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林燕正在厨房忙碌,做一家人都喜欢的菠萝排骨,听到门铃叮咚叮咚地响起来。
看到婆婆就在沙发上坐着,小果儿飞跑过去开门,快十二点了,林燕想着大概是黄伟良,就缩回头准备炸排骨。
排气扇开得呼呼响,外面的声音她都听不见,等她端着一大盘色泽金黄酸甜美味的排骨出来,放到餐桌上时,才看到老林佝偻着身子,站在不远处。
燕,月月没考好,哭得厉害,我哄不下,还得你——出去!老林肯定知道,女儿不会给好脸色,林燕这么冷淡一点情面也不留,还是让他有点受不了,老林脸涨得通红,却依然站在那里。
她是你侄女——滚!父女两人站在餐厅对峙。
黄伟良回来了,看到这边情况不妙,疾步走到了林燕跟前。
伟良,叔求你一件事,就是月月她爸和她妈都不在家,我把娃放你家几天,行不行?黄伟良奇怪地看了一眼林燕,按说,自己老婆不是小气的人,就算小舅子不是东西,但稚子何辜?这事儿用不着老丈人说情的。
这几天,家里气氛怪怪的,说不定就跟这事有关,黄伟良很知趣地闭上嘴巴,不敢随便答应,并且,嘴里说了一句:我去炒菜。
钻进了厨房。
燕,你赢了,我给你说好话来了,我给你赔情道歉行不行?月月在家哭得厉害,谁也哄不下,还得你过去。
老林看到没人帮自己,只好开始说软话。
林燕扭身准备进厨房。
燕,你总不能让我给你跪下吧?我不稀罕,林成家,从我叫出你名字那天起。
我就不认为你是我亲人,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你愿意爱谁谁。
跟我没关系。
林燕进厨房了,老林又在外面呼呼喘气,黄伟良急忙出来,低声说道:你们父女俩有啥事儿闹到这个地步?老林这会儿心口疼得厉害,黄伟良只好扶他坐到椅子上。
老林竟然还把那天的事情给黄伟良说了,最后,他气呼呼地说了一句:你说。
她是当姑姑的,竟然让那么小的孩子干活儿,这,这,你说,燕她过分不过分?黄伟良的脸冷下来,停了一会儿才说话:我家小翔,吃饭前只要在这里。
哪回不干这些呢?难不成我和燕都是在虐待孩子?你在这里也不是没吃过饭,我怎么没见你生过一次气?老林从来不觉得黄鹏翔干活有何不可,这会儿被女婿这么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
一时说不出话来。
叔啊,人常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把燕当什么?你家的奴仆吗?你是不是觉得连小翔和果儿都是低贱的人,用不着疼惜?莫说燕这次生气,我都气得不行,你要是心长得这么偏,今后,咱们不来往就是了。
胡说!伟良,你书都念哪儿去了,怎能这么对待长辈?黄母不知道这里有事情发生。
刚好带着果儿走过来,听见了这句话。
媳妇的家事,她当然能不管就不管,可这若是媳妇说的,她可以装糊涂,儿子说出这话。
就有点出格了,她听见了,怎么也不能不装一下,给亲家一个面子。
老林没接声,女婿的话很重,让他一时有点接受不了,他是偏心,他多少知道一些,可林燕不管多么可怜,他看着心里都不会难受的,偏偏,他看不得老大儿子有任何的不如意,就连刚才林月华掉眼泪,都让他坐卧不宁,他明知来大女儿这边不会有好脸色,可他,还是为了孙女,腆着脸过来了。
听见母亲教诲,黄伟良没说话,只是起身,把果儿抱着放到椅子上,黄母看情况不好,早早端着碗进房里去了。
老林很本事,还能在这个饭桌上,吃得下饭,吃完,还能找了个饭盒,装了饭菜带回去,全家人没人理他,林燕和黄鹏翔还是白眼看他,他竟然都能做得出来。
林燕以前,觉得娘的脸皮够厚,现在,她很佩服爹爹,比娘更甚,她气得紧攥拳头。
她的家人,可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可惜不是能力,而是脸皮厚度。
黄伟良送他到家门口,他低声警告老丈人:你爱偏谁我也管不着,但你今后若是再在我家发飙,别怪我和林燕对你不敬,别忘了,你住的那房子,还挂在我们名下,还有,林佳彬开饭店,燕一把送给他几十万,这些帐,我不会糊涂抹掉的。
老林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次错大发了?不然女婿这样难听的话,他都一声不吭。
