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京城已处处春色。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微风拂柳,芳香阵阵。
这是一个安静并且舒服的春睦夜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心的去享受,慕容谨就是其中之一。
如此良辰美景,暗自独酌岂不是太可惜了。
厉飞扬坐到慕容谨对面,夺过酒壶仰头喝下一大口。
慕容谨并不在意美酒被夺,俯身从石桌下搬起两整坛三十年收藏的极品女儿红,两人各一坛,似是早已料到他的到来。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皱眉头的样子不是一般难看,活像病死鬼转世,难看中的极品。
厉飞扬一手按着酒坛,调侃而又顽皮的说道。
面对朋友他再也摆不出往日坏坏的脸色,时不时流露出的关心,越来越多的唠叨,浪子已‘俗’了。
这是第二次听到。
慕容谨已有几分醉意,双眸转向夜空,复杂的神采似哀怨痛苦,似无奈迷惘,又好像云淡风轻。
厉飞扬微微扯下嘴角,他当然知道另一次出自谁之口,天晓得他们为何总会说些同样的话?很为难?慕容谨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很羡慕你。
说完他露出慧心的微笑,看到朋友能够幸福也是一种幸福,他想。
但身边的人呢?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你不是我,又怎知我心。
后半句他并未说出口,自己清楚就足够了。
你心中一直都有个不变的答案,还为难什么?人以类聚,他们几人走到一起不是全凭感觉,起马他们有一个基本的共同点——执着,感性做人理智做事,每一件事都会谨慎决策,一但决定便不可再动摇。
许久,猛灌了一口酒望着厉飞扬缓缓的道:只因为清楚才更痛苦,清醒的时候比糊涂时痛苦得多,脑袋坏掉忘记一切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厉飞扬没说什么,只是静静陪他喝酒。
伤口自己无法愈合,用再好的药吃再多补品也同样无济于事。
人生的每一步都会有相应的结局要我们去面对承担,就好比我做浪荡子,选择忠于自己的性情,而就必须得面对人们的谩骂与不解一样。
酒干了,厉飞扬拍拍好兄弟的肩头,倚靠在石柱上。
没错。
慕容谨站起身面对皓月而立,苦涩的语调中满是坚定。
用心做出的选择,即使是痛苦也是甜蜜。
笃定的黑眸望着明月,仿佛在说我就是个命啦。
在一起的日子我们一起走,那一天可以不来吗?你何时开始对月亮如此情有独钟?慕容谨转头看他一眼,复又恢复原来的姿势。
曾几何时?是从认识韩诺开始,疗伤的日子里无数次一同赏月,早已经习惯静静的相守。
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你可以争取得到她。
如果有理由,她会不离开?不。
厉飞扬的意思他明白,如果他想,她也许会给他更难忘的记忆,但他不能,因为她厌恶背判,无论是自己背判他人还是他人背叛自己,宁愿她永远潇洒率性而行。
听说,他们已经进京了。
岔开话题,虽是叙述却是疑问的语气。
嗯。
那些人于自己而言已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无关其他。
不管他们?不能。
不是可不可以,自己不愿再欠人情,而且事情远不会如此简单,不是自己想不管就可以不管的。
厉飞扬点点头,谨云公子依旧是谨云公子,改不掉的仁心仁德,他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个有力借口而已。
走啦。
慕容谨率先走出凉亭。
去哪?厉飞扬随后跟上。
吃夜宵。
顿一下脚步,似哭非笑。
跟韩诺混时间长了,思维跳跃式不说,都变成‘吃货’。
这样的夜晚他们都无法入睡不是吗?而不能安枕的又岂止是他们。
韩诺直勾勾的盯着手机屏幕上一张春风得意的笑脸,久久的嘴边也泛起微笑。
他为什么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是说我不走,他也不回吗?他还会回来吗?没有了枕边的守护,每个夜晚都那么漫长难熬。
回来,他来过吗,有什么可以证明他曾经真的出现过?难道一切都是梦一场。
看了一眼月朗星稀的夜空,孤单再一次袭来,慢慢的侵蚀着床上辗转难眠的人儿。
第一次离开,悄无声息;第二次离开,一样悄无声息,忽然发再发现自己好脆弱。
清晨慕容谨一边向前急走,一边不时回头看。
直至确实无人跟上来,慕容谨才长出口气。
