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增加到一千人的粥,根本就撑不了多久…她皱说道,眼中有些焦躁。
可是要把粥再加水稀,吃了也就不管用,这些人还是饿,饿了反而更要闹事….一个挎着篮子,扮作买绒花婆子的妇人低声说道。
稀的不能再稀的粥,跟热水也没什么区别,还不如不施粥呢。
刘梅宝咬唇没有说话。
太太,这是个填不满的窟窿,咱们弄不不过来,还是…妇人低声说道。
她成亲时宋三娘给她的体己银子都已经用完了,再下来就该变卖嫁妆了….一人之力根本无用,刘梅宝叹口气。
那散了吧,再接下去,善事不成,就要成坏事了。
她说道。
趁着才几天,还没让大家形成依赖,赶快散去。
妇人如释重负,忙忙的应声就告退了。
不是说官府会施粥吗?怎么民间团体都出面了,他们还没动静?刘梅宝坐在炕上,有些闷闷的自言自语,一面提起笔百无聊赖的写写画画。
吃午饭时听说卢岩等人在商议公事,便让厨房加了几个菜送过去,听送饭菜的仆妇回来说一众人还在大厅里。
过年了也清闲啊,这些当兵的也真不容易。
刘梅宝闷闷的吃了饭,拿过一本医书翻看,刚看了一页,就见仆妇引着那个妇人进来了。
太太,掌柜的他们都被官府抓了。
妇人跪下哭道。
刘梅宝大吃一惊。
王九派出的巡查队很快也回来了。
知府大人派人将施粥摊子辙了人也抓回去了。
他们回道。
师爷就松了口气。
那些饥民肯定要闹事,速速驱散。
他吩咐道。
这期间卢岩一直没有说话。
一个小厮悄悄的进来了,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要去哪里?天不早了。
他皱眉说道。
正低声议论今年过年该分发多少年礼的众人听见他说话便都看过来,大厅里安静下来。
小厮有些畏惧的将头低了又低。
太太说去趟知府夫人那里。
他说道。
声音不大,但临近的几人还是听到了。
不是才去了?卢岩皱眉,天冷,她身子不舒服,不要去了,等过了初三我陪她一起去。
小厮应了声,犹豫着挪动脚步。
卢岩看着他,明白了什么。
已经上车了?他问道。
小厮松了口气,点头。
一旁的师爷就皱眉,这也叫请示?其实也就是通知一声而已吧,妇人家怎么可以如此不把丈夫放在眼里?那我也去一趟吧。
卢岩便站起身说道,示意侍立的兵丁拿大毛斗篷来。
师爷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但没说什么,让众人接着做事,自己跟着卢岩走出大厅。
刘梅宝的车果然已经出了二门。
我就是想起一句话要跟夫人说去去就回来了。
她看到卢岩过来,带着几分不安说道。
没事,我和你坐一个车,给你暖暖。
卢岩低声笑道,握着她的手就要上车。
刘梅宝的脸色焦躁不安中还有些愧疚。
师爷一直在一旁看着,忽的想到什么,脸色顿时拉下来。
太太,他垂手沉面,看着刘梅宝道,那个施粥是不是跟你有关系?刘梅宝一惊抬眼看师爷,这古代的谋士文人都是人精啊!卢岩先回头看了眼师爷,再把视线转到刘梅宝身上有些惊讶。
是。
刘梅宝沉默一刻,便爽快的答道。
议事厅旁的耳房内,师爷看着刘梅宝难掩怒意。
…太太,你知不知道如今已经引来多少流民?又有多少流民正闻讯从四面八方赶来?不出三天,我河东驿堡外就能聚集三千民众….他气的有些发抖。
这些妇人这些妇人心软见识短,就会惹来麻烦。
三千民众¨流民,饥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来回踱步如今各方驱逐境内流民还来不及咱们竟然设了施粥,这下好了可是替他人做了好事解了心焦了….刘梅宝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卢岩想要说什么,却被激动的师爷抬手打断。
大人这不是孩童嬉戏,这是事关境内安危的大事。
他瞪眼说道,早说过,妇人惯不得,这次必须截止住这个隐患,要不然这个老婆奴非得将老婆惯得无法无天不可。
多少大丈夫就毁在妇人手里。
没想到会有这么人…刘梅宝喃喃说道。
从去年九月开始,山西山东河北便遭受旱灾,今冬又是大雪…师爷沉声说道,余下的话便化作一声轻轻的哼声,这些事太太不知道,官府衙门都是知道的,邸报上也都写了,太太以后想做什么事,最好先和大人说一声。
刘梅宝面上的惭愧之色更浓,她低着头说了声是。
没事没事,这算什么大事¨卢岩说道,看着刘梅宝的神情很是担忧心疼。
看吧看吧…师爷翻了个白眼。
大人,别忘了东蕉岭的流寇是怎么来的…他郑重说道。
去年九月因大东蕉岭有大批饥民,这些饥民吃光了草树皮之后,便开始吃人,打家劫舍,成了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的流寇,只让起管辖范围的驿堡大为头疼,费了好大力气才剿灭。
