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若黛提出离开的时候,方县令好整以暇地等着她提出将辛若素一起带走。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将这群人送出去之后,等他们走一段就送他们上路。
但是辛若黛没有要求,她只是不带一点感情地注视着方县令,冷清道:虽说是方县令的家事我不该管,不过,若是我这位故友真的出了事,方县令想必就会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了。
方县令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呆,等他回神,辛若黛已经带着自己的丫鬟径自出了门,就连送人出去的丫鬟都已经回来了。
他凝视着大门的方向,皱着眉心中迟疑不定。
难道真的要放弃自己的打算?还在犹豫着,他的宠妾就已经出现在她身边,嘟着嘴翘着手指戳他:为什么要把我关在里面不让我出来?就你家那个黄脸婆,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亲戚,直接拿下来丢到大牢里就是了。
方县令被她无意中一句你家那个戳到了神经,狠狠地瞪了那宠妾一眼:无知的妇人!到了这种时候还看不清楚形式,他有些后悔了。
这个空有颜色的女人,真的适合做一个官员的正妻吗?想到平日里自己的妻子偶尔露出的一些不同寻常的见识,他察觉到,这背后一定另有什么隐情。
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先放□段去将妻子哄好了,再来详细打听打听她的底细?他兀自犹豫不决。
结果等到晚上的时候,仆妇来报,院子里的妇人不见了之后,他差一点就摔在了地上:什么?怎么会不见?!那守门的仆妇战战兢兢地跪在地面上,颤抖着道:小的,小的想着她一天都没吃东西,进去想给她喂点米汤的时候,才发现不见了。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不见的啊,大人!方县令背心的冷汗一点一点地冒出来,来不及追究那仆妇的罪责,他疯狂地叫起来:快去找!他已经完全地确定,自己的这位妻子,只怕真的有什么另外的身份在背后,根本就不是自己之前知道的那样。
此时,辛若素正在辛若黛边上的房间里,在刚刚买进来的一个丫鬟的伺候下喝着药。
她的病其实也算不上病,一点让人虚弱的药,加上仆妇的不用心伺候,饱一餐饥一餐的日子才是让她形容枯槁的主要原因。
如今有人帮着调理,加上拔了毒,不出半个月就能调理回来。
喝过了药,又在丫鬟的伺候下稍稍进了一点点心,那个还有些粗手粗脚的丫鬟就将她放了下来,让她躺在床上:夫人,我先去吃饭啦,您有事叫我一声。
辛若素一边在心底想着果然是没调-教过的丫鬟,一边心中也有一点感慨。
自从那个妾借着自己生病的机会夺走了管家的权力之后,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样被人服侍过了……过了一会儿,那丫鬟就飞快地跑了回来,坐在边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辛若素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就让她去请辛若黛过来。
那丫鬟毫不犹豫地答道:好的,夫人你等等哈。
辛若黛还真的被镇压一个愣头愣脑的丫鬟带过来了。
事实上她能过来,就连辛若素都没想到。
她只是随手给那丫鬟找点事情做而已。
不过既然过来了,辛若素也不客气,等到辛若黛坐下之后,她就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声音还有一点虚弱,不过比起之前已经有力多了。
辛若黛睁大眼:你叫我过来就为了问这个问题?其实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出了事,不过我想你可能不会告诉我。
辛若素回答。
说起这个,辛若黛微微皱眉,我有疑问。
二哥没有派人跟着你吗?怎么你居然被逼到了现在的境地?辛若黛苦笑:当然有。
不过……她看向辛若黛,表情很诚恳:给你一个建议,千万不要让你的贴身丫鬟成为你夫婿的通房或者是妾室。
她们知道你的弱点,了解你的脾气,是很可怕的对手。
听到她的建议,辛若黛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看向辛若素的目光也有些了然:原来是这样,你居然……我很好奇,当年你上闺学的时候,学的东西都学到哪里去了。
她毫不客气地道:这些东西,闺学里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是在通识课上,也会用各种例子来进行说明的。
你都忘记了吗?辛若素一怔,随后露出苦笑,原来如此,当时年纪小,很多时候都似听非听。
你倒是从小就老成,比起我们都聪明许多。
可笑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我是个聪明的,别人都不如我,生了那等不该有的心思。
既然知道错了就好。
辛若黛和她说话的时候也摈弃了以往的那种假象,毫不客气。
