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兰搀着马氏到近旁的海滩边转了一圈,老太太脚有些乏了,便送她回,正与马氏说说笑笑,一抬眼,看见兆文焕正立在对面道上,一身宝蓝华服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稍近了些,见他一双眼睛一直怔怔落在自己身上,心里顿时又厌恶起来。
那日她叫海燕退回那个蝴蝶簪,说的话也不客气,只这样了,好像也并未打消此人的热络,隔三差五便会在她面前出现。
现在见又偶遇,实在不想和他再打照面,便停了脚步,对着马氏笑道:姨母,咱们从边上另条路走,近些。
马氏应了。
温兰扶着她拐道回了住的地方,安顿好她后,拿了自己昨晚换下的贴身衣物去屋后近旁的溪流里洗涤。
刚蹲下没多久,听见身后有人踩着细碎石子窸窸窣窣靠近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居然又是兆文焕。
温兰略微皱眉,站起身,直接对着他道:你找我有事?她背阳而立,从兆文焕这个角度看去,阳光在她发间正晕出一圈淡淡光色,愈衬得眉目如晕。
兆文焕一时看得发怔,也不在意她的口气,定了下心神,这才笑道:三娘子勿要惊怕。
承你前次救我于海中,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那日我托人传了支金簪,以为馈谢,不想被你退回。
我心中难安,这才想着要亲自找你道谢才好。
温兰淡淡道:心领了。
救你不过是随手之便,不必挂怀。
说完弯腰拣起自己的衣物,绕过他便走。
兆文焕自那日被她救上船后,回来忆及当时情景,竟无法忘怀,连做梦都梦到了她。
他并非没见识过美女,只像她这样鲜活*的美女,却真是第一次遇到,真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见她对自己态度冷淡,不以为杵,反更痴醉。
他到这里养伤,如今伤愈,海岛生活枯燥,本早就不耐烦再留于此地,如今却不想走了,每日里屡屡四处兜逛,就是想碰到她。
只是每次不是她身边有人,就是她避走而去,心里更是像被吊得在走钢丝,晃晃悠悠个没完。
今天好容易教他单独兜到了,哪里肯这么轻易让机会溜过?怔怔看着她行走在卵石间的背影,纤细后腰处,一根乌黑辫子随她行路甩晃,袅娜动人,脑子一热,三两步赶了上去,从后便一把抱住了她。
温兰冷不丁觉到身后有人抱住自己,猝不及防,吓得惊叫一声,回头见竟是他,顿时怒从心起,扭过身来啪一声,狠狠便打了他一巴掌,低声喝道:快放开我!再不放我叫了人来,大家都难看!兆文焕毕竟是曾经的皇族后裔,也是自持身份。
方才一时难以自控抱住了她,被温兰一个巴掌拍醒,又见她此刻横眉竖目,心中羞惭,忙松了手,讪讪道:我……他话刚开了个头,见她已经满面鄙夷地掉头而去,怔了片刻,想起方才抱住她时那种满手温腻之感,心中又是不忿,又是不甘,再次赶到她的面前拦住去路,道:三娘子,你莫以为我只是好色登徒子。
如今皇帝昏聩朝廷无道,我自小便立下大志,要解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亦曾在白龙城刺过朝廷酷吏,只是时运不济未曾得手而已。
我晓得你已与人订有婚约,就是那广东七政门的千户卫自行。
他不过是这朝廷的鹰犬走狗,向来又冷血毒辣,必定没好下场,你嫁给他,我怕你往后要受苦。
我却是大昭朝兆氏的嫡系皇族,天下这般情势,正是我兆氏东山再起之时。
他日一旦以传国玉玺举大事,天下人必定一呼百应。
你若跟了我,等我大昭光复之日,我便封你为贵妃,天下富贵,尽数送到你的脚前……温兰见他越说越激动,双目闪闪,两颧赤红,自己先前的愤怒倒渐渐消去,只觉得可笑,心想文艺男青年这个物种,果然是不分时空,处处扎根,眼前便正有一个。
