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改音换面

2025-03-25 21:51:06

是鹰之实在太过分,仗着本王的顾虑大肆增强力量。

邵柯梵的口气冰冷如铁,邪娘子离飞升天界,大约只有五年了吧?差不多是个仙人了,何必插手凡间事务。

邪娘子一贯平和的眼睛里也泛起了冷意,哈哈哈……邵柯梵,你以为,你可以轻而易举地背弃承诺么?要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背弃,本王当然不会在此刻才提出。

邵柯梵脸色凝重,鹰之已经开始备战,天下沒有如此可笑的事,别人來杀本王,本王却要坐以待毙。

可国君当初为了对付陵王,就接受了这个可笑的约定。

邪娘子冷笑一声,一国之君,背信弃义,不怕天下耻笑吗?只怕苍腾的百姓和士兵会更加感激我本王。

邵柯梵颔首,何來耻笑之说。

邪娘子眉梢动了动,杀意在黑白分明的眸中凝聚,如果国君一意孤行,那么,今天可能就走不出山洞了。

是么?邵柯梵扬起嘴角,邪娘子从不下山,不仅是因为高傲的缘故吧?这碧水下有仙卵石,为你修仙提供得天独厚的条件,只要走出洞口三丈远,仙力便会大大减弱,那时,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而隐身术可以让本王瞬间到达十丈以外。

邪娘子的脸色顷刻惨白起來,邵柯梵,你不仅背信弃义,还敢威胁我,当初,我料到事情会到这样的境地,还是选择救你,总算等到你忘恩负义的这一天了。

邪娘子的恩情邵某铭记于心,只是情势开始危急起來,邵某自不会为了约定而弃国家不顾。

邪娘子也是一个爱国的人,当可体谅到邵某的心情。

邵柯梵來回踱了几步,停下,看着邪娘子,待鹰之纳入苍腾,邪娘子依然可以在妙音山修行,国与国之间的争斗,对你并无影响。

我是鹰之国人,这件事情决不会坐视不管。

邪娘子盯着不见底的碧水,幽幽道,邵柯梵,只要你愿与鹰之缔结互不干涉条约,两国并存,所有的事情都会了结。

并存?邵柯梵嗤之以鼻,如此小国,也想谋求并存,倘若本王有这方面的打算,一年前郑笑寒到苍腾时,本王就已经在契约上签字了。

小国?鹰之国土三百万平方千米,比之苍腾的五千万平方千米确实微不足道,然而,如今王室的力量,恐怕鹰之要胜一筹吧?国君当清楚,国与国之间,比的是指挥者的能力,蝼蚁般的军队,又算得了什么。

似乎是自己的话提醒了自己,笑容在邪娘子脸上绽开,自信地盯着邵柯梵,眼里却深藏杀气,然而她知道,对方也在分外警惕。

胜一筹又怎样,莽荒大战,十四国君主联合,不也败在本王手下了吗?本王自有办法应付,不劳邪娘子操心。

邵柯梵笑了笑,看一眼邪娘子又开始苍白的脸,接着说,邪娘子执意要阻拦,那请便就是,可武功仙术根结于仙卵石,只恐怕到了战场,已经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

几年前,邪娘子说过一句话,万物相生相克,可沒想到这句话也可用到自己身上罢。

邪娘子怔了怔,忽然森然大笑起來,不错,邵柯梵,你发现了我的致命之处,但你以为我就沒办法对付你了么?你,,什么意思?邵柯梵心里一紧,难怪她藏着简歆的遗体,原來真的是有所图的。

这个,我会让你知道的,但不会是现在。

邪娘子冷笑一声,总之,你灭不了鹰之。

虽然本王很想看到简歆的遗体,但是,一具沒有生气的遗体和国家的利益,孰轻孰重,本王又会作何选择,答案不是很明了吗?痛,再度浮起,邵柯梵的手不经意间按上了胸口,察觉之后很快放下。

呵,你以为,事情会这么简单么?邪娘子摇摇头,你低估我了。

邵柯梵注视着那张在他面前暴露复杂一面的脸,冷冷道,修仙之人,插手凡尘俗事,怕是有损功德吧?只要不是扰乱天地纲常秩序。

邪娘子扭开脸, 国君请回吧!还望三思。

如果想通了,可与鹰之订立契约,两方平安无事。

鹰之的所有举动,都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倘若国君给予保障,那么,郑笑寒当会收敛。

