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支嫡女作者: 春未绿简介:(本文又名《黑化宫斗文大奸妃她重生了》热元素:重生、黑化女配、真假千金(不是女主)、锦鲤气运女配、白月光等等剧情,但保证绝对舒爽)江陵望族阮氏四世三公,一时英雄,阮氏女入主中宫,可谓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头,可常言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阮皇后正位中宫十年,却一直无子。
天子正当盛年,年富力强,为了替皇后固宠,阮氏族长准备在族中挑选妙龄适龄女子。
于是,正随父升官进京的阮蜜娘被抓了壮丁…看着前后左右正摩拳擦掌的大家贵女皇后亲妹,婉约清丽的皇后庶妹们,甚至还有绝代佳人皇后表妹,重活一世的蜜娘表示,各位大佬,放过我吧,我只是个过路的…1、楔子仲夏之时,正如韩愈诗云: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
赛龙舟的热闹才过去没多久,天气微微暑热起来,早晨起了一场薄雾,氤氲的雾气笼罩下,仿佛还能闻到艾香。
这端阳才过去没几日,对于刚刚操持过节礼的主母们而言是难得可以松快的日子,却不曾想到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打破了京中的平静。
锦乡侯府世子夫人周氏听到旨意,只觉得五内俱焚,面对着桌上满满当当的早膳她半点心情也无。
周氏今年三十五岁,圆圆的脸蛋,额头光洁饱满,耳垂厚实,形容俏丽,望之若二十来许人,她人也很有福气,生了一对龙凤胎之后,又生下一对双胞胎,在锦乡侯府管家数年,丈夫从无妾侍,京中的女眷们就没有不羡慕她的。
大夫人,您多少也要吃点,过会子还要进宫去庆贺呢。
身畔大丫头劝着。
周氏显得忧心忡忡:我正是为了进宫才用不下饭。
大丫头一凛,不由感叹:咱们大雍的规矩向来是有皇后在就不立皇贵妃,这般皇后娘娘又该如何自处呢?要说当今皇后,出自江陵望族阮氏,阮氏四世三公,可谓是豪杰辈出,阮皇后之父乃步军统领,其叔父更是勋贵之最,被封为渤海公。
可就是这样背景出身的皇后,却被逼到如此境地,丫鬟也不由得为之伤心,那皇后娘娘是个多好的人啊……贤妃不怕成为众矢之的么?亏她的封号还为贤妃。
听丫鬟提及贤妃,周氏更是没了胃口,索性把筷子放在桌上,忍不住道:那贤妃不过是阮氏旁支出身,当年若非是中宫无子,阮氏根本不会送她入宫,她却丝毫不顾念恩情,反而倒逼主上。
只听此时锦乡侯世子韩奇走进门来,更是一语中的:恐怕贤妃的目的还不仅限于此,后宫之中诞下皇长子的郭瑾妃一向不受宠,另三位皇子的母妃崔贵妃和皇上闹翻,早已被废为庶人,如此更加无缘于大位。
我朝一向是立嫡立长,贤妃下一步,怕是要取代皇后,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嫡子。
周氏震惊:这……这……那皇后娘娘怎么办?去岁,郭瑾妃把皇长子送到皇后娘娘膝下,就是为了给皇长子一个好一点的身份。
不,外面那些大臣不会同意的,阮家也不会同意的。
想到这里,周氏又慢慢平静下来。
韩奇知晓自家夫人曾经受恩于皇后,甚至某种程度当年二人能在一起,也是因为皇后助益良多,现下皇后被逼到如此境地,他们都有心助力。
是啊,皇贵妃到底不是皇后,你不要多想了,还是进宫请安吧,正好看看皇后娘娘那里,咱们有没有什么帮的上忙的。
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大臣们肯定不会依的。
永隆帝已经下明旨封贤妃阮氏为皇贵妃,并要命妇进宫庆贺,锦乡侯府肯定也是要去的,否则,那就是对皇贵妃不敬。
周氏也很无奈,好在结果被韩奇料到了,大臣们纷纷上书要求立国本,甚至暗指皇贵妃是妖妃。
如此,周氏心情才畅快些,也不那么排斥进宫了。
立国本的意思就是立皇长子,若皇长子立为太子,谁知道奸妃在皇贵妃这个位置上能不能坐稳?很快就到了入宫那一日,周氏着大妆进宫,按照规矩,命妇进宫一般先给太后或者皇后请安,再去向其他妃嫔问安,但是她今日甫一进来,内侍就径直带她到了宸佑宫。
周氏虽然算不得什么才女,但是宸佑二字她很清楚是什么意思,这分明指帝王居住的寝殿,没曾想皇上居然给了她。
走过仪门,内里已经是欢声笑语了,周氏不敢怠慢,处处小心的进去。
这宸佑宫用汉白玉做的石阶,殿外摆着铜鹤香台,嘴里吐着丝丝青烟,再进到正殿,此间屋宇精美富丽堂皇,说是神仙宫殿也不为过了。
锦乡侯世子夫人的诰命不低,但是今日来的不少是公夫人、阁辅夫人,她这位世子夫人就不够看了。
行到右侧,周氏才跪在蒲团上磕头行礼,余光打量着坐在上首的皇贵妃,她和自己一般年纪,当年同时以女官身份被阮家人送进宫中,当年这位皇贵妃境遇可是惨的很,一进宫就得罪了盛宠的崔贵妃,被折磨许久。
皇后娘娘那时因为无子,过的战战兢兢,也在皇上面前递不上话。
她亦是无能为力。
偏偏就是那个时候被打压的狠的阮女官,却不知道怎么一步步的从选侍成为贤妃,要知道大雍妃嫔等级是皇后、皇贵妃、贵妃、贤妃、淑妃、德妃等等,须知这位皇贵妃在成为贤妃时,也是没有任何子嗣。
一直到诞下皇子后,虽然是贤妃位份,但拿的份例待遇都是贵妃了,大家都认为她最多就是封贵妃了。
却未曾想到,永隆帝居然亲封了她为皇贵妃。
行完礼起身,周氏偷偷打量这位皇贵妃,她和自己年龄相仿,却依旧美丽动人,听闻天子喜掌上舞,后宫轻盈美丽者很受宠,皇贵妃堪为个中翘楚,她腰间盈盈一握,娇柔若折柳,更出众的是她的相貌,杏眼桃腮,肤若凝脂,似海棠醉日,微微蹙眉间似梨花带雨,声若娇贵的黄莺一般。
曾记得她当年官话还没自己说的好呢,周氏坐在那里想着。
外人都说她跟妲己一般,被九尾狐附身,所以极会迷惑皇上。
周氏前面做的几位女眷极尽奉承,皇贵妃脸上却没什么得色,反而道:几位祝贺本宫,本宫何喜之有,一切不过是陛下的恩典罢了。
……在皇贵妃处没多久,周氏就去了坤宁宫拜见皇后,皇后脸色苍白,虚弱中带着一抹笑意,她的桌前依旧放着新鲜的栀子花,略微凑近,就能闻到清香。
正如皇后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永远和善,不懂人心险恶,有宽恕之德。
娘娘……周氏很激动。
皇后浅声道:你来了。
娘娘,我有事要同你说。
皇后屏退左右,还来不及等周氏开口,就道:你是为了她立皇贵妃一事来的么?周氏还未开口,皇后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周氏颔首:娘娘英明,这皇贵妃狼子野心,怕是生了要篡位的心。
您一向淡泊,不与人生事,可是她就不同了,她现下怕是相中了您的位置,您的处境岌岌可危呀!皇后却了然一笑:那有什么法子,这宫里还不是皇上说了算。
可娘娘,您也要为大皇子着想啊,大皇子母家卑微,早认了您做母后,他喊您一声娘,您就不能不为她做打算啊?满朝文武都为皇长子摇旗呐喊,上疏铲除奸妃,娘娘您也要多为他打算啊。
是了。
皇后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周氏又添了一把柴,当年若非是您,皇贵妃她还在江陵乡下呢,焉能有今日。
她素来是不知道知恩图报的,李冠家和她家世交,当年她为妃时,李冠不遗余力的帮忙,可李冠落难,她却袖手旁观。
更别提简夫人了,当年被崔贵妃欺负时,简夫人可是帮忙游走,但去年简家被抄家,皇贵妃更无动于衷,天子素来爱重她,还想她替简家转圜几句,就打算放了简家,不意她哭哭啼啼一场反而让天子惩罚简家,天子前脚抄了简家,后脚简家家资就进了皇贵妃个人的私库。
简夫人她这么多年建桥铺路,赡养孤儿,是难得的好人,皇贵妃却恩将仇报。
皇后苦笑:你说了这些我也知晓,但非我不愿,而是不能也。
周氏愕然。
却说宸佑宫内,皇贵妃正翻看着一本书,她神情淡淡的,左右两侧的人都知道皇贵妃并不爱笑,尽管她生的花容月貌,却极少露出笑容。
很快,就有人递了纸条进来,大宫女素烟接了过来,附在皇贵妃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但见皇贵妃笑笑:凭这还想跟我争,真是痴心妄想。
这锦乡侯世子夫人,也太大胆了,她竟然敢鼓动皇后对付您。
素烟很是不平。
皇贵妃冷哼一声:皇后是天生好命,生来是阮家嫡系的长女,叔伯兄弟个个是国之栋梁。
周福柔则天生好运气,总能逢凶化吉,就是随手救个人都是公侯子弟,也很能莫名趋利避害,似乎天生就有这样能力,遇到无数贵人。
我不如皇后会投胎,也不如周福柔运势冲天,但即便如此,那又怎样呢?我依旧相信人定胜天。
她说完这话,直起身来,径直看向窗外,语气很是森冷:皇上年纪大了,越发忌讳结党,本宫封皇贵妃之事,恐怕触动了某些人的心弦,他们越是结党,越是威逼,皇上就越不喜。
你去让人在皇长子处放个风,让他求皇后出手。
素烟不可置信:娘娘,您这不是让她们来对付您么?他们真的能对付我么?皇长子和皇后娘家关系越紧密,才越让皇上忌惮,皇长子和阮家绑在一条船上才好,皇上践祚时就受够了辅政大臣的气,亲政后一直削弱这些勋贵宗室提拔武官,皇长子这般不是自取灭亡才怪。
说到这里,素烟方才明白:娘娘真是深谋远虑。
皇贵妃微微一笑:什么深谋远虑,不过是保命罢了。
以前太/祖爷说后宫中有生育的妃嫔不殉葬,后来到了成祖爷时,时魏太后把生了三子的陆贵妃殉葬,还好先帝只有太后一位皇后,方才没有不人道的事。
若本宫不坐上那个位置,一旦山陵崩,本宫怕是头一个就要殉葬的。
殉葬这种事情听的让人心惊胆战,素烟不由打了个冷颤。
皇贵妃淡淡的道:你去添一件衣裳吧。
素烟摇头:奴婢不冷,奴婢只是想到皇后娘娘其实并未同意锦乡侯世子夫人的看法,皇长子怕是再求,她也不会答应。
她素来无用,我是知道的。
就是这样,皇长子才会和阮家的人勾搭上,以求安稳,阮家那些人想必也不会拒绝,至于她答不答应也没用,皇上早就不听她说什么。
当年她身边那个叫什么流苏的陪嫁丫头,好像多抬举我似的,还想让我借腹生子,我那时就想着借腹生子是假,怕是去母夺子是真。
我不是没想过生下孩子后,放中宫膝下,但若我能为,何必把希望寄托子啊别人身上呢?皇贵妃又讥诮道:皇后素来如白莲一般,喜养栀子花之洁白,可惜她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会算计。
素烟好生佩服皇贵妃,论及对人心把控,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无人出皇贵妃其右。
一年后,皇长子因为结交外臣,被永隆帝公开表示不尊君父,生出不臣之心,至于皇后无子,自请废后,永隆帝为她兴建一处皇家尼庵,被赐妙善真人。
谁都看的出来,这是在替皇贵妃和五皇子铺路。
宫外群情激奋要除奸妃,当然也少不了锦乡侯府在那里推波助澜,周福柔哭道:奸妃竟然陷害皇后和皇长子,皇后娘娘正位中宫三十载,并无大错啊。
韩奇叹道:老大人们已经叩阙多时了,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回心转意?……宸佑宫却是一片宁静,素烟把上疏骂皇贵妃的人一一列举,皇贵妃听了半天都没什么反应,反而还笑道:他们不闹,我反而还不习惯。
这么些年,自从我得宠起,就有人说天子冷落中宫独宠于我,恨不得把我和妲己玉环一样都当成红颜祸水。
素烟打心里难受道:娘娘,很快咱们就熬出头了。
等您将来正位中宫,咱们皇子被封为太子,您就熬出来了。
傻丫头,你难受什么,我都不难受呢。
就像我用膳,从前在家中,我可能吃了,但是皇上喜欢纤细之人,我每日吃饭从不超过两筷子,夹菜从不超过三筷子,还有我这脚,当年还是天足,我爹爹娘亲带我去江陵府的吃米圆子,我来回走好几趟都不知道累,后来为了进宫,活生生裹了小脚。
初时是不舒服,但后来也就惯了。
皇贵妃语气温柔,她很少这般与宫女们这般说话,除了在皇上面前妙语连珠,私下更是不怎么言语,唯独爱好看书。
素烟知道这是皇贵妃很快就熬出来了,即便她不被封为皇后,但未来也是帝母,纵然千夫所指,但皇贵妃日后不必殉葬,这就是大好事。
夜深了,奴婢服侍您歇下吧。
皇贵妃今日似乎格外高兴,她褪去钗环衣衫,躺在床上时,头一次露出孩童般的微笑对素烟道:不知今日能否在梦中遇到我爹娘呢,希望她们能保佑我和我的孩儿平平安安。
素烟哄道:会的,娘娘,肯定会的。
作者有话说:今天开新文啦,喜欢的可以点个收藏呀,评论送红包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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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生永隆七年大雍的小皇帝甫一亲政,就开始铲除权凌主上的辅政大臣极其党羽,同时劝农桑兴商业,一时百废待兴。
但这些闹的如火如荼的朝廷大事和定二奶奶一点关系也没有,定二奶奶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人生的纤细,梳着垂帘髻,她皮肤白若明纸,一袭鸭蛋青的对襟琵琶衫着在身上显得她比周围的人白皙几分。
不过,定二奶奶身上这件琵琶衫青中泛白,一看就是浆洗了数次。
站在她身畔的女子倒是一身胭红色的妆花裙,格外的耀眼,二人并排在游廊下走着说话,身后跟着几个丫头婆子。
我听说你们家屏儿怎么又闹了一场,这也还好是你,能忍啊。
尚四奶奶叹道。
同时也不免对定二奶奶深表同情。
定二奶奶又没有娘家人扶持,身世堪怜,偏生丈夫又出外读书,公婆呢,还是个偏心眼的,有那样一个小姑子,还好定大奶奶能忍。
尚四奶奶是阮嘉尚之妻,定二奶奶是阮嘉定之妻,二人是同一年嫁到阮家的,虽然嫁的不同房头,但她二人关系一直不错。
定二奶奶苦笑:还不是为了那几口吃的,前几日我拿绣活儿出去卖,得了几个钱,买了棉花给我们爷做了件棉衣托人送去,还剩几文钱,就买了一根麦芽糖给蜜娘甜口,她就不高兴了。
趁我出去,在我屋子里乱翻一通,叉着腰还要同我吵架,偏生不凑巧,这媒人带着男方家上门。
说起来,都怪我。
尚四奶奶脸上解气:她这是活该,我听说这门亲事还是你们老太爷在的时候,两家有那么个意思。
这男方的爹在兴平府任教谕,家资丰厚,她失了这门亲事,看她如何得意。
阮家在江陵是望族,出过四世三公,当朝皇后也是出自阮家,但这阮家有位极人臣的,也有旁支疏族过的不大如意的,定二奶奶家这一支就是如此,尤其是家里还供着一个读书人,日子很是拮据。
四嫂,你也别说我了,你这回怎么没跟尚四哥去江南啊,他在外行商,总得有个人照顾才是啊。
定二奶奶也很关心尚四奶奶,这商人在外诱惑多,万一在外有了外室,哪里还顾得上家里,更遑论,尚四奶奶现在身边只有个儿子,还病病歪歪的,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尚四奶奶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但她极为要强,不愿意别人看出她的弱点来,故而满不在意道:我在江陵过惯了,嗜辣,可不惯吃甜口的。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借口,定二奶奶也不再多问,总之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二人还欲说些什么,只见游廊那一侧跑来一个白胖的小姑娘,她梳着丫髻,着鹅黄色的襦裙,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的人似乎心都软了。
方才还无奈苦笑的定二奶奶瞬间笑靥如花,也不顾自己瘦弱的身子,一把就抱起小姑娘,还笑道:我的小蜜娘,是不是等娘亲等的急了?蜜娘歪着小脑袋,躲进定二奶奶的怀里道:我饿了,娘亲。
好,娘这就回去,方才在你四伯母这里拿了酒曲,回去就做你最爱的醪糟如何啊?她这小闺女,什么都不馋,就馋吃的。
说罢又歉意的对尚四奶奶笑了笑,尚四奶奶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
她也知道这定二奶奶是个爱女如命的人。
小蜜娘窝在娘亲的怀里,似乎还能闻到皂角的清香,她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有些恍惚,又倏地掐了自己一下,会疼。
定二奶奶觉得好笑:蜜娘,你这几日动不动就掐自己一下,这是怎么啦?想到这里,她收敛了笑容,问身后跟着的好婆道:难道这几日屏儿那丫头故意带坏蜜娘么?好婆忙道:屏儿小姐这几日为了婚事不成,都不敢出房门半步,哪里敢带坏咱们蜜娘。
闻言,定二奶奶方才亲了亲胖闺女:若是别人欺负了你,你可要跟娘亲说。
她觉得女儿身上香香的,肉也软,怎么爱都不为过。
蜜娘这才发觉,自己做的不是梦,是真的回来了,回到六岁这一年了,这三天,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那日她醒过来时,母亲抱着她默默流泪,门口是年轻时候的姑姑阮屏儿正叉着腰在骂她娘,在她记事起姑姑其实不是这般的,她没那么嚣张,每次回娘家都是回来打秋风。
后来……后来…她就上京了,对阮屏儿这个姑姑没丝毫印象。
甚至在蜜娘的印象中,她娘亲一直是柔弱的人,可她以大人的视角去看这件事情,却看出了不少玄机。
阮屏儿素日只知道蛮横,欺负两位哥哥嫂子,蜜娘的娘亲没少受到她的气,她甚至时常还动不动就趁着定二奶奶不在家,进来翻箱倒柜。
更甭提欺负蜜娘了,这也是时常有的事情,尤其是每次爹爹从书院回来,娘卖绣品,偶尔买个头绳给她,都会被阮屏儿抢走。
