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之后没多长时间,皇帝就崩了。
几乎是刚刚将事情安排好,皇帝就没了。
皇后木然地看着那个自己从来不曾放在心上认为可能成为皇帝的人大步走到自己面前,口称太后,麻木地转了转眼珠:既然太子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做吧。
于是,太子毫不犹豫地召集了大臣,当即就自封为王,强势地迫着百官改了口,颁布了自己的年号,才开始讨论先帝的谥号问题。
他背后的一群谋士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百官改了口,年号既出,那么事情就已经落定尘埃,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至于皇帝最后得到什么样的评价,他们并不关心。
辛若黛听到响彻整个城市的钟声时,呆了片刻。
然后,她站起身,看向皇城的方向。
柳安福站到她身边,轻轻地环住她。
都结束了。
他说。
辛若黛轻轻点头,在心中长长地叹息。
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就要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十年,将是这个世界的变革年代,从农耕为主的社会走向工商业为主的社会,整个世界开始套上名为科技的马车,一路狂奔而去。
她将头埋进柳安福怀中,心中忽然充满了无限希望。
一定,一定要到处走一走,看一看这个世界变革的印迹。
柳安福察觉到了她不平静的心绪,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剩下她,以及他与她的后代了。
如果失去她,他不敢想象自己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皇帝的葬礼格外隆重而忧伤,东宫太后呆坐在那里形销骨立的模样,让人深刻地感觉到她内心的悲伤与痛苦。
在一年之内同时失去儿子和丈夫,也确实让她的人生苦涩了些。
相对于东宫太后的枯败,皇帝的生母西宫太后就显得淡然了许多。
一身素衣,从头到尾都只是跪在那里默念着经文,这样的西宫太后看起来,倒显出几分雍容气度来。
只是单凭这样一个动作,她也格外博人同情。
因为她周身的气息也告诉了众人,她是在真切的哀伤。
至少,真正为先皇的离开而悲伤的少部分人当中,只有她的伤痛只真心为了先皇,而不是其它什么东西。
等到断龙石落下,所有的一切都掩盖在黑暗背后,新帝志得意满地转过了身,面向自己王朝,在心中大笑起来。
登基大典,还有封后封妃的大典都被选在了十一月,礼部的官员们忙得脚不沾地,几乎连家都回不得。
这个时侯的辛若黛和柳安福却显得格外悠闲。
辛若黛正准备让两个小家伙渐渐习惯辅食,再过两三个月就给他们断奶,柳安福问过了周围的人之后,难得地对辛若黛的决定表示了反对。
他认为家里又不是养不起几个奶娘,何必让小家伙们急急地断了奶,去吃那没油没盐的辅食。
两个人就这一个问题不痛不痒地斗着嘴,算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
争论了好几天,两个人终于一人退一步,将这件事揭过。
这一场架吵完,两个人之间反倒是越发甜蜜起来,几乎整日地黏在一起。
差点让辛若黛身边的嬷嬷都看不过去,要出来提醒她,现在还在国丧期间了。
辛若黛含笑点头,表示自己算是知道了。
等到十一月过去,辛若彤封了皇后,辛家人却更加地冷淡自矜起来。
偶尔回一趟娘家,辛夫人和辛若黛辛若碧说起事情来,都小心叮嘱她们,要谨言慎行,不要给做皇后的辛若彤惹了麻烦。
从来外戚就不是好当的。
那个时侯想着也就是一个亲王罢了,谁会想到如今反而……辛夫人说起这件事,都是一声叹息。
虽然辛大人如今在外被人尊称为国丈,看上去似乎威风凛凛,实际上却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他还是不太习惯任何时候都有人提醒他,他有个在宫中做皇后的女儿。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到过年前,辛大人终于忍不住对辛夫人透了口风——他想辞官。
辛夫人先是一惊,忙不迭地追问了半饷,等到辛大人说了理由,立刻就沉默下来。
她知道辛大人心中的苦楚,只是如果辛大人当真辞了官,辛家还在朝中的就只剩了辛文烨一人,显得而有些势单力孤。
至于辛文凯那个在军中拼杀的,在辛夫人眼中,算不得正经路子。
老爷,这样做是不是……辛大人轻轻摇头:当今皇上是个雄才伟略的,若是我现在辞了官,由着烨儿慢慢往上爬,他以后还可能做到中枢。
若是我死命扒着现在的位置不放,只怕烨儿这辈子都做不了高官了。
辛大人这样一说,辛夫人也立刻明白过来,心中十分为难,想到丈夫的苦楚,又格外心酸,忍不住就抹起泪来。
辛大人在边上看了,笑呵呵道:我都不曾难过,你却在这里哭什么。
辞官了好啊,辞了官,我们就学老二家那俩,到处走走。
你在这京城里也待得够久了,我带你去看看外头的风景。
辛夫人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含羞骂了他一句不正经,却也没了哭泣的心思。
辛若黛回娘家的时候听了这个消息,也浅浅一笑:爹既然这样想,那就这样做呗。
反正只要三姐姐在,我们家的恩典总是少不了的。
辛大人点头:我也是这样想,雯娘,过了年,我就递折子如何?辛夫人一声叹息,同意了。
辛文烨一脸无奈,显然之前已经劝说过,但是却没能改变辛大人的想法。
等到离了父母的视线,他不由得对辛若黛就有几分埋怨:爹再过几年就可以荣升一品,现在辞官,着实可惜了些。