他在林燕跟前不讲理惯了,这五年虽然林燕时有反抗,但几十年的沉淀,他一时半会怎能改过来?黄伟良没有像以往那样,开车送丈人回去,老林也不觉得奇怪,他坐公交回到家,把饭盒放进微波炉里热着,回头来到孙女的房间。
月月,起来吃点东西吧,一次考不好不要紧,回头努力,赶上去就行了。
林月华坐起来:我好容易这次语文考了一百分,英语也有九十九,谁想数学才九十分,呜呜,又是第五名,我上回就是第五名的。
好了好了,洗洗脸吃饭吧,你姑姑做的糖醋排骨,特别好吃呢。
林月华也哭够了,只是觉得头很痛,木然地让老林帮着穿上拖鞋,牵着手来到外面的餐桌跟前,老林去取饭盒,林月华舀起餐桌下面的抹布,把桌子细细擦干净。
老林看见了,苦笑了一下,幸好女儿不在这里,不然讽刺他几句,他连反驳的话都没有。
爷爷,小翔哥哥数学超好,他今天就考完了,我去大姑家,让他教我算题,就不在这边住了。
她还是喜欢大姑那里,到处干干净净,小果儿还能和她玩儿,还有人辅导功课。
爷爷奶奶的家,整天没有人,还到处灰扑扑,让她很不习惯。
老林哪里想不到这是孙女嫌弃他家呢?他刚才被林燕拒绝,这会儿当然不敢让林月华过去,他被女儿打脸,也就罢了,孙女这么小,哪能受得了那份冷落?你姑姑很忙,小翔也要考学了,你还是不要过去添麻烦了吧。
我帮姑姑干活儿,让她有空闲时间,不会给她添麻烦。
林月华不知老林的苦衷,坚持说道。
还是不要去了。
老林痛苦地说道,他这时候恨不能扇自己个嘴巴,孩子都不嫌干活难受,还那么喜欢林燕家,看来,大姑姑对她是很不错的了,他那么做,是何苦来着?不仅让女婿和女儿都恨他,连孙女的路子都断了。
林月华想起那天爷爷似乎和姑姑闹矛盾了,便闭上了嘴巴。
第二天,老林夫妇去上班,林月华一个人在家,写了一会儿寒假作业,看了一眼电视,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她转了几圈,把房间的地板拖干净,还把茶几和餐桌擦了擦,甚至奶奶洗干净的沙发盖布铺整齐。
最后实在没事可做,便收拾了书包,给爷爷奶奶留了个纸条,坐公交去了大姑家。
老林不放心,上了一会儿班,打电话把和他换班的人叫了来,答应把这一天的工资给人,自己急匆匆回到家,果然孙女去了大女儿那边。
他心里非常紧张,唯恐林燕给林月华难看,急急的叫了一部出租,往那面赶去。
林月华正在门口掉眼泪。
小华,可是你姑姑说你什么了?老林立刻让怒火烧没了理智。
没有,姑姑家没人。
没人?这么冷的天,马上又快过年了,你姑姑家怎么能没人呢?老林不相信地按了按门铃,果然,等了半天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他正想趴窗户上看一眼呢,几个家庭主妇模样的,提着大兜小兜路过,其中一个看到老林,好意地说道:这一家人旅游去了,刚才才走的。
大妈,你知道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林月华急忙问道。
听说去海南,等明年开春才回来。
不可能,我小翔哥哥还要补课,准备中考呢?这我不知道,反正一家人一起走的,起码过了年才回来。
林月华失望极了,整个过年,她都要可怜兮兮地待在爷爷家那脏屋子里了,她低下头,忍住不让涌出泪花掉下来。
月月,跟爷爷回家吧,你就忘了还有这个姑姑吧,再也不要过来啦。
他心里很恼火,但是在没办法责怪林燕不带上林月华,人家凭什么呀。
林月华耷拉着脑袋,跟在爷爷身后,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道:我是不是很令人讨厌?爸爸妈妈不要我,连姑姑都嫌弃?姑姑从来没说过年期间去旅游的话的,姑父还说,假期旅游就是人挤人,可他们,却这时候走了,就是为了避开我。
月月,肯定不是这样的,你姑父同学朋友很多,说不定他们是结伴去的,这才走地匆忙。
老林都觉得自己这话没有一点说服力,见孙女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不接话,他也闭上了嘴巴。
他真的很后悔,自己不仅伤害了女儿,还伤害了孙女,真是癞蛤蟆跳门槛,蹲屁/股伤脸,两头不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