官府为什么不赈灾?不是说施粥¨刘梅宝忍不住问道。
师爷笑了。
施粥?他摇头说道,这世道朝廷无力,富人冷血….各人自求多福吧。
就是说不会有人赈灾…刘梅宝喃喃道。
师爷不再理会她,转头对卢岩强调如今要紧的事。
…半路把这些流民驱散,绝不能让他们聚集到咱们这里….…最可恨的是松山堡和牛角堡的那两个混蛋,哨探们回报,他们正在境内散步咱们这里施粥的消息….那些饥民还被他们纵兵抢夺了全部身家哄出境内…¨这些人要是都聚集在咱们这里,一个月不到必然成为流寇…流寇这个词传入刘梅宝耳内,她不由笑了笑。
卢岩一直小心的看着她,见她笑便皱起眉,抬手打断师爷的说话。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刘梅宝察觉他的担心,对着他又是一笑。
只是这笑意有些苦涩。
流寇….我只是想起以前看的电影…嗯一本书里提到的…她吐口气说道,一个皇帝给丐帮帮主说,你手下的乞丐几千万,你一天不解散,教朕怎么安心?然后丐帮帮主说,我手下有多少乞丐不是由我决定而是由你决定的她说完这句话,师爷和卢岩都怔怔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丐帮是什么?然后师爷问道,他皱眉,乞丐的帮会?哪有这个?刘梅宝笑了笑,说了句没什么,便低头告辞要退下。
你说得对。
卢岩却在这时猛地站起来说道。
自从上午开始提到这些流民的事,一直到现在,他说的话没超过四句,一直坐在那里似乎云游天外幸好师爷已经熟悉他那眉头微皱的神情,知道这是代表着这男人在认真的思考。
他说他脑子笨所以遇到事要慢慢想…那么现在是终于想明白了?师爷和刘梅宝都看他。
召集大家过来。
他说道,眼睛明亮商议赈灾施粥事宜。
师爷和刘梅宝瞪大眼看着他。
卢岩踏入室内时已经是凌晨时分,看到亮着灯的屋子,以及刘梅宝接过来让他吓了一跳。
难道一直没睡?他皱眉说道,小心的用手掌贴在她的小腹。
他的手掌热烘烘的。
刘梅宝伸手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不说话。
怎么了?卢岩忙问道,可是难受?可有喝红糖姜水?刘梅宝的身子有些寒,小日子来时不太舒服,前晚吭吭唧唧的翻来覆去睡不好还是卢岩用手掌给她暖小腹才好些夫妻夜谈刘梅宝便随口讲了女性例假生理一些知识,他是牢牢的记住了。
是不是我给你惹麻烦了¨刘梅宝在他身前哽咽道。
哪有?卢岩笑道忙伸手扳过她的脸。
一夜未睡憔悴的面上已经是泪水满满。
要不是我赈灾引了人来,你也没必要非要做这个…刘梅宝干脆痛痛快快的哭起来。
她就知道她在古代就是个废物…在现代也是…总之她就是没用…你还说我我看你才是傻瓜。
卢岩笑道,一面用大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将她抱起来坐在炕上,一面轻轻的拍抚安慰,一面认真的将这一晚上商议的详情说给刘梅宝听,其实大家都是有心赈灾的。
谁谁捐了大手笔的五十石米粮,最少的也捐出了十石米粮。
就连师爷这个小气的人都捐了…他笑道。
刘梅宝还是忍不住流泪。
那够救济吗?她抽泣道。
卢岩沉默一刻。
我尽力而为。
他实话实说。
刘梅宝便抱住他又哭。
卢岩便又笑了。
不怕不怕,总有法子的。
他认真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你说的,这些人是流寇还是流民,都是官府的一念之间。
那种话说这挺小清新的,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刘梅宝哭道,你听我这个做什么,我帮不得你就罢了,还托累你…卢岩被她逗得笑起来,同时心里暖暖的,这个傻姑娘…好了好了,这是场面话,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
他又说道。
刘梅宝眨着泪眼看他。
你又想用什么话安慰我,我告诉你都没用我又不是小孩子…她哽咽说道。
卢岩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这些人口对我来说有大用。
他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如今堡内人丁单薄,境内可招的兵丁也都招了….刘梅宝再次看着他,似懂非懂。
流寇流民一念之间,那么,流民与驻民不也是一念之间?卢岩看着她一笑道。
