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25 21:49:12

喂,醒醒啦……醒你个头,等我再睡会儿。

就这么躺着你甘心?不甘心又怎样,人,都死光了不是?不对,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你说啥?我逐渐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似乎站在一个很高的地方,四周人影绰绰,依稀还能看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很奇怪,我不由自主地想从这里逃开。

用力睁开眼,外面的世界亮得吓人,我不由得眯起眼睛,然后仔细回忆这一切。

脑子里闪现的一幕幕充斥着火光,兵器,惊慌失措的人脸……等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我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既陌生又熟悉,这些大红色,就像我十六岁时嫁人……等等。

我霍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铺着红被的喜床上,身上穿的是繁复的大红嫁衣,周围的装饰也是清一色的红,喜烛的光芒把整间屋子都照得明亮温暖。

那些陈设摆件,殿堂的格局,全部熟悉得让人想疯。

这这这,这情景不就是当年我嫁给还是太子的司空朔的时候所见的?伸了伸胳膊抬了抬腿,我默默地接受了自己回到十六岁重生的事实。

意识到这一点我反而有些兴奋起来,这算不算天意?上辈子的我有太多事情没做,所以老天爷又把我踹回了这个命运转折点上。

利用前世的经验和记忆,说不定我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但是刚刚在脑子里闪现过的混乱画面又浮现出来,我的胸口一闷,对啊,即便重生了,那场颠覆了尚国的叛乱还是会发生,又岂是我能阻止的?于是我又沮丧地躺了回去,一偏头,正对上另一张昏睡中的脸。

十七岁的司空朔,眉眼秀逸,鼻梁高挺,一头墨发未绾而如瀑散开,在烛光映照下分外光彩……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前世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我与他同时饮下一杯鸩酒。

既然我能重生,那他会不会?果然,还未等我多想,身边的人就开始悠悠转醒。

一双带着迷茫的眼睛同我对视了一会儿,只听得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朕这是怎么了?……此时的司空朔还是太子,自然不会以朕自称。

啊啊啊啊啊!他刚从昏迷中醒来,一副四肢乏力的模样,先是坐起身子,不明所以地打量四周,面上渐露惊讶之色,紧接着又伸手摸摸穿在身上的礼服,最后看向坐在一旁的我。

我刚从重生的喜悦里缓过来,立马又陷入这家伙怎么也过来了的惊愕之中,同时还有些幽怨,司空朔竟然也回到了这个时期,这不就意味着我在这一世也不能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吗?我哭丧着脸,原来老天爷还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我的。

你是皇后?他似乎觉得我这副如丧考妣的脸着实有些怪异,连带着口气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不是我还能是哪个。

我泪。

我们没死成?死了又重生啦。

我大泪。

那你哭什么?我,我激动……他从床榻上跳起,在屋里转悠一圈,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确定了这里就是当年的阳极宫之后,站在我对面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真是天意!我忍不住提醒他,按照现在的时间推算,五年以后骆世皋就会发动兵变了。

该发生的还不是要发生,到底有什么好激动的。

怎么?司空朔昂起头,眉飞色舞地看着我,你认为,前一世朕输给了奸臣,这一世还会乖乖等死不成?见我颇为担忧的样子,司空朔凑过来,用力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吧,无论如何,朕不会亏待你的。

这不是亏不亏待我的问题好吧,不知为何我看着司空朔这副样子……更担忧了啊。

前世里那个高高在上、沉稳谦和的皇帝,莫非是我的幻觉吗?可喜可贺的是,伴随着简短的交流,我们两人都很快接受了自己面临的现实。

交流完毕,司空朔面无表情地半躺在床上,我则坐在床头,但我能想象到自己的表情应该略显难看。

两人间开始长长的沉默——沉默最终由司空朔打破:梓童啊……我觉得受了内伤,那个,陛……咳,殿下,能不能换个称呼。

换什么称呼都很别扭,一不留神还会在外人面前说错。

司空朔皱了皱眉,要不直接叫名字。

我发现死过一次后,司空朔变得相当随便。

也正常,反正不是没相处过,谁把谁都看明白了。

想通之后我也懒得矫情,脱口而出应道:嗯,我懂,都老夫老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看到司空朔被噎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突兀,为了掩饰尴尬我只好转移话题:那个——咳,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我果然还是叫不出司空朔三字。