你也是,不帮着劝说也就罢了,还跟着附和。
辛若黛笑嘻嘻地拉他的衣袖,这个动作两个人都还小的时候,她常做。
如今做起来,就算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辛文烨仍然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女孩脸上的娇憨。
他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心也柔软下来:四妹妹你是怎么想的?辛若黛小心地劝他,将辛大人的考量细细地跟他说了,又道:我知道哥哥觉得这样做耽误了父亲大人的前途。
但是哥哥也要知道,如今父亲已经是从一品的大员,哥哥也已经是五品,弟弟也已经是参将,加上旁支里那些在朝政做官为吏的,仔细算下来,辛家居然已经渐渐有了豪门的架势。
若是三姐姐不是皇后也就罢了,偏偏机缘巧合三姐姐成了皇后,那一个强大的外戚,是必定会被惦记的。
父亲也只是未雨绸缪,为将来造作打算而已。
辛文烨也不是想不到这一点,只是脑中始终转不过弯来。
如今听辛若黛也这样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头作罢。
正月十五过后没多久,皇帝的良妃生下了皇帝的第一个儿子。
虽说有些病歪歪的,而且不是中宫所处,但毕竟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让皇帝也格外兴奋,大肆褒奖了好些人。
辛若黛去宫中看了那小皇子回来,就抱着两个孩子不肯撒手。
柳安福不由得去追问原因,辛若黛慢慢抬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
那孩子……太可怜了。
在柳安福的劝慰之下,辛若黛才慢慢地开了口。
虽然她杀人也杀过,灭家的事也干过,但是见到那个小皇子,却还是难免生出悲悯之心来。
那孩子注定活不长的。
她说着,将嘴巴贴到柳安福耳边去,那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差点就没呼吸,将来只怕也难免……柳安福这才知道她为什么回来就紧紧地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不由得用力抱紧了她,安慰道:没事的,妞妞和小宝都很健康。
辛若黛任由他抱着,心神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直到边上妞妞忽然大哭起来,两个人才回过神。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在胎里就被人落了毒,所以才……虽然知道作为后宫的一员,辛若彤也难免走上那样的道路,她却依旧有些难受。
当初自己说出去的话,如今被落到了别人身上,让她有一种自己才是那个幕后的杀人者的错觉。
到了晚上睡觉前,她才终于说服了自己。
会出现这样的事是因为辛若彤,而不是自己的错。
二月初的时候,辛大人就辞了官,潇洒地带着辛夫人行走世界去了。
喜欢到处乱跑的辛二老爷和辛二夫人积极地给他们出谋划策,让辛文烨在边上一边咬牙,一边心中温暖。
等到辛大人和辛夫人离了京城,他忽地就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起来,整个人在一夜之家沉稳了许多。
辛若黛取笑这是意外之喜。
又过了一段时间,苗族土司的归降闹得沸沸扬扬,后来那土司居然真的就入了京城,将妹子嫁给了邵国公府的第三子。
这件事让很多人都落了一地的眼球,毕竟那邵国公府的第三子当日因为宫变之时脸上被划了一刀,破了相,又是个鳏夫。
谁都不曾想到那土司的妹子居然看上了这样一个人。
柳安福将这件事讲给辛若黛听的时候,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辛若黛却只是微笑:各人有各人的福气,当年你和我,又有谁想到了?柳安福一愣,片刻之后露出浅浅笑脸来。
两个人并肩坐着,辛若黛看着两个孩子在面前慢慢地学着爬,露出暖暖的笑意来。
谁料没过多上时间,宫中又出了事。
皇长子得了重病,如今只能靠药吊着命了。
这个时侯,辛若彤找人将她接入了宫中,单独见她:四妹妹,我要求你一件事。
辛若黛有些防备地看着她:你说。
我知道你有那个能力,我要让很多人同时做一个梦,我要制造一场天启。
辛若彤面色沉静地说着,恳切地看着辛若黛,四妹妹,求你帮帮我。
皇长子的病,只有这样才能好啊!辛若黛怀疑地看着她,并不肯轻信她。
辛若彤却恳切地哀求着,竭力解释着她是真心诚意的想要皇长子的病好起来:毕竟,他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
若是真的去了,我这个中宫皇后也有失职,况且,我如今似乎也有孕在身,我也想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
辛若黛有些惊讶地恭喜了她,心中难免有些狐疑。
辛若彤有孕在身,自己居然从来没有从风中听到过消息。
但是看在这个消息的份上,虽然依旧对她说要积德的话并不怎么相信,辛若黛却愿意坐下来听她说一说了。
辛若彤大喜过望地拉住她絮絮叨叨地说了约有一个时辰,后头来了一位宫人,在她耳边低声禀报了什么。
辛若彤的脸色一变,立刻直起了身。
随后,她的笑容变得冷冽,看向了辛若黛:四妹妹,如今,若是你还想要你那两个孩子的命,就乖乖地照我说的话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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