第二百一十四章 善行有钱粮有兵丁是如今这些将官们身份地位最大的保障,但锋粮兵丁并不是天上凭空掉下来,也不是靠朝廷分拨来的,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基本条件。
人口……刘梅宝喃喃说道,止住了眼泪,看着卢岩。
有了人,可以开垦荒地,可以编军练武,可以繁衍生息……眼前的男人笑容温和淳厚。
你真聪明……刘梅宝不由说道,不,确切说,心怀真大,才能从人人避之不及的状况下想到这条路上,想到也不算太稀奇,而是敢做。
是娘子你聪明为我想到这个。
卢岩笑道,再次亲了亲她的脸颊,快别难过,打起精神来,我还要你帮大忙呢。
这件事做起来并不是说的那样简单。
刘梅宝抬眼看着他,神情郑重。
我把嫁妆捐出来…她说道。
卢岩大笑,将她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不用,不用,等你男人没办法了,再用你的钱。
他笑道。
从大年初一开始,那个曾被知府驱散的施粥点不仅依旧开张,而且规模更大,由最初的日赈济五百人增加到一千人,消息传开,半个山西境都震动了,各地的流民甚至河南河北的都纷纷涌来。
无数得以活命的饥民纷纷打听这到底是何方善人,得知是由此地知府以及驿堡共同出面组织开设的,其中有一家叫做保德安的药行捐资另有一些捐赠米粮的人不等,所有捐赠者的名字都被用鲜明的大字写在旗帜上,就悬挂在熬粥的大锅旁,每一个领粥的饥民纷纷在这些名字前流泪叩拜。
府城的文人骚客也开始奔走疾呼,呼吁更多人捐助,更为这些人和事赋诗作文宣扬,一时间旗帜上写的名字越来越多,因为官府规定谁捐助的多便被更鲜明的在旗帜上标注出来,对旗帜上位于前列的位置等鲜明位置的争抢越来越激烈。
不过保德安作为做早的一个虽然后来没有再捐助,但却得到了一面单独记名的旗帜悬挂在粥厂,上有知府大人亲手提写的大善之行的字体,名气大扬,让很多商户羡慕嫉妒又后悔不已。
到了初七的时候,施粥点外已经密密麻麻的如同一个村落一般,到处都是搭建的窝棚,坐在窝棚前的人们面色好了很多,再不似刚来时那种死人一般。
有兵丁在四周巡查维护秩序,防止哄抢打斗骗拐妇女幼童到了饭点大家便自动的去熬粥的大锅前排队领粥,虽然人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眼中总算是有了一丝精神,那是对生的希望。
埋死尸,需要三十人,一天一文钱…有官兵在路边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便有很多人奔出来。
我去,我去。
他们纷纷喊道。
其中有老人还有孩子,一个个瘦的风一吹就能倒,但还是争先恐后粥可以免费吃,还能有机会挣到钱,说不定很快他们就能依靠自己站住脚再不用颠沛流离。
官兵们挑选了一些,留下那些儿童老人,那些被选上的饥民兴高采烈的跟着官兵走了。
去问问,还有什么工要人…余下的人很是没精打采,互相询问着。
看到这里,站的一旁穿着旧皮袄的卢岩微微点头。
再过三天。
他转头对身后紧紧跟道,减少施粥,招修城墙的以食代酬。
王九点点头在他身后几个书吏飞快的那笔写下来。
饭食中增加一个馒头。
师爷在一旁补充道。
卢岩点点头,没有说话那些书吏便飞快的也记下来。
就算有富户的捐助,我们也没钱了…师爷又低声对卢岩说了句要知道我们屯堡还有千人要养…还有那些马匹……如今骑兵已经暂停了…卢岩皱眉。
骑兵不能停,必须练,我们跟鞑子差就差在骑兵上……他转头说道。
没钱。
师爷很干脆的答道,人好说,马可不听这个,饿一顿都不行。
钱粮问题的确很严峻,大家都沉默一下。
咱们再想办法。
卢岩说道,脸上露出笑容。
连最心念的骑兵都练不了,这还能笑得出来?师爷很惊讶意外,抬眼看,却见对面刘梅宝过来了,顿时恍然,翻了白眼。
一大早你就来了,快回去歇歇吧。
卢岩握住她伸过来的手带着几分担忧说道。
没事,刘梅宝笑道,你忙完了吗?卢岩点点头。
那咱们去窝棚那边转转,整理的一批捐赠上来的被褥旧衣衫,我们去送给他们。
刘梅宝笑道。
这些事太太不是组织了一些妇人们做吗?师爷在一旁插嘴道。
是,不过,大人偶尔去一趟也不错。
刘梅宝对他笑道。
卢岩对她的话从来都是没有不应允的,刘梅宝让仆妇招呼那些帮忙的军户的家眷抬着那些被褥衣衫,夫妻二人便一同向内走去,师爷带着一众人跟随。
看着这么一群人走过来,饥民们很是惶恐不安。
看着这些衣衫破旧,身上满是冻疮,四肢干瘦的饥民,大家一行走来,心情也是很沉重。
依次将衣衫被褥送给饥民,每一处刘梅宝还矮下身对他们嘘寒问暖,甚至还将幼小的孩童抱起来。
孤儿是不是很多?卢岩问道。