停了一会儿,见辛若素半闭着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似乎不准备再说什么的样子,辛若黛就问:你日后准备怎么办?虽说我让人带了你出来,但是你也清楚,我不可能把你带回去的。
她说,你也说了要回去,不过,你准备怎么回去?辛若素似乎猛然惊醒,轻轻摇了摇头: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
既然我是正妻,那就该有正妻的体面,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打发了就是了。
辛若黛见她不肯说,也懒得去管。
将辛若素从丧命的危险境地救出来就已经是她心善了,还要继续帮她,就是麻烦了。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坐了一阵,辛若黛起身告辞。
走到院子里,就看见柳安福身边的小厮,笑眯眯地过来见礼说是那边来了辛若黛的客人,问辛若黛要不要出去见一面。
辛若黛知道来人是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只是让那小厮过去传话,方县令的夫人在自己的院子里,只是小住几日,很快就会回去。
柳安福听了传话,转头看向坐在那里冷汗直冒的方县令,后者在他目光的逼视下识趣地起身告辞,出了门才发现衣服都湿透了。
就算是之前的心理准备做得再足,也没想到过,带走自己娘子的,会和一位伯爷扯上关系。
就算伯爷在京里不那么值钱,压死他这样一个七品县令,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样猜度着,他对辛若素的身份越发怀疑起来,只是想了很久都猜不到点子上,无奈地放弃了。
柳安福看着方县令出了门,溜达着到了隔壁院子去敲门。
来开门的人笑眯眯地将他请了进去,辛文凯立刻就跳了出来,对着他狭促道:柳大哥又来找姐姐?柳安福面无表情地点头:她有空吗?辛文凯摇头:你自己去问呗,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被柳安福瞪了一眼之后,他笑嘻嘻地在厅堂的一角坐下来,把自己装成塑像不说话。
柳安福见状,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到辛若黛出来,柳安福才问:那个你让人带回来的女人,是谁?辛若黛稍一迟疑,却发现厅中的两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很是关注的模样,不由得好笑地摇头,让丫鬟们都出去了:小弟,是二姐。
辛文凯一愣,好容易才从记忆中翻出来这个二姐是谁,不由得跳了起来:她不是死了吗?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假死?等等,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安福目光一凝,想起当年的一些事,肯定道:和当初暂居的杨家有关?辛若黛狡黠地眨眼:这是你猜的,我可没有说。
柳安福就平淡地点点头: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我迟去几天,她就要香消玉殒了。
好歹是姐妹,自然不能眼睁睁看她送死,所以过去将人带了过来。
辛若黛说,不过,过几天就要送回去了。
毕竟,她已嫁为人妇,那边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
柳安福点头:应该的。
辛文凯在边上依旧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就算心里似乎有一千只猫爪子在挠着,他依旧忍住了没有问。
辛若黛含笑注视他:等小弟你再大一点,也就可以告诉你了。
辛文凯有些失望地扭过头去偏偏还假装不屑道:谁稀罕。
柳安福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笑意来。
当天晚上,柳安福又去敲辛若黛的窗户。
这是自从那天在辛若黛手心留下那句话之后的这么几天,他第一次过来。
辛若黛有点不想让他进来,却架不住他在外头拼命敲,又怕惊动了人,只好将他放进来。
等人一进来,她就没好气地道:今儿忽然又过来想说什么?柳安福见她在黑暗中的身形显得有些单薄,有心上前抱住,翻滚的内心却立刻生出截然不同的想法来,让他裹足不前。
于是,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辛若黛在一片黑夜中走回床边,抱膝坐在了床边上。
在心中给自己做了好几次建设之后,柳安福终于能够顺利地上前,站到了距离辛若黛不远的地方。
但是一张嘴,他又有些紧张起来。
辛若黛好奇地看着他的身影,猜测他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柳安福出声:我……我是不会那样的。
什么?辛若黛下意识地反问,一时之间没有转过弯来。
我不会有通房和妾室,所以,不会有人敢那样对你。
一旦说出来第一句话,后面的话就变得顺畅起来。
柳安福半蹲下来,在辛若黛的身前仰头看着黑暗中她的身影:我将来会对你很好,把所有的钱财和家产都交给你保管,商队也是。
你嫁给我好不好?辛若黛真的愣在了那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