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韩诺与慕容谨已踏入帝都地界,已是初冬天气。
一路上都是韩诺如麻雀一样唧唧喳喳在说,慕容谨在听。
越近帝都,路遇行人越多,三五成群扶老挟幼。
众人都脚步匆匆,似是都有重要事情在身,偶尔熟人相见都故不上打招呼。
这些人是逃命还是急着去投胎?韩诺侧身让过十几个结伴的路人。
前面有金子可抢也不一定。
慕容谨抱着剑笑着目送他们。
切,有那好事还轮到们才怪,我早叫兄弟们冲上去一扫而光了。
韩诺紧紧握住拳头,似乎所有的事都在她五指山之中。
慕容谨向街边卖包子的老头打听情况得知,这些人都是去京城凑热闹,看前来朝贺的塞上贵族,借机也要见识一下名满天下的风情园的掌舵人,韩诺。
帝都的风情园还并未正式营业,韩诺将到帝都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天下皆知。
原来他们都是去看你的,没想到你魅力这么大。
慕容谨眉毛上挑,笑起来。
韩诺得意的扬起脖子,挺起胸脯倒背着双手 。
没办法,谁叫咱生来就天生丽质,超过西施赛过貂蝉,胜过赵飞燕,气死杨玉环。
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给我靠边站。
见她说得那样理所当然,慕容谨泼冷水。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超级自恋狂。
他已经学会用她的话来对付她。
当你在夸我。
不知何时韩诺手上多两串糖葫芦,坐在路边小茶摊上吃得津津有味。
你和他有一个最大的不同之处。
哪里?慕容谨自个要一壶极品龙井,萧林这个名字在他们之间已经不再避讳。
你温文儒雅,多数时候就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她与萧林能因为一个医学问题各抒己见争得面红耳赤,一个星期不理对方。
他们为抢零食从屋里打到屋外,地上追到树上。
半夜里,飙高音扰得邻居无法睡觉,被请到公安局去做客。
慕容谨干咳两声,谦谦君子也有错吗? 谢谢你一如既往对我的包容,所以…。
韩诺停顿片刻。
所以什么?在一个男人面前提另外一个男人不礼貌,所以我以后少提就是。
韩诺脸上绽放一个可爱无比的笑容。
最好是别提,更好就是忘记。
慕容谨小声的反驳,样子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韩诺趁他不备把一颗最大的糖葫芦塞到他嘴里,这下慕容谨被酸的眼泪真的夺眶而出了。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宣闹,由远及近,涌过来一群人。
韩诺二人坐的桌子就在路边,人流拥挤,尘土四起,哪里还能喝茶。
还没吃完的糖葫芦也粘了土,韩诺撅着小嘴,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盯着钟爱的糖葫芦,金豆子直打转。
怎么越来越小孩子气,动不动就掉眼泪,一会再给你多买几串。
不用。
那你是?不是因为吃不到糖葫芦难过,那是为何,慕容谨一时真蒙了。
我是在悼念这串妖折的糖葫芦。
听到这样的解释慕容谨差点气晕过去,悼念糖葫芦,这是什么逻辑吗,恐怕也只有嗜吃如命的韩诺会去悼念一串糖葫芦吧,真是怪事天天有,跟着韩诺特别多。
不过慕容谨就是慕容谨,很快恢复镇定。
现在悼念过了,可以把你的金豆子擦擦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说着,不等韩诺动手,他便温柔的替她抹去泪花。
哼,冤有头,债有主,这串糖葫芦不能白牺牲,这口恶气得出。
说着向人群中挤去。
得,这丫头刁蛮任性,爱管闲事的脾气又上来了,慕容谨只好后面跟上去。
人群中有一位三十出头的漂亮美妇,双目泪如泉涌,头发有些凌乱,肩头背着包裹。