刘梅宝便看身后抬着被褥的一个妇人。
这个妇人穿着简朴利索,正是江大山的媳妇,柳娘子。
柳娘子,你们统计了多少了?刘梅宝问道。
回大人太太到昨日为止,共有一百八十二口,其中男童九十七口。
柳娘子声音响亮的答道。
为了宽慰刘梅宝,卢岩便让她做些安置灾民的事,刘梅宝除了自己坚持每日亲自施粥外,还组织了家中的仆妇以及驿堡里的妇女家眷,具体的由这柳娘子负责调遣军户所有妇人。
陡然成了上百妇人的指挥,柳娘子激动的红光满面,每日操劳也不觉得累用江大山的话来说,好似那读书人中了秀才一般春风得意。
好好安置。
卢岩点头说道,一面接过柳娘子手里的一件旧皮袄,走到一个坐在窝棚前的老者面前。
老者面色枯黄,神情木木,看到身材高大的卢岩以及身唐簇着的众人,知道这是一个大人物,惶恐的就趴下叩头。
老人家,快起来。
卢岩忙矮身扶起他,亲自将皮袄给他穿老者诚惶诚恐唯有流泪道谢。
卢岩一众人又依次走下去。
这是什么人?老者怔怔的看着远去的众人喃喃问道。
这是操守卢大人和太太。
有人大声说道。
四周的饥民闻言很是惊讶。
这些日子他们日日领粥·自然知道是谁救了他们的命,给了他们安身之处,便是这知府大人和这河中府的操守官。
再看那时时刻刻在四周巡逻,防止斗殴哄抢坑蒙拐骗奸淫妇女幼童的兵丁,他们雄赳赳气昂昂,英气十足,与一路而来只会驱逐甚至抢掠他们的大周官兵完全不同。
这些兵就是这位操守官卢大人的练出来的。
苍天无情,知府大人卢大人恩深德厚啊。
老者忽的流泪振臂大呼,然后匍匐地下。
伴着这声,这句话被一声又一声的传开·在偌大的窝棚掀起一片声浪,这声音凄扬悲苦却又带着满满的慷慨之气,千人同时流泪喊来,只让站在其中的卢岩又是意外又是心中微酸,再看身旁的众人皆是神情激动,那些妇人们已经掩面哭泣。
这一幕传到知府大人耳内,他也难掩激动亲自率夫人前来施粥慰抚。
那一晚,知府大人在操守厅大醉,拍着卢岩的肩头感慨万千,当初卢岩说要赈灾施粥时,他是极力反对的,而且一分钱粮也不捐助,但卢岩依旧坚持施粥,并且在公开场合都将知府大人的名讳挂在嘴边,事到如今,就凭这千人跪拜的一件事,就能让他名留青史了,对于一介文官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人激动的。
要名啊,这就好办了。
消息传到季家庄季家主耳内时,他坐在温暖如春的室内,正由两个娇俏的丫鬟捶肩捏背,闻言笑着捻须说道。
我还真怕他什么都不爱呢。
他笑着对屋中站立的子侄说道。
真没想到,这个武夫还有这个闲情。
一个侄子忍不住说道。
这得要多少钱,想不到这个武夫竟然如此大方。
另一人说道。
想必他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喽。
季富成笑道,望着窗外又开始飘落的大雪神情愉悦。
师爷抖了抖身上的雪,抬头看看天。
这该死的老天。
他低声咒骂一句。
这一日卢岩又来到施粥点,饥民们更多了,此时正值饭点,每一口大锅前都密密麻麻的排满了队伍。
经过十几日的调养,大多数饥民都已经缓过精神,排队期间不少人在说笑。
这些人基本上都已经成了河东驿的丁口,将来就是重要的劳动力以及兵丁后备,但是,要养活这些人真不容易啊。
大人,咱们就要支撑不下去了…师爷低声说道。
卢岩举步随意慢行,皱眉沉思。
师爷等人不敢打扰,举着伞在身旁紧随。
干什么呢。
王九走了几步,发现身旁的张顺等几个兵丁双目发直痴痴呆呆,不由说道。
真美啊¨张顺喃喃说道。
王九不解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他们走近的一口大锅前,站着一位披着素白斗篷的女子正在为饥民舀粥。
因为刘梅宝常常亲自施粥,很多捐赠了米粮的富人家也都学模学样,来这里架起锅熬粥,家中的妇人们也都亲自来施粥,好听饥民一声善人菩萨添福添寿。
此时他们走近的这个就是私家设置施粥的锅,四五个仆妇围着那个施粥的女子,帮着给饥民递碗筷。
王九的视线先扫过草棚上挂着的一面旗帜,上有季大字,他皱皱眉头,河中府姓这个姓的….然后他的视线才再次落在那施粥女子身上。
裹在羽帽斗篷下的女子,面容如同这大雪一般白,樱唇一点红,眼波流转,神态娴静,一举手一投足身形婀娜,怪不得这些臭小子看傻了….都给我收着点别唐突了人家……他转头喝道。
话音未落,就见张顺等人眼睛一瞪口中哎呀一声。
小娘子小心……这个草棚在最边上,路的拐弯处,卢岩此时正走过,听得一声惊呼,察觉身旁有人倒过来,下意识的就抬手拨挡,触手一具软软身子,知道不是有人来袭,立刻反手向内揽住。
姑娘……仆妇们惊叫这围过来。
