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若黛心中咯噔一下,风声呼啸而过,立刻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柳安福却不知道,只是有一点诧异地抬头:街上会出什么事?来人还没来得及说,就有一个亲兵翻墙而入,冲到柳安福面前:快,快跟我出去。
千岁居出事了。
千岁居?柳安福一愣,立刻想起来,这就是今天皇帝带着几位皇子和后妃落脚的地方,当即心中一跳。
我知道了。
来不及对辛若黛说什么,他起身就准备跑。
辛若黛在后面叫了他一声:等等。
在柳安福回头的时候,她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掺和进去,那位出手了。
当心皇帝迁怒。
柳安福脸上飞快地闪过震惊之色,深深地看她一眼,一边让人去拿外出的衣服,一边往门外走。
辛若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让没有出门的下人过去将东西收拾收拾。
今天这个元宵,是没有心情过了的。
她过去抱着取名为柳景齐的小儿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你爹出去奋斗了,你可要乖乖的哟。
又过去抱了抱小丫头柳妙涵,同样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方才让奶娘带着他们回了各自的房间。
看向天空,辛若黛双手合十为某个即将告别人世的倒霉蛋祈祷了一下,然后没什么同情心地开始期待,失去了唯一儿子的皇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是的,那个倒霉蛋就是太子。
虽说太子的身体一向不是很好,但是若是好生养着,熬到即位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这个元宵节的晚上,这个梦想彻底化为了泡影。
太子在给皇帝敬酒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吐血不止,程度之严重让人差点以为他立刻就会没命。
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皇三子和皇四子当即就露出满意的笑脸,然后飞快地转化为惊容,扑过去准备扶住太子。
在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前,太子身边的太子妃已经面容惊惧地拉住了太子的手臂,并且在侍卫们赶上来之前尖叫起来。
皇帝当场就摔了酒杯,目光如电地看向在地上流淌的美酒:皇后,放下杯子。
皇后正捏着太子送上来的杯子,堪堪端到唇边,听到皇帝的吩咐,又见到太子的惨状,也想起了什么,颤抖着将那个酒杯放到桌上。
立刻就有人过去小心地收集了,准备让太医验一验。
皇帝愤怒地回了宫,在场的所有人却都被看住了,不得轻易走动。
当时所有人就知道,事情麻烦了。
柳安福赶地方的时候,看到原本应该在外地的和亲王正坐在那里,悠闲地喝着酒。
见到他进来,和亲王甚至微笑了一下,对他举了举酒杯:你来了。
等到柳安福在他对面坐下之后,和亲王一边给他倒了一杯酒,一边笑道:你居然能猜到我在这里。
柳安福一口将酒干了,将杯子放了回去,才问:到底怎么回事?和亲王只是笑,并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脸上写满了志得意满:你说,这件事一出之后,还有谁能与我争锋呢?有时候事情成功得太简单,反而举得没意思。
柳安福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身形投下浓厚的阴影,垂下眼。
从和亲王的话可以分辨出,这件事只怕牵涉了不止一个人。
既然那么有自信,那么皇三子和皇四子的倒霉可以预见。
只是……柳安福有些不安,他直觉,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小心地说出了自己的感觉,和亲王哈哈一笑:你说得对,事情只有尘埃落定才是好的。
只有死了的对手才是好对手。
我会小心谨慎的。
说完,他轻声一叹: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今天,我有些控制不住了。
柳安福没说什么,只是又喝下一口酒。
你什么时候猜到我身上的?过了一会儿,和亲王问,这件事,我自认应该行事谨慎,不至于有人猜到我身上来。
柳安福沉默不语,好一阵才答道:感觉。
你的感觉很准。
在军中救了我好多次姓名。
柳安福又喝下一口酒,才答道。
和亲王点头不再说话,过一会儿,他才轻声道:你我合作多年,若那一日真的到来,我必定让你与我共荣耀。
柳安福背后立刻就冒出冷汗来,好在他控制力过人,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变。
沉默地摇了摇头,他叹道:我从来就不想过什么荣耀的日子。
和亲王挑眉看着他,哦?之前只是想为爹娘报仇,如今这个愿望基本已经实现。
说到这里,他的眸子中流露出淡淡的温情,让和亲王下意识地相信了他的话。
现在,我只想让她和孩子们都过得安稳就罢了。
他接着说,她常常对我说宫中规矩多,高门架子大,她都不喜欢。
若是有可能,宁愿做一对平凡小夫妻,不愁衣食,有点闲钱,两个人过一辈子就成。
听他这样说着,和亲王浅浅地笑起来,那张硬汉脸也多了一点柔情:你倒是个儿女情长的,一切都是娘子说得是。
