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楠跟在二人身后心情不爽,其实琪安心里也很矛盾。
她明明知道跟陆辕不会有结果,可是又不想轻易放弃。
一方面是为了还陆楠的人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她曾经的想法。
陆辕对琪安的态度很恭谨,透着疏远,这一点还算让陆楠感觉舒服。
三人在园子里走着,气氛很是尴尬,只有琪安主动说上一两句,陆辕机械地回答着,而陆楠只负责旁听。
好不容易捱到琪安转累了,不得不回去休息,陆辕和陆楠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各自散了。
自此,琪安一见着陆辕得空便叫陆楠去约他,要么逛园子,要么品茶,要么下棋,要么听琴,各种花样儿,层出不穷。
起初陆楠心里堵得慌,后来发觉陆辕每次过来都如坐针毡,她便渐渐将心放下了。
这一天,琪安又叫陆楠去请陆辕,让他来看她刚画好的画儿。
陆楠来到陆辕处,将公主的吩咐传达了,陆辕略收拾一下便跟着她前往琪安的住处。
路上,陆楠瞥了一眼他微锁的眉头问道:你既然不愿意去,为什么还要去见她呢?陆辕见她主动跟自己说话,不禁松开眉头,露出微笑,说道:人生有很多不得已啊!她是金枝玉叶皇家人,而我是臣,怎能违抗她的命令呢?再者,她遣你来叫我,我若不去,恐怕她会刁难你的。
陆楠知道琪安不可能刁难自己,因为这是在夏国,她作为一个亡国的皇后,而陆楠是救过她命的恩人,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当然,回了周国就不一样了。
不过凭陆楠现在的本事,就算公主想刁难她。
也得抓得着她再说。
不过陆辕能为她考虑,她的心里还是很熨帖的,便报之一笑。
终于到了琪安的临时书房,陆楠将陆辕引进屋内。
之所以说是临时书房,是因为琪安得知陆辕爱看书之后,特意命人给她也准备了一间书房,这也算投其所好吧。
二人刚一进门,琪安道:陆将军,过来瞧瞧我新画的画儿,帮我想两句诗题上可好?陆辕答应一声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琪安侧开半个身子,将画推至陆辕面前。
陆辕装模作样地看画儿。
琪安往前凑了凑,衣襟已经挨上了陆辕的袖子。
问道:这画儿画得可入得了将军的眼么?画上是一个美人,手执团扇立于桃花之下,正是琪安公主曾经在周国宫中时的衣着神态。
陆辕心下一紧,不露声色地挪开一点身子,离琪安稍远些。
低眉顺眼地说道:想不到公主妙手丹青。
绘得一幅好画啊!属下佩服至极。
只是属下身为一名武将,实不善舞文弄墨,想不起什么诗句配得起这幅画。
还望公主见谅。
这些日子以来,陆辕一直迁就着公主,今日却直接拒绝她的要求,公主面子上有些下不来。
眼角余光扫到陆楠还立在门口处。
便说道:阿木,前儿搜集的露珠熬的茶还有一壶,你去我房里取来给陆将军尝尝。
陆楠无奈地离开了。
抬眼间正看到陆辕的目光向她射来,瞬间又躲开了。
待她端着茶回到书房时,陆辕已经走了。
陆楠也不客气,将茶往桌上一放,问道:他怎么走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与公主之间的谈话就不注意规矩了,公主倒也不怪。
公主轻轻叹息一声道:安宁妹妹。
看来姐姐要食言了,陆公子对我戒心太重,答应你的事恐怕做不到了。
美人微愁还真是让人炫目,陆楠悄悄赞了一下眼前的美人,微笑道:无妨,这件事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公主姐姐并不欠我什么,没必要把这事当成大事。
至于武芸仙,随她去吧。
你没辙了吗?真没了吗?那可太好了,以后都别来缠着陆辕才好。
陆楠心底暗暗开心。
公主又道:刚刚他把画儿拿回去了,已经答应我帮我题两句诗在上头了。
哦,对了,竟然忘了叫妹妹欣赏欣赏,那是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真的很怀念在周国的日子啊!那时候母后经常宴请各家的公子世子、郡主小姐的,好不热闹。
往事不堪回首!陆楠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心里像倒了一缸醋一样不是滋味儿。
她在回忆他们曾经的过往,那段没有陆楠的日子。
陆辕把画拿回去了,又是什么意思?向来不善急智的陆楠,心情如此低落的情况下,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躲闪着琪安的目光,假装自己不在意。
琪安心底涌起一股笑意,说道:哎呀妹妹,看我都说了些什么?陆公子如今是你的丈夫,我怎么还能提起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是姐姐一时嘴快,造次了。