若是阮屏儿有一桩好亲事了,以她虚荣的性格,那嫁妆就要掏空全家。
现在家中最值钱的就是这个祖宅了,这还是太爷爷在的时候修缮一番,后来祖父赌钱输光了家当,祖宅都差点输出去,最后是她爹把太爷爷留给他读书的一百亩地卖了,为祖父还清了赌债。
祖父母一再想要卖掉这个祖宅去府城住,阮屏儿的亲事正好给了他俩一个卖祖宅契机。
而她觉得一向柔弱的娘,能够利用矛盾,让阮屏儿被男方解除婚约。
不仅为女儿和自己报了仇,还留下了祖业,这也让蜜娘刮目相看。
她前世八岁就死了母亲,娘亲死的时候她都不是很懂事,也不是很了解娘,可现在重生一世,才发现娘亲其实外表柔弱,内心有韬略,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只是这样有韬略的娘,怎么突然因为几句谣言就自缢了呢?正在思虑时,只听定二奶奶笑道:蜜娘,娘带你进屋,让好婆去煎糍粑,好不好?家里穷,只有三个下人,祖父母分俩个,还有个好婆则是在大房和二房来回做事。
但因为定二奶奶脾性好,也懂庖厨女红,甚至带孩子都是她一个人带,也从不责骂下人,因此好婆更喜定二奶奶,常常往二房跑。
这也是定二奶奶的本事了。
屋里很是简朴,蜜娘却觉得最舒心了,等定二奶奶把她放在床上,她还打了个滚儿,定二奶奶戳了戳女儿的肚子:小胖猪。
蜜娘才不是小胖猪呢。
爹爹娘亲还在,这是多美好的时候啊,她还是那个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小蜜娘。
这辈子,女儿一定要守护好你们,蜜娘在心里道。
作者有话说:我蜜娘其实小时候是个小胖猪。
感谢在2022-05-08 20:20:07~2022-05-09 18:5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是小可爱 5瓶;Elle_zj1979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3、我娘其实很彪悍夜来风雨急,白日还是艳阳高照,傍晚已经乌云压顶,暮色沉沉,倾盆大雨打在窗棂上,定二奶奶起来把窗子重新栓子重新锁了一下,才上床和女儿一起睡。
蜜娘白日睡多了,此时睡不着,她睁眼四周环顾一番,这间屋子十分简陋,除了书就是一张床和几口陈旧的红木箱子。
其实以前她们家不是这样的,尤其是在她太爷爷那一辈时,虽说是庶支出身,但是家境还算很殷实,太爷爷当初还被举为贡监,后来在大名府下辖的县任过知县。
家中祖业除了此处祖宅外,还有林地沙地良田,听祖母提起,她那时嫁过来时,家中仆从五六十人。
但后来祖父读书不成,又爱赌博抹牌,家业就败的差不多了。
至大伯父和爹这一代,大伯父过了县试后,府试折戟三次,还大病了一场,家中实在是无力供养,后来转而行商,在江陵县里做点小买卖,常年不在家中。
她爹阮嘉定比起大伯父来算得上读书种子了,十五岁时就过了县试府试已经是童生了,只是因为被其父拖累,把老太爷分给他的那一百亩田赎回祖宅,田也卖了,家中实在是一贫如洗,也无力供养一个读书人,便放弃学业,去社学教蒙童。
当然,也就是在那个地方,爹爹认识娘亲的,听闻娘亲家中父母双亡,跟着伯父伯母过活,经常被她们非打即骂,寄人篱下,没日没夜的下田纺织,日子过的非常不好。
甚至是连唯一一门在她爹娘生前定下的颇好的亲事都被堂姐顶替嫁了过去,她娘这样没有嫁妆也没有家世,更没有任何兄弟姐妹的孤女,很受到村里的同情。
母亲一手庖厨活计很好,社学的保甲便立即让她去社学为孩童们做饭。
一个落魄失意,一个美丽孤苦,二人就这么结合在一起。
阮嘉定不在意母亲陆氏有无嫁妆,只觉得她心地善良,贤惠持家,秉性柔顺,又十分美丽,陆氏则仰慕阮嘉定人品才华。
但是,很显然,阮嘉定作为读书人,拒绝了富商的邀请,娶了孤女陆氏,这读书是要花钱的事情,陆氏没有任何陪嫁,俩人的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尤其是阮嘉定去了书院读书后,少了社学一份收入,家中全靠定二奶奶绣件儿挣钱,就更穷了。
娘亲,爹爹何时回来呀?定二奶奶听到身边童声响起,也想去远在书院的丈夫了,她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你爹爹过年就会回来的。
怎么了,想爹爹了么?蜜娘还没做声,就听定二奶奶笑:你肯定是想你爹爹带糖葫芦了,是吧?娘亲。
可恶,她小时候有这么馋嘴吗?怎么娘亲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说自己好吃。
不过呢,很快定二奶奶又道:明儿娘出去一趟,不用你爹回来,娘就能替你买糖葫芦,我的小蜜娘要一直这么甜甜蜜蜜无忧无虑的才好。
蜜娘好不容易重生回来,真是半刻都不想离开娘亲,她想也不想就道:不好,女儿要跟着娘亲,娘亲哪儿,女儿就去哪儿。
好好好。
定二奶奶嘴上答应着,其实心底想着,明儿一早这小胖猪睡的都醒不来呢,因此也面上敷衍,其实没打算带女儿出去。
但没想到早上自己一动,小胖丫头就从床上坐起来,拉着自己不放,还着意撒娇:娘亲,我的好娘亲,你就带我去吧。
被缠的没办法了,定二奶奶只好应下:好,娘带你去,只是你不能吵。
蜜娘赶紧保证:我乖乖的,保管不跑。
母女俩个穿戴一番,才悄悄掩门出去,此时,只有好婆守在门口,见是她们母女,忙凑过来小声道:二奶奶,老爷老太太昨儿抹牌抹了半夜,早上没起来。
不过,您还是要快去快回。
定二奶奶小声道谢,还道:回来我有好东西给您。
那就先多谢二奶奶了。
好婆笑着。
家里老太太手里扎着银钱,但从来不拿出来,老太爷则惯会打秋风,时不时去族里或者找老太爷昔日关系不错的家中蹭得钱花,这俩人都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留在阮家的这三个仆人都是无家可归,只求口饭吃的,到时候能养老,至于月钱是从来没有的,当然若非如此,这些人也早就跑了。
蜜娘和定二奶奶一道出去,母女俩走到渡口处,这里已经集满了挑担子的小商贩,还有不少要过江的行人,这让蜜娘很新鲜。
娘亲,那是鱼。
她指着前面小贩的鱼篓道。
这鱼篓里装满了鱼,应该是拿去城里卖的,还活蹦乱跳的。
定二奶奶就笑:等你爹回来了,让他捉鱼给你吃。
爹爹还会捉鱼么?蜜娘很是不解。
她爹在她印象里就是个非常标准的读书人,奉行君子远庖厨那一套,捉鱼这种事情居然也会。
定二奶奶很是自豪道:还别说捉鱼,你爹爹呀,龙王爷都抓不走他。
说完这定二奶奶见渡船过来,连忙抱起女儿抢占了一个位置,因没有带货物,船家收了她们两文钱。
蜜娘不知道她娘去城里做甚,难道是去绣坊吗?但是家里还有绣件儿没绣完儿呢!她娘好些是平日多纺布为主,毕竟刺绣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尤其是各大绣坊自家绣娘都不少,怎么可能一直用外地的。
在船家摇橹中,蜜娘因起的太早,又昏昏欲睡,一直到醒来,才发现到了江陵县城。
在人声鼎沸的县城里,定二奶奶整理了一下发髻,有些不忍道:蜜娘,娘现在牵着你去,等回来的时候抱你,好不好?蜜娘很是赧然,她没想到娘在纠结抱不抱她这事儿,她是个小白胖子,平时定二奶奶疼她,明明那么瘦弱,还要抱女儿。
娘亲,蜜娘就想走路,蜜娘是大孩子了,不要抱。
定二奶奶摸摸女儿的包包头,很是怜爱道:回来,娘亲抱你。
只见定二奶奶轻车熟路的走到一家沽酒馆的后门,旋即敲了敲门,来人是个中年男人,一见是定二奶奶,嘴一撇:又是找我们少夫人的吧?是,麻烦您了,就说同乡桂花找她有事。
桂花?蜜娘觉得好奇,为何娘要说自己叫桂花,明明她娘叫陆淑君啊,听说她故去的外公还曾经是秀才公呢,只是去的太早了,外祖母便回了娘家,后来听说外嫁还是死了就不知道了。
那男仆听完就径直关了门。
定二奶奶带她到了一条小巷子里,见那里有一堆柴垛,故而道:蜜娘,娘和你玩个躲猫猫游戏,好不好?等会儿会有人过来找我们蜜娘,蜜娘不许出声,成么?若是年纪还小的蜜娘真的以为是母亲和她玩游戏,但现在她清楚娘要找这位酒坊的少夫人说些什么。
她装作懵懂无知的答应了,悄咪咪的躲在柴后。
不时,见酒坊后门开了,走出来一位穿细棉衣的年轻女子,她竟然还裹着小脚,鼻尖上有一颗痣,颧骨有些高,见到定二奶奶就道:你怎么来了?你来做什么呀?定二奶奶陪笑道:大姐,我来也是没办法,蜜姐儿的爹去了书院读书,我和蜜娘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指望大姐你接济一二。
大姐?蜜娘看着这位年轻妇人,心道,原来她就是抢了娘亲事的那位。
看她身上穿着的细棉布,人细皮嫩肉的,看就是养尊处优,不做什么事情的。
吴少夫人冷嗤道:你呀你,都说当年让你去跟于地主做妾,你偏偏不跟,否则现在早就吃香的喝辣的了。
你现在还跟我讨钱,我又哪里有什么钱,我从乡下嫁到城里来,天天受那老虔婆的磋磨,说起来我也是替你吃这份苦了。
蜜娘觉得此人好不要脸,明明是她抢了娘的婚事,到现在还倒打一耙,娘真可怜。
却没想到,她娘此时却一改脸上的懦弱之色,猛地掐住吴少夫人的脖子,恨声道:我没空跟你说废话,当年我娘留了金镏子给我,还留了二十亩添给我,全让伯母陪嫁给你了。
这桩婚事也被你抢了也就罢了,但是你不怕我可以,我等会儿就去找吴老爷,他老人家一诺千金,若是知道你是个冒牌货,你看你在吴家可待的住?吴少夫人似乎被吓到了,嘴唇抖个不停:妹妹,我回去拿与你吧。
不行,就现在,谁知道你是不是金蝉脱壳。
定二奶奶全然没有平日的柔和,反而脸上露出一抹狠厉之色,似乎真的想杀她。
给,我给。
吴少夫人哆哆嗦嗦的从荷包里搜出个几文钱。
定二奶奶冷笑两声,用手摸进去,在她小衣内搜出一块碎银两,哼了一声。
吴少夫人气的直跺脚,却又听道后门有人说话,赶紧跑了。
这个时候,定二奶奶才从柴垛里抱出蜜娘来,乐滋滋的道:今儿娘带我们小蜜娘吃包子去,好不好呀?作者有话说:挑10个评论送红包呀。
感谢在2022-05-09 18:57:33~2022-05-10 20:3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灰灰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4、滚床童子江陵县是荆州府的首县,这里也是荆州府治所所在地,紧靠着江边,行人如织,商铺林立,热闹非凡。
蜜娘不愿定二奶奶劳累,硬是挣扎下来自己走路,定二奶奶欣慰的紧,只道是女儿长大人会心疼人了。
殊不知蜜娘也在心里感慨,她脚踏实地的踩在地上,一双天足舒舒服服的,不似以前裹足后,整双脚都似刀尖走路一样。
母女二人走到一家包子铺前,定二奶奶掏出几个铜子儿买了两个大肉包,热乎乎的大肉包还冒着热气。
定二奶奶笑眯眯的把手里的包子都递给女儿:蜜娘你爱吃包子,快些用吧。
就是有点烫,你要小心,别吃太急了,好么?娘亲,我们一人一个。
她只肯拿一个包子。
却见定二奶奶道:娘向来都不爱吃包子,况且平日你一向都是吃两个肉包的,以前娘都是揣回去给你吃,你吃完了还说不够呢!快些吃吧,我的蜜姐儿。
哪有天生不爱吃肉的人啊,蜜娘看着母亲瘦削的身子骨,她心里酸酸的。
蜜娘坚持:娘亲一个,我一个,要不然蜜娘就不吃啦。
她小手拿着包子,努力踮脚递给定二奶奶,娘亲,快吃啊。
我们俩在这儿吃完了就去渡口坐船家去,不让祖父祖母知道。
她曾经记得娘怀过一个孩子,后来就没了,印象中血染了满地,之后就一直病恹恹的,提不起劲儿来,虽然记不起娘有孕的确切日子了,但她自己曾经迫切想过怀孕一事,自然知道想备孕必须要补好身子骨,而她娘饭都吃不饱,有好吃的也留给自己,即便有孕在身,恐怕也很难顺利生产。
故而,现在一切什么仇怨放在一边,迫切的是要养好娘的身子骨啊。
于是,蜜娘又把手里的包子举的高高的,一幅娘亲不吃,她就不放下手来的样子。
定二奶奶忍不住流下眼泪,轻轻的从女儿的小胖手里接过,咬了一口热乎乎的白面皮,内里鲜肉汁水冒了出来,定二奶奶忍不住又咬了一口,汁水在嘴里迸发出来,她已经觉得是人间美味了。
其实丈夫待她很好,丈夫刚去书院时是外舍弟子,有闲暇功夫就会抄书挣钱,挣下来的银钱,就会买糖霜买头花给她,想到这里,定二奶奶有些思念丈夫了。
只是,丈夫在省城求学,怕路上花销甚大,他还平日抄书挣钱,因此夫妻二人已经有一年未见了。
蜜娘见娘吃了,她也开始吃大肉包,自从进宫之后,肉包子还有什么米饭她都很少用,无他,天子好细腰,为了得宠,她不得不只吃素食,即便是为了怀皇子,她都只敢吃补药,却并不敢变胖。
可现在,她百无禁忌,这肉包子分量十足,皮薄馅儿大。
什么叫神仙日子啊,不是那些什么帝王宠爱尊贵的身份,而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才叫神仙日子。
母女二人吃完包子,定二奶奶又为女儿买了一串糖葫芦,再去一小贩处买了一似贝壳状的蛤蜊油,就带着蜜娘匆匆上了渡船。
归来时,阳光普照,定二奶奶脚步很匆忙,她还嘱咐女儿:要是被家里人发现了,你就说娘带你出去玩儿了。
好,我省得。
说罢,蜜娘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塞进定二奶奶嘴里。
这孩子……定二奶奶还是舍不得责备心肝宝贝女儿。
但心里暖暖的。
蜜娘她们紧赶慢赶的回家来,却发现家中一片宁静,好婆刚好从厨房出来,见是她母女二人,忙笑道:二奶奶放心,老爷和老太太今早被余姨妈家的人喊过去了,听说是余家大公子的夫人诞下麟儿来。
这是好事呀!定二奶奶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她长女蜜娘都六岁了,她这肚子还没什么动静,余姨妈这位媳妇二十二岁才成婚,一进门就有喜不说,还诞下麟儿。
须知定二奶奶除了家世被人诟病之外,在族里也不少人以她无子而轻视她,老太太甚至当面讽刺背后更是说她是不会下蛋的鸡。
好婆也知道定二奶奶心病,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定二奶奶很快回过神来,从袖口里拿出之前买的蛤蜊油放在好婆手上,你老人家冬日还要刷碗劳作,我听说这蛤蜊油对冻伤裂伤最是好用了。
只是我手里没几个钱,若是我有,肯定今年替您做身棉衣才是。
好婆感激异常:这家里也就二奶奶时时记得我了。
话音刚落,但见一女子头发不整,趿着鞋跟走了进来,她来者不善的看着定二奶奶母女,蜜娘很快认出她来,这不是阮屏儿又是哪个。
哼,好婆,早饭吃什么呀?我都饿了。
她惯来在家横眉冷对,把嫂子仆人都不放在眼里。
好婆苦着脸道:我的大小姐啊,老太太临走时,把柜子门锁了,我们和二奶奶还有蜜姐儿都没用膳呢。
仆人自然有仆人的智慧,好婆偷摸会藏几个土豆子或者红薯在灶间,但那是她自家吃的,老太太把厨房看的紧,钥匙都亲自掌管,不藏就会饿肚子。
阮屏儿冷哼一声,又跺跺脚,去了老太太房里。
好婆看着她的背影,遂对定二奶奶道:老太太房里可是有点心呢。
保管是去老太太房里拿点心了。
我们先回房了,我还得趁着天明纺布。
定二奶奶却不怎么说闲话。
好婆点点头,她还得去喂鸡喂猪,做不完的家务事,也没闲工夫唠嗑,反正屏儿小姐自从上次骂嫂子被媒人发现后,就不敢随便在家里闹了。
定二奶奶进门了,就让女儿在跟前玩儿,她则对着窗口纺布。
娘亲纺布的时候,把她放在床上歇息,到了中午,定二奶奶喊女儿起床,她则在房里一小箱子里把罐子掏出来,内里放的是炒米还有白果、油饺、炸的玉兰片等等,母女二人就着热水泡着炒米吃。
炒米是用大米和着砂在锅中炒至膨化,再把炒出来的米筛出来,储存好之后,想吃的时候,随时拿一点出来泡着吃,简直是人间美味。
这就是母女俩的日常,老爷老太太在家吃的也是咸菜就清粥,鸡蛋都是极少的,昨儿那糍粑还是余姨婆送来的,余姨婆的丈夫在江陵县衙做小吏,儿子中过秀才,后来在一家酒楼做账房,她家日子过的很充裕,因此时常会接济蜜娘祖母余老太。
当然,也不会是很好的东西,大多都是余姨婆家穿旧了的衣裳,或者平日不喜吃的点心还有像这糍粑这种她家里太多吃不下的。
但仅仅是这样,阮家人就很感激了。
蜜娘看向远方,以至于爹爹之所以出事,也是为了余家。
吃饱了饭,蜜娘想出去溜达一二,这一片住的都是阮家族人,大家鸡犬相闻,定二奶奶也放心,只是叮嘱她:不许跑远了。
知道了,娘亲。
但定二奶奶还是不放心,要不娘陪你玩儿去吧?她的小蜜娘生的太可爱了,寻常孩童没有这般好看的娃娃,皮肤奶白色,葡萄般的大眼睛,眼睫毛更是密密的,万一被拐子拐走了,她才是莫可奈何。
娘亲,我记得路,昨儿我还去四伯母那儿找你去了,都是我一个人去的。
蜜娘拍着胸脯道。
看女儿跃跃欲试的样子,定二奶奶方才答应。
蜜娘打开后门门栓,就往前走去,沿路遇到不少人打招呼。
咦,这是定叔家的蜜娘吧?蜜娘抬头一看,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头戴方巾,一袭青衫,像是读书人的样子,她软糯的喊了一声:十一哥哥。
嘿,你还记得我呀?阮十一很高兴。
记得记得,我听好婆说十一哥哥要做新郎官了,只是我娘亲要纺布,祖父祖母要带姑姑去,我就不能去十一哥哥家吃喜酒了。
其实是但凡有宴席,礼钱儿子们送,吃吃喝喝就是阮老爷和老太太的事情。
这俩老人在族里非常极品,也没什么朋友,是大家讨嫌的对象。
若非当年老太爷几分薄面,和阮嘉康阮嘉定兄弟在族中为人不错,这对极品夫妻在族里就是大家远远看到都会掩袖离开的地步。
阮十一正是少年人,听说过不少这对老夫妻的极品事,大家都说若非是阮老爷好赌,把定叔弄的穷困潦倒,按照定叔当年才学,早就是秀才功名了。
他怜惜的看着蜜娘,十一哥请你来,好不好?当年十一哥发蒙还是你爹爹教我的呢。
