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朔决定让子虚这段时间贴身保护项玺。
大概是那天那个想要对项玺下手的家伙察觉到了风声,所以之后就再无动静。
而钱庄掌柜验尸的结果也出来了:他被人从后用钝器击杀后,再做出上吊的样子。
这件事情已经在刑部立了案,又加上一个刑部供职的官差险些遇害,司空朔下了命令,一时间众官都不敢马虎。
项玺翻了翻他们家留下来的一些记录,回禀司空朔:那个托运的客人,当时在落款处的署名是宣州晔城钱遇。
这个钱遇是什么人?负责办案的官员四处打听无果,最后项玺带领着一干捕快,在晔城贴了布告,说是一个数年前失踪的钱姓男子的尸体被发现了,要家属前来认领。
三天后果真有一户人家上门来认尸,一问正是钱遇的家人。
自然,尸体肯定是没能找到的。
不过钱遇死了倒是事实——替人家办事,办完事再被灭口。
这家人也被审问了,说钱遇当时在宣州太守的官邸里做家仆。
因为识得字,因此被分到账房。
宣州太守没有换过人,因此项玺他们没再声张而是悄悄地顺藤摸瓜。
一摸不得了,宣州太守和前任淮南总督有书信往来,名下有二十多处田产安置在两广,两广总督正是宣州太守的大舅子,又曾以其子的名义买下了燮城的商铺,其中德兴钱庄也属于他们的产业,不过是托人经营;户部的徐侍郎常常通过钱庄放贷,他的兄弟专门贩卖玉器古玩,是前任淮南总督小妾的舅舅……这错综复杂的……把这些官一个一个联系起来,分明就是一个共同敛财的网。
更不提那些依附这些大官的地方小官用来贿赂他们的钱,来路就不是朝廷拨款了,而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司空朔手里拿着各方呈上来的书信和密报,脸色很是阴沉。
自然,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若不是这一次盘查,他绝不会知道这些年四境的贪官污吏,还有官官相护已经形成了一定规模。
若说贪官,历朝历代都是有的。
那就要看什么样的人才能叫贪官。
在其位谋其政,偶尔收点好处,或者家人比较精明善于行商又没有欺压百姓,这样来的钱财朝廷不会过问太多。
可是收受贿赂、拉帮结派还要压榨地方上的平民,就不仅仅是要问罪的事了。
嚣张的瞒上欺下行径,作为皇帝,不想把这些人赶尽杀绝才怪。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北夷的侵略是明犯,而内部官吏的腐败作为比外族的进攻更危害社稷。
项玺自然是得了司空朔的密令专职办案。
那个对他下手的人受谁指使,却至今没能查清。
司空朔一直怀疑是燮城的要员。
然而对方行事谨慎而不露痕迹,司空朔抓不到把柄,也只能暂且怀疑。
开春了,往年的这个时节皇家照例有围猎活动,皇亲国戚以及各朝中大臣都是参与其中的,属于比较盛大的集会。
我从来没有去看过,这一次司空朔提起,我没怎么想便答应下来。
而今战事刚平,大家心情都比较愉悦,所以注定了今年的场面很盛大。
大早上的,我眼睛一睁开就看见司空朔换上了一身轻装。
看着他取出那把长弓,放在手里几番试弄,搞得我都有点跃跃欲试。
围猎啊,骑马射箭,一群人追来追去,似乎很激动人心的样子。
我刚向司空朔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渴望就被他毫不留情地阻止了,好玩是好玩,不过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玩,别从马上摔下来了。
我很是不服气,从床上翻起身来,我会骑马!那你试试拉弓。
他居然把那张弓递了过来,我一接过就发现这东西比我想象中要沉,试着拉了一下……竟然没怎么拉动。
我泄气了。
司空朔笑盈盈地捏了下我的脸,到时候看你夫君的英姿就够了。
不够。
光看没意思啊。
我失落道。
司空朔眨眨眼:光看不够……难道要做吗?我倒是不排斥——我又气又羞地抬脚一踹,被他躲开了。
这人大早上就开始给我不正经!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你和我又不是没有过。
司空朔说的确实是句实话。
我当初嫁给他的时候两个人走程序地来了一回,不过过程比较让人不想回忆,反正就是……那时大家都对此没留下好印象就是了。
我支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挤出来一句话:那不一样……我现在完全不想纠结这个问题。
司空朔却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下子笑开了,什么不一样?嗯?我默默地起身从他身边绕过去。
身后司空朔还在笑呢,拔高了声音还在不依不饶地问:到底什么不一样?好在他的猥琐和不正经,在面对前来谒见的臣子的时候就自动隐藏得一干二净。