陆楠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我不在乎。
嘴里说着不在乎,可是心里为什么是痛痛的?陆楠不记得是如何离开书房的,似乎心被偷走了一样,脑袋一片空白,没了魂儿似的走在路上。
不知不觉间,走至一处很荒凉的所在。
一抬头,见到一间孤立的小房子,门外守候着十多名周国士兵。
正欲转身离去,忽听得里边传出一声咆哮:你们这些混蛋,放朕出去!接着是一连串的脏话。
陆楠听出来了,这发出鬼嚎般声音的,正是夏王。
不禁一阵冷笑,曾经冷静睿智的人,此刻竟如个疯子一般发泄心中的不痛快。
偏巧她的心里也不痛快,便几步走到锁着的门前,冲着里边大喊道:你鬼叫什么?已经成了阶下囚,你就认命吧!夏王冲到门前,拍打着门板说道:你是陆楠?哼哼……算朕小瞧了你,还妄想把你收为己用!没想到你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拿了朕那么多银子,竟然敢出卖朕!跟谁朕朕的?我本来就不是你夏国的人,帮得着你吗?是拿了你不少银子,可是我拿你银子的时候也保护你安全了呀?至少我给你做武师的时候你没少一根寒毛吧?陆楠掐着腰,似乎跟夏王吵架能让她暂时忘记刚刚的不快。
夏王似乎抓住了希望,语气变软道:是,是,你拿朕,哦,不对,你拿了我的银子的时候,确实把我保护得很好。
那要不这样,你把我救出去,我付银子给你,你看行吗?陆楠一阵冷笑:银子?你还哪有银子?你的钱都被你的好皇后献给周国了,你已经没钱买命了。
不,我还有!西越还欠我很多银子,把我放出去,我就能把银子要回来,然后都给你。
夏王有些焦急。
我倒是想放你,拿你去换银子。
可是如果放了你,我怎么跟公主交代呢?她可是求了我好久,我才去给周国送信的。
陆楠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消息卖给夏王,一个已经将头颅放进铡刀的将死之人。
可是似乎只有这样,她的心情才顺畅些。
原来是她?!我早就该想到的!我早就该想到的!哈哈……夏王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转而又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我的银子,却听了皇后那个贱人的命令,这跟背主有什么两样?陆楠后背一凉,心里认同他的职责,嘴上却硬道:你们夫妻是一体,我谁也得罪不起。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白白了您呐!您就在这等死吧!说完逃一样地走了,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屋顶上,一条黑影闪过。
三个月后,周国派来接管夏国的文臣武将已经陆续抵达夏都城,陆辕着手准备回国的事情了。
在回周国的前一天晚上,琪安公主拉着陆楠彻夜谈心,再次向她表明自己绝对不会贪恋陆辕的美好,等帮她逼走武芸仙后便离开陆辕。
一再地表达她绝对不会忘记陆楠的救命之恩的,让陆楠心里很温暖,同时也后悔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一路上,琪安确实很守本分,与陆辕保持着公主与臣子之间该有的礼仪。
而她跟陆楠则是同吃同住无话不谈,比亲姐妹还要亲上几分。
背着陆辕叫她安宁妹妹,当着陆辕叫她阿木,一次也没说溜过嘴。
到了周国境内后,琪安坐在马车里,拉着陆楠的手说:安宁妹妹,我看你还是跟我进宫去吧。
然后我求皇帝带你一起进陆家,咱们姐妹齐心,让武芸仙离开陆家。
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与陆公子太亲近的举动的,助你成功之后,我去与青灯古佛为伴。
看着她坚毅的面容,陆楠心里一阵发酸,忍不住握紧她的手道:其实,我不一定非要争回陆将军的,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公主姐姐回去过你的富贵日子,我继续闯荡我的江湖去。
那怎么行?琪安板起脸来,那本就是你的家,凭什么让给武芸仙?陆楠有点无措,看着眼前比苦主儿还气愤难平的人,有些无奈,便道:可是,公主姐姐以什么身份进陆家呢?再说,不论以什么身份进陆家,也不如在宫里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金枝玉叶好啊。
琪安轻呼一口气道:妹妹放心,这件事我一定要帮你的,办法我会去想的,你就别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