蜜糖的目标当然不是吃喜酒,而是做滚床童子,江陵有习俗,滚床童子滚完床,新郎家会给二十到五十文的红封,还会捧红枣红糖到新房,再有点心也是不限的。
她故作惊讶道:十一哥哥是让蜜娘去做滚床童子吗?蜜娘很会滚的。
阮十一才刚才书院回来成亲,他的新娘子是表姐,二人从小青梅竹马,他看了蜜娘一眼,只觉得她生的万分可爱,心道若表姐也生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就好了,于是爽快答应了。
谢谢十一哥哥。
蜜娘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阮十一。
不必谢,过几日我让人来接你。
阮十一笑道。
蜜娘露出了一个可可爱爱的微笑,阮十一被萌的不行,揉了揉她的包包头。
看阮十一走远了,蜜娘才觉得羞耻,堂堂皇贵妃,居然为了二十文钱卖萌,但是转念想起阮十一家境殷实,她还能带红糖回来给娘亲喝,替娘亲补身子,她又觉得一切值得。
5、福娃阮十一回到家后,其母桂大奶奶拉着他上下看了一遍,才欣慰道:好,果然有男子汉的模样了,这马上要成婚了,就是大人了,可不许再和以前那般淘气。
儿子知晓。
阮十一是家中独子,只上头有个姐姐也早就嫁了,他爹爹虽然未曾有功名,但和本家关系非常亲近,因此阮十一家中殷实的紧。
他和桂大奶奶拉了几句家常后,就说起滚床童子的事情:儿子今日在路上碰到蜜姐儿了,她正在外边玩耍,儿子见她很是可爱,便想让她来做滚床童子,如何?桂大奶奶是知晓儿子的,除了读书,就是个三不管的主儿,要不然也不会为他寻娘家侄女儿嫁给儿子,还比儿子大几岁,就是为了好生照顾他。
故而,她认定是蜜娘祖父母说了什么,不免问道:可是她们家那老太太说了什么?你怎么能搭理她呢,她素日最爱哭穷,还有她家老头子也是个打秋风的。
况且,我早已经找好了人,是瑸大奶奶的侄女,那可是个小福女。
读书人讲究诚信,况且阮十一想起蜜娘那幅乖模样儿,还是争取道:娘,不是她家老太太同我说的,是蜜娘一个人在那儿玩。
我见她分外可爱,又想起当年定叔在族里何等风光,要是当年蜜娘她祖父不赌,定叔怕是早就一路连捷了。
就当帮帮蜜娘吧,兴许结个人缘呢。
别看阮十一平日里孩子心性,也不怎么理俗事,但是但凡读书人,又有几个真的蠢的。
桂大奶奶也被这句结人缘的话触动了,别看阮家出了个皇后,但其实也没什么大用,他们本家就三个房头,还都在京中,哪里能顾及到江陵的族人。
都说自己丈夫和本家关系好,但充其量也不过是管着些祭田罢了,比寻常族人日子好过些罢了。
大雍朝靠的终究还是读书人,阮家更盼着族里出几个读书人,那些外戚勋贵不过是富贵闲人,即便有的掌管兵权,但本朝以文御武,阮家本来也不是以武为本,大多数还是读书人,若是阮嘉定有一日真的能读出去,那个今日就算是结了个善缘了。
既这样,就让蜜娘来吧。
至于男童你可别插手啊,我请的可不是一般人。
桂大奶奶郑重道。
要知道这滚床童子一般都是用的一男一女,寓意是龙凤呈祥,日后新娘子也会生一男一女,凑成一个好字。
但男童比女童又更重要些,毕竟在时下人都认为生儿子还是更重要啊,女童就是个点缀罢了。
听母亲说起男童这般郑重,阮十一问道:这男童请的是谁呀?桂大奶奶微微一笑:是张夫人的儿子,你说身份如何?张夫人,哪位张夫人呀?阮十一想了想,复而又道:该不会是巡按御史张茂择的夫人吧。
桂大奶奶点头:若非人家看着京里公爷的面子上也不会让他儿子来,况且她父亲简大人任淮南盐运史。
原来如此强硬的背景,阮十一也对他娘拜服道:这还是多亏了娘,才请的到如此的人。
这对于阮十一一句话的事情,但是传到蜜娘这边,定二奶奶当成天大的喜事。
蜜娘,娘去你尚四伯母那里借一块红布料来,这几天就替你做身好看的衣裳,如何呀?因为家里过的不好,定二奶奶除了和尚四奶奶那边走动,几乎都不和族里其他人走动,当然,也怕人说她们是打秋风的。
现在女儿讨人喜欢,还去做滚床童子,定二奶奶不知道多高兴。
蜜娘拉住娘亲:娘亲,我有一件红色的褂子,是去年做的,我穿那身就好,你替女儿熨一下就好了。
开玩笑,这还没挣钱呢,就再去拿新布来,娘说是借,肯定是私下给钱,这不亏了么?那不成,那件褂子都旧了。
定二奶奶正烦恼呢。
她手里从堂姐吴少夫人处拿来的钱,足足一两银子是为丈夫攒的,明年院试,丈夫要寻廪膳生作保,多的不提,至少一两银子是要的。
但丈夫重要,女儿也重要。
好不容易女儿能被人看上,她不能让女儿被人家看笑话。
不曾想到了晚上桂大奶奶派身边的人送来小红褂子,外边绣着精致的小梅花,分外好看,定二奶奶难得还给了赏钱给来人。
那人知道定二奶奶过的拮据,但即便如此,还这般知道礼数,不免提点几句:这说起来原本女童是选了瑸大奶奶的侄女,瑸大奶奶您也是知道的,一向往我们奶奶那儿走的勤。
但是我们奶奶素来是知晓谁才是自家人,况且当年定二爷对我们家少爷更是不用提。
定二奶奶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来,显然很受用,要知道这同是阮家人,也分三六九等的,若说宝塔尖尖上的是在京的渤海公那一脉,老家最有权利的是族长那一脉,那么之下就是这桂大奶奶的丈夫阮嘉桂了。
他管着族内祭田和铺子,家里非常殷实,和本族关系也很好。
蜜娘却听到瑸大奶奶,她不禁问道:是竹林边的瑸大奶奶么?仆人惊讶道:蜜儿小姐真是聪明,就是竹林边的瑸大奶奶呢。
似乎定二奶奶也知晓,忙道:我听说她那个侄女啊是个福娃娃。
仆人点头:可不是么,瑸大奶奶娘家姓周,她嫂子当初生了五个儿子才生下这个老闺女,爱的跟什么似的。
后来瑸大奶奶嫁过来几年也没孩子,您猜怎么着,把这位周姑娘一接过来,去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不仅如此呢,以前瑸大爷不过是有几亩薄田,也就过的略比乡下好些,现在儿子一生,他家那片竹子遇到个大主顾,就那一小片卖了小二百两呢。
所以啊,都说这周姑娘是个有大福气的姑娘,更巧的是,她的名字就叫周福柔呢。
周福柔?蜜娘心道,还真的是她,以前她真正认识周福柔还是上京的路上,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早就在阮家了。
另外一边,瑸大奶奶也没想到自己的侄女居然被挤下去了,她还不甘心的问桂大奶奶:桂嫂子啊,我可都告诉我嫂子了,她们早早的把孩子送来,这……桂大奶奶就推到儿子身上:我是想让你侄女来的,她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但我家十一吧,他和蜜姐儿的爹以前关系不错,这不就没法子吗?不过,你放心,我这儿有天香斋的糕点,你带回去给福姐儿吃吧。
虽然周福柔虽然有福气,但是只是个农户的女儿,蜜娘虽然现在过的艰苦,但她爹是读书人,地位不同。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是这般认为的,故而虽然族里人不喜阮老爷和老太太,对定二奶奶也暗自轻视嘲讽,但也都不敢撕破脸,万一阮嘉定他真的有了功名呢?蜜娘见定二奶奶也是这般说的:凭她福气再大,但她只是个农户的姑娘,你爹爹现在是童生,明年若是再取秀才,你就是秀才家的姑娘,到底不一样。
可蜜娘在心里苦笑,这个周福柔福气也真的逆天了,日后可是嫁给锦乡侯世子,且被阮皇后视作姐妹。
反而是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比周福柔的日子过的差远了。
当年,她和周福柔一起被阮氏族中送往阮皇后身边,先从女官做起,阮皇后一开始就莫名偏袒周福柔,明明她待皇后更尽心,还替皇后出谋划策,却仍旧比不得周福柔。
甚至连周福柔的婚事,几乎都是皇后尽心尽力,而她明明为皇后办事,被崔贵妃陷害,皇后却不闻不问。
这也是她后来和阮皇后反目的主要原因。
想到这里,蜜娘冷哼了一声,什么福气运气,什么得罪了福气的人就会被反噬,她阮蜜娘永远相信人定胜天,这不,这次阮十一不就选了自己吗?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5-11 23:10:26~2022-05-12 23:1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菲菲 80瓶;靠谱的小贝子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6、爹爹回来了桂大奶奶家的彩棚早就搭好了,定二奶奶看着红彤彤的一片,眼中露出羡慕之色,她一手牵着蜜娘过来,一边又跟尚四奶奶说话。
尚四奶奶很为定二奶奶高兴,她还指点定二奶奶道:你看今日来的人中,除了咱们族里的,还有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平日足不出户,但也要为蜜娘打算一番啊。
打算?定二奶奶不禁摇头:她还太小了。
虽然知道尚四奶奶是好意,是阮家难得对她没什么私心的人,但定二奶奶还是不想这般,她当年爹娘还在世时,家中亦是良田百亩,父亲也有秀才功名,但父亲一去,母亲就不知去向,家中田亩被族人和伯父瓜分不提。
甚至定下的亲事都被堂姐抢了去,难道吴家真的不知道堂姐是冒牌货呢?其实定二奶奶心里很清楚,不过是吴家既想要好名声,又想要好媳妇罢了。
比起她一介孤女,堂姐嫁妆八抬,爹娘兄弟俱在,裹脚更不提,还认识几个字,比她哪里都强。
所以,还真没这个必要。
尚四奶奶听她这么一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呀你,让你给孩子早早的裹脚也不肯,现在让你多为孩子寻一门亲事也不肯,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定二奶奶歉意道:我的好四嫂,知你一直为我着想,但是蜜娘她不肯裹脚,我也没办法。
我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什么好东西都没法子给她,还让她跟着我受苦,所以总想着能让她快活一日是一日吧。
蜜娘在旁听了心底很感动,她娘算是真的为了她好的人了,时下女子,尤其是那种官宦人家,皆以三寸金莲为美,裹的跟粽子尖尖似的。
故而上行下效,有些庄户人家的女子想嫁入好人家也裹脚,甚至中宫皇后阮皇后都裹脚了。
这还不都是都是那些男子不喜女子出门,把女子困囿于后宅的招数。
但真的就是裹脚才好嫁人么?那也未必,殊不知蜜娘曾听闻宰辅刘昭的小女儿生有残疾,还不是好些人上杆子要娶,为何?只要娶了这位刘小姐,就能青云直上啊。
所以什么裹小脚,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虚伪之言论。
男子希望妻子无才,却愿意去秦楼楚馆红袖添香,反而抱怨家中黄脸婆,也真真是可笑至极了。
这说明有些男人纯粹怕被妻子超过,才故意说什么小脚为美,女子无才便是德。
但是面对真的权贵时,他们又不会看什么小脚大脚,只会看姑娘爹官位如何,姑娘嫁妆如何,这两样比什么小脚有更大的吸引力。
如此想着,蜜娘已经被定二奶奶送到桂大奶奶这里了。
桂大奶奶今日忙的脚不沾地,看到蜜娘了,十分惊讶,本来她以为那个叫周福柔的小姑娘圆圆的脸蛋儿就够可爱了,没曾想看到蜜娘才知道为何自家十一郎非要蜜娘做滚床童子。
平日桂大奶奶见到的蜜娘大多数时候都是让定二奶奶抱着,要不然就是和年龄相仿的小孩子们疯跑,她力气还很大,能抱的起同样高的小孩子,以至于同龄的孩子都不敢欺负她。
今天再见到蜜娘,却觉得这小姑娘淑女了不少,这一打扮,更是显得非常出挑,尤其是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眸,看的人心里都会化。
快来大伯母这里,哎呀,嘉定媳妇啊,咱们小蜜娘长的真是好看。
定二奶奶自豪一笑。
紧接着蜜娘就被送进新房了,新房里有江南时兴的拔步床,听说十一哥的媳妇儿也同样家境很殷实,陪嫁的铺子都陪嫁了三个,在省城武昌更有陪嫁的宅院,在江陵也有一个庄子,因此桂大奶奶也给予了儿媳妇非常大的尊重。
从外边彩棚的布置,和酒菜的丰厚,甚至到滚床童子的选择,样样细节都体现对新娘子的礼遇。
喜床上也放的花生、莲子等等寓意早生贵子,不一会儿,又有一群人进来,只见一年轻少妇牵着一个小男孩进来。
那少妇眉梢眼角都透着倨傲二字,跟在她身后的桂大奶奶更是一脸奉承阿谀之色,蜜娘很是诧异,桂大奶奶仗着和本家关系不错,在荆州府还是很有面子的,她婆婆过寿,知府大人都上门道贺,当然,这看的也是在京里渤海公和皇后娘娘的关系。
但听桂大奶奶笑道:巡按夫人的公子真是粉雕玉琢,就跟观音娘娘座下的小金童似的。
这位巡按夫人她身着时下很时兴的泥金马面裙,外面罩着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粉紫镶边偏襟长褙子,眉毛画的是远山眉,面靥用的胭脂凑近了还能闻到花香,无一不精致。
又有小丫头抱着巡按夫人的公子在床上,桂大奶奶笑眯眯的,丝毫不敢提让蜜娘身边的男娃娃滚床。
蜜娘,你们且滚床吧。
蜜娘笑眯眯的,没有丝毫不愿意,滚了几下,就被送了个大红封,还有桂大奶奶送的点心红糖红枣自不必提。
那男童相当于就在床上坐了一下,这位巡按张夫人就抱走了,桂大奶奶还千恩万谢的。
蜜娘因为这男童算是得了这些好处,她悄悄打开看了看,这桂大奶奶出手不凡,内里装的居然有一百个大钱儿。
又听守在房里的丫鬟们羡慕道:这张夫人年纪轻轻,丈夫是两榜出身的进士老爷,还做巡按御史,也难道这般傲气的。
那也是咱们府上的老爷有面子不是。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那男童滚也没滚床就抱走了啊?丫头们当蜜娘年纪小,也不避讳,反而笑道:还不是当自己是官夫人,官家子,和咱们这些平民丫头在一起都觉得是污了他们一样。
说是平民丫头,其实看向蜜娘。
蜜娘不以为意,反正能让娘亲补好身体为上,其余别人怎么瞧不起她,她都无所谓。
这场族里办的颇为豪气的婚事,蜜娘得到的大概就是红糖和一百个大钱了,这些是她得的,当然也不会给祖父母了。
一大早醒来,定二奶奶冲红糖水喝一大碗,她本来准备留给蜜娘自个儿平日甜嘴的,但这孩子说听外人说喝了补身体以后生小弟弟,定二奶奶也颇有意动。
她身子骨常年气血两亏,但是没钱买药喝,当然,即便有钱也会被偷摸去,大伯一家乖觉,早在城里做买卖,把家人都接了去,在外吃香喝辣都没人管,偏生他们母女没办法,她还没个儿子,腰杆子更是挺不直。
更何况,丈夫明年院试,若是过了,就是秀才老爷了。
想到这里,她又冲了一碗红枣水,一饮而尽。
就这样一包红糖和红枣吃完,定二奶奶的气色也好多了,再也不是以前那样惨白着的一张脸了,对自个儿一向苛刻的她在纺布后,也跟自己买了一罐子红枣红糖放家中。
家里阮老爷和老太太时常不见人影,定二奶奶以前还要去老太太跟前晨昏定省,受婆母磋磨,现在因为蜜儿姑姑阮屏儿的婚事未定,族里的人都开始说闲话了,再有这老太太一喊定二奶奶去,蜜娘就要寻娘,闹了好几回,又兼年节下父亲阮嘉定托人带信说他年底就回来,老太太明面上打鸡撵狗骂了几回,倒还不敢太过分。
蜜娘,你是不是故意在寻娘亲回来?定二奶奶刚开始也以为是女儿离不开她,但是经过蜜娘闹了这么几次,她也回过神来了。
蜜娘本想装天真小孩子了,现在却是在娘亲面前,她不装了,只点点头:我知道祖母折腾您。
这娘亲是天底下最了解自己儿女的人,尤其是定二奶奶这样本就非常细心的人,她几乎和蜜娘是朝夕相处。
她被婆母磋磨也算是常有的事情,定二奶奶并不以为意,反正等相公有了秀才功名,她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没想到女儿居然会心疼自己了。
蜜娘,你长大了,会心疼娘亲了。
定二奶奶很是感动。
那娘亲还怪不怪我呢?不怪了。
定二奶奶和蔼的看着蜜娘,有些出神的道:做娘的,怎么样都不会怪儿女的,也不会嫌弃儿女的。
娘亲,您说什么呢?哦哦,没什么。
……江陵下了一场雪,早上起来,定二奶奶就为蜜娘戴上一顶帽子,还系好带子,一再强调:不许摘下哈,要是冻了,可得吃苦汁子。
嘻嘻,我才不怕呢。
蜜娘要去隔壁找同族的姐妹玩儿去,急着要出门。
人变小了,心好像变得也跟小孩儿似的,定二奶奶笑着刮了刮鼻子:别太贪玩儿了,今年族里发了鱼糕,午膳错过了,可就没了。
知晓啦。
蜜娘跑去隔壁打了一场雪仗,肚子饿的不行,赶紧回家吃饭。
但是走到门口,见一年轻男子背后背着书匣,正在她家后门处,蜜娘上前打量一二,觉得有些熟悉。
叔叔你找谁?蜜娘看着他。
那年轻男子却是一愕,我的胖闺女啊,你连爹爹都不认得了。
作者有话说:除非是天生的白幼瘦,要不然大家真的没必要追求过于骨感的身材,健康就好。
这样咱们女性才更有精神完成自己的工作和事业。
大胖闺女就是带孝女一个感谢在2022-05-12 23:10:36~2022-05-13 21:0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别对月亮心动.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灰灰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7、余姨太蜜娘还从未见过定二奶奶这般高兴过,她那种喜意简直都溢出来了,整个人仿佛枯木逢春,容光焕发起来,轻飘飘的,不似以往即便笑中都带着几分苦涩,觉得笑都笑的不痛快。
一把小梳子把刘海梳了又梳,定二奶奶嘴上还打趣蜜娘:你说说你,连你爹爹都不认得了,你爹可时常记挂你。
等会儿,你爹从你祖母房里出来,可不能那样了啊。
要记得喊爹爹,不能喊什么叔叔。
知道了。
蜜娘也没想到她想象中的爹和现在看到的爹爹完全不一样。