等听到他许诺要让自己当贵妃,差点没笑出来,极力绷住脸,问道:为什么是贵妃?皇后呢?兆文焕听她口气稍缓,以为打动了她,心中一喜,忙道:不是我不肯让你当皇后,而是我早应允了恩师,将来立他的女儿为后。
但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冠宠后宫的。
温兰定力再好,也是憋不住了,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靥如花,看得兆文焕一阵心花怒放,颤声道:三娘,你……答应啦?温兰止住笑,哼了声,道:兆公子,你描绘得景象很美好。
可是既然往后天下人会一呼百应,你为什么还找上了我表哥?兆文焕一怔,随即傲然道:谢家在我大昭朝时,世代累受皇恩。
到我高祖时,高祖甚至放下君臣尊卑,欲与谢家当时的先祖结为异性兄弟,可惜他谢家人最终还是未能替我大昭守住五百年江山,谢家先祖愧疚之下,死前命其子孙世代为我兆家人效命,有何不当?这段前朝之事,温兰虽不大清楚,只想想也知道,一个气数将尽的皇朝,风雨飘摇四面楚歌,单凭一姓将门,又怎么可能起死回生?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想来那个兆家末代皇帝为了让谢家人替自己卖命,故意还用君臣结拜这种手段收揽人心,怪不得谢原的先祖会留下这样混账的遗命!兆家人的心思,真真是阴险至极!我先前便对你表哥提过,叫他改一改南洋航道往来商船的抽头。
各处航道,每日往来大小商船数以千计,稍有提加,便是一项巨利,有助往后举事。
他却一直未应。
他们正在大寨里议事,我恩师此刻应也去了。
他若还知道恪守先祖遗命,就当从命!兆文焕又补了一句。
温兰盯着兆文焕,对他的厌恶真是空前高涨,恨不得再扇他一巴掌才好,心里忽然便生出了个恶念,面上却露出娇羞的笑,睨他一眼,轻声道:都怪我见识浅薄,先前慢待了兆公子,原来兆公子这么了不起……兆文焕看得心神荡漾,朝她近了一步。
温兰笑盈盈道:我方才听你提什么玉玺玉玺,就是皇帝的大印吗?兆文焕听她问起这个,不无得意地道:正是,这玉玺乃传国之宝!温兰睁大了眼,咋舌道:我眼皮子浅,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宝贝,能让看瞧瞧吗?兆文焕犹豫了下。
这前朝的玉玺,珍贵无比,说比性命都贵重也不为过,他走到哪便带到哪。
此次到了横海岛,被杜万山小心收了起来。
若是被他知道自己露宝,怕他责备……我就是想看一下而已,又不会吞了去。
不就一个印子吗,连给我看一眼都舍不得,还说什么贵妃……温兰翘了下嘴,作势转身要走。
兆文焕眼见美人就要回心转意,一下又不高兴了,看她皱眉翘嘴的样儿,心肝一颤儿,脱口道:等等,我给你看!顿了下,又道,玉玺在我恩师那收着,不方便带你过去。
我拿出来给你看便是。
温兰转嗔为喜:兆公子你真好!那好的,南边那拐角处不是有架栈桥吗?那人少,风景也好。
我去那里等你,你这就拿来给我瞧,好吗?兆文焕见美人相约,心花怒放,忙点头,好,不见不散。
~~再说大寨这边,议事厅里气氛随了鸿源的话,渐渐回归正常。
到中午快结束时,厅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见丁二爷和杜万山一道进来了。
这丁二爷本是横海岛前帮主的弟弟。
那时横海岛在南洋一干半是海盗半是帮会的岛屿中还籍籍无名时,做的自然也是无本生意。
只不过丁大爷和独眼龙不同,只劫财不伤命,多年来一直被独眼龙压住。
后来有一次率众拦截一条商船的时候,被正在船上的谢原所擒,二人自此相识。
再后来,丁大爷与独眼龙遭遇,海战中遇险时,又被谢原所救,如此结缘,谢原这才受邀到了横海岛。
岛主意外死后,横海岛帮众服气谢原,推举他为首领,称谢大爷,丁二爷便如此被压过了一头。
丁二爷从前还在兄长手下时,在岛上本就不大得人心,加上近来自那姓兆的一群人来了后,他与他们往来丛密,更叫人侧目。