他想了想问:前一世的这个时候我们在做什么?我和他相对沉默,然后,然后我脸红了。

司空朔应该也反应了过来,他略微偏一下头,我们……很久没行过房事,今晚还是算了吧。

我想说的是,并不是很久没行过,而是除了大婚那天就再没有过。

而且大婚那次也是气氛使然,跟完成任务似的,他也勉强,我也勉强,所以我的初体验其实是……咳,比较糟糕的。

再加上两人都清楚这场结姻是为了啥,即便是后来想要培养感情,也总有逢场作戏之感,各种别扭。

司空朔本人其实也并不擅长应付女人的,碰到杜贵妃和元妃这类主动性强又颇解风情的女人还好说,顺着她的意思该干啥干啥就行,而碰到我这种……痴呆型的,除了彼此干瞪眼,真的找不到别的事做了。

所以我能一直坐在高位上,可能根本是老天爷比较热爱冷笑话的缘故……既然今晚是不可能亲热了,那这个怎么办?我从床被间摸出一卷白布。

司空朔沉吟半晌,起身,最后从案上取来了一支朱砂笔,用力在布上点染。

染完之后他举起白布给我展示效果:这样如何?嗯,虽然弄得很用心……但是为什么染了那么一大坨啊!太假了吧!哪家女子的落红会这么彪悍啊!这根本是要闹出人命才会有的效果吧!是不是因为他从来都是摸黑干活所以对这个没概念啊?我感觉自己的脸正在慢慢歪掉,那个,染过头了。

况且朱砂颜色太艳,光看也知道不正常,但是殿中是找不到放血的工具的,总之只能这样先凑合……我大概能想象得到宫女们看到这玩意儿时的表情,希望不会有什么关于我不好的传言产生才是。

好不容易循着记忆把该折腾的折腾完了,两人准备上床睡觉。

我费了很大的力才把那极致繁复的嫁衣脱下来,只着中衣与司空朔同榻相眠。

该庆幸的是由于重生过来的时辰刚好是洞房之时,周围只余我和司空朔,所以无人察觉我们的可疑之处。

也是因为刚醒来没多久的缘故,我基本没什么睡意,他也是。

我们熄了灯,干脆在床上相对而坐,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要不是同生共死的经历,我其实是不太愿意在他这种疑似暴走的精神状态下和他对话的……按照太子大婚的排场,明天还有诸如祭拜啦,谒见礼啦,还有宫宴啦等等一干繁琐的仪式,印象里是有礼官引导的,所以只是累了点,并不需要费脑子。

重生有好处,当然也是有心累的时候——想想那些前世就很恐怖的繁文缛节现在还要再走一遍,我们两人很有默契地偏头痛了。

既然这两天的行程是不可能有空闲的,自然也就不可能搞出什么动作来。

于是只好继续往后想,这个时候就牵出了一个我们两人都必须面对的重大命题——如何在一帮内奸、反贼搞死我们之前先搞死他们。

一条绳上的蚂蚱,谁单飞了都跑不脱。

站在他的立场上,往大了说,惠国侯府是已经亮明身份的护皇党,而我是这家的女儿,往小了说,就算我战斗力还有待发掘,但毕竟是一起自尽过的小伙伴,自然有旁人比不得的情分(?)……于是很神奇的,我就这么变成了眼下司空朔必须要信任的唯一的人,他别无选择。

于我亦然。

我要活下去,司空朔要活下去,惠国公府要活下去,司空氏要活下去,就必须让骆世皋活不下去,元家活不下去,朝堂内外一切有可能揭竿而起的势力统统活不下去。

想想前世的一切,我不知怎的就感到内心郁结。

先皇对权臣的顾忌,从对惠国公府的手段就能看得出。

先皇在时培植心腹,绞尽脑汁地不让兵权握在外戚手中,司空朔在位时也死死压着白家。

立我为后,也不仅仅是遵照先皇遗旨。

他让白家人坐上高位,同时也明白坐得越高,稍有不慎时就会摔得越惨,我必须规规矩矩凡事小心,否则就会牵连到整个白氏一族。

司空朔不傻,他的手法之高明比起先皇有过之而无不及,先皇好歹还要找个众人都心知肚明的借口,他则是抽丝剥茧,一点一滴地把惠国侯府瓦解得只剩一个空空的虚爵。

只可惜这两父子的心计全都用错了对象。

就好比拿手用力按在绣花枕头上,这一头被你压扁了,那一头很快就会膨胀起来。

太过专注于打压惠国侯府的结果就是,当发现另一个更大的权臣已经悄然崛起的时候,想要把他连根铲除,为时已晚。

然而我也不好指责司空朔。

这一切都是后知后觉方才看清,司空朔想必也已经明白个中道理,自然不用我来说。

而且我也没资格去埋怨,因为我那时也是毫无作为,看到的东西太少,看清的东西更少,明明凭借皇后的身份,我可以做很多事,只要稍稍动动脑子说不定也能保全我的娘家人,不至于落个满门灭的下场。

父兄至少还为国捐了躯,我是真的什么都没做。

所以前一世,一个得过且过,一个忠奸不分,谁也别说谁。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