在她的印象中,阮嘉定是个很落拓的中年人,胡须很长,也不怎么打理,尤其是娘亲死后,日子过的越发不好。
还借钱去赴乡试,到底没有中,回乡后,因擅长治水被河道总督赏识。
那日,蜜娘还记得阮嘉定很高兴,还特地回家告诉自己,让她在家听话,给了她二钱银子做花销。
也就是这个时候,余家找上门来,那时蜜娘还小,只听见余姨太嘀嘀咕咕的跟爹说了很久,后来没过两个月,爹就被人砍死。
一直到蜜娘在妃位上,曾经派人悄悄去查过,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凶手当年误杀,误以为阮嘉定是余大忠,故而才杀害,但杀阮嘉定的人早已伏法,蜜娘也是无可奈何。
但每每想起父亲下葬时,尸身都残破不堪甚至因为没钱连棺材都没有置办一幅,草草下葬,蜜娘心中就燃起一把无名之后。
再想起今日所见的阮嘉定,非常年轻,且英气勃勃,看不出任何家道中落的迹象,反而精气神很好。
也是,此时阮嘉定学问被先生称赞,正踌躇满志准备明年的院试,很快他就是有秀才功名的人了,能不意气风发么?可谁也不会想到,就在明年母亲不仅失去肚子里的孩子,甚至离奇自缢而亡,至此天人永隔。
在蜜娘陷入沉思的时候,阮嘉定已经回来了,他和定二奶奶小别胜新婚,二人虽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是一举一动都透着柔情蜜意。
蜜娘,爹爹在府城跟你买了翻花绳和毽子,你明儿就可以拿去跟同伴们玩了。
翻花绳是用红色和绿色的络子做成的,很是精巧,毽子上的鸡毛也油亮,一看就是花了心思挑的。
蜜娘忙接了过来,她甜甜的道:谢谢爹爹。
阮嘉定惊讶道:蜜娘这般懂礼啊,去年爹爹在家,你还说爹爹要是不买就打爹爹,爹爹去年去你姨婆家,回来时还吵着要我背回家,今年确实比去年懂事多了。
说完又欣慰的看着定二奶奶:都是你教的好。
哪里是我教的好,是她自个儿懂事了,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十一成婚,本来都定好了人选,她个小人精过去跟喊十一,人家就让她去了,还得了一百个大钱呢。
定二奶奶虽然只生了一个女儿,但是从没有嫌弃,反而处处以女儿自豪。
蜜娘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作小大人状道:那我也是为了娘,我听兰姐儿她们说做滚床童子有红糖还有钱,娘亲和我每天肚子饿,所以我才想去挣钱的。
其实阮嘉定又何尝不知晓自家爹娘是什么德行,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会饿肚子。
淑君,你们在家经常饿肚子吗?阮嘉定问着。
定二奶奶当然不是真的善茬,但她以前很少说公婆的坏话,因为不管阮老爷和老太太再多不是,那都是阮嘉定的爹娘,她说出来反而让丈夫认为她挑剔。
但是女儿不一样,女儿还那么小,小孩子说的话谁都会信。
有人搭架子,定二奶奶再不上,那就是傻子,于是她摇头道:相公别听蜜娘胡说,我平日纺布卖完,会买些炒米在家里放着,我们母女俩用热水泡一碗就是了。
炒米那怎么能饱肚子?阮嘉定真的对爹娘非常失望。
蜜娘深谙宫斗精髓,什么话你直接某人不好,那即便你说的再对,那也代表你好勇斗狠,或者有背后说人闲话的小人嘴脸,那么就只说事就好。
她立马佯装生气添柴加火:娘亲,我可没有胡说,炒米都被姑姑翻走了。
蜜娘肚子,天天饿着呢。
蜜娘……定二奶奶似乎觉得女儿不懂事。
阮嘉定咬牙,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他拉着定二奶奶的手道:这回我在书院升为内舍生,膏火银一个月三钱,再有平日抄录书本,一共攒了十两银子。
以后我们自己买吃食吃,你不必担忧。
有阮嘉定这句话,定二奶奶就很高兴了。
蜜娘却仍旧不满意:爹爹,你在家不过几日,等你走了,我们是不敢吃的,姑姑经常进门翻箱子。
这个屏儿是越发不像话了。
阮嘉定现在还不知道阮屏儿之所以婚事告吹的原因是因为骂嫂子被人家男方看到了。
蜜娘觉得能够让她娘身体变好的唯一方法就是搬出去,她爹本来就不是长子,他们家和大伯家成亲后就分家了,当年族老们也是怕阮老爷一心赌博再牵连俩个儿子,因此分家了。
祖宅可以留给祖父母当孝敬,但住在一起,常年这样饥一顿饱一顿,这可不是人过的日子。
她娘会纺织,蜜娘自己进宫后一手刺绣做的也是无人能及,再有她爹是中了秀才的,即便到时候馆谷为生,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总不会像在家里一般。
爹娘再厉害,但一个孝字,他们就动弹不得。
蜜娘又道:爹爹,大伯家可以去县里住,咱们为何不去呢?我听说周福柔都去县城了,娘,我也想去。
说完又撒娇,跟实打实的小孩子一样。
听到最后定二奶奶笑了:你个傻丫头,还因为前几天的生气啊。
阮嘉定不免问道:蜜姐儿这是怎么了?还不是竹林旁瑸大奶奶家那个侄女,那次我们蜜娘去做了滚床童子,没让她的侄女儿做成,我前儿去尚四嫂那里正好碰到她了,她说她侄女儿已经会认字了。
瑸大奶奶送她这位侄女去县里读女学了呢。
当着我的面儿就说蜜娘天天疯玩不好,这小丫头回来就问我女学是什么,缠着我要去。
定二奶奶看着女儿,也觉得亏待了女儿。
闻言,阮嘉定笑了,他本以为女儿可能是时常听她母亲抱怨,所以才小小年纪说这些话,没想到居然因为攀比之心。
不过,阮嘉定倒是有意,他看着定二奶奶道:其实我也有意搬去县里,咱们江陵县是荆州府的首县,府学也在那里,我们若是过去也好,我举业也好。
定二奶奶摇头:话虽如此,但我们哪里有银钱买宅,那差不多要好几十两吧。
没钱买,难道不能租了,若我中了秀才后,要好生考个廪膳生,那一年给人家作保都能挣几十两呢。
说起来,阮嘉定兴致勃勃:反正我已经是准备在家筹备明年的院试,不如就在附近租个小院子,这般就我们一家子过,如何?蜜娘第一个喊好,定二奶奶故作犹豫,阮嘉定忍不住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像是在说什么私房话一样,定二奶奶斜着媚眼锤了他一下,自然也同意了。
爹回来了,娘好像有了依靠,蜜娘想起年后就去县城也不免高兴,觉得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进行。
和阮老爷老太太一起过年,那就没任何年味,这俩人是各自藏各自的私房钱,腊肉腊鱼是一点儿也不会挂,荤腥基本也没有,后来还是大伯一家回来,大伯和爹一起买了些鱼肉回来,勉强吃了一顿年夜饭。
蜜娘和祖父母包括大伯一家一点儿都不亲近,坦白说爹娘死后,他们既没有打过她,也没有骂过她,但是都不想管她,她在余姨婆家生活了一两年,后来祖父母把老宅卖了,二人说也没和她说一声就跑去了府城跟大伯住。
她又被膝下无子女的尚四奶奶收养过一年,尚四奶奶纯粹是知晓她爹娘为她定了一门亲事,想用自己换取利益,当然,后来这事儿没成,蜜娘就这样一直漂泊,最后是阮家本家挑了她进宫。
当然,蜜娘也很清楚,爹娘一死,哪家都不富裕,人家为何要养你这张嘴呢。
祖父母虽然不慈,大伯也很淡漠,但是这些人至少不好就是不好,真让人胆寒的是那种面上和善,却皮里阳秋之人。
相公,今日余姨妈要来,咱们不若托姨妈问问在哪里赁屋子好?定二奶奶笑道。
阮嘉定颔首:嗯,你说的也是。
姨母待我素来好,我们去县里住着,日后她也会照应我们。
淑君,等我们手头宽裕了,再送蜜娘去读女学,如何?定二奶奶笑道:这当然好,我是个睁眼瞎,劳你教我多少认得几个字,但总觉得和四嫂她们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若蜜娘能识文断字,总比我强。
说罢,她又道:姨母昨儿来家里还给我送了一张生子药方,相公,这么多年是我的肚子不争气。
说起来,唯独有姨母对我们才像是一家人。
这不怪你,我在外求学,我们夫妻聚少离多。
再者,蜜娘八个月就会说话,一岁就会背诗,比多少男儿还聪慧呢。
丈夫温言软语的安慰自己,定二奶奶觉得自己化成了一滩水。
这对夫妻久别重逢,自然亲密事情做不完,可怜蜜娘用棉花塞着耳朵,转过身子去,这也是她迫切想搬出去的原因,爹娘感情太好,日日缠绵,她是大人的芯子,可他们当她还是小孩子。
不过,从爹娘的语气里,她还是能听的出来,他们对余姨太印象也太好了,爹自不必说,连娘这样算是看透世情之人也很信余姨太。
他们大概不会想到,爹的死和这位和善的老人脱不了关系。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5-13 21:02:03~2022-05-14 21:4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适如风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8、贪钱余姨婆是个长圆脸的妇人,她和蜜娘祖母早早的嘴就瘪了,皮早耷拉下来不同,她今年四十五岁,整个人油光水滑的,衣着都是绸缎,看起来不像小吏的夫人,倒像是个官太太的模样。
三进的宅院相当大,内外都有下人,蜜娘数了数,这余家的下人竟然有三四十人之多。
带她们进来的人叫丁妈妈,虽然称妈妈,但看年纪应该三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玫红色绣雪梅的比夹,头上插着一根银簪,待她们很亲近。
二奶奶,我们太太说了,今儿二爷和您都在我们家里过夜,那边宅子还得收拾呢,明儿你们要置办什么,尽管去南门那边去。
雇车也便宜,不贵。
定二奶奶一手牵着蜜娘,一边和丁妈妈说着家长里短。
蜜娘环顾四周,真有点惊讶,一个小吏的宅子居然这般大,说没贪实在是不信。
她曾经在余姨婆家里过了两年左右,那时候还小,又因为丧父,也提不起劲儿来,她一直住在余家偏厢,终日不许出门。
后来若非是她自己实在是受不了了,暗中和族里一位族老通气,后来又有李家那桩婚事,才足以回阮氏家族。
当然,后来若非是李冠背弃,她又正好被选入宫,那又是另说了。
故而,余家这些所谓的好,蜜娘一点都不信。
很快走到正院,余姨婆见到她们很是高兴,礼都还没行完,就让定二奶奶起身,还拉着蜜娘在身边道:哎哟,这蜜娘还真真成了大姑娘的样子了。
谁都欢喜听好话,定二奶奶也是如此,尤其是别人夸蜜娘,比夸她都好。
她遂谦虚几句:哪里是什么大姑娘,就是现在人前装的好,还是个疯丫头。
这没几个月嘉定就要院试了,他把握如何呀?余姨婆装作不经意的问起。
定二奶奶笑道:具体如何我是不知,但是听相公说书院的先生都说他可以下场一试了。
不过,说起来,还得多像表弟请教呢。
余姨婆的儿子是秀才,折戟在乡试两次后,于前年才娶妻,去年生下一子。
哦,是吗?那看来嘉定就真的要发达了,呵呵。
余姨婆笑的有点尴尬,定二奶奶倒是没发现。
这次蜜娘的爹在这里租了间一进的院子,娘很讲义气的把好婆也带了过来,只是那边还得打扫和置办家具,所以先来余家住上一晚。
夜半,阮嘉定和定二奶奶分开住,据说是什么习俗,就是夫妻不能在主人家中同房,虽然蜜娘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习俗,但是也方便她跟定二奶奶说小话。
娘亲,姨婆家的宅子好大哟,女儿怎么走都走不完的样子。
那个丁妈妈还说表姑和表叔都在省城置办宅子,您说他们家有多少钱啊?是不是屋子都放不下的钱了。
蜜娘状似随意闲聊着。
好婆在床旁边的榻上睡,一听蜜娘问,还没等定二奶奶回答,就撇嘴道:蜜姐儿,哪里止啊,她们家还有铺子还有地,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置办的。
定二奶奶咳嗽了一声:好了,在人家家里就不要说这些话了。
但她心里也难免会想很多,须知这余姨婆嫁的人家并不是很好,姨姥爷家里六个儿子,连房子都没分到。
这府城这样大的宅子少说也要一百两,省城就更不用提了,这姨姥爷说不贪钱,很难啊。
只是一般贪点也不算什么,但贪成这样,定二奶奶觉得有些心慌。
余家的菜色就一个特点——油大。
以至于常年吃煮菜的蜜娘肠胃还有点不适应,到次日还拉了肚子。
还好下半晌就搬到了阮嘉定赁的小宅子,这是一间府学附近的宅子,一进左右大,正好三间房屋,有一口井。
大家都很高兴,这里虽然简陋,但好歹也是她们的家了。
连好婆都跟着高兴,二奶奶,这里离街上近,也方便买菜。
老婆子我也没别的想头,看着你们越过越好就跟着高兴。
蜜娘则欣喜于她终于有独立的房间了,不必再跟爹娘挤一个房子了,这对夫妻大概是干柴烈火,每天烧的太旺了,以至于蜜娘为了塞住耳朵,把垫絮上的棉絮都快揪光了。
晚上,定二奶奶亲自下厨,做了一道冬笋炒腊肉,一道鱼糕汤,另附一碟醋溜白菜,米饭内里放了芋头,粉糯糯的。
这腊肉鱼糕都是姨妈给的,我说不要,姨妈偏要给。
定二奶奶还有点不好意思。
阮嘉定不当什么事儿:姨妈对我视如己出,日后我自有报答的那一日。
若是之前,定二奶奶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毕竟余姨妈已经是难得对她们很好的了,但是今天又难免想更多。
相公,当年你不过一年就院试了,姨妈家里那般有钱,你怎地不向他们借一点呢?不过三五两银子,等丈夫做了秀才,完全可以还。
阮嘉定有些不喜道:那时候为了替我爹还债,姨妈替我卖了田地,还得打点,这上上下下还替我们家贴了好些银子进去,我怎么还好意思让姨妈借钱给我。
蜜娘佯装不知的问:爹爹,还钱怎么还要打点呀?姨老爷是当官儿的,那些赌坊的人不该怕他吗?小孩子这些事情就不要插嘴。
阮嘉定看了定二奶奶一眼,深觉得女儿话多了些。
自从爷爷过世之后,家中多赖姨妈照顾,他可不容许家里人说姨妈半句不是。
定二奶奶安抚的看了蜜娘一眼,才道:咱们蜜娘这是聪颖,你不知道好些大人都不一定有蜜娘想的通透呢。
蜜娘本来就聪明,哼,我还知晓现在一亩上等良田就十二两一亩了,爹爹那一百亩就是一千多两。
我看祖父虽然好赌,但也不至于输一千多两吧,况且祖母那些嫁妆都跟宝贝似的藏起来,怎么就让爹爹一个人卖田呢?尚四婶婶说爹爹那片上等田现在就是花钱都买不到呢。
现下一亩都涨到十六两银子了。
阮嘉定有些气急败坏: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嘴。
说完又对定二奶奶道:那时,仓促之下要找到买家可不容易,人家一亩给六两都已经不少了。
定二奶奶真是一口老血喷出来,她在伯父家寄人篱下,还时常要下地做农活,须知这上等田是有价无市,拿着钱都不好买的。
要是有人卖上等田,买主恐怕蜂拥而至,怎么可能贱卖。
她无语道:相公,我伯父当年想买上等田都买不到,怎么可能上等田不好卖。
上等田那土如细沙,一田难求,怎么可能找不到买家。
你说那些卤田沙地不好卖我还信,罢了,你那时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些也是应当的。
别看定二奶奶平日细声细气的,但是她的话,阮嘉定不敢不听。
这也是蜜娘觉得神奇的一点,她进宫后对皇上那是万般柔顺,即便有些小脾气,也是在皇上允许的范围内,毕竟对于皇上而言妃嫔包括皇后,即便地位再高,都只是高级的奴才罢了,阮皇后正因为认识不到这一点,才被冷落多年。
但民间夫妻好像又不同,有她祖父母那种各自为政,各收各的私房钱,不管他人死活的,也有爹娘这种。
她爹娘在外人看起来男尊女卑,娘有时候甚至时常很卑弱,可是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娘好像其实也不怕爹,看着弱,但是她说的话其实阮嘉定都会听。
所以,这也是蜜娘敢在爹娘面前说的原因。
先让定二奶奶对余家钱财来源产生怀疑,再故意引出卖田的事情来,本来这件事情蜜娘只是试探一下,但如今看来,余家肯定在其中捞钱了,这一百亩田多的不说,至少也赚了五六百两。
若有五六百两,阮嘉定的日子哪里会过的如此窘迫,连买书都买不起,他现在看的书全部是他自己在书院抄录出来的,且用的最差的草纸。
也许是阮嘉定不想怀疑,也不敢怀疑余姨太,但有定二奶奶知晓,一定会经常敲边鼓。
阮嘉定不留心庶务,但定二奶奶绝对是个精明人。
然则,定二奶奶却觉得女儿聪慧,她私下同阮嘉定道:兴许我肚子不争气,日后只有蜜娘这一个女儿了,你不必事事训斥于她。
我看蜜娘虽小,却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她见事比你明白。
小小年纪算账都不用算盘,我都时常惊讶于她的聪慧,相公,你难道就没想过姨妈贪污咱们钱的事儿吗?阮嘉定摇头:也不是完全没想过,但当初我爹那个样子,族里的人都逃的远远的,只有姨母待我们如初,当年那些逼债的人多么凶神恶煞,你是没见过啊……他都忘记说,差点他爹都要被族里开除宗籍了。
那姨夫他们是这些逼债的人来的时候在,还是走了之后才来的?定二奶奶很快抓住重点。
阮嘉定想了想:当时是大哥说逼债的人太凶神恶煞,不让姨妈她们来的。
后来是我爹被抓了,我求救无门,跟无头苍蝇似的,大哥带着我去找的姨夫,他毕竟在衙门办事。
也就是说余家根本就没来,定二奶奶摊手:相公,你可知晓姨母家除了府城的三进大宅子,还有铺面,在省城还有宅子两座,更别提乡下土地五六十亩。
这些家当我算了一下,不要两千两至少置办不下来。
一个以前都只是个县里帮闲,真正做吏员才几年,即便占点公家的便宜,一年撑死二十两算多的了,这还除去平日花销。
但两千两啊,就是知县干十年也不一定能置办这么大一份家当。
这钱还不知道如何来的?其中或许也有阮嘉定的贡献。
见阮嘉定不做声,定二奶奶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复而又道:其实我也不是别的意思,她们帮了你的忙,即便赚点钱当跑腿费我也不说什么了。
