☆、番外在作者有话说辛若素的近况很糟糕。
从她的家人甚至不愿意让辛若黛见她一面就可以看得出来。
看着厅中那个座位女主人出来迎客的妾,辛若黛不满地皱起了眉。
然后,她站起来,旁若无人地对着刚才一直和那个宠妾纠缠不休的秋心道:我们走吧,既然主人让做妾的出来招待客人,却连正妻的一面都见不到,去参他一个宠妾灭妻如何?秋心瞪大了眼看着辛若黛,诺诺地不说话了。
那宠妾有些着急,娇笑着上前:这位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家夫人不过是一时身体不适,不能见客而已。
您就凭着这个就说我家老爷宠妾灭妻,可是诽谤诬告呢。
说完,拿帕子捂着嘴笑。
辛若黛根本就不搭理她,只是看着秋心:你觉得我的建议怎么样?秋心明白过来,笑着附和道:姑娘说得是。
不过姑娘,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要老爷出马,是不是太……她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最后艰难地选择了一个说法,大材小用了?姑娘我是不是用错词了?不,一点都没有,你的成语最近很有进步。
辛若黛夸奖道,转身往屋外走:既然主人不在家,那么我们就先回去吧。
连个接待的人都不出来,真是不懂礼数。
秋心欢快地答应着,跟着辛若黛往外走。
那宠妾在她们身后面露不善,扬声叫人:来人,将这几个人给我拦下来!立刻有丫鬟婆子出来,挡在了几个人的面前。
辛若黛也不着急,站在那里不说话。
秋心和秋絮脸上却露出了一点焦急。
那宠妾得意洋洋地站到辛若黛前面来,冷笑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别想离开。
辛若黛心中一叹,真的想不到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女人。
难道将自己拦在这里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她就没想到,如果自己的家人看到自己不回去,就不会有什么想法吗?转念一想,她也明白了。
自己过来的时候说是辛若素现在这个身份的故旧,估计她是认为自己没多少实力了。
刚才秋心的一句调侃,估计也当做了是自己胡吹大话。
秋心和秋絮已经开始面色不善地盯着那宠妾,大有一言不合就上场掐架的趋势。
辛若黛依旧是将那宠妾当做不存在,对着秋心秋絮点点头:走吧。
秋絮顺从地跟着辛若黛就走,秋心却上前一步,去拨开那些丫鬟婆子们。
其实人数并不多,总共只有四个人,但是对比起秋心秋絮两个人来说,就显得有些多了。
那些丫鬟婆子因为那宠妾在后面的尖叫,拼命地拦住了秋心秋絮,那宠妾却跑了过来,抓住了辛若黛面露凶光: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门小户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亏我刚才还被你唬住了,你要是真有那等本事去说动了别人,去参我家老爷,怎么会认识那个女人!说完,扬手就要给辛若黛一巴掌。
辛若黛依旧是含笑注视着她,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
就在那宠妾的手要落下来的时候,门口忽然一声焦急的住手传了进来,让那宠妾差点收之不急扭了手。
她惊愕地抬头穿过人群看过去,看到自家老爷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面露惊惶之色地看着这边。
她连忙松了手,扭着腰跑过来:老爷,您来了。
您看看,着女人,还说要找人参老爷您呢。
今儿我不给她一个教训,我这口气真是咽不下去。
辛若黛站在那里,脸颊上似乎还有那个女人刚才手指擦过带起的风,唇边的笑意却已经微冷。
她看着那个县令,轻飘飘地开口:方县令不在边疆自己的地界上待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辛若素的夫婿方县令背后的冷汗一炸。
自己离开自己的地界虽然是有理由的,但是眼前这个女人能够随口就说出朝廷的法度,真的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吗?幸好自己听到后院来的消息觉得不对就回来了,否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他的神色变得小心了一些,打量了一下带着帷帽的辛若黛,小心地问:不知这位姑娘……辛若黛随意道:我是你夫人的旧日好友。
今儿偶然知道她在这里,特意上门来拜访,叙叙旧。
方县令有些迷糊,自己的夫人自己清楚,不过是一个乡下姑娘,到哪里来认识这种随口就将朝廷法度说出来吓唬人的朋友?他越发小心起来,觉得站在对面的辛若黛也多了几分高深莫测之感。
那宠妾在边上听着辛若黛的话,不屑地撇撇嘴:夫君你那么小心干什么,就那屋里那女人,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朋友。
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过来的,说不定原来是准备过来打秋风的。
方县令狠狠地瞪了宠妾两眼。
就算没脑子,好歹也要有点眼力。
对面那三个人,边上那两个丫鬟穿的都是平日自己舍不得买的好布料,这样的人家,真的很普通吗?于是,他干脆地叫了下人,将没眼力的宠妾强行带了下去,转头对着辛若黛,竭力威严道:既然是夫人的朋友,那么还请上座,喝一杯茶再走。