卢岩低头看怀中的女子,面色惨白,双目紧闭,似是昏迷,看她形容清丽秀雅,便知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姑娘,想必受不得这雪天施粥,体力不支。
这些女子们啊….卢岩摇头。
我们姑娘已经施粥两日…染了风寒,偏偏不肯回去歇息…姑娘啊……此时仆妇们都围上来,又是哭又是喊,挤得乱哄哄的,却无人来从卢岩手中接过这女子。
快请大夫来。
卢岩只得说道。
话音未落察觉那女子在怀中一动,便低头看去。
那女子悠悠醒转,双目闪闪对上卢岩,一瞬间迷茫旋即惊讶,低呼一声挣扎要起身,却因为体力不支不得。
第二百一十五章 开怀因为担心疫病,刘梅宝请了城中的大夫轮流来这里坐诊以很快就叫了大夫过来。
姑娘醒了虽然没有力气但也不能在陌生男人的胳膊里躺着,仆妇们牵来家里的马车,将姑娘扶了上去,看着跟随的只有慌乱的仆妇,并没有半个男人小厮,卢岩迟疑一刻没有离去,带着人站在一旁等候大夫的诊断。
这种天气这种娇弱的闺阁女子,大夫不用问诊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很快就看完了说是体虚不支云云。
多谢大人。
女子隔着车帘在内说道。
卢岩客气一声,又转头吩咐让这些来施粥的妇人们注意身体,一行人说着话就要离去。
却见那车帘一掀开那姑娘竟要下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如此不爱惜。
卢岩皱眉说道。
季月娥垂头回避。
正是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了给父母赎罪,小女才甘愿如此尽心。
她低声说道。
这话让卢岩有些不解,一旁的王九凑上来低说了几句话,又指了指一旁悬挂的旗帜,卢岩便恍然。
在刘梅宝父亲的平反案之后牵涉的彻查冒功欺君案中,游击将军季富华获罪免职。
季月娥微微抬头看了眼那男人,却并没有见那男人露出哦这么说这位就是季家那位和自己提过亲的小姐的神情…有心便好,尽力而为。
卢岩点点头说道,一面示意身后的兵丁,你们去帮这位姑娘施粥。
听见这句话哄的一声四五个兵丁都挤上去,张顺跑在最前边第一个抢到勺子,高兴地嘴都要裂耳朵边上。
卢岩便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和王九低声讨论什么。
季月娥坐在车上,掀着车帘看着那男人离去的身影,忽的见走在那男人身后的一个干瘦老头回过头。
那眼神若有所思,季月娥垂下视线。
师爷收回视线跟上卢岩,正听到卢岩在和王九咬牙说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大人,大人。
师爷咳一了声,紧跟上几步,低声说道,你可还记得,这个季…卢岩却正和王九说的热闹。
…大人的意思是?王九问道。
没钱米粮就去抢。
卢岩说道。
师爷吓了一跳,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大人要做什么?打家劫舍的事可干不得…他忙低声说道,一把拉住卢岩的胳膊。
虽然最近赈灾气氛高涨,但还是有很多富户一文不捐,这小子该不会想行些非常手段劫富济贫…卢岩哈哈笑了。
师爷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小孩子胡闹。
他笑道。
有时候就是在胡闹,师爷腹议一句。
大冬天的兔子们躲在深山养的肥肥的,是时候打来吃肉了。
卢岩笑道。
哦…王九和师爷便明白了。
正好顺便让那些新丁们见见血。
王九笑道。
师爷摇摇头,看着走在前面两个陡然高兴的如同过年得了红包的小孩子一般的两个汉子。
这叫什么事啊。
他捻须说道。
可怜的土匪们,境内出了这么个操守官,可是倒了血霉了。
过了正月初十,赈灾已经有条不紊了,但因为消息越传越广,还有源源不断的饥民闻讯赶来,刘梅宝翻看家中的账本,知道卢岩虽然入项多,但基本上都花在练兵以及屯堡建设上,这是自己男人立业之本,刘梅宝不打算动,因此唤了仆妇一起查看自己的嫁妆准备变卖。
卢岩得知立刻拒绝了,为此刘梅宝赌气两天不和他说话。
吃过饭了没?卢岩走入内院,天色微黑,一面摘下帽子抖落上面的雪,一面问廊下侍立的仆妇。
等着大人回来呢。
仆妇低声含笑说道,一面冲屋子里努努嘴,一面打起厚厚的帘子。
卢岩一进去就觉得屋内有些凉,不由皱眉。
怎么这么冷?他问道,看着两个正在轻轻擦拭桌面椅凳的仆妇。
仆妇也不敢答话,冲屋内的炭盆使个眼神。
原本摆着四个的炉火只剩了一个。