但是借三五两银钱都不肯,这不是耽误你的前程么?最后这一句才是阮嘉定最在意的,读书人最在意的就是前程了。
淑君……阮嘉定讷讷道:今年我一定会过院试的。
定二奶奶勾了勾唇,她知道丈夫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
她娇媚的在他耳边吹了口气:相公,若是双喜临门就更好了。
……住在夫妻俩隔壁的蜜娘正四仰八叉的睡着觉,她沉浸于新家的喜悦中,听到吱吱呀呀的声音,她忍不住埋头在被窝,心道,爹啊娘啊,你们可省着点吧。
作者有话说:蜜娘捂着耳朵:少儿不宜啊。
感谢在2022-05-14 21:42:49~2022-05-15 23:0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周防礼司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9、裹脚早起,好婆煮了桂圆红枣水才挎着菜篮子去买菜,至于早点也非常简单,一碗米饭陪着一碗咸菜一份鱼汤。
家中并不富裕,因此一般只吃两顿,但定二奶奶知道丈夫读书费脑子,所以家里早上吃一顿饭,晚上吃一顿饭。
早饭就跟下田的农夫一样,有饭有菜,这样吃了就不会轻易饿肚子。
定二奶奶则是雷打不动的每天都喝桂圆红枣水,这是补气血最低的成本了,好婆抓了两只鸡养着,每天剩的蛋,她会吃一颗,现在的定二奶奶不过两三个月,小日子正常了不说,面色也红润多了。
蜜娘心想她娘前世为何孕期会保不住孩子,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身子太虚了。
现在搬出来后,至少定二奶奶挣的每一分都是自己的,心情也舒畅多了,吃饱穿暖,现在脸上也有了血色。
蜜娘,鱼汤要喝掉,这鱼汤喝了才会聪明。
定二奶奶还要喂给女儿吃。
娘亲,女儿吃了好些了,这剩下的您就自个儿吃了吧,我吃饱了。
最难消受母亲恩,要知道蜜娘虽然住在长江边上,但是根本不喜欢吃鱼,但她娘就觉得吃鱼聪明,她爹爹吃鱼必吃鱼头鱼眼睛,她顶多挑点肚皮上的肉尝尝。
可定二奶奶不肯啊,女儿不肯吃,她就硬是要喂。
说真的,蜜娘小时候白胖,一方面是她自己不挑嘴,另一方面也是定二奶奶这种溺爱,这么大了出去,她还会背蜜娘,有好吃的鱼肉,就一定让女儿吃了补身体。
乖乖,来吃一口,你吃完今儿娘就带你出去玩儿去,如何?一听说可以出去玩儿,蜜娘高兴的不行,来府城这么久了,她还没出去玩过呢。
于是,三下五除二就把鱼汤喝了,定二奶奶见女儿喝的干干净净,笑了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母女二人用完饭,跟在房里读书的阮嘉定说了一声,就出门去了。
她们住的这一带算是极便利的地方,出了巷口就是小摊贩林立,再有书肆茶楼酒馆,一切应有尽有。
不像上次那样,母女二人偷偷来,所以都来不及多看看,蜜娘今日可以正儿八经的逛街了。
娘,那是什么?她看到一位妇人拿了一坨糯米出来平铺,再在上边放萝卜丁海带丝好些小菜,中间放半根油条,用布紧紧的裹扎实了,再包好给客人。
定二奶奶笑道:那叫糯米包油条,等娘这几日染了布,卖了之后就买给你吃,好不好?蜜娘摇头:我才不喜欢吃呢,我就爱吃娘给我做的鱼汤。
女儿实在是太懂事了,怎么会有小姑娘不贪嘴呢,定二奶奶小时候因为偷吃一颗糖还被伯母打了个半死呢。
这让定二奶奶心里越发绝对愧对女儿。
去丝线铺子买了些丝线,定二奶奶打算这几日抓紧功夫多纺些布,到时候也跟女儿买些好吃的。
她自个儿吃苦不要紧,但不能让孩子跟她一样。
母女二人正欲回去时,见到瑸大奶奶了,她身边还站着一对母女,蜜娘定睛一看,这不是年幼的周福柔和她母亲周李氏吗?这位周李氏一共生了五子一女,别人都夸她非常有福气。
况且,这周李氏和定二奶奶娘家都是一个村的。
定二嫂子,你们怎么也在这儿呀?瑸大奶奶率先开口。
定二奶奶笑道:我家相公今年要院试,可不我们就搬过来这里了。
你们也来了么?瑸大奶奶看了她嫂子一眼才道:我家里在府城卖货,请我哥哥嫂子他们过来帮忙的,正好福柔呢,蒙张夫人看重,就在府学读女学。
蜜娘看了年幼的周福柔一眼,尤其是她的脚一眼,真有人这般幸运么?比如她当年进宫前就裹脚,生生的把脚掌折断,但是周福柔却是天生三寸金莲,什么苦都不用受。
正如蜜娘在看周福柔时,周李氏也在看定二奶奶,周李氏年纪比定二奶奶大两岁,那时,她家佃过陆家的田种,小的时候周李氏总是记得,秀才家的小姑娘穿的干干净净飘飘亮亮的,她永远都记得她们的名字都是二丫三丫,而陆小姐还有好听的名字叫淑君。
只可惜后来,落毛的凤凰还不如鸡。
周李氏嫁的人家在庄户人家还算殷实,她肚子又争气生了五个儿子,在家早就当家了,日子过的蒸蒸日上,又兼有小姑子帮衬,俩家关系亲如一家。
再反观陆淑君,亲事被人替了,嫁给一个穷书生,肚子也不甚争气,到现在都只有一个丫头片子。
这女儿固然也很好,就像周李氏疼自己的女儿疼的跟什么似的,从生第三个小子的时候就盼着来个丫头,但那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儿子了,就想要个女儿。
如果一开始,让她选择,她还是选择生儿子。
这也不奇怪,否则为何江边时常有溺毙女婴的事情时常发生,皆是因为重男轻女。
然而到了娶媳妇的时候,女人骤减,民间甚至有一家三兄弟同娶一妻的情况,还屡见不鲜。
因此,周李氏某种程度上对定二奶奶还是带着一股优越感的。
就比如她的女儿虽然是庄户家的姑娘,但是天生有福气,不仅带着她姑姑生了儿子,还受到巡按夫人张夫人的赏识。
但周李氏也不是那种随意奚落旁人的人,她虽然是个村妇,但是这些日子在城里也过的谨慎太多。
瑸大奶奶这些年挣了些钱,在族中又巴结桂大奶奶等人,逐渐从疏族中有了些许地位,但昨日就交给了族老二两银子,说这是循例,这些银钱是到时候奖赏给族中有功名的子弟,尤其是马上院试在即。
但这些和瑸大奶奶无关,她儿子还小,丈夫更不可能出仕,要知道她相公阮嘉瑸比起阮家其他人而言出身不好,别看阮嘉定现在是个穷酸书生,但他祖父做过知县,算是阮家这一支中比较出众的了,若非是阮老爷败光祖业,又败坏了儿子的产业,也不止于此。
可无论如何,这笔钱瑸大奶奶觉得出的非常冤枉。
即便阮嘉定阮十一这些人有了功名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家中不富裕就该早早的脚踏实地的挣钱,真不知道族中怎么想的。
所以,言语中带出了一点火气:定二嫂,我看二哥这回中了你们的苦日子是熬出来了,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啊,若是中不了,也当做些事儿让家里过的更好些。
弟妹的金玉良言我记住了。
定二奶奶倒是涵养很好的样子,一点儿也没生气。
瑸大奶奶笑了笑:嫂子不怪我多嘴就好,哦,对了,蜜娘都快七岁了吧,该裹脚了。
我认识一个裹脚的牙婆,定二嫂要是需要,我可以提你引荐一二。
定二奶奶看了看周福柔的脚,不免道:你这侄女儿不是也没裹脚么?说到这里,瑸大奶奶一幅俨然搔到痒处的感觉,连周李氏都露出了几分得意:我们福姐儿天生的三寸金莲,毋须裹脚。
这二人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看着蜜娘的脚。
定二奶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是说她怎么有些站不稳的样子。
蜜娘差点笑出来,她娘也实在是太损了,多大的人就有多大的脚,明明生的圆滚滚的,脚却如婴孩,走路都晃荡,又算什么好看。
瑸大奶奶听完很是生气:都知道二嫂子您疼宠女儿,但再疼您也不能养她一辈子,不裹脚哪家大户人家会欢喜呢?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家蜜娘虽然出生没有什么所谓的祥瑞,也没有什么大福气,从未妄想嫁入什么大户人家,况且我觉得娶妻也未必看重的是脚大脚小,这姑娘家最重要的还是德言容功。
平日里定二奶奶很少动怒,但遇到女儿的事情时,她难得发怒。
蜜娘也对她娘刮目相待,什么裹小脚就能嫁的好,这纯粹是假话,不可否认小脚的确可以某种程度取悦男人。
实际上男人可太现实了,你若是家世有助益,嫁妆多,你就是身体有些瑕疵,人家都是抢着要。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5-15 23:03:24~2022-05-16 23:2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兜儿有糖 10瓶;鹿满满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10、莫欺少年穷到家时,定二奶奶一肚子气,正好阮嘉定出来喝水,见她这般生气,还挺意外的:淑君,你这是怎么了?定二奶奶看着丈夫,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阮嘉定当然也是很吃这一套,立马揽住她道:淑君,你有何事都跟我说?定二奶奶却还是摇头:相公,你答应我,这次一定要好好的考,否则别说是我,就是咱们女儿都被族里的人欺负了。
这是春秋笔法,蜜娘佩服的很,她娘大字不识一个,也没读过什么兵书,更从来都没有在朝堂后宅混过,但是做法却很高明。
如果她娘杂七杂八的说和妯娌的纷争,这些事情在爹看来肯定是觉得小事一件,根本不值得一提,也许嘴上安慰几句,心里不当回事。
这天下所有的事情都大抵如此,刀子没割在自己身上,根本不会觉得痛。
可她娘这幅模样,明显就是受了奇耻大辱,但又含而不露。
不知道的人大概以为是定二奶奶受辱因为阮嘉定身上,故而作出这幅情态来。
阮嘉定闻言生气的很:这些闲话我在乡间也听了不少,那些人以前跟我提鞋都不配,若非家道中落,我又何苦于此。
说罢,又安慰定二奶奶:你放心,我肯定会考中的。
他这次是很有把握,但蜜娘也知晓她爹这次确实考中的,虽然名次不是很靠前但是还真的是中了。
可是蜜娘这次当然想让他爹名次靠前了,至少廪膳生和普通的附生不同,她得想个办法才是。
却说蜜娘还在思索如何想办法的同时,那边瑸大奶奶已经在家唱衰了。
这男人啊还是更务实些的好,成日想着读书有功名,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不知道,我也是心疼我那定二嫂子,她身子骨不好,又拖的一个小姑娘,说真的去做了伙计一个月还有二钱银子呢,何苦呢这是。
周李氏也赞同:我们村里以前也有个穷童生,考了一辈子都没中,一家子人跟着吃糠咽菜,他儿子女儿个个都是三十好几才成婚。
读书除非真的聪明人,否则把家里读穷的,让一家老小跟着吃苦。
瑸大奶奶听了一拍大腿:嫂子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说真的,我们族里也不是没有读书人,就像桂大奶奶家的那阮十一,人家家资丰厚,又年轻,怎么读我都不说了。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阮嘉定肯定考不上。
桌上一盘红豆糯米糕,周福柔已经吃了不少了,鼻尖上还沾着点心渣子,看起来分外可爱。
瑸大奶奶拿出帕子慈爱的替她搽干净,觉得她分外可爱:小馋猫。
姑姑,聪哥儿喜欢薯饼,明儿我想带点给他吃。
周福柔想起了自己的小伙伴。
这聪哥儿是巡按夫人的独子,名叫张聪,周福柔上次虽然没做成滚床童子,但是在桂大奶奶家中偶遇张聪,俩个小孩子玩的很好。
张夫人也很喜欢她,不仅荐她去女学,平日还留她午膳时在张府用膳。
瑸大奶奶一听说是巡按公子喜欢的,笑的合不拢嘴,连忙去准备。
这个侄女儿真是个有福气的,没做成滚床童子,却意外和张家结缘,那陆淑君想尽法子让她女儿去顶了福姐儿的位置也没用,听说张夫人还暗地里嫌弃陆淑君是个村妇,搞的桂大奶奶对陆淑君母女都不喜。
瑸大奶奶和大嫂周李氏嗤笑道:咱们福姐儿日后将青云直上,而可笑的是那陆淑君还做着让她女儿做官家千金的美梦呢,我看这大概也只能在梦里实现了。
越临近院试,家里就越发安静,连纺车都被定二奶奶搬到了蜜娘房里。
好在蜜娘白日出去和巷子里的孩子们在一处玩儿,玩累了就回家吃饭,晚上睡眠是一点都不影响。
这日一早,阮嘉定难得早上陪定二奶奶用膳,不为其他,因为定二奶奶有了身孕。
定二奶奶一向谨慎,之前有所觉,但一定满了三个月去医馆找大夫确定有喜了,才公布出来,头一个高兴的人当然是阮嘉定了。
阮嘉定还嘱咐蜜娘:以后不能让你娘抱你了啊,你娘肚子里可是有小弟弟了,知道吗?蜜娘委屈:每次都是娘和爹你们非要抱我的。
她是大孩子了,才不要抱呢。
好了好了,相公别说蜜娘了,蜜娘永远是娘的乖宝宝。
定二奶奶柔声道。
这样蜜娘才觉得熨帖。
娘亲永远是最疼她的,毋庸置疑。
拉回思绪,蜜娘重生回来,但身份不同,年纪又小,贸然说一些太过于出格的话反而会被当成异类。
但是她是记得他爹策问的题目的,倒不是她爹说给她听的,而是余姨婆的儿子当时在桌上用饭时说的,还问他爹如何破题的。
爹爹,女儿昨日做了个梦。
阮嘉定就笑:你天天做梦,昨儿你娘说你想吃大鸡腿,馋的都流口水了。
放心,等爹中了秀才就跟你买。
蜜娘摇头:才不是呢,我是梦到有个白胡子老爷爷一直在我耳边说什么策问什么的。
策问?阮嘉定和定二奶奶陆氏对视了一眼,陆氏忍不住对阮嘉定道:二爷,小孩子做的梦很灵的,这小丫头在我怀孕那几日总说梦到花鲢鱼,好婆替我解梦就说我有可能怀了,果不其然,我就怀了。
要知道人在有的时候非常紧张的时候,就会信奉一些外力。
这也很正常。
蜜娘前世做贤妃时,心中未必信,但却拜佛很虔诚。
况且,眼前这俩人是自己爹娘,他们对她一向都很好,不会怀疑。
蜜娘,那白胡子老爷爷说什么你还记得吗?蜜娘皱眉做深思状,爹爹,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好像是什么【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
】她说的好像很艰难,看起来在背,但是阮嘉定却是闻言大喜。
他不禁想到难道上天眷顾我,故意以我儿之口提前告知于我,这次案首舍我其谁呢。
爹爹,白胡子老爷爷说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就……什么……没了。
蜜娘挠了挠头。
阮嘉定仿佛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连忙对女儿道:好蜜娘,爹爹晓得。
你放心,爹爹这次要是中了,以后蜜娘要吃什么爹爹都买。
蜜娘却摇头:蜜娘不要吃东西,只要爹爹以后听白胡子老爷爷的话就好了。
要她爹爹听她的不现实,但是假托高人,可能他们就信了。
阮嘉定本来学问也不差,且勤学多年,即便中途去社学做馆师,也没有荒废学业,后来去了书院,也是两年多从外舍生到中舍生再到上舍生。
他这些日子只是一直勤学,但学问早已在腹中,现在听了此策问,不免在家制艺,以前在家里还出来喝口水,现在是成日关在书房,定二奶奶都是悄悄送饭到他身畔就走。
阮嘉定知晓妻女过的不好,因此这次拼尽全力也要一博,努力非常。
一直到院试那一日,进了考院,丝毫不怵,到遇到策问时,更是狂喜。
定二奶奶送完丈夫后,难得的和好婆蜜娘一起出来,街上一顶八人抬着的轿子经过,身边仆从无数,好婆咋舌道:这上面坐着的夫人好年轻啊,和咱们夫人一般大小呢!就有这样大的排场,真是威风。
这样大的排场早就吸引了不少人,瑸大奶奶当然也在附近,她还听到好婆说的话了,不免故意大声道:这张夫人的相公十九岁就中了进士,少年英才,可真是不一般呢。
这不是读了几本酸书就觉得自己有功名在身了,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这有些人是一辈子读书都读不出个所以然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蜜娘的策问出自苏轼所出的策问,并非原创哈。
其实在古代,士这个阶层才是实现跨越阶层的最佳捷径,即便不是进士举人,但秀才都有很多特权,可以免去徭役见官毋须跪拜,秀才也不能随意审问随意用刑。
11、案首好不容易考完,阮嘉定已经是按捺不住的跑回来了,此时蜜娘正陪着定二奶奶做针线活儿,这有钱人家的少奶奶有了身孕是不轻易动剪刀的,但是她们这等穷户人家,哪里这等规矩,自己要是不裁剪,那生下来的孩子连身衣裳都没有。
好婆能做些粗活和灶上的活计,但是绣花这些就不会了。
也幸亏当年定二奶奶在娘家时帮堂姐绣绣件儿,跟着村里的手艺人学了不少,她本身就聪慧,自己也知道怎么裁剪。
现在正教女儿怎么分线,怎么配色。
来,看好,从这里劈开。
定二奶奶教的很认真。
她现在没本事让女儿上女学去,但是姑娘家该些的也要开始学了,多学点不是坏事。
蜜娘笑着接过来,瞬时就劈开了,她不想完全隐藏自己的聪明,真的就完全当个小姑娘,这样她的话,永远都只有托梦,才能让爹娘认真了。
定二奶奶见女儿这么快就学会了,正准备夸蜜娘的时候,却见阮嘉定冲了回来一把抱起蜜娘,她简直瞠目结舌。
蜜娘,真是爹爹的好女儿。
阮嘉定还高兴的抱了抱女儿。
这是……定二奶奶看到阮嘉定脸上的喜意,也好像是聊到了什么。
阮嘉定嘘了一声,脸上兴奋极了,却又难以言表的心情。
闻言,蜜娘和定二奶奶都为他高兴起来,阮嘉定稀奇的看着蜜娘:我家蜜娘居然也能听懂了,真的是长大了。
他摸了摸女儿的头,生出无限感慨:以前我总听人说什么朱衣点额,现在是朱衣托梦。