今日例会他本也该来的,却拖到此时才到,还与杜万山一道,议事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鸿源看了眼谢原,见他坐着不动,便起身相迎:二爷怎的此时才来?弟兄们正要散了。
丁二爷朝他和众人打个哈哈,这才到了谢原前头,抱拳道:谢大爷实在是对不住,方才有重要事情未决,这才耽搁了。
此刻已想妥,这不,赶着过来了,趁大家伙都在,正好商议。
谢原道:二爷不必客气。
有话但说。
丁二爷以掌指向杜万山,看向众人,道:诸位弟兄,咱们大家伙都知道兆公子是什么人,真真的皇室贵胄。
只是时运不兴蛟龙搁浅而已。
如今朝廷无道,兆公子能到咱们横海岛,正是黄天指引,将天大的富贵送到咱们兄弟手上啊……二爷,你到底想说什么,说来便是!急着去刮脸的黄凤林不耐烦,打断了他话,高声嚷道。
丁二爷道:好,凤林兄弟既然等不及,那我便说了。
咱们谢大爷与兆公子的关系,大家伙也都知道,自然是以兆公子马首是瞻,所以共举大事那也是迟早的事。
到时兵马草粮,处处用钱。
所以我寻思着,干脆便将过往咱们航道上的商船抽头再加个三成,诸位以为如何?众人面面相觑,很快,嗡嗡议论声不绝于耳。
鸿源再次看向谢原,见他神情冷淡。
想了下,便道:这样突然增加抽头,恐怕船户会有所怨言。
丁二爷摇头道:想当初还没咱们出面守护航道的时候,那些船户每每出船,哪个不是提心吊胆?遇到独眼龙,那就是财散命丧的事。
咱们兄弟替他们开航护道驱赶倭寇,还被官府通缉,干的是刀头上的买卖,叫他们多贡些抽头出来,有什么不妥?咱们只要开口,谅他们也不敢不从!鸿源道:这话更是不当。
若这样,咱们与独眼龙那些人还有什么分别?丁二爷见他处处不让,便冷笑道:谢大爷都没说不,你却处处顶着,什么意思?什么时候横海岛的事轮到你做主了?鸿源愠道:不是我顶着你不让,而是横海岛不止有咱们这几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还有拖家带口的弟兄。
凡事也要为他们思量几分!丁二爷也恼了,朝座中几个自己的人丢了个眼色,那几人会意,纷纷开口,极力赞成。
剩下的人一看对方有备,哪里肯示弱,连黄凤林也把刮胡子的事给丢脑后,一边据理力争,一边把桌子拍得啪啪直响。
正吵成一团,忽听上头谢原的声音传来,一下压过了众人的吵架声:不必吵了,此事我自有决断!众人纷纷扭头。
丁二爷也看了过去,见他正望着自己,目光锐利,张了下嘴,终于还是慢慢闭了回去。
谢原不再看他,把目光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杜万山,这才缓缓道:咱们一干人,在官府眼中虽是盗匪,只自我从丁大爷手中接手横海岛的那一日起,便与弟兄们约法三章。
这第一条,便是道义为先,绝不做恃强凌弱之事。
世道艰难,弟兄们出于各自缘由聚到了此处,虽也向船户收取抽头,为的却也不过是一张嘴。
当初与船户议好成数后,便约定不变。
如今突然改口,岂非毁约?毁约之事,我谢原不做,只要我还在此一日,横海岛也绝不会做!他声音虽不高亢,只议事厅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谢大爷素来的行事风格,要么不说话,话既出口,则表示板上钉钉的意思了。
杜万山脸色微变,哼了一声,向前踏出一步,道:谢大爷,莫非你将家祖遗训抛之脑后?兆公子是什么人,难道还要老夫在你这些弟兄们面前再提醒一遍?谢原缓缓起身,沉声道:先祖遗训,谢原时刻不敢忘记。
兆公子若有用得到我谢原的地方,我不敢推辞。
只不过方才丁二爷的话,我不敢苟同。
这横海岛并非我谢原一人所有,怎可因我之故,让岛上近万人丁随我一道涉险?若有得罪,还望杜先生与公子见谅。
