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转身回房。
容凛的事情,她听了皇帝的命令,却不想再管。
做了二十年男人,一夜之间变成女人……镇北侯回想起自己出征时城头上挥舞锦帕姑娘们的娇媚笑容,咧了咧嘴也想扯出那么一个笑来。
很可惜,失败了。
也许永远也不会像个女人了,镇北侯这样评价自己。
大晋民风开放,然而这也是相对,一个男人,自然会比一个女人活得轻松自在。
女人……镇北侯想了一会儿就放开了,没什么好纠结的,自己首先是镇北侯,其次才是容顾。
是男是女没关系,前提是……皇帝不会突然抽风把皇后的名头扣在自己身上上。
她自然是更喜欢做镇北侯的。
那边容凛冲出镇北侯府之外才觉得不对——身为镇北侯爷,虽然是下了前线的镇北侯爷,可容顾为什么要关心城北容府的事情?莫非……想到一个理由,容凛摸摸下巴得意地笑。
容顾那小子还是这么渴望父爱,一直关注自己呗。
容顾不是值得忌惮人,白燕的儿子到死都得在自己的手心里磋磨着。
打定主意,容凛一路快马加鞭从城南赶往城西。
他的疯狂行为惊扰了大半个京城的百姓。
被撞倒被带翻的行人马车不计其数,可心急火燎的容凛那里顾得上这些,一味策马驰骋,路人纷纷避让。
没有什么比得上他的阿娥重要,而阿娥,就在礼贤馆。
一炷香之后,城西礼贤馆门前,容凛一勒缰绳,顺势跳了下来,马鞭还抓在手中。
开门!容凛疾走上前,暴喝一声。
守门的赫氏侍卫早已见到容凛的身影,眼尖的还把他认了出来: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老镇北侯容凛么,横眉竖眼,看起来倒像是来闹事的,恭恭敬敬行礼问好,然后用商量的口吻道:侯爷到此有何贵干?这里是礼贤馆,您看,您是不是……有事好商量啊,这毕竟是他国使者下榻之处,闹僵了,谁的面上都不好看。
好狗不挡道!容凛皱着眉迎头就是一鞭。
侍卫不敢避。
啪——!鞭子抽在侍卫脸上,划出一道可怖的血痕。
伤口灼痛,再想到容凛的身份,侍卫有些惧怕,可一瞬间的慌乱过后他还是决定坚守自己的岗位:老镇北侯他们惹不起,可他要是和使者们打起来,再死一个半个的……自己等人还有命活么?剑鞘交叉,侍卫们咬牙抵住容凛死命往里冲撞的身体。
呃……侯爷如果一定要坚持的话……那就让路吧。
老子让你们滚开——!容凛可等不了,他早就急疯了——阿娥一定在里面,可能在受苦!此时他万分后悔没把手下人都叫上,冲出镇北侯府之后他赶得太急,手下被他远远甩在了后面。
等不及了,容凛怒向胆边生,运力扬鞭抽向侍卫,他等着侍卫识相让开。
容凛失望了。
有一只手抓住了他飞扬起来的鞭子,鞭子听话地卷在那人手中。
容凛沿着那人的手臂向上看去……赫氏使者头领,阿苏雷。
找到正主了……容凛这么想着用力抽回鞭子,鞭子在阿苏雷手上带起一串鲜艳的血珠,阿苏雷却没有半分反应。
容凛满目杀气瞪过去。
阿苏雷无辜笑笑。
不想浪费时间,容凛劈头盖脸地问:阿娥在哪?阿苏雷像是被问得有些懵:您说嫂子?把她还给我!阿苏雷蹙起眉做了个疑惑的表情:我没见过啊?嫂子她……胡扯!容凛揪起阿苏雷的衣领。
阿苏雷渐渐严肃了表情,任何人看来都是真挚到了极点:容兄,镇北侯爷,我真的没见过嫂子,我阿苏雷对长生天发誓。
容凛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苍蝇。
赫氏人信奉长生天,阿苏雷这么严肃地发誓,不怕他们的长生天降罪,也许阿娥真不在他们手里?话说赫氏人有什么冒着和自己为敌的危险也要掳走阿娥的缘由么?阿娥到底在哪里?知道在这里寻不到答案,容凛冷冷哼了一声,又策马往来时的路赶去了。