若非他提前先精炼了数遍,也不至于下笔如有神,之前他的要求只是通过院试就好,反正他县试府试已经过了,他曾经是府试前十,院试虽然只是走个过场,但是这一次如有神助,就是案首也不一定争不了了。
蜜娘心中大喜,她当然希望爹能有功名,这样全家人的日子都好过很多。
但面上却是装作一知半解的模样,阮嘉定摸了摸女儿的头,去了书房把之前练过的程文烧了个干净,出来时,蜜娘已经出去和巷口的孩子们玩儿了。
他对定二奶奶道:咱们的女儿是有大福气的,但我不欲在她面前夸她,淑君,以前咱们对女儿是宠,现下却不能等闲视之了。
定二奶奶重重点头:相公说的极是。
她一幅信赖的模样看着他,阮嘉定不由得笑道:以前是我想岔了。
他这般年纪的人,大多数早已儿女成群,他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总想和大哥姨母把关系打好,这样不至于蜜娘日后出嫁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且姨夫身在公门,日后女儿遇到什么事情找他们作主也好。
他时运不济,考上个秀才能以馆谷为生也不过勉强度日,现下好了,他看着妻子的肚子,又想起蜜娘托梦而来的策问,这无一不告诉他,他是天选之子。
那么,既然他能够自立,又何必靠旁人。
蜜娘不知道她爹想了这么多,还想着日后见机行事,想到这里,她跳格子就跳的越发起劲了。
等待的日子是最难熬的,蜜娘也陪着大人们等着,但不知怎么她爹要亲自教她读书写字,这又是另一喜了。
要想让别人看的起,自己就要立的住,否则就是家人又如何。
就像当初阮皇后无子,又开始无宠后,阮家挑了不少美女进宫固宠,阮皇后在阮家身份可不低,但那又如何呢?蜜娘这个时候就没掩藏自己的实力,她能够这么从《三》《百》《千》和训诂正音这种正统的方式开始学,她不知道多高兴。
本来也只是想教女儿不当睁眼瞎的阮嘉定自己都惊呆了,可惜蜜娘不是儿子啊。
才教了一遍,就能记得七七八八的,就是小时候被称为神童的他都没有这么记性好,阮嘉定面上掩不住的惊讶。
定二奶奶见女儿这般聪颖,更是欣慰高兴。
他恐怕自己再生个儿子都不会有蜜娘这般聪颖了。
发榜那日,阮嘉定早起就出去了,余姨太也早打发了丁妈妈过来,定二奶奶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看的出来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说话上。
蜜娘独自在背书,尤其是训诂正音,这可比她自己要那些识字的女官们教好太多了,至少这可是最正统的教育,当年她在宫里,那些教她的女官也是好笑,一边内心里瞧不起她们大字不识一个,一边又嫉妒她受宠。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不想成为一个玩物了。
过去了两个时辰,巷口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定二奶奶倏地站了起来。
丁妈妈非常见机的跑了出去。
来报信的是个穿衙役,这些人平日在街上是吆三喝四的,寻常百姓见了都要躲避三尺,但今儿他们却是满脸殷勤。
各位官爷,您这是……那衙役知道这是阮嘉定之妻后,态度很是客气:恭喜阮娘子,隆平十年湖广荆州府江陵县阮讳嘉定老爷院试头名,阮老爷被老父母大人和学政大人留下说话了。
蜜娘忙提醒定二奶奶道:娘,赏钱。
尽管阮家不是很有钱,但是昨儿定二奶奶特意拿了一两银子出来兑了些赏钱,她还是很大方的让好婆给报差的人一人抓了一把散钱。
丁妈妈暗中看了,忍不住点头。
她是最清楚不过阮嘉定是什么光景儿的,过的可能还不如某些农户,但虽然过的节省,定二奶奶规矩还是懂的,不是那等穷酸货色。
就像她们家那位少奶奶,出身倒是不错,她爹也是县里的书吏,和余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可抠门的紧。
衙役们报信得了赏钱,也是高兴,当然,钱不在乎多少,那可是喜气。
这可是案首啊,到时候乡试再中了,可就是举人老爷了。
邻居们虽然都不太熟悉,但是听闻这里出了个案首,也纷纷从自家拿了鸡蛋,有讲究点的拿糕点来庆贺,定二奶奶脸上的笑容就没放下过。
晚上,阮嘉定才回来,他脸红红的,一看就是喝了很多酒,但是眼神很是清明,要是往常这个时候蜜娘早就被定二奶奶催的歇息了,这个时候因为这件喜事,大家都睡不着,连好婆都跟着熬。
但大家都不觉得累,反而都带着一种兴奋。
怎么你们都没歇下?定二奶奶就笑:我们还等着恭喜秀才老爷呢,怎么歇息的下。
大家都很高兴,阮嘉定也是听了十分受用。
好婆凑趣道:等二爷再中了举人,那咱们蜜姐儿可就是官家小姐了,以后那乘大轿子的说不定就是咱们蜜姐儿呢。
这种奉承话阮嘉定以往都是一笑而过,现在却深以为然:蜜娘这番聪慧,若是没个好的家世,我怕是金玉藏在椟里,永不见天日。
但无论如何,还是要先回乡里一趟,阮嘉定说族长大伯托了人来说已经为他在做秀才牌匾了,况且,阮家对有功名的人待遇非常好。
定二奶奶闻言,又是高兴极了,她似乎觉得以前过的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都值得了,她不懂什么梅花香自苦寒来,但是懂什么叫做苦尽甘来。
有人高兴就有人难过,瑸大奶奶听闻阮嘉定中了案首后,就已经很不好了,没料到桂大奶奶更是直接,把原来分给瑸大奶奶家管的果地和竹林,悉数给了蜜娘家。
她自是愤愤不平,桂大奶奶却淡淡的道:那对不住了,我这还是少的,族长直接拨了二十亩地给秀才老爷做口粮呢。
瑸大奶奶看不出桂大奶奶有什么歉意,看着手里每年净三四十两的出息就这么没了,急的直接晕了。
作者有话说:挑十个评论送红包呀!感谢在2022-05-17 23:51:46~2022-05-19 11:3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默喝茶 30瓶;归屿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12、风光这常言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来形容中进士的举子们,今日蜜娘算是在她爹这里看到了,她爹这还只是个秀才,就已经如此受到追捧了。
祖父阮老爷红光满面,祖母余氏更是难得喜笑颜开,以前这俩人对定二奶奶和自己这个孙女是要多漠视就多漠视,看她们母女的眼神就跟野狗似的,现在余氏一口一个乖孙女,听的蜜娘起鸡皮疙瘩。
连她姑姑阮屏儿,都在她娘这里一口一个嫂子喊的那叫一个亲热。
蜜娘看了也觉得唏嘘不已,天下熙攘皆为利来,这句话果真不错。
定二奶奶抚着肚子,她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丈夫有出息,女儿听话,肚子里还有个康健的宝宝,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嘉定媳妇,你可真是熬出来了,我真为你高兴。
有位妇人由衷的说道。
蜜娘朝她望去,她生的很胖,穿的一身半旧不新的青色褂子,眉毛疏淡,嘴唇很厚,显得人也十分敦厚。
这位也是阮家旁支的一位伯母廖氏,论亲缘关系还非常近,这一支的长辈算是蜜娘太爷爷的庶兄,蜜娘的太爷爷做过知县,很有清正之名,以前在族里还很说的上话,那时俩家关系亲如一家,后来阮老爷为人实在是太差,因此亲族疏远。
唯独这位廖氏倒是一直和定二奶奶有来有往。
但蜜娘知道她们家的日子也很不好过,若说蜜娘家是被阮老爷赌博毁了,那廖氏他们家纯粹就是因为生孩子多了闹的,老一辈就四五个儿子,这一辈也三个儿子,偏廖氏自己也能生,生了五个儿子。
多子多福固然好,但是生太多了,家里不过是指望田里的出息,一家子挤在一间一进的院子里,人去多了脚都踏不进去。
家计艰难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没有盼头。
听说廖氏的丈夫,蜜娘还要喊一声三伯父的,很是平庸,管几亩地都管的一塌糊涂的人,他们的日子一眼望到头。
这不像她爹阮嘉定,虽然后来过的很不如意,但是年少时有个当官的祖父,请名师教导,自己也有天分,定二奶奶虽然过的辛苦,但是很有盼头。
蜜娘对她有几分同情,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嫁的男人没有出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当然如果儿子出息,也可以母凭子贵,可惜寻常人要改换门庭还是太难了。
今日家中请了不少人过来吃席,现在她们家虽然不算什么大富大贵,但是收入却遽然增加。
先是族里给了二十两,江陵知县送了二十两,府学四两,再有阮嘉定的书院也送来十两来,更别提族中送的二十亩地,竹林果林等等。
这些还只是中了案首就能拥有的,若是日后中举了,更是非同凡响。
也难怪人人都要读书。
就在蜜娘出神的时候,定二奶奶已经寻好了话头送东西给廖氏:三嫂,我这几日害喜,鱼腥味是沾不得,偏今日我娘家送了几篓鱼来,三嫂拿一篓回去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廖氏显然意动。
尚四奶奶知晓廖氏的情况,不着痕迹的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拿几条回去。
咱们今儿是来吃大户来了。
廖氏听说尚四奶奶也拿,她这才放心,也感激的对定二奶奶一笑。
大家又说起了别的话,定二奶奶也听了一耳朵的养胎经验,更有人夸蜜娘说蜜娘越发听话懂事了。
这时尚四奶奶也问:我听说你们要送蜜娘去女学?找好了么?女学?廖氏羡慕的看着蜜娘,一个小丫头都要去读书了,她那五个孩子没一个有钱去上私塾的。
定二奶奶看了蜜娘一眼,脸上带了几分喜意:找好了,正好在崇文街那边,教女学的先生是从杭州府那边过来的。
那感情好,这蜜娘打小就聪明,进女学学几年啊再出来,不比那些千金小姐差。
尚四奶奶笑道。
廖氏听的咋舌,以至于推开门之后都还在想这女学得耗费多少钱,这定二爷果然是出息了。
以前定二奶奶面黄肌瘦,有好吃的也留给她那个胖丫头吃,那个胖丫头在这一片都有名,力气大,脾气坏,她爹娘不给她买吃的,她反手打她爹的脸,成日还让她娘抱着她,一点儿也不懂事。
但这样的丫头,就因为有个出息的爹,一个丫头片子都能去女学了。
家里没有下人,也请不起下人,但今日她们全家都去吃席了,倒不必怎么安排,她在厨房里用水桶把一篓鱼放在水缸里。
这以前从没听说过陆氏的娘家上门,现在她男人得了个案首,这娘家就送东西上门了。
她曾经听说过,陆氏娘家其实不算穷,相反,在庄户人家中还挺殷实的,但陆氏爹妈早亡,寄人篱下,备受磋磨。
这也很正常,人家能给你一口饭吃都不错了。
她正想着,外边有人敲门,廖氏开门一看,居然是她姨母。
这位姨母穿着轻容纱做的坎肩,头上插着金步摇,倒是一派富贵景象,廖氏的母亲也和她一样过的并不算好,但这位姨母早年过继之后,嫁了一门很好的人家,一辈子没吃过什么大亏,人也比她娘年轻十岁都不止。
姨母,您这是来有事吗?廖氏问道。
姨母笑道:我是收租子才下乡来的,正好听说你们这里有人中了案首,热热闹闹的,又想起你住在附近,便过来瞧一瞧。
廖氏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姨母,那姨母倒也没嫌弃,端起来喝了一口,眉头都没皱一下。
二人拉起家常来,廖氏起初不过是随口抱怨几句,之后就委屈的哭起来了。
她家上上下下五个大小伙子,这么多张嘴,丈夫又不争气,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下去。
哎,我家铺子还缺伙计,你若不嫌弃,到时候让你家老大再大点了去我那里。
姨母脸上于心不忍。
廖氏却吞吞吐吐道:姨母,我……我想飞儿能读书,他很喜欢读书的。
读书才能改换门庭,今天看阮嘉定就知道了。
况且,儿子上次路过一家私塾,看的走不动道儿了,想起来都让廖氏心酸。
姨母脸色却是一变:这读书可要费钱的很啊,这我就没法子了。
是,我也知道,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廖氏苦笑。
那姨母就小声道:你们族里有没有那家境殷实些,又没儿子的,若是有这样的,你过继去就是了?说完,姨母又指着自己道:你看我,若是和你娘一样,当年还在庄上,指不定也是背朝黄土过一辈子,虽然远离自己的亲生爹娘,但是我过的出息了,家里人还不是跟着享福。
姨母说的也是实话,她每年托人回去带的银钱吃食布匹让外祖父外祖母高兴的不行,明明伺候外祖父他们都是她娘在做,没日没夜的看顾,但却讨不到一句好话。
可廖氏想起自己的儿子要被过继就心如刀割,她忍着难过道:族里倒是有两家没儿子,一个是咱们族长的老二,但和我们关系远了,早就出了五服了。
还有一位——她沉吟了一下,就是今日咱们族里的秀才公,取了咱们荆州府的头名。
我记得那家和你们还是同一个曾祖呢。
可不是。
那……他家的女人刚刚有了身孕。
姨母惋惜了半天:她这孩子若是晚点来都好了,这案首日后乡试考举人的机会就更大了,差一点,只差一点你家飞哥儿就是官家出身了。
廖氏怔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姨母走了她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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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在2022-05-19 11:33:18~2022-05-19 19:5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风徐来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知世 10瓶;33974264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13、局回到老家后,蜜娘又恢复了和爹娘同住一床的日子,当然她也知道这种日子不会太久,再过两天,她们就要去府城了。
爹说在定胜门附近赁了一处环境不错的宅院,这是尚四奶奶牵线找的一处地方,听闻这里环境优美,周围住的都是大户人家,也非常安全。
当然,这样的宅院,正常价格一个月三钱差不多,一年下来,可能十两左右是需要的,但是尚四奶奶只肯收了二两,本来她是一文钱都不要的。
要说尚四奶奶亏本吗?不,一点儿也不亏。
尚四奶奶的儿子一年到头病病歪歪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说做生意可能很难,读书虽然耗费些心神,但是人有了功名,就是一张护身符。
好先生可不好找,有谁会傻到不找自己熟悉知根知底又有学问的案首,再去外面找不知根基的人呢!做生意的人,哪有吃亏的。
瞧,她爹就送了一本蒙学注解给那位尚四奶奶,又亲自指导了一二。
这么做的也不止是尚四奶奶家,说起来尚四奶奶还想送些贵重东西,还都被定二奶奶拒绝了,定二奶奶虽然穷,也需要钱,但她更知道贪心会带来麻烦。
前头的桂大奶奶更是让阮十一拜阮嘉定为师,当然,阮嘉定也以学问不足尚未同意,但是他把阮十一平日的得意的文章逐一修改,教的也不可谓不尽心。
现在阮嘉定是一心想举业的,蜜娘知道在前世父亲并未中,但是这辈子因为中了案首,他手头宽绰些,蜜娘和定二奶奶都劝他再去武昌的大书院求学,不比前世留在府学好。
府学大多是考上混日子的,真正举业的都是在外请的名师,以阮嘉定这种没有长辈提携的,自然也请不到什么名师,固然只能去大书院,索性他一府案首的名头好用,顺利去了湖广最富盛名的黄鹤书院,不日他就要去武昌,只隔一段时日回来点卯就成。
当然了,岁考是一定要拿一等的,所以教谕也要打点好。
这七七八八,其实钱就不算太多了。
不过,好在吃穿不缺。
蜜娘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一大早,定二奶奶怀着孩子很容易饿肚子,好婆早早的端来早膳,吃的也很简单,一碗炸馒头,熬的烂透了的红豆桂圆粥。
馒头片上裹了蛋液,炸的金黄酥脆的,蜜娘等一上桌就忍不住先吃了一片,定二奶奶刮了刮她的鼻子:小馋猫。
这不是蜜娘故意抢在长辈之前吃,实在是因为她当年在宫中有孕时防不胜防,故而在吃食上很留心,尤其是入嘴的吃食。
她不知道定二奶奶是因为什么原因流产的,但是多留心些总是好的。
嗯,还好,这些都是没问题的。
定二奶奶不以为意,女儿个子高胖,当然就吃的多。
阮嘉定更是看女儿哪哪都好,况且,他即将去武昌,虽然武昌和江陵坐船很近,可不能时时在家,他就更想闺女儿了。
今儿我还要去族长那儿去一趟,爹娘的事情也劳烦他们多约束,你们娘俩就在家里,反正咱们尽快去府城,不耽误我们蜜娘读书。
好。
定二奶奶也巴不得女儿学大学问才好,因此十两银子的束脩,她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出了。
女儿读女学,比丈夫在书院还贵,丈夫在武昌的书院,一年不过三两膏火银,还因为他是案首,还减免了部分。
甚至连宅院租在府城都是为了女儿,否则,她在家里生产反而更好。
虽然公婆不着调,小姑子也不好相与,但是现在随着丈夫有了功名,这祖宅原本也是丈夫的,她手里有钱,下人也更向她靠拢,这样反而不花销什么,且还有尚四奶奶这等关系不错的能帮衬一二。
去了府城反而人生地不熟,再者住在城里那是一针一线都要花钱。