并非我不愿让夫人出来接待客人,只是夫人最近病体缠绵,实在是无法成行。
既然如此,那么我去探望她吧。
辛若黛曼声说,发现方县令的表情有一点不好看。
就怕过了病气给姑娘。
他简短地说,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辛若黛微笑,没关系,我不在乎。
既然是多年的朋友,又怎么会怕那么一点病气就不去看她了。
再说,今日这一走,说不得日后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方县令不会是想让我留着遗憾告辞吧?她说得不客气,方县令的脸也黑了下来。
眼前这个女人是打定了主意要见到人的。
方县令明白了之后,眸子中忽地寒光一闪。
既然如此,那就由不得他不客气了。
他堆起笑脸,对辛若黛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如此,那就让下人带着姑娘去一趟吧。
说完,对着站在门口守着的仆妇使了个眼色。
那仆妇立刻跑进来,想要给辛若黛带路。
辛若黛点点头,转头对秋絮道:你去跟外头的柳公子说一声,我再等一会就出去。
秋絮扫一眼方县令,轻声应是,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快步走了出去。
方县令有心追过去让人拦住她,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辛若黛,还是没有动弹。
辛若黛和秋心跟着那仆妇往后面走,路上一直没有人说话。
等到到了后院,那仆妇趁着转弯的时候,忽然轻声对辛若黛道:姑娘,若你真是夫人的朋友,快接了她出去吧。
夫人就快被逼死了。
说完,她就转过脸去,不再说任何一句话了。
秋心原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今听到这一句,陡然睁大了眼:姑娘!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辛若黛身后,小心地问:这位夫人到底是谁,为何姑娘非要……辛若黛轻轻摇头:别问了,你不该知道的。
今天如果她愿意,我是一定要将她接出去的。
秋心面露焦急之色,却顾忌着是在别人院子里,不好说什么,只能将事情都压在了心底。
辛若黛跟着走了不远,就看见一个小院子,门口一个仆妇正没精打采地打着瞌睡。
听到有人过来,才懒洋洋地抬起头,看过来:有事啊?带路的仆妇刚刚开口说辛若黛是过来探望夫人的,守门的仆妇就笑了起来:谁都知道过两天这个就不是夫人了,也只有你才这么认真地还叫她夫人。
行了,我来开门,让你们进去。
不过快点啊,等会就开饭了,我怕去迟了没得吃。
这样肆无忌惮的话对没能让辛若黛升起怒气,却让秋心觉得极度不可思议。
作为一个当家主妇这样被下人作践,对她来说难以想象。
辛若黛走了进去。
这个院子的摆设看起来有些陈旧,廊檐下已经落了些灰尘,显然并不是很勤快地打扫着的。
走进屋子就发现,里面黑洞洞的,连窗户都没有开。
挂着帘子的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但是呼吸声很微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秋心过去开了窗户,又将帘子打起来,辛若黛才看清楚,躺在床上的辛若素已经干瘦得不成样子了。
她站到床边,等到床上的人睁开眼看向自己的时候,才开口道:记得我是谁吗?辛若素一开始似乎有些看不清听不分明,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中才射出一道惊人的亮光来,颤抖着抬起了几根手指。
秋心连忙上前去,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床上。
做这个的过程中,她有些心酸地发现,床上的东西居然都是粗布的,显然是和下人们一个待遇。
四,四妹妹。
辛若素声若游丝地吐出了这么几个字,随后就一阵喘息。
看起来,你病的很重。
辛若黛说,那么,我来听听你的选择,跟我走,让二哥替你出气;还是留在这里,从这里再度站起来?辛若素用力眨了眨眼,随后轻轻摇头:不,不留。
她没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看得秋心有些难受。
因为不知道床上这个人到底是谁,只是从称呼中听出来似乎是辛若黛的亲戚,她就抬起了头看着辛若黛。
辛若黛却只是看着辛若素:想好了吗?再一次放弃自己的身份?辛若素面若枯槁的脸上浮出一个飘渺的笑:要,回来的。
辛若黛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带你走。
说完,对着秋心使了个眼色。
秋心点头,走出院子对那仆妇招手,拉着她说话去了。
辛若黛站在那里,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轻声叫:出来吧,我知道有人在这里。
没过一会儿,房梁上就跳下一个人,哈哈地挠着头:你怎么知道俺在咧?辛若黛没有回答,指着辛若素:等我们走后,将她带出去。
我们在外面等你半个时辰。
那人拍着胸脯:哪里要半个时辰咧,一炷香的时间,俺就可以将她带出去了咧。
辛若素闻言,脸上浮现出虚弱却狠厉的笑容来。
作者有话要说:防盗文章节3237,目前字数3582嗯,之前盗文的那个网站已经将错误的章节盗过去了,我就暂时不继续放防盗文的章节了~多谢大家这两天的谅解和支持,鞠躬~————————番外的分割线——————很小的时候,作为皇帝的父亲对他说,最重要的永远是江山。