郑笑寒与曾经的十四国君主不一样,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安全感。

邵柯梵冷笑一声,压低声音,本王只会思考如何收服鹰之。

邪娘子闭上眼睛,那么,国君就等着失望罢!邵柯梵还想问,邪娘子已经飞到莲花上,盘腿而坐,莲花兀自开來合合,坐在花朵中央的白衣玉人,长发舞动,衣袂翩翩。

邵柯梵眼神复杂地盯着池水看了片刻,方才施展隐身术,朝苍腾而去。

他们之间,是无法打起來的。

因为同属一个国度的山泽,享受同一水源之灵福泽,原杉什国的山泽虽距苍腾最遥远,然而植被的葱郁程度与近的地区比起來却无甚差别。

舒真的身影在丛林之间穿行,半个月了,外伤已经全部结痂,伤势皆无大碍,内心的痛,也拼命压抑了又压抑,将它坚决沉到心底。

不做奴隶。

 这几个字在脑海里回响了一番又一番。

至少对于爱情,如果说,实在无法遏制杀人的心魔的话;如果说,她仍旧放不下美貌,再度成为杀手的话。

那两个方面,她并不痛苦,因为自由來去,可以说不是奴隶。

她不知道,在她说出的那句话就当我死了之前,他曾说,就当她死了。

口气里,有些感慨,无奈,甚至是,,歉意。

一个身影从丛林的缝隙间穿梭而过。

这里是山泽的边缘,经过生长低矮灌木的过渡带,可抵荒原。

舒真皱皱眉,身体飞掠而起,落在荒原上,稳住身形,极目望去,前方,一匹肤黑毛栗的马正疯狂地奔驰,越跑越远。

亚卡。

舒真一动,熟悉的感觉漾上心头,曾经两年,那丫头正是骑着这匹通灵的马,在她的保护下,多次于荒原寻那一份归宿之感。

亚卡,竟跑到距苍腾最远的地方來了。

生离死别后,无论亚卡去往哪里,那已是亡灵的主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它,骑在它背上,任它飞奔,体验曾经的感觉。

即使它不知,它的奔跑只是为了发泄。

它不知道主人的遗体已经失踪,只想找到荒原与天际相交的地方,主人临死前曾说,那里离家最近。

可是,往往看似最近的地方,每次跑到时,才发现天地之间的距离更加遥不可及。

每一次失望过后,它又开始新的寻找,快要两年的时间流过去了,寻找未果,它依然在苦苦坚持。

亚卡,一定很思念它逝去的主人吧!舒真伫立良久,直到亚卡消失在荒原与天穹交接的地方,然后迈开步子,朝不知延伸向何处的前方走去,但她知道一定距离苍腾越來越远。

这段时间,她是越來越想念曾经的日子了,,伴随她几十年的日子,杀手的日子,尊严的日子。

荒原上离离的乱草,密密地生长在一起,极目环顾四周,枯黄自脚底下无限蔓延开去,恐怕那根,也是沒有半分绿意的。

一个孤独的蓝衣女子,负一把暗青色的剑,不疾不徐地前行,衣袂被风猎猎扯起,身影分外萧瑟。

处理好一天的上疏,已是傍晚。

邵柯梵用过餐,慢慢朝忆薇殿走去。

某日,早已经习惯隐身术的他突然想到:将简歆來找他时经过的路径走上一遍,从此便迷上了这样的方式。

然而,他在一座宫殿前顿住了脚步。

舒真二十天未归,苏蔓也去随奶娘一道照看小公主,月钰殿的大门紧紧锁住。

锁住了,同忆薇殿一样锁住了。

他爱的,爱他的,都成了云烟,仿若一场空梦,悲观离合之后,就只剩下触摸不到的回忆。

成亲的时间也不短了,然而这个地方,他却沒有來过几次,在独自一人的那么多日子里,她除了杀人,怀孕时挥剑向一个又一个的铁人外,都在做些什么?只是无穷无尽地凄凉着吗?邵柯梵举起手,在那扇冰冷的门上敲了几下,哆,哆,哆,空寂的声音孤零零地响起,无人应,他像得到安慰似的,松了一口气,朝忆薇殿走去。

他从未想过的一个问題在她离开时得到了答案:他还是在乎她的,只是,不深。

那个性格孤僻决绝的女子,那个冷艳不可方物的女子了,因为自尊和独立,她离开了。

要不是因为爱上,杀人不眨眼的第一杀手,又怎会屈辱地待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边,差不多两年來,她终于忍无可忍,作出符合自己的选择。

