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惜庭毫无预兆的倒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如锦不敢轻举妄动,遂试探性的唤道,九王爷……王爷?莫惜庭一动不动,如神祗般俊美无铸的脸庞侧贴着冰冷的地面,长长的眼睫毛失去了平常的生气,呆滞似枯蝶一般停在那里。
如锦把大衣裹好了站起,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莫惜庭想看出他是不是在假装晕倒。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莫惜庭身边,目光落在了他受伤的胸口上,黑色的紧身衣将他的伤势掩藏的很好,若不是如锦刚才打出的那一拳,血色也不会将这黑色浸染的如此暗深。
看来是牵动了没有及时处理的伤口,失血过多而暂时昏倒了。
如锦背着光,一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出情绪。
王爷?……莫惜庭?!……她的声音仿佛从很幽深的苍郁林中传来,带着狂风刮过脸庞的点点刺痛感,她说的很轻,却又很沉静,像是思考了很久。
地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如锦的一双秋水眼里就闪过不知名的快意,她提起右脚放在了莫惜庭的胸口上方,只要这一脚狠狠踩下去,前世的事情就可以做个了结了,就算他不死,半条命也别想再拿回去了。
如锦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可以这么轻易的掌握莫惜庭的生死,她原本以为,凭着自己与他天壤之别的身份地位差距,她不知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接近他,然后报仇,在这个过程中,或许她还会一不小心功亏一篑。
可是,居然这么容易,做出了断的时机居然这么突如其来的迅速降临,连如锦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脚悬在半空中,如锦却发觉自己踩不下去。
颤颤巍巍的,她身子近乎不稳,可是右脚底下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大力支撑着,让她难以放下去。
如锦垂下眸子细细看着他,他一如往昔,眉眼、鼻子、薄唇、下颔……无一不像是用尺子量过的,增之一分、减之一分都是画蛇添足。
她曾经那么迷恋着这张俊美无双的脸,现在却仅仅只余下一腔仇怨。
她为什么要留情,她为什么要踩不下去?如锦深深的在心中鄙视唾弃自己,这千载难逢的时刻,错过了她也许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杀他的机会。
何况,他刚才死命掐自己脖子的时候,可没有半分怜悯迟疑,若不是那玉盘扣的复杂关系,恐怕自己现在已是在准备投胎了。
这么一想,如锦的眼神就蒙上了一层坚定和果决,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踩了上去。
莫惜庭,算你命大,今天我先放过你。
他日你脱离了险境,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如锦低低的说道,她那一脚踩偏了地方,没有落在胸口,而是狠狠踩在了他的腹部,又压抑而任性的微微向下使力。
终究是不愿意趁人之危,借着别人的手落井下石补上最后一脚。
她和莫惜庭两人之间不共戴天的生死帐,就只能是由他们两人来解决,决不允许外人的搀和。
更何况,她还要通过他找出当年的那个幕后黑手。
可是这么轻松的放过他,也不是如锦的风格。
趁着现在天还尚早,也没什么人,而他又这么死气沉沉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锦抓紧机会大力踢了莫惜庭几脚,只是都特意避开了胸口。
踢累了,看到莫惜庭身上深深浅浅的鞋印,如锦甚觉解气,得意的拍了拍手走开了。
现在她得给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去寻些药了,她记得这观里止血药还是有的。
止住血后,她还得赶快去寻找大夫来给他治伤。
就在如锦转过屏风优哉游哉穿衣服的空档,躺在地上的人忽的长眼睫毛微微颤了颤,又很快恢复死寂。
如锦走在幽静的石板小路上,暗自庆幸还好周姨娘他们没有被卷入到这场事件中来。
说来也奇怪,为什么刚才那些黑衣人没有破门而入呢,他们应该是知道了屋子里有人藏着吧?再不济,就算是怀疑屋子里可能有人也不该这么轻易的就走了啊?难道因为莫惜庭是王爷,这刺杀王爷的人就比旁的刺客特别一些,竟还能照顾到她这种入浴闺秀,行刺之时还能谨记着不坏人名节?真是奇怪的紧!想来想去想不出什么,如锦把从莫惜庭手中复又拿回的玉盘扣掂着瞧了瞧,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个登徒子眼睛眯起的慵懒样子。