杜万山这下脸色铁青了,指着谢原怒道:好,好!老夫总算见识了什么叫人心不古,忠义不存!你分明是要背信弃义,明说便是,拿横海岛那些人来说什么事?你个老匹夫!你和那什么鸟公子来岛上第一天,老子就看你们不顺眼了!什么狗屁前朝皇族,在老子看来,落毛的凤凰它还不如鸡!老子是看在谢大爷的面上才忍了的,你再给我摆威风试试,老子一刀宰了你!黄凤林双目圆睁,猛地拍案而起,一把拔出腰间佩刀,咣一下,把面前的桌案拦腰劈成了两半,桌上的茶壶被子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杜万山气得手脚发抖,正要再开口,议事厅外忽然气喘吁吁闯进了个人,嚷道:不好了,兆公子掉下栈桥,被三娘子捞了上来,只一口气还没缓过来,不知道行不行了……众人一惊,顾不得吵架了,纷纷朝着栈桥跑去。
谢原赶到栈桥前时,见那里已经围了一大堆人,见他到了,哗啦啦地让出了条路,到了跟前一看,兆文焕全身*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瞧着不知人事了。
起先看见三娘子一人站在桥头,兆公子便朝她过去,不想到近前时,他脚下一块木板松脱,兆公子没站稳,眼睁睁便看着他掉了下去,还是三娘子跳下去捞上了他的……边上一个恰看到全过程的人指手画脚地描述当时的情景。
公子!公子!快醒醒!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终于赶到的杜万山见状,惊得魂飞魄散,扑到了兆文焕的跟前便不停摇晃他身子。
谢原略微皱眉,看了下四周,见温兰在人群后靠栈桥边,披了件外套,头发还淋淋地往下滴水,却笑眯眯地歪着头朝自己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耳畔听见杜万山又在嚎啕大叫,暂时顾不得她了,急忙蹲□去以两指将兆文焕嘴巴捏开,伸掌用力按压他胸脯,过了一会儿,听他喉咙咯地一响,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被人扶着坐了起来后,茫然四顾。
公子!你可醒了!杜万山腿一软,也是跌坐在地,随即厉声训斥,你怎么搞的!跟你说多少回了,不要靠近水边,你却屡屡把老夫的话当耳旁风!你又跑这里做什么?万一要是出了事,你叫老夫百年之后如何去见恩主的面?大昭江山又该何去何从?兆文焕抖抖索索地道:我……我方才走那栈桥,木板瞧着明明是好的,一脚踏上去,另头却松了,便……便掉了下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摸自己腰间,随即脸色惨白,失声大叫道:我的玉玺,我的玉玺掉下水了!什么!杜万山如被针刺,猛地跳了起来,玉玺怎么会在你身上!明明在我屋里收着!兆文焕知道是瞒不过去了,面红耳赤,低声道:她……她说想看下玉玺,我便拿了到这里给她看,不想……兆文焕醉心于谢原的表妹,杜万山自然清楚,以红颜祸水之由苦苦劝过不知道多少回,每每都被兆文焕推脱过去,心里对温兰早就怀了不满,听到方才之事又是因了她起,恨之欲狂,在人堆里看到了温兰,指着她便骂:你个妖女!定是你花言巧语哄骗公子。
你这种粗野乡间女子,难道也妄想做那飞上高枝成凤的大梦?温兰冷冷道:前次要不是我救了他,他现在早喂了鱼,哪里还轮得到你现在对我如此无礼?还有今日之事,我明明自己站桥头观景,是他自己过来,运气不好才掉下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什么我要看玉玺!你家的那个破印,求我看我都不稀罕!说起来,方才也是我好心,不忍看他淹死,从这么高的桥上跳下去救他上来的,你不跟我道声谢,还骂我是妖女?再说了,论做梦,我怎么着也比不上你们啊,千秋帝王梦呢,真真是做得如痴如醉一发不可收拾了,要不要我此刻我下跪山呼万岁谢过不杀之恩啊?妖女!小妖女!给……给我抓住她……杜万山气得差点仰倒,随行之人正要朝温兰去,耳边听到一声都给我站住,回头看去,见谢原双眉紧皱地看了过来,不怒自威,脚步顿时便停住了。
公子无恙便好。
玉玺若确是方才随公子掉下水的,叫人下去捞便是。
