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不错的地方!简歆只觉得赏心悦目,朝秦维洛点点头,与他一齐飞到崖洞口,朝里走去,越走光线越暗,走进四丈远之后,终于全部黑暗,不见一丝光线。
简歆,怕吗?秦维洛抓住她的手,一股温暖传遍她的全身,然而她依然选择挣开。
成为亡灵,已经是世人惧怕的对象,我们还能怕什么?简歆扯着他的袖角,因为没有心脏跳动的气息可感知,担心走散了。
是啊,还能怕什么,什么都不畏惧,但同样什么都得不到。
或许是想到泽观复国之事了,秦维洛怅然若失地喃喃自语。
那都跟你无关了。
简歆毫不客气地唤醒他,生怕他又想到报仇上去。
是无关了,确实无关了。
秦维洛叹息一声。
穿行十丈之后,黑暗渐渐被迎面的光线稀释,而后便越走越明亮。
仍旧是青石板铺就的路,洞壁凹凸不平,斜向上长出不少不同种类的植物,叶子皆又白又硬,摘下一片,沿着某一部位折断,发出一声近乎沉闷的脆响,汁液细珠似的飙到脸上。
当心有毒。
秦维洛拂起袖子,替简歆擦去脸上的植物汁液,柔声道,亡灵的脸,不小心也会被腐蚀的。
简歆不免触动,然而想到苍腾王宫里的红衣男子,终究还是抑制住了心潮。
这个地方,可能只是通向某个地方的通道。
洞内还未完全明亮,但石板上的一些痕迹已经清晰可辨。
未必——秦维洛沉吟,我们可能正在朝一个居住的洞房走去。
啊……洞房。
简歆轻笑出来。
秦维洛一怔,知道自己的话产生了歧义,好吧!洞内房室,不过如果你愿意,我想跟你——才不愿。
简歆毫不留情地打断。
我遂你的愿。
秦维洛的声音在沉闷的洞里更显柔情。
果然,当光线完全明朗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偌大的圆形房室,西面齐齐摆置着两个红色木墩座,座壁略显粗糙,坐的位置十分光滑。
东面是两张用平坦规则的石头垫高的床,上面铺着细竹编成的席子,席子上蒙了一层灰,吹开后有略显黄色的光芒析出。
南面是灶台,灶孔里躺着几根燃烧了一半的柴火,浅浅铺着的一层灰烬早就冷却,锅则被刷得干干净净。
至于北面,则供着一个主要负责农事的美薏女神,左手覆胸,右手持一株翡翠雕成的薏苡仁,双目蔼蔼,面部安详。
地面亦是青石板铺就,连接之处细缝紧致,像是展开的青布,折痕隐约可见。
咱们就在这里安身吧!秦维洛打量着房室,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
可是……这明显是有主人家的。
简歆皱了皱眉头。
哪有?你看,他们跟我们一样了。
简歆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有些惊诧地发现两堆骸骨躺在西北角向另一条石板路拐弯的地方。
那就在这里住下吧!凄惶的感觉再次向她袭来。
已经离世,与他阴阳两隔,再也无法真正相见。
墓中的遗体,怕是慢慢开始腐烂了。
他只能对着冰冷的坟墓,无限追思。
……我好后悔……为什么要自杀……简歆伏在席子上,肩膀不断抽动。
一双手将她扶起,拥入怀中,至少还有我。
战争结束后,咱们去王宫一趟,我去看他,你去看昭涟,好吗?她抬起泪眼,有些恳求地注视他。
秦维洛皱了皱眉头,我实在不想见她。
那些恩怨都随着死亡消失了,你说过,人都死了,恨又有什么用 ,她一定每天都牵挂你。
简歆诚挚地劝。
唉……他轻声叹息,好吧!很久,心情才缓和一些,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他的怀中,忙挣脱出来,坐在木墩上。
秦维洛已经习惯,看着从西北角拐过去的那条石板路,那边可能有什么东西,咱们过去看看。
简歆站起身来,跟着他朝西北角走去。
走过了一段石板路,一个硕大的空间出现在眼前,一座没有扶手的长桥通向对面,由密集的木板铺就,桥下方雾气缭绕,不知底有多深,根根壁圆顶尖的石峰穿过雾气,高出桥面几许,石峰表面覆盖蕨类植物,其间生长着低矮的树木。
对面是一个大平台,被拱形的洞壁包围,密密的藤蔓植物从平台边缘抽出,向上爬满洞壁,大多是球兰,龙吐珠,一簇蔟白瓣红芯的花朵垂悬在叶间,平台上铺着浅浅的稀疏落花。
真漂亮,咱们来对地方了。
简歆有些激动,一只脚踏上木桥,桥身微晃一下,看来实在太过轻巧,就连亡灵之身都有些承受不住。
另一只脚踏上去,向前走两步,桥左右摆动起来,如同身在摇篮,十分舒服。
秦维洛也走上桥,咱们过去看看。
随着桥的尽头越来越近,藤蔓花的馨香也逐渐浓烈,下了桥去,秦维洛抬手摘下一朵龙吐珠,别在简歆的发间,温情脉脉地注视她,眼里,闪动着强烈的渴望。
我们接着走吧!也许又有什么惊喜。
简歆垂下眼皮,脸颊微红。
桥尽头的西南方向,仍是一条石板路通向未知处。
不会是贯穿整座山吧?这座山很大。
简歆喃喃自语。
不是的。
秦维洛沉吟道,仔细回忆一下,石板路是斜向下的,只是坡度不大,刚才我们一直没有察觉。
啊!简歆惊呼,那回去吧!如果通向阴世,你不等于自己送上门了吗?然后站着不走。
哈哈哈……你真会想象。
护泽使大笑起来,阴世有那么好进么,咱们是亡灵,在阳世飘荡而已了。
在阳世飘荡!简歆一怔,沉默着随他迈开步子。
然而石板路的尽头却令他们大失所望,除了一道厚重的石门封住出处外,什么都没有。
秦维洛伸手叩石门,沉闷的声音响起,犹豫了一下说道,咱们穿过去。
他们走近那扇平淡无奇的石门,然而身体只入了一部分,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迅速弹回来,重重摔倒在地上。
秦维洛忙将简歆扶起来,疼吗?她摇摇头,拍拍身上的尘埃,顺势拔下他的手,我们回刚才找到的洞室吧!秦维洛皱眉,注视着石门,门被施了法,说明那边一定有重要的东西,只可惜——我们进不去。
回去吧!我想歇歇了。
简歆对那边有什么东西并无半点兴趣。
啊,你累了,好。
秦维洛爽快地答应。
轻而易举地飞回那间洞室,她躺到席子上,又指了指旁边那张席子,你睡那里。
当然,你不愿,我不会勉强你。
闭上眼睛,又是那一场人世纷繁的梦幻。
零双花一直飘落,红衣男子与黄衫女子走在烟渺小径上——噢!零双花,零双花。
零双花相伴而落,唯有一对,一半零落尘土化作泥,另一半仍孤寂地开放在枝头。
与其是梦境,还不如说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