她不是累了,只是伤透了心。

七十多年前,被仇人剁成肉酱的父母,六十年前,被她自己剁成肉酱的恋人,那些痛,贯穿她几十年的人生,而今,她又被深爱的男人伤害,自尊被践踏成一堆烂泥,这个以玉养颜的尤物,怕是活到几岁,就疼到几岁罢。

她的初衷,寻一位比自己强大许多的男人,让自己沒有杀他的能力和机会,好好相爱下去,弥补曾经的缺憾。

她终于寻到符合要求的男人,却不料,竟是这样的结局。

或许她预料到了,但还是选择陪在他身边,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局面。

倘若她不回來,那就罢了,他不想再爱,也不会再立后,独独抚育歆薇,将自己所有的智慧和武功都传给她。

沒有人敢反对他的抉择,然而,这还不够,他需在百年之后,交出一个智武无双的邵歆薇,对天下交代。

倘若她回來,那就回來罢,他可能会给她一点关怀,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爱了。

不是离开才知宝贵,他从未想过珍惜,只是她的离开,让他忽然明白了一些问題。

邵柯梵一路思绪翻涌,并无察觉经过他身旁的婢女和奴才频频不绝的施礼,待踏到忆薇殿门口,颔首盯着门楣牌匾上的三个字:忆薇殿,眼里涌起无限的怅然和悲凉。

良久,施展隐身术,进入殿中。

半个月后,莽荒之渊出现一个武功不逊色于曾经的第一杀手王舒真的杀手绝桑,杀人果断凌厉,闹得人心惶惶。

哦。

是王王后么?听到这个消息,邵柯梵略显惊讶。

不是。

虽然蒙着黑纱,容貌无法得知,但绝桑的剑法,配剑都与王后差别很大,剑速缓慢,却是一种引诱方式,对方难以占到便宜,配剑剑身呈黑色,几乎沒有人能活着从她的剑下逃生。

祭尘答道。

听说莽荒凭空冒出一个厉害的女杀手,祭尘第一反应便是舒真改名改装扮而成,匆匆赶到伏易之地,见到正在与人厮杀的绝桑后,他以为她练成了另一种剑法并换一柄黑剑來掩人耳目,然而,绝桑的声音让他吃了一惊:不是舒真。

舒真的声音低沉而沧桑。

那种清朗的声音,只能从双十年华的女子口中发出。

那么,绝桑应该是练成一身好武艺后,刚刚出山接任务的高手。

报仇心切的他,懊恼而失望地回了苍腾。

王舒真不知去了何处,他恐怕是永远也报不了杀父大仇了。

声音……也变了。

邵柯梵沉吟,本來深信绝桑就是舒真的他此刻产生了犹豫。

声音如何会变?难道说,真的是两个人。

是的,所以……杀意在祭尘眼中闪过,所以不是王王后。

那声音听來,是否有做作别扭之感。

邵柯梵喝下一口茶,眉头微蹙,问。

祭尘回忆了一下,沒有,很是自然。

王后不小心流产,去寿倚山静养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宫中人尽皆知。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就不劳你和楼钟泉夫妇操心了。

邵柯梵意味深长地道,注视着祭尘脸色的变化。

祭尘听出弦外之音,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恭敬地答,是。

祭尘出去后,苍腾国君叹了一口气,真的,,不可能是她了罢。

倘若是她,那清朗的声音,真的是绝桑了。

倘若是她,那么,换一种方式,重新生存也是好的。

那微薄的情感,还不足以让他出去找绝桑,求证这个事实。

如果是绝桑真的是绝桑,那舒真,一定还在到处漂泊罢,就像那美丽的亡灵一样。

邵柯梵猛地站起來,手支着桌案,呼吸急促起來。

漂泊!他经历过的女人,除了魂飞魄散的萱薇,都在偌大的莽荒之渊孤零零地漂泊。

有一种疼痛,似乎要穿胸而出。

啊……王……王怎么了?感觉到书房气氛有异,被支在大殿里候着的洪应不经传唤便进了书房,看到王的神态,大吃一惊。

出去。

视线转移到奴才身上时,眼里的悲伤已经被狠厉的杀气取代,沒有本王的吩咐,不要进來,下不为例。

是,是,奴才该死。

洪应急忙出去,颤抖着手带上门。

良久,邵柯梵才从胸臆间,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

简歆呵!你一定很孤单罢!你,,來看过我吗?可惜,你來与不來,我都无法得知。

然而,她的魂魄在,对他而言,人就在,在无边无际的莽荒之渊里,与他度过相同的岁月和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