她紧紧抱住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孩子面白如玉,唇若朱丹十人可爱。
他们身边有四五个穿土黄色布衣的壮年男子,似是大户人家中的护院打手。
他们一边拉孩子一边拽妇人,竟然要将这对母子活生生分散。
哭声吵声骂声,好不凄惨。
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女人,还害得糖葫芦牺牲,欠扁。
都给我住手,大白天欺压弱小你们真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
慕容谨太了解她的性情,因为没吃到那半串糖葫芦的郁闷之气要是不发泄出来,自己一定倒霉,所以由着她,随即转身把母子二人自家丁手下拉出,带到韩诺面前 这位大姐到底怎么回事?韩诺掏出手帕帮孩子和她把泪水擦干。
没等女人回答,家丁之中有一似头目的人物抢着说:她是不详之人,被我家老爷赶出家门,死活还要带走我们小少爷,有这么当娘的吗?害得别人还不够,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真是造孽。
韩诺扶着妇人肩膀瞪着家丁一眼,眼神虽不是杀人利器,却冷冽如千年冰锋,就连慕容谨也未见过她这种目光。
大姐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转而声音如春风拂面暖人心房,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矛盾的人?美妇平静一下情绪,慢慢道:我夫家姓钱,经营珠宝生意,在这镇上曾是个旺族。
我娘家本也是经商,我自幼便学着做生意,婚后在镇上开家酒楼自己经营。
我们的日子虽忙碌却也充实幸福,公婆也满意。
但从三年前开始,我丈夫的珠宝生意屡屡赔钱,脾气越发暴躁。
只要不顺心我们母子就成了他的出气筒,不是骂就是打。
他越来越不像话,整日在花街柳巷里鬼混,挥霍无度,整个家就靠我一个人支撑。
他还不知道从哪里听信的谣言,说我命中克夫,害他破财,他就想尽各种办法折磨我。
两年前他不顾公婆反对娶回一房妾室,今年初他们有一个女儿,不想那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
谁知他们一口咬定是我害死了孩子,幸有公公出面才没有把我送进大牢。
后来他又赔了一大笔生意把公公给气死了,婆婆也一病不起,一个月前也去世了,他们霸占我的酒楼,还把我赶出来。
儿子因为他,在学堂里被人瞧不起,镇上的人都不齿他的所做所为,我要走怎能不带走儿子呢。
美妇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激动起来,泪流不止,但她虽伤心,语气一点都不卑微。
叫你们办点事就这么困难,一群废物。
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颀长,偏瘦的黄脸男人大摇大摆过来,怀里抱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大白天在公众场合毫不避讳。
那女人美丑分不清,胭脂抹的太厚连苍蝇都绕行,慕容谨向后退两步,站在韩诺身边仍觉鼻间不舒服。
男人说着,过来拉小男孩,被韩诺一脚踹回去。
莫用你的爪子脏了孩子前行的路。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与你们外人无关。
男人左手边的女人耀武扬威的说。
韩诺侧头,看看捂着鼻子的慕容谨,他一向不喜欢太浓烈的花香。
怎么办呢,这个人污染了纯净的空气,你帮她洗洗。
她说着话,眼睛扫向茶馆外那口装凉水的水缸,那是茶馆老板为来往行人设的方便。
妖艳的女人笑着,扭动腰肢张开双臂原地转几圈。
若这位公子愿为我洗去身上的世俗之气,到也求之不得。
慕容谨摆手摇头,胃里一阵不舒服。
我可不想被一条臭鱼连累。
韩诺眉头越皱越紧,他若真碰到这恶俗的女人,天知道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