一开始,他觉得这句话不对,有很多和江山一样重要的。
后来,他觉得这是真理,没有什么比江山更重要。
到死的时候,他才醒悟,有些东西,比起江山,他更想要。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已经不在,他也要死了。
没有一个孩子不希望在父母身边长大。
但是他却从小失去了这份权力。
被亲生父亲过继给他人的感觉并不好,就算明白是为了自己好,也难免生出被抛弃的感觉。
所以,他一直都希望,有什么人真心地爱自己,来填补自己心中的空缺。
这样的情绪无法叙述出来,却一直盘踞在他的心头,直到长大成年。
然后,他的养父死了。
成为新任的和亲王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和亲王去得太突然,很多事来不及交代。
他最后继承的并不是和亲王的全部。
军中的势力被分散,他只是其中一部分,并不能压制住其他人。
于是,他为了稳定军心,去向军中资格最老,势力最大的余将军求亲,以便求得他的支持,让自己可以顺利地收拢养父留下来的势力。
已经失去了做皇帝的机会,那么,在边疆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亲王其实也不错。
然后,他有了一个妻子余嫣然。
余嫣然是余家唯一的女儿,从小就被娇养着长大的,在外的名声却是贤良淑德。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大家闺秀,但是盖头掀开,两个人对视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个骄傲的灵魂。
这个女人是一只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
不,是目中无尘的神龙。
余嫣然和他见识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她高调,自傲得毫不客气,对着名义上是她夫君的他也一样。
但是在外面却总能维持一个很好的名声。
很多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自傲相当有道理。
然后,他渐渐地发现了她更多不同于他人的地方。
比如,她的消息来源不是他想象中的任何一方,而是有自己的系统;再比如,她手下有自己的力量,甚至连余家众人都不甚清楚;还比如,她现在站在自己面前问自己:你想要做皇帝吗?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心脏在怦怦地跳动。
怎么会不愿意呢?但是,他害怕,怕这是一场试探,等他小心地说出自己的心思,等到的会是她嘲笑的脸——就凭你也行?她似乎有些不耐烦,毫不在乎形象你拿手指戳他:喂,想好了吗?如果你说不,我就不废话了。
说完,小声地嘀咕:如果不是知道你暗地里想这些心思,我才不要帮你呢。
再小的声音也没有逃脱他的耳朵。
他心惊地看向她:你知道什么?他开始想,自己到底是哪里漏了马脚,让她知道了什么。
等到他抬起头,对方的目光怜悯,似乎眼前这人多么无知:我从哪里知道的,你就不用问了,我只问你,你想要那个位置吗?说完,坐上他的腿,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你要是想要,我给你拿过来呀。
轻轻的一句话,让他的心猛然大乱。
似乎是察觉了,她娇笑一声,更紧地拥抱他,手指按住他的胸口: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你是我的夫君,所以,你想要,我就给你。
从那天起,他开始对这个女人有了防备。
但是表面上,却更加亲密起来。
他做足了一个好男人好夫君的架势,却始终没有得到过她的回应。
这个女人,没有心。
既然如此,他也不要了。
他渐渐地知道了更多的东西。
这个女人的力量来源是如此的与众不同,让他在心跳加速的同时,也察觉到了,当初她说将自己送上皇位,完全是有可能的。
没有什么消息能瞒过天下的风,没有谁的灵魂能逃过仙家术法。
是的,这个女人,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他生出了惊惶之心。
她能轻易地将自己送上去,也能轻易地将自己摔下来吧……登上皇位的喜悦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重。
随后而来的种种政事也让他觉得厌倦。
但是,大权在握的感觉很不错。
除了她。
她和她手中的那一批私军,是天底下他永远无法统治到的地方。
他发现了她身上更多的不可思议。
当他对政事厌倦的时候,她很好地帮他处理完。
当他对这个皇朝的走向看不清方向的时候,她寥寥几句帮他吹开迷雾。
当他为了那些不听话的大臣们头疼万分的时候,她派人出手,第二天他就会看到一个附和自己的大臣。
一边觉得心冷,另一边却是难掩的好奇。
他小心地从她口中套着话,这个皇朝未来应该怎么走,将来的世界要如何发展。
然后,从她口中吐出了一个将来的锦绣帝国。
只是,那个帝国的将来,皇室的存在变得那么尴尬。
皇室继续掌权下去,总有一天会被推翻。
她说,如果是皇室自动退出,反而可以得到一定的体面。
随后,她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讥诮看向他,过来拥抱他,在他耳边说,你希望看到你的后代被砍头吗?说完,大笑着起身离开。