卢岩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几步走近内室,刘梅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似乎没有看到他进来。
我回来了。
卢岩便自己说道,一面贴着坐在过去,在做什么?刘梅宝动作飞快往里挪,但哪里躲得过卢岩的手,还是准准的被他揽住腰,她便啪的放下笔,将桌上的纸扣过来。
卢岩笑着在她面上亲了口,刘梅宝对他怒目而视。
卢岩哈哈大笑。
好饿。
他揉着肚子大声说道,不知道还给不给饭吃?刘梅宝哼了声没说话,但还是抬眼冲圆洞门边的仆妇使个眼色,仆妇不看也领会,抿着嘴笑着招呼送饭进来。
饭菜自然比不上以前那样丰盛,但荤素搭配得当,还有一勺酒。
他训练苦,操劳累,一定要保证肉食,刘梅宝就是再消减家中开支,也不会忘了这个。
卢岩眼中的笑更深几分。
来,一起吃。
他招呼刘梅宝。
刘梅宝仲手拿起一个馒头,大口大口的嚼起来。
卢岩捡起一块肉递给她嘴边,刘梅宝哼声不吃。
好了好了,快别气了。
卢岩道,放下筷子走到她这边,揽着她的肩头放低声音说道,你这样我出门在外不放心,吃不好睡不好….刘梅宝便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你的嫁妆是你的钱,将来是要留给儿子女儿的。
卢岩揽着她帮她拭泪一面含笑说道。
你这是瞧不起我。
刘梅宝哽咽说道,用袖子擦泪,这个傻瓜主意是我起的,你没钱了,凭什么不要我的钱….此次来到河东驿的灾民,到今日为止共有二千一百三十八口,男子一千八百口,其中成丁九百三十口,弱年八百七十口…卢岩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认真将统计出来的丁口说给她听。
这么多人?刘梅宝忘了哭,瞪圆眼看着他说道。
因为节省开支,屋子里的灯只点了两盏,昏昏暗暗下,女子的面庞白瓷一般,眼睛微红,肉肉的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别有一番风味。
卢岩忍不住再贴过去重重的亲了口。
如果不是你,这些丁口不仅不会属于我,而且还极有可能成为流寇,我河东驿的敌人。
他郑重说道。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都是你撑下来…刘梅宝叹口气说道。
梅宝,你日日亲自去施粥,又组织了妇人们安置孤老妇幼,挨家挨户的道谢捐助,如今那些饥民都说你是菩萨转世…卢岩揽住她轻轻摇了摇,说道。
那也没什么面子工程而已…刘梅宝嘟囔道。
大家不知道你叫什么,但人人提起来都说这是操守卢大人的夫人,卢岩在她发鬓上蹭了蹭,叹息说道,你的善心善行,最终都记在了我的头上,人人都说我卢大人仁厚。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梅宝,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何苦受累。
他低声说道。
刘梅宝被他说的心里又酸又喜,反手抱住他。
因为你对我好。
她低声说道。
所以我想要对你好,让你吃好的穿好的过的开开心心的。
卢岩在她额头亲了亲,郑重说道,我不想用妻儿的艰苦换的我的立业,你受苦了,我做这些有什么意思?哪有这样的,同甘共苦…刘梅宝忍不住笑道。
我只想让你和我同甘。
卢岩截断她的话说道。
刘梅宝看着他,这男人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怪不得师爷有时候说你不听话。
她不由说道。
该听的听,不该听不能听。
卢岩笑道,一面将她再次拥在怀里,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而且,我现在也有钱了…朝廷拨来救济了?刘梅宝高兴的问道。
卢岩大笑。
想要吃饱,就得靠自己。
他笑道。
剿匪去了?刘梅宝立刻想到,皱眉道。
你真聪明。
卢岩带着赞叹说道,说一句话就能想到,我都是要想好久才能想到别人说的什么….少来寒碜我,你那是大智若愚。
刘梅宝打断他,皱眉担忧道,会不会很危险?危险?当兵的活的跟猪一般才叫危险。
卢岩笑道,看刘梅宝还在皱眉,便转移话题,过了个年忙的很,也没去舅妈家走亲戚,眼瞧就要到十五了,抽个空咱们明日去一趟吧。
差点忘了这个,刘梅宝忙点头。
可以吃饭了吧?卢岩笑着问道。
刘梅宝带着几分羞涩哼了声,抓起被丢在一旁的馒头狠狠咬了一口,故意做出的凶狠神情让卢岩心中一热。
省些力气。