可定二奶奶又觉得非常值得,她没有读书也不识字,后来还是嫁给丈夫后勉强跟着认识几个字,所以丈夫说的某句成语典故她不懂,交际应酬她也不是很会。
这难免让她都觉得自己小家子气。
她是没办法了,但总希望女儿比自己要好要更强些。
嫂子,外边有个人说尚四奶奶让您过去一趟呢。
阮屏儿趿着鞋进来报信。
俗话说女大不中留,阮屏儿失去那之前那桩绝佳的婚事,之后找的媒婆说亲的那几家条件很差。
当然,这也是和阮屏儿自身有关系,她爹是个败家子,她本人嫁妆没有,人也生的不好看,连贤惠都没有,在家就和嫂子闹,这样的人谁要?所以她现在只好巴结奉承嫂子,哥哥出息了,别人也许会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对她高看一眼。
这也是蜜娘脑海中阮屏儿的模样,她听闻尚四奶奶喊她娘去,不免有些奇怪:姑姑,那来人是个什么人啊?阮屏儿想了想:似乎是个小丫头,梳着丫髻。
姑姑认得她么?眼生的很。
阮屏儿说完又笑道:不过尚四嫂家大业大,我听说她们家又买了一批下人进门呢。
定二奶奶倒是不疑有他,她再怎么精明,也不会想到有什么无妄之灾,倒是蜜娘笑道:娘,我要姑姑陪我去,您就好生在家歇着吧,反正四伯母真有什么大事,她会上门来说的。
爹爹都说了,让您好生歇着。
阮屏儿也立马劝道:嫂子就在家里歇着吧,我陪蜜娘去就是了。
以前她欺负过蜜娘,现在蜜娘主动示好,她怎么会不去呢。
再说尚四嫂出手大方,去一趟可能还有点心拿,何乐而不为。
这姑姑也虚荣,出去时顺手把定二奶奶的褂子穿在身上,她是能占便宜就占,蜜娘也是很无语。
阮家聚族而居,尚四奶奶家离她们家其实很近,经过一个甬道就能到,姑侄俩刚走到道上,不远处就见到一个小黑狗,阮屏儿还撇嘴:这是哪儿来的野狗。
不对,姑姑,它眼睛是红色的。
他是只病狗……**廖氏忐忑不安,她是个老实人,生平第一次做亏心事,难免惴惴不安。
妇人怀孕胎未稳最容易滑胎,她想买红花麝香,只可惜那玩意儿太贵了,更别提避子药,姨母昨儿看到她这里老鼠成群,倒是好心留了包老鼠药,但她也没有谋财害命之心。
她要的只是让飞儿过继出去,又不是想要定二奶奶的命。
她原本在阮家门口泼了些油,但出门的是阮嘉定,他看门口有油渍,立马让人用柴灰掩了,又重新扫了一遍。
没办法,她这才想了一招。
廖氏小时候她娘曾经被野狗咬过一口,孩子就没了,她想试试,时不我待,再晚,等定二奶奶一回府城,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静静的等着消息,一直等着隔壁乱起来,她还能适时上去关怀几句。
但一直到夜幕降临,都没有任何消息。
最后,她终于按捺不住走了出去,在阮家门口站着听了半天都没响动,失望的转过身来,却被几个人捂嘴绑到了一边。
似廖氏这样的妇人,几乎不用什么严刑逼问,就阮嘉定让他们吓唬一番,用她儿子做威胁,就套出话来了。
我……我是想过继飞儿去秀才老爷家里,我都是为了我的儿子呀!她还委屈上了。
这些派过去的人手是尚四奶奶家的,蜜娘当时和阮屏儿觉着不对,就折返回来,又去跟尚四奶奶说了一声,尚四奶奶说她根本没让什么人传口信。
有人居然敢打她的名义让定二奶奶过去,还在中途放病狗,如果定二奶奶有个好歹,她要如何自处啊!她就赶紧派人在查,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一切做的非常隐蔽。
本来大家怀疑的是瑸大奶奶,毕竟桂大奶奶把原本给瑸大奶奶的好处给了定二奶奶家,尚四奶奶还特地派了一拨人去瑸大奶奶处,却见这瑸大奶奶一切如常不说,反而她还在病中。
反而是廖氏都深夜了,还贴着耳朵在那门口听,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
这一看就有鬼。
没想到还真的是她。
定二奶奶怎么也想不通:通三嫂子以前和我关系还不错,我带着蜜娘不方便的时候,她还经常帮我带蜜娘。
怎么就这样呢……但是蜜娘又知道,这就像有人说的男人有钱就变坏,没有变坏的男人也许是没钱。
这话不一定对,但形容廖氏却是很恰当,以前廖氏和定二奶奶一样,甚至定二奶奶处境还不如廖氏,廖氏至少生了五个儿子。
可现在,定二奶奶一跃成了族中红人,这种不平衡让她失衡了。
若是成功了,兴许定二奶奶还真的很有可能会过继她的儿子,毕竟她们曾经关系不错。
以前定二奶奶防的是那种明面上坏的人,像对她动辄打骂的伯母堂姐,还有家里这对公婆,甚至是有利益关系的余姨婆,没想到原来无冤无仇,人家就想害死你。
这个人平日看着还人畜无害,是公认的老实人。
蜜娘也解开了一个疑惑,也许前世她娘就是这样被人害了,最后流产,她曾经因为要怀身子,看了不少妇人生产的书,听说被野狗咬了的女子不仅是小产,更有可能得上狂犬病,也会咬人,甚至会发疯咬死身边的人。
淑君,你放心,这事儿我准保办的妥当,人我就不交给族里了。
交给族里那些人,他们怕麻烦,你知道廖氏有五个儿子,她这一走,谁愿意替她养儿子?我知道怎么办。
尚四奶奶拍着胸脯道。
若论关系,尚四奶奶不会做到这个地步,但是她要的就是这份人情。
做生意的人,如果没有靠山是做不长远的,她们以前靠着皇后娘娘的名头,结果利润要分一半给娘娘和国公府的人,如果是定二奶奶,她们肯定没这么贪心。
阮嘉定和定二奶奶也领她这份情,阮嘉定还特地又出去了一趟。
一直到深夜才回来,定二奶□□一句话说的不是自己的安危也不是关于廖氏的处置,而是对丈夫感叹:若非是蜜娘,今日遭殃的就是我了。
你们以前都说我溺爱她,但是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因为她得了好处。
我的蜜娘就是世上最好的闺女儿。
想起自己得了案首之后的便利,阮嘉定也同意:是,蜜娘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儿。
14、新居因为发生了廖氏的事件,阮嘉定是多一天都不愿意在家中待了,一大早就带着定二奶奶和蜜娘去了新居。
至于廖氏,蜜娘问定二奶奶问不出来,她悄悄问了好婆,好婆小声道:听说廖氏和野狗被关在一起关了一晚上才放出来。
这果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即便廖氏尚有存活,但被野狗咬了的人,多半会得狂犬病,这种病一时不发作,日后发作起来对身边人都是祸害。
廖氏不想害自己的孩子,就只有自我了断,若她不想自我了断,到时候族里人人都知道她被野狗咬了,谁还敢留她在族里住。
即便是回娘家,也没人会收留她。
比起直接杀人或者关在祠堂,这才是真的给她的报应。
蜜娘窝在定二奶奶的怀里,心道:不知道当年娘是否因为怕咬伤自己才自我了断的。
新居两进还带个小院子,院子旁还摆了几盆花,白墙青砖仿佛水墨山水画一样。
蜜娘一家几乎是一来就喜欢上这儿了。
这院子平日看顾的是一户人家,他们似乎是早得了尚四奶奶的吩咐,一家五口都来拜见阮嘉定和定二奶奶。
小的王五,这是小的浑家钟氏并三个儿女给秀才老爷请安。
阮嘉定忙笑道:起来吧,你们日后用心伺候二奶奶和小姐就好。
王五是个忠厚不过的人了,平日里看房子,喂驴子赶车儿,倒不是旁的,他本来是尚四奶奶陪嫁来的,但是实在是太老实,被人从铺子里排挤下来。
一时没个安置的地方,收租子做掌柜都轮不到他,也只能在这儿看房子,一家五口平日口粮都不够。
这一次尚四奶奶说了,他们的卖身契已经给了定二奶奶了,未来这位秀才公若是有出息了,他可就是大官的家人了,一时,王五眼里也是热切。
因为出了廖氏的事情,定二奶奶也开始起了警惕之心,尽管王五的浑家钟氏看起来很老实,但她也没有让她近身伺候。
厨房还是交给好婆,这让好婆很是欣喜。
钟氏和她长女则负责家中粗使活计,小女儿则伺候蜜娘。
定二奶奶也给了甜头:我肚子里生下来若是个男孩儿,就让你们家虎子做小厮。
钟氏大喜。
蜜娘也有个自己这一世的第一个丫头二妞,二妞的姐姐大妞生的清秀白皙也斯文,二妞却一个姑娘家生的虎头虎脑。
但是定二奶奶却选大妞做粗活,二妞做丫鬟。
她知道娘虽然没读什么书,但是看人还是很准的,这大妞生的好看,又是长女,难免心气高,而蜜娘要的是丫鬟,不是心气高的小姐。
二妞虽然相貌不出众,人也不是那种非常机灵的,但对于丫鬟而言忠心好用是最重要的。
太机灵的人,就容易为自己打算,更何况大妞自一进门对阮嘉定看了好几遍。
阮嘉定相貌英挺,此时还十分年轻,二十四五岁就中了案首,很有可能会在两年后考中举人,到时候前途无可限量。
有人青睐这实在是太正常了,想当年阮嘉定在社学做先生的时候,就有富商想嫁女给他,被他拒绝了。
在这里的第一顿饭是定二奶奶亲自做的,她很擅长庖厨,一手江陵菜做的十分地道,比如她做的腊鱼就和别人不同,她的秘诀是放点红糖提鲜。
这样别人家的腊鱼咸的齁的慌,她的却是咸淡适宜。
二妞坐在蜜娘身旁拼命扒饭,一份小炒肉都让王五一家热泪盈眶,要知道他们这五口人相当于散养状态,生意人不留无用之人,尚四奶奶身边伺候的人太多了,他们这种没什么大用处还要吃白饭的,当然讨不到什么好。
这定二奶奶一家现在虽然手里也没有太多银钱,但是刚分了几十亩地,还有果园竹林的出息,甚至还有族中老少送的心意,她们家人口又少,虽说现在发不了工钱,但是至少吃喝不愁。
二妞,你慢些吃,日后我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蜜娘安慰二妞。
她又亲自夹了个枣泥糕放二妞碗里。
二妞感激不已。
从小家中姐姐比她生的漂亮,比她会说话,也比她会讨娘喜欢。
所以,家中好东西都是姐姐挑了她再挑,连吃饭都她都是吃的最少的,从来都没有吃饱过。
能吃饱饭的日子实在是太好了。
蜜娘却不以为意,说真的,她为何能代替皇后执掌凤印还掌的那么稳,无非就是知道下人的苦楚。
这下人也不是天生就是下人的,多半是流民逃难还有家中日子艰难才卖身为奴的,他们要的东西也很简单就是吃饱穿暖,还有不受委屈。
当年她代替阮皇后执掌凤印时,为何下边的人那么拥护,因为在她管宫务时,下人们吃饭有荤腥,看病有着落,赏赐也不许大姑姑们剥削太狠。
而那阮皇后,她为了不兴奢靡之风,就减掉自己的份例,宫中也是一切从简,连点翠金钗都不戴,只佩戴绢花,以示节俭。
她是皇后,又有娘家扶持,即便宫份减少,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宫妃们本身用度也不算多,宫妃们跟着裁剪一半,宫里下人也跟着裁剪,但是他们的活儿又不会减少。
因此阮皇后得了个朴素的名头,宫里其她人过的是苦不堪言,她在宫里其实不得人心。
况且她也没有真的节俭,就如蜜娘她们佩戴的金玉首饰,本身只有佩戴的权利,若人不在了,还可以融了做新的,不会浪费。
但是皇后要配戴绢花,那绢花肯定不是老百姓戴的那种绢花,绢花上还要镶嵌珍珠金玉,且戴旧了就要丢弃,实则浪费更多,简直是得不偿失。
晚上,梳洗之后,蜜娘躺在新床上,床上的被褥被套都是新的,尚四奶奶想的很周全,她知道阮嘉定和定二奶奶都不是那种喜欢占人家便宜的人。
她若一开始说自己准备送这那,恐怕定二奶奶就直接推辞了,于是先说赁屋子,之后等她们到这里来才送奴仆送家什,阮嘉定他们推辞都没法推辞了。
二妞吹了蜡烛,小声道:小姐,您要喝水或者出恭喊奴婢。
嗯,好。
蜜娘轻声应道。
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爹爹成了案首,又让她娘躲过一灾,处境也好上许多。
明日就要去女学了,这是她上辈子从未想过,却又向往的地方。
她也可以和别人一样,有爹娘爱护,可以读书识字,不再是无父无母人嫌狗憎寄人篱下的孤儿了。
想到此处,蜜娘翻了个身,二妞头一次守夜,见小姐翻身,以为自己没有伺候好,连忙紧张的问:小姐,您睡不着吗?是不是被子盖的太薄了?不是,是我在想明儿去女学的事情。
蜜娘笑道。
女学啊,二妞好奇:不知道女学是什么样子的?里边的姑娘好相处么?蜜娘看着头顶的房梁道:明儿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挑10个评论送红包呀。
感谢在2022-05-20 20:51:26~2022-05-21 16:1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974264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15、天真之人最残忍女先生姓薛,生的很清瘦,袍子穿的碧青色,头发仅仅用一支翡翠簪子绾住,脸上挂着浅笑,优雅中又不显得疏离,很有女儒者的风范。
闺学开设在江陵乡绅郭家的倚梅园,这里环境优美,风景秀丽,尤其是年过完,成片的绿梅雪梅和红梅,先生站在一株绿梅之下,似乎与景色融为一体。
定二奶奶忙上前和薛先生寒暄,薛先生略微打量了这对母女一眼,做过这么多年闺塾师,薛先生当然知晓一个家中女主人对子女影响极大。
眼前这位夫人虽然看着瘦弱,衣衫普通,但是目光神情很坚韧,听她说女子最好学三年为好,这位夫人眼皮都没眨一下,薛先生已经有了三分好感。
要知晓她做女塾师这些年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往往有的人家一开始跃跃欲试,挡都挡不住的热情,但是不到一年就挑剔太贵,抱怨姑娘家是赔钱货,有的则是挑刺先生,认为上了女学也没有寻到一门好亲事诸如此类。
还有的人家做到一半,明明是自己的孩子不争气,先生已经是用心教授了,却怪先生不尽责,甚至赶走先生。
薛先生虽然想挣钱,但也不想收太过难缠和麻烦的弟子,到时候败了自己名声是小,担了干系是大。
每日早膳和晚膳在家中用,午膳就在学堂用,我和她们吃的都是一样的。
平日里纸笔自备,其余琴课、棋课我这里都有不必再买。
薛先生又说了何时来何时归去以及这里的规矩。
定二奶奶表示毫无异议。
拜师礼就在倚梅园的厅堂举行,蜜娘奉上拜师六礼,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干瘦肉条,再跪下了对薛先生磕了三个头,薛先生则送了茼蒿和藕给她,茼蒿直形有向高之意,藕则是中通外直,意欲做人要正直,做学问更要通达。
如此,蜜娘才被引进闺学中,闺学在偏厅,布置的非常雅致。
一共放了八张几案,几案上铺的是粉色软缎,些许流苏更增添了一丝雅致,说是自备纸笔,但是几案上防置了一套新的文房四宝,还有笔架。
蜜娘,这其余的姑娘们还没这么早到,我先跟你拿书来,这是咱们上半年要学的书。
薛先生拿了两本书过来。
一本是《女论语》一本是《孝女传》,封皮是蓝色,封面内的字迹不算精美,微微泛黄,但很清晰,翻动书页之时传来一阵墨香。
在蜜娘看书的同时,定二奶奶微微对薛先生点了点头,很快转身走了。
陆陆续续,学堂就有人来了,先来的是一位着灰鼠皮夹袄的姑娘,她梳着三丫髻,手上揣着一个汤婆子,未语先笑,很是和气的样子。
蜜娘率先起身福了一身,那姑娘也赶紧回礼。
不知姐姐如何称呼,我姓阮,叫蜜娘,父亲是府学生。
一般介绍自己先自报家门。
那位姑娘也忙道:幸会,原来是阮氏女,不愧是江陵望族,我姓陶,家人都叫我淳儿。
二人论了生年,陶淳儿九岁了,已经在此学了半年,蜜娘则称呼她为姐姐。
薛先生在讲桌上看着,不禁点头,才放心出去。
陶淳儿人如其名,为人非常醇厚,她见蜜娘头一天来,索性就帮她介绍起来,我们的课长是郭大姑娘,这郭大姑娘的爹就是倚梅园园主,现下在南京国子监,她祖父曾经做过两广总督,算是官宦之家,不过你放心,她性子极好。
再有郭二姑娘,和你一般大,她是郭大姑娘嫡亲的妹子,姐妹二人从无红过脸。
还有王姑娘,她……陶淳儿不知道如何形容她的身份,遂笑道:她父亲是儒官。
正欲往下说时,只见有俩位姑娘一般的衣服一般的首饰打扮,身量较高一些的那位形容很是美丽,小小年纪,就已经露出风姿来。
陶淳儿忙道:瑶玉、瑶仙你们来啦,我跟你们介绍,这位是蜜娘,是阮秀才的女儿。
蜜娘心道,原来这就是郭家两位姐妹啊,那位打头的应该就是郭家大小姐,果然有大家千金的风范。
不过,郭大小姐却一点也不骄矜,反而还很关心蜜娘:妹妹才刚入学,我们已经学了半年了,我书上都有注解,若是妹妹不嫌弃,只管拿我的去看。
蜜娘闻言大喜:多谢郭姐姐,我正是在想前边的该如何补上呢,我爹在家教我也是只教《三》《百》《千》,说起来这前边的我都不懂呢。
说罢,她又道:不知姐姐喜欢看何书?我家别的不多,但书多。
这并非假话,蜜娘太/祖父就擅长藏书,曾经有专门的半楼都是藏书,只是除了她爹外也没有衣钵传人,所以她们家的确家徒四壁,但是藏书极多。
郭大小姐笑道:同窗之间彼此关照是应该的,千万别说谢。
倒是郭二小姐小声道:我姐姐喜欢看游记小品文。
那我回去替郭大姐姐找找就是。
蜜娘舒了一口气,这三位倒是不错,但是看剩下的几案,接下来应该还有四位,不知道这四位如何。
紧接着进门的是一位衣着华贵考究的姑娘,她身着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那胭脂红颜色非常正,蜜娘只在尚四奶奶身上看到过这样的颜色,须知尚四奶奶可是出了名的家底子厚的人家。
脖子上挂着一串明珠,这明珠个个生晕,一看就是好珠。
郭大姑娘旋即道:计妹妹,这里是新来的阮妹妹。
姓计,大概就是江陵首富之女了,难怪这一身行头大概都值五六百两。
计姑娘微微颔首,又和郭大姑娘郭瑶玉耳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又说门口来了俩人,一位还是蜜娘的熟人,周福柔,她一进门就抱着陶淳儿道:陶姐姐,我好想你呀!说完,又钻到郭瑶玉怀里撒娇,还和郭二姑娘郭瑶仙抱抱。
她的嘴非常巧,诸位姐姐喊个不停,同时,又说自己的糗事,把大家逗的哈哈笑。