这天天气很好。
我和司空朔分了两路。
我带领着宫中女眷乘马车到了那片特意被开辟出来的林场周围。
之前已经有人布置好了观席,现在只需要坐着就行了。
人也不多,主要是一群公主郡主,且这群人刚一坐下就自动分成了两拨,已婚的一拨,未嫁的一拨。
已婚的都打扮端庄贵气,金钗盘髻,讲话时总要拿绢子掩着,未婚的一个个花枝招展,时不时笑闹如同一群娇莺。
我坐在两拨人中间……已婚的来观看围猎,多半是看自家夫君,有些嫁给文官的,就只管和周围的人应酬了。
而未嫁的少女团嘛,当然是来觅夫婿的。
围猎是个好机会,看中了哪家的公子还可以不避讳地眉目传情。
那头司空朔策马而来,后面跟着一群人。
他没有兄弟,至今还没封过哪个王爷,于是那些基本都是臣子,或者臣子的儿子孙子,骑马的很快分成两路,各自朝林子里去了。
我左耳朵听着少妇们的家长里短,右耳朵听着姑娘们的儿女情长。
想了想,觉得实在无话可说,正巧那端季合走过来了。
我朝见礼的季合点点头,丞相大人没有去围猎么?有些力不从心了。
季合笑笑,臣不像陛下那般气盛啊。
其实丞相你不算老啊。
也就四五十岁的模样,多锻炼锻炼也是好的嘛。
季合摇摇头,围猎的都是年轻人,臣这样的,都是来凑个热闹。
说完,他就告辞朝另一边去了。
闲得发慌的我站起身,带着云台去散步。
别的不说,这儿的风景不错。
四周都有人,我也不挑过于偏僻的去处,免得到时候迷路了麻烦。
离开没多久,我就在一群人里看见了两个熟悉的。
子虚也注意到了我,扭身快步迎上来,娘娘。
我还没说什么后面项玺就气喘吁吁追了上来,子虚姑娘,你突然跑那么快做什么……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不是说子虚保护项玺么,怎么项玺跟着子虚跑来跑去……我有点哭笑不得,眼前这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表情奇特,还挺有意思的。
我打量了一下两人,你们是找陛下通报事情的?是。
属下奉命探听消息,而今有了些眉目,故前来禀告。
司空朔正带着人打猎呢,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中断,我瞅了一眼神情变得严肃的项玺,问:要紧的事么?子虚迟疑了一下,不是要紧,但事关重大。
项玺从旁递上一封信,娘娘,我们还有任务在身,这会儿也不便久留。
您若是见到了陛下,把这信呈给他便是。
我把信仔细收好,朝两人点点头,你们去吧,不要引起别人注意就好。
子虚道了一声是,转身无声地快步离去,项玺赶紧向我道谢外加道别,然后又跑去追子虚。
瞧这情形,项玺好像还没把子虚给认出来啊。
刚刚见两人上前便主动回避的云台这时走到我身边,我带着她慢慢往回走,思索着待会儿要怎样把那信转交给司空朔。
子虚说不是紧急的……那我等到回去时再给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彼时我听见那头传出公主们的惊呼,回去一看就看见一头鹿从林中窜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五六匹马。
马上的人里并无司空朔。
那头鹿看样子受了箭伤,而且被追了太久,不多时就在地上倒下。
围猎它的人发出一声欢呼,就有随从上前拾起战利品挂到马上。
也是在这时,一支箭呼啸着从林中射出,几乎是擦着那随从的身体过去的。
所有人尚未回过神来,就见那支飞箭直直射中了地上一只野兔。
这么远的距离,这箭法着实精妙。
不一会儿又从林子中出来一队人马,正是司空朔带着的,不过看这架势,刚刚那一箭是还未收起弓的贺淮所发。
旁边看着的人里有的忍不住叫了好。
司空朔微笑着慢腾腾驱马行至众人面前,王爱卿,你们这算是输了。
另一队的王统领搔头嘀咕了一阵,有些郁闷道:谁不知道贺大将军是出了名的百步穿杨,只能甘拜下风么。
贺淮抱拳,王统领,着实过奖。
围猎之后还有筵席,贺淮是刚平反归来受了封赏的年轻将军,自然被众人捧着,不得不强灌下不少酒。
好在此人酒量不错。
这天晚上我坐在榻上百思不得其解,遂忍不住转头问一边儿的司空朔:这回怎么甘心让部下出风头了?司空朔笑得意味深长,我这是为贺淮做好事呢,他不是替我立下了大功么——你今天看见边上几个丫头的眼神没?我估计他啊,接下来有的享受了。
说完他把那封项玺和子虚送呈的信搁到案上,又继续补充,用人讲究得心应手。
我这是先得心,再应手。
没过多久,宫中就开始流传一个消息:大将军贺淮同时被三位公主逼婚,目前向陛下告假称身体不适,已经在家躺了六天……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要外出,所以,三天后开始日更。
看到有姑娘表示这两人什么时候才能那啥……我……压力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