各位乡亲,不知哪位愿代在下替她洗去满身的污垢,赏银百两。
百两银子对普通百姓而言诱惑不在彩票中头奖之下,但忌惮钱家家丁在场众人心有余力不足。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畏惧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人群中冲出个身高过丈的楞小子,一手抓起娇艳的女人扔进水缸,灌个水饱。
慕容谨掏出银子递给他,丝毫不顾姓钱的男人脸色已经发绿。
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本来没有什么,怪只怪那些男人犯贱。
不过本小姐最讨厌别人打断我说话,对我朋友不敬,这是个教训,若敢再犯下的就是油锅。
妖艳女人看慕容谨的眼神让她不可忍受,那样神仙公子般的人物岂是她能亵渎的。
颀瘦的黄脸男人急忙去扶,有拍马屁的家丁不知从哪儿抢来的大衣给她主子披上。
哪里来的疯女人,敢管我钱家的事儿。
刚才韩诺一脚踹得他屁股生疼,这次知趣的只敢动口。
韩诺轻轻拨开吹在额前长发,微微而笑。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确多余淌这混水,可俗话也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姐姐我喜欢,再者你弄脏了我的糖葫芦,欠扁。
韩诺自称姐姐可把颀瘦黄脸男人钱贵气极。
你这是自找麻烦。
一家丁恐吓道。
姐姐我正闲着无聊,不想下油锅就把狗嘴给我闭上。
一群仗钱势的奴才吓得脸色发青,样子实在搞笑。
这等不幸的女人破我万贯家财,念在十载夫妻的情份上只是将她逐出家门,竟还妄想带走我的儿子。
今天你若留下儿子就叫你出得此地,如若不然休怪钱某绝情。
钱贵指着结发妻子鼻子恐吓道。
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毁掉儿子。
美妇搂着心肝宝贝,坚毅绝然的说。
钱贵抡大巴掌冲上来。
你找死。
钱家世代经营珠宝生意,子孙们多少都会些拳脚。
韩诺忙伸手叫停。
你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灭口吗?结婚十年只得一子,自然视若无价珍宝。
他竟然无视韩诺,绕在美妇面前意欲抢人。
若要他得手,岂非叫人笑话。
韩诺左手一带美妇,她们已经转换位置。
而钱贵的手反被捏在手中,稍用力疼得他吼吼怪叫。
韩诺手劲并没多大,她只是熟悉身体穴位,效果却事半功倍。
兄台,我劝你还是乖乖心平气和把事情解决,遇上她你想动粗,吃亏受罪的只能是你自己。
慕容谨这可是最真诚的劝告。
钱贵怎肯把女人看在眼里,咬牙忍住疼痛,挥右拳向韩诺胸口打来。
这一拳力道满满,韩诺急忙连环转身,一枚极细的银针正中他的曲池穴,韩诺闪身在旁,双手环胸看着眼前不知道尊重女人的狂妄之徒。
他怎么了?美妇忙问,十年夫妻情深,纵夫无情她却不能无义。
韩摆摆手。
放心,只是教训他一下,要不了命。
钱贵跪在地上无法站立,豆大的汗珠‘啪啪’打在地上。
如此看来,你往日对我已经是很仁慈了。
慕容谨戏谑的说道,韩诺对他再‘狠’也没用银针攻击过他。
现在知道啦。
韩诺笑得一脸‘你看我人多好’的样子。
美妇本想狠心不去管,但见这个曾同床十载之人痛苦抽搐的脸还是忍不住求情。
当事人说话韩诺只好罢手,她也心中吃惊,这家伙竟有不求饶的勇气,岂料到他已痛的不能开口。
看来你对他还有情。
那又如何 ,我已死心。
美妇语气坚决。
钱贵‘呼’的站起来。
你走可以,把儿子留下。
休想。
两人态度都坚决不可动摇,美妇竟是如此有主见之人,韩诺不禁有几分佩服之敬。
慕容谨站在韩诺身后,一副你自讨没趣的表情看着她。
行啦,你们一家人在大街上争抢不休实在影响市容。
反正你们各说各的理,不如就按我的方法把事情解决算了。