蜜娘想她还是和前世一样,非常会撒娇,也很会表现自己无害,兼儿传出福相之说,不管到哪里都非常受欢迎。
当年她和周福柔一起被送进宫中,明明她才是阮氏族人,一心为阮皇后着想,却比不得周福柔三言两语的撒娇打诨。
她们总说她还小,很单纯,什么都不懂。
是啊,什么都不懂的人,居然把自己排挤到阮皇后身边无立锥之地,她一介农家女的身份获得皇后赐婚给锦乡侯世子。
天真之人最残忍。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时,只听旁边的人冷哼一声:周福柔,先生说了年后要交两幅小字十幅大字的,你该不是又撒娇忘了吧?蜜娘朝她看去,这位姑娘方才和周福柔一道进来的,陶淳儿介绍了一句说她姓洛,父亲在河南商丘县做教谕,算是书香门第出身。
只听周福柔过来讨好的一笑:秋君姐姐,我写了的,写了的,就是写的狗爬字儿,比不得你们。
洛秋君撇嘴,也不习惯和别人离太近,不动声色挪开周福柔抱着她的胳膊,只听陶淳儿出来打圆场道:算了,秋君,这一个年头没见面了,你是知道福姐儿的,她去年才发蒙,写不好也是情有可原。
郭瑶玉也出来打圆场了,洛秋君就没再说什么了。
此时,薛先生拿着书进来,看了空着的俩个位置,不由得对郭瑶玉道:怎么王素敏和陈姗娘没来呢?郭瑶玉是课长,一向闺塾的大小事都是她负责,薛先生也是刚从老家安庆过年回来,自然不知道这些。
又听郭瑶玉道:素敏是病了一场,到如今还在病中,我娘请了大夫,说是不能出门见风。
至于姗娘——提到这里,郭瑶玉眼色一黯,叹了一口气:陈夫人说她家姗娘要学针线就不来了。
这也在薛先生预料之中,其实薛先生大抵能够猜到,这陈珊娘的母亲是抠门,嫌弃女学太贵了,可能还要退过钱,不过郭家是厚道人家,兴许把钱私下退了,不让她尴尬。
薛先生用手按了按,示意郭瑶玉坐下,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对大家道:你们的爹娘送你们来闺塾也许是为了让你们多几个玩伴,也许是让你们结交人脉,甚至有的就是为了抬高自己身价日后好嫁人。
但我想说,读书不是为了妆点门面,而是为了你们明理,识字就不会受到蒙骗。
我等女子困囿于内宅,不能和男子一样在外走动,但我们总得知道外边的那个世道是如何的。
蜜娘听的深以为然,这等金玉良言,足以看出薛先生实在是个女子中极有见识的。
道理虽然不全然在书中,但书中道理若能明白,就不知道少走多少弯路。
况且,蜜娘重活一辈子,绝非再想做任人宰割之辈,那么就必须提高自己,毕竟容貌总有衰老的一日,人情总有散的那一天,但是只有学到的本事才是自己的。
这个地方看来来对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5-21 16:11:58~2022-05-22 20:5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瘦路路、锍梳流 10瓶;小龙女□□、lenfen123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16、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薛先生先拿出《诗经》来,《诗经》中第一篇诗歌就是《关雎》,蜜娘听到第一句就想笑,这些话隆平帝倒是对她说过,但这是大人之间的情诗,但她们这个年纪,犹如半熟的桃子一般,半红不熟。
这个年纪还没到思春的年纪,但又懂那么一些,可能还一知半解,就很尴尬了。
但蜜娘的关注都在这首诗的生僻字上,她很多字还是不认识,前世她跟着那些女官学识字,但也学的一知半解,所以总是多看书,怕露怯。
薛先生也讲的非常仔细,几乎是逐字逐句的解释,听完之后,薛先生又继续学《葛覃》,上半晌几乎除了喝水就一直在读。
之后就是让大家拿出描红本开始描红,描红的内容正是今天所学的《关雎》《葛覃》,薛先生见蜜娘拿笔生疏,特地下来教她握笔,又问她能不能听懂。
因为薛先生不是按照正统教法,所谓三百千开始,再读四书五经等等,蜜娘又想大概女子也不必要考科举,且听说薛先生教导闺塾女学生,最长也就三年功夫。
其最重要的是让女子能怡情养性、知书达礼就成。
先生,学生把不认识的字做了记号,若是不懂的回去再查词典和训诂音。
只是弟子的字儿……说到这里蜜娘很难为情。
她前世就没怎么系统学过,写字也总是发倒笔,皇帝倒是宠她,有时候会让她红袖添香,教他写字,但是皇帝很忙,也不能时常教自己,他还有军国大事,各种祭祀,这样她只好自己写了。
虽然能写个囫囵,但是字儿跟狗爬字似的,且没有笔锋。
薛先生见她如此好学,又拿了一本临帖给她,蜜娘很是高兴。
即便午课时,她都不知疲倦的写着。
你这里要顿笔,手腕也不能晃。
蜜娘觉得眼前有个黑影,再往上看去,却是郭二姑娘郭瑶仙,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多谢多谢,头一回写字,什么都不懂。
郭瑶仙讶异:你爹爹才华那般好,怎地你完全没有拿过笔?我才六岁,没拿笔也很正常吧。
就是男孩子也才五六岁才开蒙啊。
郭瑶仙颔首,又啧啧两声:那你还长的挺高的,我今年八岁了,比你还大两岁呢,我们俩一般高。
嘿嘿。
蜜娘笑了两声,继续写字。
就如人常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那么写字也是这般,欲速则不达,须勤加练习才行。
后边的姑娘们却在叽叽喳喳,因为今天学了《关雎》,小姑娘们想说那个话题,但又怕被说不庄重,只能憋着说。
计春芳和郭瑶玉年纪最大,她们平日相交也最多,若说蜜娘周福柔包括洛秋君都是小孩子,那计春芳和郭瑶玉已经算少女了。
在无人注意到她们俩人的时候,计春芳努努嘴:怎么你嫂子今日没来呀?郭瑶玉摇头:你少说几句,也别提嫂子这话。
她若是听到了,又该多心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有了后爹就有后娘,我父亲是个仁厚人,当年她三岁和我大哥定亲,后来,她母亲过世,父亲续弦。
她爹爹那位后娘可不是一般人,我爹才让我九岁的兄长和七岁的她成亲,接至我们府上。
她现在虽然是我嫂子,但我娘拿她当女儿看待,又和我们一般读书,你就别这么称呼她了。
再者,她身体弱,我娘不许她出来冒风。
计春芳打了个哈哈:请你恕我口无遮拦了。
唉,说起来,你娘对她比对你们都好。
别说了,说说你吧,这次你可是去了省城,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快跟我说说省城的热闹。
郭瑶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计春芳。
……至于蜜娘这才知晓为何陶淳儿提起王素敏不知道如何介绍了,王素敏早已经嫁到郭家了,郭家非常待她非常厚道。
但是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定亲的是有,但是大部分都没有嫁过人,这才显得王素敏不同来。
可蜜娘又是羡慕王素敏的,至少她定亲的人家非常守信,也很厚道,不像她爹为她定的那桩亲事,男方直接退婚。
不过,也算不上直接退婚,原本当初爹是打算俩家交换信物后,等他有个官身了,再定亲,没想到爹当年就横尸街头。
略想了想,她又继续写字,一直到午膳才停下。
午膳吃的虽然简单,但是菜色也还不错,一碗白米饭,一碟胡椒炒肉,一碟鱼糕汤,吃了个干净,才站起来走动一二。
其余人的饭量都不是很大,郭瑶仙和郭瑶玉并不怎么动筷子,计春芳则是有点嫌弃饭菜太差了,拿出一包点心在吃。
至于周福柔也是拿了一包点心出来,那点心是用匣子装的,计春芳一见就笑道:你这点心可是张夫人送的,像官样式儿的。
周福柔倒是不小气,都分给大家吃,连蜜娘都被分了一块。
分完后,周福柔才懵懂道:计姐姐,你真聪明,你是如何知道的?计春芳得意道:这梅花方胜糕是我舅舅家做的,我怎地不知。
专门只供官府赏赐用,寻常人还吃不到。
说完,计春芳又洋洋洒洒的说了好些。
周福柔十分崇拜的又赞叹了好几句。
蜜娘初来,不认识谁,也不轻易搭话,她今日起的太早了,遂站着消化了一下,就坐在桌上上打盹儿。
打了个盹儿,又出恭去,出恭是陶淳儿带她去的,当然,陶淳儿家也非等闲,家中开着米行,也是一位富家千金,但又没有计春芳那么高调。
其实这里就她大概家世最低了,似计春芳这样的姑娘,家有千金,请十个西席都成,她家里人却让她读闺塾,可见就是出来交际的。
计春芳的目标是郭家姐妹还有洛秋君等人,她对陶淳儿平平,对周福柔更想结交的是她背后的巡按张夫人。
这也很好理解,郭家姐妹官宦人家出身,其父是监生,监生可以科考,也可以坐监十二年左右就外放做官,甚至郭瑶仙的兄长听陶淳儿方才提起是远近闻名的神童。
你商户再厉害,也比不上做官的。
洛秋君也是同理,她爹是县教谕,她也有一位兄长,已经过了县试,才堪堪十四岁,很是了得。
至于陶淳儿虽然人不错,但是家中和她同是商户,蜜娘的爹只是秀才,也不值得计春芳结交了。
看来,这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5-22 20:51:03~2022-05-23 14:2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vebook、37924507 5瓶;看书君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17、李冠下午读了半个时辰的《女孝传》,之后就是学女红,蜜娘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女学,还真的是和男子学的不同,男子读书制艺即可。
但女学是遵从德言容功为主,德是妇德,言是言辞,容是容貌,功则是女红这些针线活。
即便是薛先生这样开明的女子,也必须得教授这些,否则就会被时下人认为离经叛道。
不过薛先生教女红不是从分线教起,而是先从画教起,这样既学了画,又学会怎么画花样子,实在是一举两得,这门课程她熟悉。
前世她无事的时候,就经常学女红,她一开始不熟稔的时候就找人拿花样子对着做,后来她自个儿闲来无事也照着画,因此这画画她最喜欢。
平日里皇帝的内衣,儿子的肚兜很多都是她自个儿做的。
当然,薛先生先是讲颜料水粉怎么调和,画画如何勾勒,这些就又是蜜娘不太懂的了,她听的非常认真,到了画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下手画。
咦——薛先生很是惊讶,她本以为蜜娘年纪小,又是新来的,应该不太会,没想到她完成的是最好的。
这难道是个丹青天才不成?暗压住心中喜悦。
薛先生才恢复平日淡淡的样子:以前可曾学过?不曾。
还不错,但是这里画重了些,须知这作画要举重若轻,你可明白?薛先生用笔在一处略微点了点。
蜜娘十分受教,对于敢说你实话,又为了你好的人,这样的人要多珍惜才是。
画完画,薛先生先开始教起针,她是凤阳人,但是学的是苏绣,苏绣向来精致,绝非一般人能到达的地步。
闺塾中,郭瑶玉的女红学的最好,她已经过了那个只会打络子的阶段了,她已经开始缝荷包,拿绣绷了。
因此薛先生特地安排郭瑶玉教蜜娘打络子,等蜜娘跟上了才和她们一起学女红。
可蜜娘对于女红是轻车熟路,她也不愿意藏拙,想快些把女红做好,这样才能拿出功夫多写字读书。
于是,她还特意放慢了速度,却依旧惊道郭瑶玉了。
阮妹妹,你都会了吗?蜜娘颔首:我都会了。
说完还重新拿丝线演示了一遍,很快就打了一个攒心梅花,还把方才郭瑶玉教的方胜如意结、柳条丝络子都打了出来。
郭瑶玉不禁刮目相待,要知道她也不过六七岁开始学,一个络子至少也得学上十天半个月,还学了前面忘记后来的。
如此,薛先生方让蜜娘跟其他人一起学绣样,当然,薛先生只教大概的针法和手法,走动下去指点一二,做不完的都要带回去做。
靠着女红和丹青,之前和蜜娘一向不怎么说话的计春芳还有洛秋君都和她聊几句,蜜娘想,这不管在哪里,但是有真材实料才更让别人佩服。
定二奶奶却在家里很不自在,她平时在家都是蜜娘陪着,蜜娘这一不在,总觉得空落落的,更何况她还要为丈夫收拾行李,离别之情更是涌上心头。
好在蜜娘从学里回来,定二奶奶看到女儿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怎么样?蜜娘今日在女学可好,吃的如何?有没有人欺负你?见娘如连珠炮似的问,蜜娘不禁笑道:娘亲,我一切都好,薛先生待我好,女学的几位姐姐也都很亲近,女儿把饭也吃光了。
她还从二妞的手上把书袋拿过来,从中拿出自己画的画儿还有打的络子,还有未曾写完的字儿。
定二奶奶见画的是一堆红柿子,心道这寓意不错。
这是你们先生的画儿么?她还在想是不是要跟女儿去买画丹青用的水粉。
蜜娘捂嘴笑道:不是,这是女儿自个儿画的。
连坐在一旁的阮嘉定都惊道了:这是你今天画的?是啊,薛先生教我们画柿柿如意,我就照着薛先生的画的,先生都夸我呢。
还有这络子,教我的课长说别人一个络子要学半个月,我学了一遍就会了。
蜜娘把这络子拿出来给大家看。
就别说是阮嘉定夫妻了,连好婆和二妞都啧啧称奇。
定二奶奶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夸女儿了,只觉得怎么爱也爱不够,饭桌上还把大鸡腿夹给蜜娘,这大鸡腿以前可是阮嘉定的待遇,阮嘉定也是吹女儿彩虹屁,说她是女秀才。
蜜娘受到好些夸奖后,才不高兴道:可惜女儿好些字不认识,而且字儿写的太差了。
阮嘉定连忙安慰道:你才刚学,能背下就已经很不错了,这写字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爹爹今晚教你。
好,多谢爹爹。
阮嘉定写的是台阁体,当然在时下人看起来毫无新意,但这却是应试最佳的字体,他教蜜娘十分尽心,比薛先生更要仔细。
这也正常,闺塾有七八个女学生,爹爹只教自己一个,当然不同。
父女二人在旁写字,定二奶奶则在一旁做着针线,十分温馨。
阮嘉定见女儿写的认真,忽然想起一事,小心问起:蜜娘,近来有没有做梦?没有。
阮嘉定有些失望。
但他也想的开,有一次天机就成,若是再多了,恐怕也会折寿,到底不再提此事了。
一夜无梦,蜜娘次日早起,忽然跑到爹娘房里,阮嘉定还吓了一跳。
还好他们夫妻因为定二奶奶有孕在身,几乎没什么太过亲密的举动,但是偶尔亲亲抱抱还是有的,万一被女儿看到可不好,须知女儿今年七岁了,和小孩子不同了,正欲呵斥时,只听蜜娘道:爹爹,我又梦到白胡子老爷爷了。
虽说李冠日后会中进士,李冠之父更是入阁做了多年次辅,但是李冠早有青梅竹马的心爱女子,当年她得封贤妃,选的册封的大学士更是李冠之父。
据闻,他爹当年在赴乡试时,李冠不幸落水,冰天雪地里,只有阮嘉定敢下水救下李冠,李家父子很是感激,他爹见李冠一表人才,又出自江夏大族,拒绝了李父的金银珠宝和提携,只是要求能和李家结亲。
蜜娘知晓,他爹当时死了妻子,唯独留一幼女,他能做到的也无非是为女儿寻一门非常好的亲事了。
事实证明,李冠确实才学出众,中过探花。
只可惜,强买的不是姻缘,李冠早有青梅竹马,况且,当年俩家只是交换信物,父亲也有挟恩之事,此事原不妥当。
其实说李家退婚也不妥当,因为李家这样的身份,若是在官场被人知晓背信弃义,并非什么大事,但人家可以拖着,那时蜜娘及笄了,李家也没派人过来,她双亲早亡,祖父母并不管她,那时,他只能托尚四奶奶帮忙去李家打听。
人家言下之意就是什么李冠上京赶考云云,尚四奶奶还想见李夫人,又说李夫人也去京中如何。
如果平日李家打发人来看看,她还可以等,可李家除了他爹还回来时送了一次节礼,后来就再无什么瓜葛。
多年后,她方打听出来,才知晓李冠早和他先生的女儿私定终身,李大人和其妻倒不是那种真的忘记救命之恩的人,只是两边僵持着,李大人当年在睢州任上,李夫人虽然不满意蜜娘,妻虽做不得,但妾侍可以纳进门来看顾一二。
但蜜娘那时已经十五岁了,等不了了,且李家人一直没表示,她这才决意随族人上京。
什么?你又梦到白胡子老爷爷了?阮嘉定大喜。
只听蜜娘道:白胡子爷爷说让爹不许跟蜜娘定亲。
她歪着头不解:爹,定亲是什么?是让蜜娘成亲么?看女儿懵懵懂懂的样子,阮嘉定不料是说这个,他心道,女儿不过上了一天女学,就天资出众,怕是天意让我不要胡乱嫁女,以免委屈了女儿。
他笑着道:这事儿爹有分寸,你就别管了,好生去学里吧。
见爹相信了,蜜娘也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她和李家也算没什么关系了吧,前世李家透出话要扶持她,都被她拒绝了。
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她只要简在帝心就行,何必作死勾结朝臣,况且,她孤苦无依时,李家从未派人关切一句,她做了贤妃,他们倒是替她奔走。
蜜娘不是个那种斤斤计较之人,就如同他爹虽然救了人家,但是强逼人家答应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她觉得不妥,所以李家即便背弃了,她也没什么好怪罪的,更不会报复,最后自己走出一条血路来。
但她靠自己已经能立住了,他们再替她奔走,她根本不感激,甚至李冠当时因为怼反对她做皇贵妃的人,因此被御史参了个御前失仪,还被剥去官籍,她也没有丝毫触动。
还好,还好,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可以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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