她为我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我尊着她也是应该的。
柳安福说,心中警惕更高,她想要的日子就是那种温情的日子,我自然竭尽全力给她。
若是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日子呢?和亲王问。
她不是那样的人。
柳安福飞快地回答,我知道的她,就是喜欢这样日子的人。
这个假设,不存在。
和亲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端起酒杯一口闷了一杯:你的日子,过得还真是惬意。
柳安福露出淡淡的笑脸:是,我很高兴我能有这样的日子。
既如此,那我就不给你找麻烦了。
日后交出了那些皇家的生意,我给你在海船上留二十年的权限。
柳安福闻言轻轻点头:好。
和亲王又仔细看他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方才停止了这个话题。
两个人又坐了一阵,和亲王扬声叫人进来,准备离开了。
临行前,他拍了拍柳安福的肩膀,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
天亮了之后,柳安福才回了安顺伯府。
辛若黛已经起了,正吩咐府中的一应事务。
见他进来,她连忙停了下来,上去帮他脱了外裳,道:可曾累了?要不要先去睡一会儿?柳安福抓着她的手,恳切地看着她:黛儿。
什么事?辛若黛含笑看着他,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等孩子们稍微大点,我们就去环游各地吧。
柳安福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但是很快,她就点头:好,我也想看看这个世界不同的地方。
柳安福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什么话都没有说,扬声叫人帮他准备热水,径自去跑了个澡睡了。
辛若黛将事情吩咐完,进内室去看了看他,微微一叹。
柳安福的难处她怎么会不知道。
手指沿着他的轮廓划过,辛若黛忽然低头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放心吧,你做什么,我都是跟着你的。
所以,不用太考虑我的想法。
抬起头,她就对上了他忽然睁开的眼,里面慢慢地溢出感动与柔情,让她也觉得自己变得温柔起来:醒了?还没睡多长时间呢。
柳安福眼中的温柔渐渐地被平日里的冷硬表情封锁起来,然后他一翻身坐了起来,道:睡不了多长时间了,很快就会有人找过来了。
也是。
辛若黛沉默片刻,上前帮着他穿衣:既然这样,那就先去吃点东西?厨房那边我一直都让人热着米粥。
柳安福点点头,下了床。
吃过了米粥点心,柳安福过去看了看两个孩子,过来这边坐在了辛若黛对面。
我知道你向来聪敏,所以多余的话也不多说。
柳安福道,只是,你那个三姐,我向来是不看好的,平日里,你还是小心防着她比较好。
辛若黛闻言,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你放心吧。
柳安福这才开始细说昨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末了叹道:虽说我也曾想过过河拆桥,但是倒是没想过来得这么快。
辛若黛轻笑: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你今日表现上佳,三姐夫放下心之后,自然不会再有这样的心思。
向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都稍稍多疑,但是三姐夫将来会不错的。
柳安福吃味:你倒是了解得很。
辛若黛嗔怪地看他,捏捏他的耳朵:你呀……当初三姐和三姐夫定亲之后,因为是高嫁,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被迫去知道了三姐夫的一些相关喜好。
这中间知道些什么,也很正常。
柳安福伸手握住她的手,辛家还真是……小心谨慎。
半晌之后,柳安福给出了这样一个评论。
虽然辛若黛明白他其实是想说胆小怕事,但是决心还是不怪他了。
毕竟她自己也觉得,辛老太爷要下人小厮们背这些东西,着实太过了一些。
过了几天,千岁居里被扣着的大人们终于被放了出来,筋疲力尽地被自家的下人们接回家去。
这件事虽然暂时还没有查清,但是皇帝却知道不是迁怒的时候,将人放了。
事实上皇帝心中也有大概的对象,毕竟太子出事,受益的就那么几个人。
又过了几天,他下了圣旨,让自己当初的伴读,刚从青州回来的陈大人做了皇五子的伴读。
俨然将皇五子从这件事中摘了出去,还给他找了个强力的外援。
皇三子和皇四子心中各自不快,但是对着陈大人这一尊大佛,也不敢出什么手。
这位大人要清名有清名,要手段有手段,做事圆滑,陈家又是大族,加上和皇帝的情分,除非皇帝换人做,否则是没有人动得了他的。
又过了几天,辛若黛接到邵国公府人的帖子,请了她二月初八去府上赏牡丹。
打听到去的人会有陈家人之后,辛若黛选择了拒绝。
她对陈家嫡出的二姑娘还有一点愧疚的心结在,一时半会的,不想和她见面。
更何况,她记得,太子就是那一天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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