他僵硬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当她终于肯将自己的私兵交给他之后,他就动了杀心。
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
她的强大衬托着他的无能,她的存在提醒着他,他的内心是如此虚弱。
最重要的是,只要有她在,他就没有办法真的做到一言既出,天下莫敢不从。
那么,杀了她,杀了她吧。
这样的念头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并且在成功地化身恶魔,控制了他的身体。
当他看着刚才还在和自己亲吻厮磨的人软软地倒在地上时,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
这么轻松吗?那个可以知道天下任何消息的人,就这么轻松地被自己杀了吗?他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上面居然沾满了她的血。
就算之前他也曾经在战场上拼杀,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到现在,他依旧觉得,自己的手脏得难以想象。
然后,他坐在地上,身边是她的尸首,忽地泪流满面。
心底似乎空了一部分。
随后的日子里,他顺顺当当地做着他的帝王。
只是在半夜的时候,偶尔会猛然惊醒,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位置。
没有人。
帝王的床上不会有人与之同眠。
更不会有她。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他都会懊丧地捧住自己的头。
为什么又想起了她呢?不是早就说好了,忘了她,不再想起她吗?她带给你的压力,带给你的屈辱,你都忘记了吗?他在黑夜中问自己,却难以自抑地想起更多被刻意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她是唯一一个不求回报对他的人。
但是,这唯一的一个,被他亲手推入了地狱。
他想过这个帝国的将来。
是让皇室一直高高在上,等到几百年后有人揭竿而起,将皇室打落地面,或者按照她的设想,平稳地过度,保留最后的体面。
他一直都没有真正地决定过。
直到某天,他站在高楼上,看到不远的御花园深处,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走过来,面若满月,周身上下所有的物件都极致精美。
他的脑海中忽地冒出一个念头——我和她的孩子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凭什么是你。
下一刻,他猛然清醒。
她和他没有孩子,这也是他下定决心去除她的原因之一——中宫无子不稳。
随后,他闭上了眼。
原来,自己已经后悔了吗?后悔当初小心地提防她,不让她有孕了吗?原来,自己真的想要的,是与她一起孕育的后代吗?睁开眼,还稍微有一点潮湿的眼角已经不会再有泪水落下来了。
他下定了决心。
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不配站在众人面前,享受山呼海啸,万人拜服。
能够享用这一切的人,被他亲手扼杀,并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既然如此,那么,就按照她的设想,让这个世界进入下一个阶段吧。
日后,不会再有皇室的存在了。
但是,选择谁来做这件事是一个问题。
自己是不行的。
他已经越来越感觉到,在战场上拼杀过的身体在渐渐地衰败下去,他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去等待。
他的儿子们,他却不愿意去相信。
男人都有着与生俱来的权力欲,不会有人愿意这样放手,从高高在上的帝王成为与其他人相差不太多的贵族。
那么,找一个女人如何?然后,他发现,自己现在的继后,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么,就是她了。
他用了生命中最后的力量去给她铺路,然后将选择权交给了她。
如果她选择了自己的儿子,那么,等待他们的,是将来的暴乱与屈辱;如果她选择自己,至少还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那样的荣耀,可惜落不到最应该得到的那个人身上了。
死亡渐渐来临之前,他似乎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依旧是那样高傲的表情,远远地看过来。
他伸出手去,却抓不住她。
她永远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就算是死亡,也没有办法再见到她。
直到最后这一刻,他才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样的现实,内心巨大的空洞吞噬了他所有的思绪。
如果可以,他愿意回到初见的那一刻,那个少女在大红的喜帕下抬起头,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
他一定会抛弃所有的顾虑,交付自己的真心,去换回她的真情。
这是直到死亡,他才明白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