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衣服拿远点,真是的……程翟忽然对着如锦身上披的袍子嚷嚷道,如锦尚未反应过来,程翟已经手快的把它扯了扔到一边,如锦立刻感到半个肩膀凉飕飕的,她把衣服往上提了提,妄图把它遮下去。
程翟却有一瞬间晃花了眼睛,不过他很快恢复了镇定,撇了撇嘴道,小刘兄弟的皮肤可真好,白皙细腻的吓人,简直和姑娘似的。
这么说着眼睛似乎还有些离不开如锦的肩,如锦只好半是玩笑半是恼意的瞪了他,程翟这才不太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心中也默默嘀咕起来,他这么看着一个男的干什么,真是丢人。
如锦暗道,她可不是姑娘吗,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
但愿今夜之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才好。
如锦默默的又把那件紫袍子捡起来披了上去,程翟见了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不是滋味。
于爷那么难惹,你还披他的袍子,刚才跟你说的都白费了!程翟很是不满。
他人都不在了,我还管他啊。
如锦看了看外面的天,不在意的道,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程兄保重,小弟就此告辞了。
嗯?你这就要走了?天色既然晚了,就在这里过夜也好啊。
程翟急急忙忙的说道。
话出了口他才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其实他本来也没想在这揽翠坊过夜的,这么说着似乎他是这里的熟客一般,他的小刘兄弟该不会对他印象很差吧。
不了,不了。
家里还有人在等呢。
如锦的额角都要冒出冷汗来,过什么夜啊,你这么说她更是半刻都呆不住,立马就要拔腿跑了。
如锦说完也顾不得江少琪了,大踏一步就绕过桌子朝门口奔去。
程翟有些走神,反应过来时,条件反射一把去抓如锦的衣服,却不料只抓到一片衣角,如锦轻松就挣脱了匆匆忙忙走出去。
程翟嘴张开又喊不出来,只得无声的闭上。
这么匆忙,难道家中等待的是娇妻美眷?程翟自嘲的一笑,负手在后,眸光不明的看着如锦离去的身影。
几天前他的父亲就和他说他年纪不小了,要给他订一门亲事。
他当时很是抗拒,自以为为时尚早,还可以再等两年,就因为这个他和一向不怎么对盘的父亲闹翻了,他几乎天天跑出来,就是为了躲避这些天府里出现的各种所谓的大家闺秀。
如今看如锦的样子,似乎有一个娇妻每日在家中等他回去也不错,这个想法莫名的就让他觉得心暖。
要是……他的想法有些荒诞起来,他想到了如锦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和她在一起他还蛮开心的。
他有些羡慕那个在等她的人了。
大堂中空空荡荡的。
程翟走了两步,想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忽然眼前一点亮光,很是刺眼。
程翟眯眼看了看,似乎是什么首饰。
他弯腰把它拾了起来,原来是一只镶着兔耳形翡翠的珠钗,虽说并不名贵,难得的是相当别致。
这是谁的?刚才搬动两个女子的时候他可没见到这儿有东西呢,所以应当是才出现的了。
可是刚才这儿也没什么人啊,真是奇怪……程翟指尖把玩着那枚小小的珠钗,脑海中想象着它的主人该是什么模样。
忽然灵光一闪,他的手指僵住了。
刚才确实没有人来过,除了他的小刘兄弟!所以这个应当是她的了。
看着珠钗上若有若无的痕迹,似乎也是常带之物。
一个男子应当不会把这种东西常带身边,也许,程翟慢慢转动着指尖的珠钗,他忽略了什么?他回想起如锦瓷白的肌肤,就算是大家少爷,也不可能有这般细腻。
再想起她的身形言语来,他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没错,十有□,她就是个女子!心中升腾起一股欢喜,程翟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来。
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他要去查一下她是谁家的女儿,他相信这件事值得去做。
如锦几乎是飞奔着出了揽翠坊。
全然不知自己身上带着的珠钗已是被别人拾了去,而且暴露了她的身份。