什么办法 ?围观从人急切的问,他们更想知道大户人家婚变的结果,好做饭后话题。
众人都期待着这位冷艳又强势的美女的金点子。
你们俩个争得头破血流,有问过你儿子吗?他若不是弱智白痴就应该知道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和谁在一起他最有发言权。
美妇对儿子的呵护韩诺看在眼里,想到自己的母亲有些黯然神伤,但同时他们对儿子命运的掌控更让她厌烦。
不知道尊重孩子的父母,不是合格的父母。
钱贵一蹦二尺反对。
放屁,他是我钱家骨肉和我在一起天经地义。
嘴里给我干净点。
韩诺抬手欲给他一巴掌被慕容谨拉住。
算了,打他会脏了你的手,不值。
韩诺终日与慕容谨为伴,性情也颇受感染,若是从前敢有人如此跟她叫嚣,打几巴掌那是轻的。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钱贵,你给我听好记牢。
这孩子在未成年之前由你们夫妻共同拥有监护权,但总有一天他会当家做主。
如今他已上得学堂,明白事理,就该由他自己拿主意,你们谁都无权决定他的人生。
对每个被束缚手脚的孩子,韩诺都带一分同情。
小朋友,听到姐姐的话没有,你自己愿意跟谁生活,勇敢的说出来姐姐给你作主。
慕容谨蹲下身,语气温和的对男孩说。
他日后一定是个好父亲,韩诺这样想着。
小男孩紧握拳头,撅着小嘴低顺着双眼,小小年纪心绪翻涌似千般委屈万般怨,倔强的泪水依旧不肯落下。
慕容谨温暖的话给了他力量,小男子汉终于抬起头看看热切期待的眼神。
他鼓足勇气,用手指着父亲骂道:钱贵你这个滥人,跟着你只会让我抬不起头,从今天开始我就跟娘姓,跟你没关系。
美妇紧紧把儿子抱在怀里,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钱贵气呼呼道:跟着她你只能挨饿受冻,喝西北风。
他的人都跟着附和。
你们快走吧,离开这伤心之地重新开始。
谁还理会那些人,众家丁还欲阻拦去路,被韩诺的眼神迫得不自觉让出通路。
放弃你是他的损失,后会有期。
慕容谨与母子拱手道别,母子二人再也不看钱家人一眼,拜别慕容谨与韩诺决然离去。
日后在韩诺暗地提携之下,这美妇不但成为星盟的中坚力量,也找到更好的归宿。
韩诺跟着走出几步,她佩服美妇的觉悟与果决,自己面对如此局面怕不会选择这条路。
背叛,她可以原谅朋友,但是爱人…。
绝不可以。
钱家人脸上都写着不甘心,个个紧握着拳头怒视着韩诺二人,眼神若可杀人他们早已魂飞魄散。
慕容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慢慢走到钱贵面前。
事业失败只能怪自己无能,让女人来充当自己无能的牺牲品,真是丢男人的脸。
你住口!刚被扔进水缸的女人喊道,她心中的气不敢撒在韩诺身上,眼前这只温柔的小绵羊她是不怕。
韩诺不知何时已回到慕容谨身边 ,一边胳膊搭在他肩膀上。
该闭嘴的是你,也就是碰上善解人意的大姐,要换做是我,骨头不给你折零碎了才怪。
你今天拆散了他们的家庭,说不定接下来你就会重复她的命运,但你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女人决不是男人的附属品。
韩诺几句不软不硬的话,注定这个家庭日后不会再有和谐。
臭三八毒如蛇蝎没有男人会喜欢你。
妖艳女人气得直跺脚。
是吗,但愿不让你失望。
韩诺扬起自信的微笑转身潇洒而去。
慕容谨十指在钱贵面前猛晃几下。
你再用这种下流的眼神看她,谁都不保证你的后半生不会在黑暗中度过。
有些男人为韩诺的性情着迷,而他这种男人怎招架得住她一个微笑。
对了,不要打你前妻的主意,因为今天救她的人叫韩诺,好自为之。
说完慕容谨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韩诺要保的人,就一定不会有人能伤害到她。
冷面魔女…。
女人见他花痴的样子拂袖转身而去,此地空余一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