心里一阵烦扰,如锦蹙起了黛眉。
啊呀,这不是锦儿么?不远处却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依旧是三分不正经,一分动听。
如锦闻言第一反应就是马上把玉盘扣塞进了袖子里。
然后才故作镇定的转过头去寻说话的人。
拐角处,果然是江少琪嘴角带笑的看向她,眸子里看似清澈,却又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捉摸不清。
江少琪身后,却还有两个人,都生的剑眉星目、面容冷硬,一看就是寡言少语的性子。
他们又都是一样的青色长衫,如锦知道,这是他们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换的。
如锦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如锦认得其中一个人,这两人中个子略高、身材偏瘦的男子叫流云,是莫惜庭的暗卫之一。
所谓暗卫平时都是隐藏在暗处,故常年身着黑色。
走到了阳光底下,自然不能和暗处一般打扮。
如锦对江少琪的招呼本想装聋作哑不予理会,可是瞥见后面两人冷若冰霜的死人脸,如锦只觉心里一阵抽搐,心道和江少琪说话总比看着两张死人脸好。
遂只得勉强笑道,原来是江公子。
锦儿怎么这么见外?直接叫我少琪就可以了。
江少琪一脸灿烂的笑容走近如锦,口气亲密无间,来,给你介绍两个人,这是流云,这是流沙。
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哪,又不是外人。
最后半句似乎在照应前面的直接叫我少琪就可以,因为流云、流沙并不是外人,所以他和她并不用在他们面前做出生分的样子来?如锦嘴角微抽,登徒子的本性果然是无时不在的。
如锦与两人见过礼,两人却态度冷冷的,不过这很正常,要是哪一天他们真和普通人一般和她寒暄了,才奇怪呢。
如锦想了想,心中拿定了主意,遂问道,你们怎么也来清心观了?是有什么要事么?我在这儿住了几天,或许能帮上你们的忙。
这次如锦直接说你们,免得江少琪又说什么。
江少琪却总有话说,他眯着一双细长眼睛贴近了如锦,带着点邀功的味道,我和他们不是一路的,我是专门来看锦儿的。
锦儿,你要不要奖励一下我?这下不仅如锦不自在,连流云、流沙也不自然起来。
流云在身后咳嗽了一声,江都尉,正事要紧,不能再耽搁了。
流沙的话相比而言就更加冷硬,江都尉既然不是和我们一路,那你便在这边继续看她,我们自己去寻人好了。
兄弟什么的,流沙实不敢当。
这流沙倒是个有话说话的性子,如锦暗道。
江少琪闻言只好收回了想要伸出去揽如锦肩膀的手,摸了摸鼻子笑道,两位这么说就误解我的好意了,其实我是想问一下锦儿今日有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人?再准确些,比如说就是刚才?锦儿既然住这儿几天了,想必对观中要比我们熟悉多了。
流云、流沙一听,有些道理,遂不做声了,只看着如锦。
如锦便有些迟疑,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顾忌着什么,又好像担心着什么。
这样一副模样落在流云、流沙眼里就是肯定了如锦必然见到什么特别的人了,而且十有八九就是他们要找的自家王爷。
姑娘不必害怕,实不相瞒,我们是和敬王府的人,姑娘有什么见闻可以直说,不说江兄弟,就是我们也不会让姑娘深陷险境的。
流云抱拳作揖,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流沙在一边虽然不语,显然也是同意流云的说法。
江少琪忽的露出一个坏笑,锦儿,若是你不相信他们俩,只悄悄告诉我也行,如何?他不顾其余两人瞪视的目光,就要死皮赖脸凑近如锦。
如锦连忙往旁边后退一步,道,刚才我确实在屋中救了一个人,似乎就是和敬王爷,却不知是真是假。
还有,他受了重伤,急需救治。
这下,三人的脸上都露出难看的表情来。
自家王爷从小习武,虽不说武功怎样无敌,但几个高手都不能近身这却是毫无疑问的。
可有了这样的功夫,九王爷还受了重伤,问题就有些严重了。
请姑娘即刻在前面带路,王爷若真受了重伤一刻都耽误不得。
流云板着脸,语气肃穆的说道。
如锦支支吾吾道,可我还要去拿药,观中有止血的药……这等山野僻壤中的劣质药怎及得上王府精制的特效金创药?流沙忽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细腻莹白的小瓷瓶托在手上,小瓶看着煞是可爱。
如锦斗胆问一句,各位可是想着把王爷送回王府救治?如锦不答流沙的话,反问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六一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