他贴近她耳边,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低笑道,我想要你狠狠咬我…刘梅宝被他咬的颤栗一下,只觉得尾椎骨都是酥麻,脸顿时腾地红透了,抬手拧了下他,却不想卢岩正起身,便正好拧在臀上,只让卢岩噌的点着火,一把揽住狠狠吻住唇好一番亲咬。
可以了吧…他好容易才松开,一双手已经不老实从衣服里探下去,一面喘着气低声问道。
刘梅宝被他亲的差点憋死过去,一时没反应过来,待被他在身上摸来摸去才明白是问她小日子结束了没….这男人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新婚那几日夜夜索要,结果蜜月还没过就对上她的小日子,又接着日夜忙碌,这几日只怕憋得够呛。
刘梅宝被他摸得浑身酥软,红着脸嗯了一声,就觉得卢岩的大手重重的罩在自己的丰盈上用力揉捏,她不由嘤嘤出声,就在以为城池不保的时候,卢岩喘着气松开她。
先吃饭,吃的饱饱的他将她拉起来,冲她挤眼笑道,夜长的很…第二百一十六章 探亲第二日马车驶出操守厅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幸好管家晓他们要出门走亲戚提前准备了礼品装好车,省却了忙乱。
都怪你。
坐上车,刘梅宝忍不住一路抱怨,瞪着卢岩,说是走亲戚,这么晚起,别人要笑死了。
卢岩只是笑,伸手要揽妯。
刘梅宝抬脚踹他。
离我远点,不许再靠近我。
她故作恼怒的说道。
卢岩哈哈笑,仲手抓住她的脚,脱下她的鞋子就挠脚心,刘梅宝怕痒笑着喊出声,扑到他怀里抓挠。
好在出了城,冬日野外没有行人,要不然不知道引来多少注视。
在他们出城前已经有快马报与宋三娘子,来到家,一家人已经等得心焦。
给舅妈拜年。
卢岩一下车就冲宋三娘过去,撩衣跪地叩头。
快起来。
宋三娘子受了他的年礼,亲自伸手扶他起来。
刘梅宝也笑嘻嘻的过来了施礼,卢岩已经由周良玉引着到祖宗案前叩头去了,行完年礼,一众人在屋子里热闹闹的围坐,说着说着就自然说到赈济流民的事。
作孽啊。
宋三娘子叹息说道,听说沿途到处都是冻死的人,比当年鞑子入城还惨。
一面看着卢岩点头,你这是做了大善事。
职责所在。
卢岩忙起身说道。
刘梅宝在一旁嘻嘻笑。
小棂亲自捧着茶给他们。
听说还有多达千人的饥民奔来?这四处的人都过来了,河中府救济的过来吗?她带着几分好奇看了眼卢岩说道,又忙垂下视线回避。
尽力而为吧。
卢岩答道。
咱们再捐十石米粮出来。
宋三娘子便对周良玉说道。
如今周家收回的祖产以及后来卖的良田一共不过一百多亩,且都是新收的,今年并没有什么收成,一下子捐出十石,可不是个小数目。
刘梅宝和卢岩忙站起身相劝。
怎么?嫌弃我比不上你们有钱?宋三娘子不悦道。
舅妈,你又瞎说。
刘梅宝无奈笑道。
这是婆婆的心意。
小棂在一旁笑道,妹妹就别推辞了。
卢岩便不再坚持,施礼道谢。
酒菜早已经准备好了,宋三娘子还请了孟秀才老爷过来作陪,分成两桌,他们男子们一桌吃酒,女子们一桌吃菜,里外都是热闹。
女子们吃完饭听那边酒意正酣,便来到宋三娘子的屋子歇息。
小棂主动说照看厨房酒菜。
有劳嫂嫂了。
刘梅宝笑道,知道她这是故意避开好让她们说贴心话。
小棂腼腆一笑。
看着大人,别让他多吃酒。
刘梅宝又嘱咐跟来的仆妇。
这什么话,妇人家哪有这样管男人的?宋三娘子瞪她一眼说道。
这是我们太太心疼大人。
仆妇们笑道。
怕是自己嫌麻烦,姑爷醉了不爱去伺候罢。
宋三娘子故作不悦说道。
小棂和仆妇们笑着退下了。
刘梅宝一头便倒在宋三娘的大炕上,舒服满意的滚了滚。
什么样子。
宋三娘子嗔怪的说道,眼里却是满满的喜悦,又问她日常生活,刘梅宝也问哥哥嫂嫂好不好,说着说着话刘梅宝竟慢慢睡过去,这一觉就睡到傍晚,醒来一瞬间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我怎么在这里睡了?刘梅宝忙自责的起身。
仆妇进来帮着她梳头。
怎么也不叫我?刘梅宝说道,听得屋外有说笑声,大人呢?舅夫人说让太太你睡会儿,大人也小憩了一会儿,正和舅夫人在外边说话。
仆妇一一答道。
刘梅宝走出来,见屋子里宋三娘子周良玉陪着卢岩说话。
她在家也是爱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怪毛病,总爱午睡。
宋三娘子对卢岩说道。
其实哪有这样,刘梅宝不由红着脸笑,知道这是宋三娘子怕卢岩笑话自己家姑娘。
见她笑,宋三娘横了她一眼。
她累了,睡一下好。
卢岩笑道。
这个累字刘梅宝和宋三娘子理解完全不同,以至于后来得空,宋三娘拉着刘梅宝低语要把家里两个仆妇给她送去。
