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山谷,如鬼泣狼嚎。
纵阳光普照,时而划空的凄厉声如炼狱鬼魅闯入人间肆虐,让人听了不自觉的颤抖。
韩诺无力的微睁双眼,湛蓝的天幕上白云朵朵,耳边不时能听到鸟雀虫鸣之声。
自己还活着,韩诺笑了,世上还有比劫后重生更值得高兴的事吗?韩诺在赌,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她坠崖便不会死,显然她运气不错。
打量四周,两侧山崖高耸入云,险不可攀。
谷中薄雾弥漫,树木葱翠,花香阵阵,新生婴儿般的植物在无声的告诉韩诺,这里是人间的仙境,世外的桃源。
隐约听到不远处有潺潺流水之声,活下来应该不是问题。
忽然,一股血腥味刺鼻作呕。
韩诺欲坐起,才发现一条手臂紧紧的环在腰间,而身侧有一片肉乎乎的东西,是飞扬。
扒开手臂挣扎着起身,韩诺明白这是厉飞扬用生命来保护自己的命。
顾及不上腿上传过来的疼痛,她要马上知道厉飞扬的情况。
转过身,看着眼前的情形,韩诺泪水如决堤江河簌簌落下。
狠咬了一下捂住嘴的手指,疼痛清楚的证明这一切是真实的。
厉飞扬面色淤青,地上一滩已干涸的血渍,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线从手臂向头顶慢慢延伸,贴近细闻有腥臭之味,此乃剧毒发作之症,五脏有腐烂之势;周身无明显外伤,虚浮肿胀,四肢有不同程度骨折,胸腔内有大量淤血,随时有生命危险。
韩诺松开手腕,伸手试探额头顿觉灼热之感,重伤引发炎症已经半有高烧之症。
身中落日追魂的剧毒,虽得缓解克制残毒仍然凶险,加之坠崖的撞击,即使他现在不死也只是九死一生。
韩诺第一次面对病人感到恐慌,她必须同死神赛跑或许可以创造奇迹,然而半点良药皆无又希望渺茫起来。
飞扬,醒醒!飞扬,飞扬。
韩诺不住的摇晃厉飞扬,拍打脸颊,许久他手指微动,眼睛慢慢转动了两圈。
韩诺…。
我们还没死吗?他的头脑还清醒,这是一个好现象。
当然没死,我们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韩诺带哭腔的语气已经出卖了她,扶起厉飞扬半靠在自己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最好解毒药,止血药,止痛药一并让他服下。
韩诺必须拖延毒发时间,在周四的环境下寻找到适用的草药,彻底帮他治疗。
我…我…。
因为身体移动,一口血喷出来,染红向前一片草地。
别说话,你伤的很重。
韩诺从没觉得血有这么可怕,就算是自己要血尽灯枯也没如此害怕,再得不到好的治疗他一定会血尽而亡。
厉飞扬紧握着韩诺的手,用眼神安慰她,浪子神鞭也会这样的柔情。
诺…。
我怕…不行了…。
你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里。
厉飞扬你要是再不听话,敢给我死,就算是上天入地闹得三界鸡飞狗跳我也要把你追回来让你生不如死,不许你死这是命令。
韩诺又气又急忍不住大吼,他的伤若在现代医疗条件下治疗及时活命的机会会大许多,但现在自己的意志力是唯一可以用来赌的筹码。
你真是个魔鬼。
厉飞扬微笑着慢慢闭上眼睛,这个小魔女把自己折磨如此之苦,自己岂会甘心!确定他只是晕迷,韩诺一颗心才放下一半。
厉飞扬你不可以死,乖乖等我回来,心中想着。
伸手探自己脉搏竟已毫无中毒迹象,心中奇怪却也不多想。
快速熟练的包扎伤口,在厉飞扬的保护下只是刮伤腿上一块皮,脚踝扭伤。
处理妥当后捡起地上一根干木棍,一瘸一拐的向一侧山林走去。
厉飞扬的伤被暂时压制住不会恶化,但最多只能维持一天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韩诺必须找到可能会应用到的各种药材,找到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还得找到可以充饥的东西。
若是平日这些对韩诺而言都不是问题,但如今拖着一条不灵便的腿免不了浪费宝贵时间。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话真是一点也不错。
有家回不去,背了一身感情债,被自己妹妹伤害,让敌人钻空子,如今被困在绝谷之中死生只悬一线之间。
老天,你还能再让我倒霉点吗?眼中闪着泪花,她想大声的痛哭一场,让泪水带走所有的不开心,但此刻一分一秒都不可以浪费。
爬上一处小山丘,抬头仰望,韩诺苦笑,笑容中透着决然,就是那种认定不可动摇的执念。
从来都与世无争,麻烦总是不请自来,这个落后的时空与自己八字不合,唯一可留恋的也就仅是身边人吧。
那么,拐他们回去有何不可,韩诺被自己这一想法吓一跳。
再次对着天空绽放笑颜,清明的双眸中多了几分不屑,这个鬼地方凭什么困住自己这个天之娇子。
既然不能明哲保身,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韩诺心里想着,手里却没闲着,不一会已采了十几种药村。
这谷底常年无人涉足,药材不少,有许多都是难得遇见的稀珍品种。
(她用现代标准衡量)回头看,厉飞扬静静的躺在沙滩上,脚下加紧向小丛林走去。
使尽全身力气把厉飞扬背到采药时发现的山洞,山谷中有些类似喀斯特地貌,大小石洞有许多,韩诺选了一个光线充足的小洞作临时休息的地方。