不禁摇头苦笑,想他堂堂的谨云公子也有被一件事吓得落荒而逃的时候。
这几年自己可是没少当韩诺的‘小白鼠’,近日韩诺一直专注于新药研发,今早起床总觉心中不安,厉飞扬与艾萌不知找了什么借口消失无踪。
感觉到气氛不对,顾不上吃早饭跳墙而逃。
昨晚夜宵吃得饱,故而现在他并不饿,在街上闲逛了近一个时辰,停在一座茶馆门口,他打算先喝口茶然后找个地方美美的睡上一觉。
急急跑出来并非全为躲避韩诺,今天是艾萌的生日,他要去寻找一件别致的生日礼物。
慕容谨临窗坐下,要壶香茶几盘点心,片刻功夫小二就把东西上齐。
自顾自倒茶,刚端至嘴边还未待偿上一口,一道红影从窗口一闪而过。
多少个日夜缠绕在自己身边的‘鬼影’,今日定不会让它走掉。
顾不上多想,扔下足够付账的碎银,身形急晃闪电般追上去。
红影蹿房越脊一路向城外飞驰,偶尔还回头观望,似乎害怕慕容谨跟不上。
两人一前一后,快似闪电,急若流星,直奔至城外三十里的一片密林中才停住。
姑娘引在下至此所为何事?眼前人一身大红袍好似嫁衣,红纱遮面看不清容貌。
虽是一身男子打扮,慕容谨还是能一眼认定她是女扮男装,而且身形姿态都似曾相识。
常在狐狸身边混的男人果然眼光毒辣。
声音婉若黄莺低啼,甚是悦耳。
只是语声中没有半分情感温度,冰冷得如阴风过境,若非未感到杀气慕容谨早以拔剑出击。
闻听此声,不仅又惊又喜。
喜的是故人再见解开连日来心中的迷团,惊的是短短寒暑昔日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成就一身绝世武功。
阴鸷的目光,冰冷的语气由如炼狱修罗,哪里还有一点温柔恬静小家碧玉的模样,心中一阵痛楚,这多少都是因自己而起。
古人重逢,何不真身相见。
慕容谨迎着娇阳微笑,温柔得如三月春风,让人舒服。
故人?红衣女仰面狂笑,惊得林鸟四散奔逃,飞得慢些都被震成残肢林中立刻充满血腥,这样嗜血的内功让慕容谨也感到胸膛中不舒服。
初逢乍见,何来故人。
武小姐。
慕容谨急呼,这么长时间一个女孩子所经历的事他不敢去想象。
武凌儿已死,现在活着的是赤灵。
冰冷阴森一如当前。
赤灵,终极杀手。
慕容谨重复道,赤灵杀手现世三月,已掀起武林一场腥风血雨,其手段惨绝狠辣令人发指,早已成为死亡的代名词,万难料到竟会是她。
后悔当初没斩草除根。
赤灵向前慢步,满脸讽刺,那讽刺不是对哪个人,而是对人世万物的厌恶。
当初的事我很抱歉,武凌儿也好赤灵也罢,回头是岸。
慕容谨真诚的目光看在她眼中早已失了本意。
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没有值得我回头的理由。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让人觉得恨不能将尘世顷刻间毁灭。
慕容谨张张口,终还是没说什么,他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开口。
若时光可以倒流,一定不会凭她堕落成为如今的模样,但自己凡夫俗子一个又怎知有而今的结果?你为什么监视我慕容谨问出心中疑问,她在自己身边神出鬼没,徘徊长达数月之久而自己竟无法查出她的身份,不禁倒吸凉气,若起杀心自己能躲过吗?赤灵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觉得生活不得安宁很有乐趣吗?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
目的?无形中他们已在两个阵营,虽然慕容谨不愿意。
哈哈…。
你们掩饰的十分好,害得老娘我浪费这么多时日。
原来她一直在想办法证明慕容蓑的身份,很明显她已得到答案。
你到底想怎样?千丝万缕的乱线都盘结在一起,事情远比预料的要复杂得多。
跟她玩个游戏。
明明很平常的一句话,从赤灵嘴里说出来不得不让人恐怖。
不要伤害她。
你们没的选择玩也得玩,不玩也得玩,最后一个字落下,赤灵的身影已消失在秘林之中。
慕容谨没有去追,在原地呆楞半晌转身向城中飞掠而去。
这算什么,战书吗?报复吗?一个花季少女变成了嗜血的炼狱修罗,而促使一切发生转变的催化剂就有自己一个。
越奔越急,越想越怨,他只怨自己。
赤灵的绝世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而其阴谋诡计更是防不胜防。
越想越气,一股怒火袭上心头,嗓子发热一股液体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染红一片绿草,一拳捶在杨树上,调休片刻后一步步向城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