你们年纪轻,家里的下人又都是新买的,操持家事不顺手。
她说道。
他们家其实也没什么可操持的,没有公公婆婆妯娌亲戚什么的,二个人的日子好过的很,她可不是因为操持家事累的….刘梅宝红着脸笑着拒绝。
宋三娘子看着面比花娇艳的刘梅宝,瞬时明白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年轻,也要节制点。
她咳了一声还是忍不住低声嘱咐一句。
虽然是现代人,但和长辈谈论这个话题,刘梅宝还是豁不开脸面的,红着脸嗯嗯啊啊几声。
在屋说了几句话,待刘梅宝吃过热茶,宋三娘便赶着让他们回。
怎么不见嫂嫂?刘梅宝这才注意到屋子里没有小棂,忙问道,我们来这一趟,累坏她了吧?宋三娘子便看周良玉,似乎也不知道小棂去哪里了。
周良玉也有些迷茫,转头问仆妇。
少奶奶有些头疼,去屋子眯会儿,想必这时去厨房备晚饭了吧。
仆妇笑道。
宋三娘子微微皱眉,一旁的卢岩也似神情微微不自在。
周良玉和刘梅宝并没有注意接着说笑。
让嫂嫂费心了。
她对周良玉笑道。
也不用她动手做,哪有那么累。
周良玉笑道,看着刘梅宝,还好吧?这是进门之后,他们兄妹第一次单独说话,刘梅宝亦是咪咪笑。
还行,不过当人家媳妇和当闺女真不一样呢。
她笑道,微微侧身靠近周良玉低笑道,所以,哥哥要多关心嫂嫂。
好。
周良玉笑着看着她点头。
到出门上车时,小棂过来了,只是看着神情很不好,刘梅宝拉着她关切的问,小棂笑着说没事。
不过怎么看这笑都有些牵强。
舅妈,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你别摆婆婆架子为难嫂嫂。
刘梅宝找个机会对宋三娘低声嘱咐道,被宋三娘抬手打了下头。
闲操心。
宋三娘横了她一眼。
刘梅宝嘻嘻笑着和卢岩上车走了,一直看着他们的车马消失在街口,宋三娘子才带着儿子媳妇回转家门。
体贴他们都累了,吃过晚饭早早便让他们散了,宋三娘子年长人缺觉,坐在屋子里念佛经。
…姑爷就歇在耳房里….少奶奶带人收拾…仆妇们收拾了桌椅退出来,少奶奶还在里面,后来便慌慌张张的出来了….过了一刻,姑爷也出来了…瞧着神色也不好….仆妇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宋三娘子捻着佛珠的手便一顿。
只有你一个人看到了?她沉默一刻问道。
仆妇低声说是。
你看错了,他们都不是那样的人。
宋三娘干脆的说道,又看着那仆妇。
是。
那仆妇立刻跪下说道,神情坦然郑重,老奴先头的人家,见惯了偷鸡摸狗,所以老奴的心眼便看什么都不正道,老奴以后把心眼放正,还望夫人恕罪。
宋三娘子点头笑了,示意她起来,说起别的话岔开了这个话题。
夜色渐浓,北风渐起,正月十五很快就要到了。
杀!伴着一声嘶喊,一根长枪刺入一个狂叫着冲来的粗壮土匪,鲜血溅了拿着长枪的兵丁一脸。
这兵丁面色惨白,手便是一抖,没有及时拔除长枪,整个队伍因此一滞·迎面冲来的一个矮个土匪察觉,立刻扑过来。
噗的一声,远处投来一根标枪,准准的扎在那土匪心口,那土匪瞪着眼仰面倒下去。
蠢货!张顺吐了口水,狠狠瞪那兵丁一眼,别跟着老子丢人,降你三级,再回新丁队伍练去吧!兵丁又是羞愧又是自责的低下头。
这些匪贼吹的那样厉害,不过是不堪一击,真不知道怎么会留这么久,松山堡这些人都是白吃饭的吗?另有几个大汉大步走来,一面哈哈大笑。
此时略微平整的山崖上,滚到了一地的尸体,另有三四十个抱头跪地的土匪。
那是松山堡的人好心,特意留着给咱们补贴家用啊。
张顺挺着胸膛大笑道。
倒也不是吹,缴获很是丰盛。
在大汉身旁一个面皮较为白净的兵丁说道,一面打开手中的纸,有银五百两,粮米一百石…听到这个统计,大家都眉飞色舞,这一下可能好好过个正月了,除去上缴驿堡的,他们这些人按等级以及杀敌数目都将获得分赏,缴获越多,分赏越多,一时间大家齐声高呼万胜。
杀掉俘虏,收拾缴获,下山。
张顺一挥手说道。
伴着惨叫,早已经习惯的兵丁手起刀落,又滚落一地的人头。
正在此时,听得几声哨鸣,在场众人面色微变。
这信号是说,我们被包围了?张顺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可置信,问道。
莫非这个山寨还有其他匪贼?故意打埋伏我们?另几个大汉也很意外,问道。
大家一起涌到山崖边向下看去,此时夜色很深,山风凌冽,只见山下一大片火把。
人还不少…有大汉惊讶道。
他们惊讶归惊讶,但人人面上并无惧色。
不对,那是官兵!张顺眼尖,忽的喊道,是松山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