把厉飞扬轻放到地上躺好,香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气。
整整一天不停在林中忙碌,衣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此时已经是精疲力竭。
斜倚在石壁上,摸起山林中采摘来的桃子充饥,她得尽快恢复体力。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洞口,韩诺被一阵凉风惊醒,原来不知不觉自己竟睡着了。
回头看身边的厉飞扬伤势还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一颗心稍稍放下。
起身活动筋骨,扭伤的脚踝已经没之前的疼痛,她要马上为厉飞扬治疗。
轻挥手,一块巨石不偏不倚正好封住洞口,以免夜里有野兽来袭。
又在两丈见方的洞内洒下自配的杀虫药剂,升起一堆火照亮整个洞穴。
一切准备妥当,蹲在厉飞扬身旁。
飞扬…飞扬…。
急呼数声厉飞扬虚弱的睁开双眼。
咳咳…我不敢死。
苍白的脸上努力微笑,好像危崖之上迎风傲雪的一株树苗,随时都都可能万劫不复。
飞扬,我现在必须帮你做彻底的治疗。
落日追魂的毒已经被我封住,用药二天便可以清除,你内伤严重千万不可用内力。
胸腔内有淤血,很可能是伤到了内脏,现在必须得把淤血排除,否则随时会要了你的命。
你让我怎么配合。
厉飞扬身来讲话只抓重点。
先把这个吃下去。
韩诺塞到他嘴里一片曼陀罗花瓣。
曼陀罗虽有剧毒,但有麻醉止痛的作用。
呆会见到任何状况都要镇静,保持清醒。
人一但晕迷,没有现代的急救设备,实在不是好事。
来吧,我相信你。
他也别无选择,按韩诺的话做还有活命的机会,若靠向死神一方必死无疑。
难得厉飞扬顺从一回,韩诺也收起几分霸气,显出少有的温柔。
韩诺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手术工具置入自己配制的消毒液中,她不认为将刀放火上烤就能起到好的消毒杀菌效果。
为避免沾染血渍将厉飞扬上身衣服全部除去,放在一旁。
左手轻按胸膛看准穴位,右手干净利落的下刀。
感觉不到疼,仅见不断流出的血液,此时厉飞扬终于体会到韩诺看着自己的血流出体外是怎样的心境。
韩诺的手法很快,四十五分钟左右将淤血处理干净将刀口缝合,若换成萧林会更快更利落,他可是她的专职辅导员。
手术过程比想象的要顺利,因为处理得当并未出现之前预想的病发症,实乃不幸之中的大幸。
二十四小时之后你小命就算保住了。
什么…。
二?只给厉飞扬服用少量的麻醉药,此时药效早过,阵阵痛楚扰得他话说不清楚。
十二个时辰。
最严重的伤处理完,分别将骨折划伤之处固定包扎好,终于长出口气。
要那么久。
只剩下左手还能活动,抓住韩诺的胳膊,生怕松开手就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理论上说你现在应该无性命之忧,前十二个时辰只不过比较凶险,可能会引起其它病发症。
韩诺边说,一边把草药砸出汁液,让他服下。
药汁奇苦无比,厉飞扬紧急眉头,一脸哀怨的看着韩诺。
苦。
挺着。
我是病人,重伤员。
韩诺把东西收拾好,在厉飞扬身边靠石壁坐下。
那不是你叫苦的资本。
你…。
怎么有你这样狠心的大夫。
厉飞扬身体虽虚弱,精神却十分好,之前吃的药没有浪费。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从相识开始他们之间的沟通就是抬杠,身处绝地也忘不了。
我饿了。
挺着,现在不能吃东西。
肝胆脾胃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吃东西简直是拿生命在赌博。
啊,饿也得饿死。
少废话,闭上眼睛休息。
韩诺又扔几快木头,把火烧旺,虽已快入夏山里气温还是很低。
你要是敢给我一睡不醒,就把你烤来吃肉。
韩诺威胁他,这是他们之间特殊的鼓励。
放心,为了报仇我也会活着。
厉飞扬堵气似的闭上眼睛。
夜里风更大了,穿过石缝透进来,堪是吓人。
韩诺怕黑,独自盯着不规则跳动的火光,双手满是冷汗,不时不自禁的咽一下口水。
很小的时候得的密闭空间恐惧症,这么多年一直伴随着她。
在光线不够的地方,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无头无尾的怪物向自己扑来,所以她尽量不会一个人呆在光线不够的密闭空间。
飞扬,飞扬…。
韩诺轻唤无人应。
侧身合衣躺在在厉飞扬身边,不得不自我催眠很快见到周公,身边熟睡的人向上扬了扬嘴角。
老妈不顾自己的禁令,闯入房间,把睡得正香的韩诺扯着耳朵拉到楼下客厅,指着茶几上纸箱里种种交通罚单,种种演唱会门票一顿唠叨。
韩诺就是因为遗传母亲的基因,才得个唐僧师祖的美名。
正在这时,院长老爸破天荒翘班火急火燎的回家,把一摞夹着韩诺开据诊断书的投诉书摔在她身上,气得指着鼻子斥责。
韩诺窝在沙发里微睁着朦胧的睡眼,邪邪的微笑。
虽然还是有反感,还有疏离,笑容中却带着幸福。
与家人一起共度喜怒哀乐就是一种幸福,如此简单只是自己从来不懂。
突然,心里空荡荡的,伸手抓住的只有思念,一行清泪滑落,凉凉的,涩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