谢原回头叫了声人,立刻有水性的好的纷纷跳了下去,岸上人屏住呼吸看着水下的十几人沉沉浮浮,良久,马如龙钻出水面,大声嚷道:谢大爷,这埠头下面水深,还有淤泥。
咱们找了这许久还没找到,弟兄们也吃不消长久潜在水里,要不先上来,再拿网捞捞看?谢原应允了。
杜万山看着众人从水里纷纷上来,急得眼睛发红,顿脚道:一定要给我找回啊!命可以丢,这玉玺万万不能有闪失!黄凤林笑嘻嘻插嘴道:咱们弟兄是没这本事了。
本来呢,三龙女还可以下去替你们找找,只你方才又骂了她,恐怕也是请不动她了。
要不,你老人家自己跳下去捞?埠头处顿时响起笑声,夹杂了杜万山的怒骂声,乱哄哄一片。
~~谢原目光穿过人群,见温兰正抿嘴望着黄凤林在笑,眼睛眯得成了月牙儿,略一想,推开人到了她跟前,低声道:你跟我来。
温兰跟他去了,一前一后直到住的地方,才见他停下脚步,开口道:你先去换衣服,把头发擦擦干,等下到大寨议事厅找我,我有话问你。
说罢转身背手而去。
温兰见他很是严肃,冲他背影皱了下鼻,进屋去换了身干的衣服,理了下头发,便往大寨而去。
到了地方推门进去,见里头很大,此刻就他一人,正坐在中间的一张桌案前在看面前的一堆本子,走得近了,溜一眼那些本,见页面上黑字密密麻麻,瞧着像是账簿,便没了兴趣,站到他身边,笑道:表哥,什么事在家里说不是很方便吗?干嘛还叫我到这里?弄得这么严肃,我有些怕呢。
谢原啪一声合了手上的账簿,抬头看她一眼,道:小兰,你老实跟我说,兆公子落水,是不是你做了手脚?温兰惊讶地睁大了眼,委屈地道:表哥,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自己在桥头看风景,他要跟过来,结果踏空掉了下去,跟我有什么关系?谢原道:这埠头如今不大用,时常有孩童过去玩耍,我怕栈桥木板不牢,刚上个月叫人去修过,怎么可能还会有松动的横木?且你无缘无故又怎会跑到那里去看风景?温兰嘟嘴:表哥,你不相信我!谢原揉了下有点头疼的额,无奈道:小兰,我知道你一向调皮,别闹了。
玉玺事大,若真是被你藏了,还是拿出来还给他们吧!温兰哼了一声,扭身过去背向他道:什么玉玺,我不知道!你再冤枉我,我真的生气了!谢原目瞪口呆。
他已经能断定,自己猜测肯定没错。
可是她这样不配合,他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了。
愣了片刻,只好走到她跟前,低头下去小声哄道:小兰,你要是知道玉玺在哪里,跟我说一声好不好?只要你跟我说,要我怎样都行。
温兰见他终于没再用那样公事公办的口气跟自己说话,这才露出了丝笑,咬唇道:我要亲你。
现在。
谢原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了眼外头,见门大开,隐约能听到几十步外旁人说话的声音,极力稳住随了她这一句话立刻变得怦怦直跳的心脏,轻声央求道:不要在这里好不好?温兰哼了一声,道:谁叫你要把我叫到这里来的?不行。
谢原顿时后悔不已。
他先前就是怕她胡搅蛮缠拒不承认,这才想着把问话地点弄到这里,好给自己增加点威慑力,没想到她却如此反将他一军,一时没了主意。
亲她,自然是他所愿,问题是这地方……算了,我走了,以后我也不稀罕了。
她刚一动身子,他已经抢在前头到了门边飞快关了门上闩,回来到了温兰跟前,脸微微发热,不自然地道:好了……温兰踮起脚尖,啵一声轻轻亲了下他的唇,随即离开,笑道:好了。
就这样?谢原睁眼望着她,脱口而出。
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一颗心反正是砰砰跳得更快了。
是啊,不这样,你还想着哪样?温兰白他一眼,坐到了他方才坐过的桌前,随手拿起账本翻了翻,这是什么?谢原摸了摸自己的嘴,吁出那口吊在胸间的气,苦笑了下,望着她柔声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