说起来,如锦算是个路痴了,何况夜幕已落,她两眼一抹黑的乱跑了一路,忽然想起来,她根本不知道她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清心观在哪个方向。
她应该至少带伊梦出来的。
现在她该怎么办呢?她四处看了看,跑到的这条大街上似乎没什么人,暂时可以不用担心被坏人盯上的问题。
如锦迅速奔到了一个比较隐蔽而视野较好的地方,然后蹲下来思考现在这种情况下她该怎么办。
想了一会儿,她终于悲哀的发现,她除了去三个地方外,似乎别无他法了。
一个是回秦府,可是这条对她来说很难,不说她的父亲秦原依旧呆在府里,单是本应在清心观的她深更半夜独自出现在京城就很难解释的清了,不行不行,如锦摇了摇头。
第二个是返回揽翠坊找江少琪,然而江少琪现在究竟在干什么都是一个问题呢,她指望的上他么?虽然不大愿意承认,不过纤步姑娘想必要比她秦如锦更加吸引他吧。
唉,算了算了,她还是不要去当这个坏人好了,何况万一要遇见了程翟又要扯不清。
最后一条路,算是兵行险招。
从程翟的话语来看,于二似乎将香满阁搞垮了,香满阁那么大一个地方,不可能就空置下来,因此于二控制着这家酒楼甚至就住在这家酒楼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也许,她可以去投奔于二一晚?反正当初于二也算因为伊梦这件事欠她一个人情,他应该不会对她要砍要杀的吧?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给自己打气,如锦沿着大路一路寻找着医馆,在这个时候,除了酒楼青楼什么的,也就只有医馆既会开门,又比较靠谱了。
找了不多久,如锦便如愿以偿,在路边一家医馆见到了一位年近花甲留着白色胡子的慈祥老大夫。
如锦本来想直接问路的,可是心有不忍,于是愁眉苦脸装病让老大夫看病,又在看病期间询问了香满阁酒楼怎么走。
你是问路呢还是看病呢?现在的年轻人哦,就是爱说谎。
那老大夫却面色不快的说道。
完全不见了刚才慈祥的样子。
如锦语结。
香满阁酒楼是不是?从这出门向右拐,一直走到第三个岔路口往左边去,转过两个巷口,等到见到众多高大宽阔的宅子的时候,就是到了香满阁在的那条街,走到尽头你就能见到了。
老大夫却又细致的把路线告诉了如锦。
如锦得到了想要知道的消息,一时松了口气。
可是没了这件事悬在心上,如锦发现面对老大夫愈发的困难起来。
因为老大夫的脸色越来越沉了。
如锦只好匆匆的告别了老大夫就走了。
老大夫在后面喊了一句,丫头,这么晚了还是快回家吧,家里人会担心的。
如锦脚步一顿,原来这老大夫早已看穿了她的女儿身,并且还在担心她。
如锦一个人小心的走在灯火昏暗的街道上,耳边不时传来守夜人打更的声音。
如锦把身上的衣服紧了紧,夜深露重啊,而且睡意也渐渐向她袭来了。
如锦忽然觉得脑袋一阵钝痛,耳边响起江少琪的话来,虽然你额上的伤疤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但是内里的伤势还要慢慢调养。
记住,不要吹冷风,不要受寒,不要思虑过度,不要再次受到撞击。
如此,再过两三个月,你便能痊愈了。
眼前晕眩眩的,如锦只觉得头重脚轻,这大晚上的风真是凉意沁人啊,但愿她不要一头再撞到地面上了,否则,她真的是倒霉透了啊。
可是事不遂人愿,如锦还是栽倒了。
半柱香后大街上来了一行车马,虽然外表看起来质朴平常,可是略微懂些的人便能看出不寻常来。
只见无论是马车的车夫还是跟着的侍从都是一脸严肃,行动整饬有序。
偌大的一行人过去称得上悄无声息,显然经受过严格的训练。
夜色下,这行车马不知不觉就带了庄严肃穆的冷峻气息,让人畏之三尺。
马车顿了一下,停住了。
车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嗓音,极有压迫力,怎么了?王爷,路中央有一个人。
离马车最近的一个侍从拱手毕恭毕敬的回复道。
活人还是死人?虽然声音依旧低沉,却带了隐隐的不悦。
挡他道的人,只能是死人!是……是活人,似乎睡着了……那侍从似乎有些害怕,然而话中又仿佛带了笑意。
哦?睡着了?车里的人抿起了唇,那真是极薄极薄的唇,苍白的近乎透明。
在这萧萧深夜却堂而皇之睡在大街上的人,真是太有胆色了。
他忽然有了兴致,慢慢转动着右手大拇指上晶莹透绿的玉扳指,凤眸中流过一缕微光。
是的,王爷。
那侍从丝毫不敢怠慢。
大概过了有半刻钟,车中才重又响起那个低沉的嗓音。
把她带上了,不要惊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