镇北侯府。
白跑了一趟什么结果都没有的容凛急匆匆归来,冲到了他孝顺儿子容顾的房门外面。
房檐下站着一溜的下人,下人们都知道这是镇北侯歇息的时间——自从受伤之后,镇北侯府的管家下人们就强迫他们的侯爷必须午休。
和旁人猜测的不一样,镇北侯容顾私下里是个十分随和的人,只要不碰到她的底线。
自己儿子不用客气,容凛踹开门冲了进去,大吼:阿娥没在礼贤馆!敢骗他,就要付出代价!房间里的容顾先听到了容凛的声音,后见到了容凛的人。
暗叹一声真是不凑巧,她刚刚下了决心要证实一些已经证实的东西,顺便研究一些可能用到的东西,就被容凛打断了。
好吧,这样说很别扭……容顾承认她只是想要证实一下是男是女的问题,顺便学习学习。
所以她现在趁着容凛注意力不在自己手上偷偷抽回来的东西,那件已经因为容凛踹门进来而暴露在光天下日里的东西,就是——春宫图啊。
《唐宫春色》、《*秘戏》、《醉花间》,一共三本,这是容顾背着管家随便命令了个小厮去书坊买来的,据小厮复述书坊老板的话,这些都是好东西!——出自落拓书生之手,并非名家真品,却胜在写实逼真。
写实逼真,小厮着重强调了着四个字,因为书坊老板说这四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简直荡漾到了极点,他大胆猜测这正是侯爷所需的。
之后,小厮受宠若惊地受了镇北侯的夸赞和奖赏,他当然没看见一向冷着脸的镇北侯从一点点到全部,涨红了的脸。
镇北侯轻咳一声转身,把这些书收到了自己寝房没人敢碰的暗格里。
镇北侯觉得有点冤。
容凛闯进来之前,怀着瞻仰的心情,摆出彻夜研读兵法时那种不琢磨透了誓不罢休的态度,她只是掀开了小小的一页而已。
只是一页。
怎奈天不佑人。
在得不到答复眼尖到了极致的容凛抢在镇北侯前面把那东西抓到手里之后……时隔数年,镇北侯再一次感受到了小时候在书房里被夫子抓包的时的忐忑和……羞涩。
待看清了手中到底是何物之后,容凛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不能怨他没出息太丢人,因为容顾和春、宫、图,实在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处。
容顾留给容凛的印象太死板太正派……太愚蠢,在容凛的想象中,容顾应该是那种洞房了都需要女方主动引导的人……容凛皱眉回头……容顾微微一笑,更是惊到了容凛,容顾笑道:父亲?此时容顾已经反应过来,这没什么好羞耻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而已。
容凛被容顾的笑晃花了眼:你……容顾笑道:孩儿怎么了?看看手中的春宫,再看看被自己抓住还一派潇洒居然还笑了的容顾,春宫图……容顾……春宫图……容顾,容凛来来回回确认了好几次才反应过来——自己才是应该理直气壮的那一个!很好,刚刚骗了我一次,现在又沉迷于淫/色之书……你,你无耻下流,你真是对不起你娘!容凛觉得在容顾面前失了面子,很暴躁所以语无伦次。
可他还是记得只要说出白燕就能让容顾痛苦。
似乎成功了,容顾唇角的笑正在慢慢消失。
被刺伤的容顾回避了白燕的事情,转而说道:父亲方才说孩儿骗您?容凛终于回想起自己的来意,质问道:你说阿娥在赫氏人手里,我去问了,不在!容顾很疑惑:孩儿没说啊。
不是你说的,难道是我说的?孩儿只是说赫氏人去探了您的府邸。
容顾有些迷茫地说着,似乎在仔仔细细回忆……忽而恍然一叹:孩儿懂了,父亲您没听完就冲出去了,所以不知道详情。
说完之后容顾就后悔了,她小心翼翼看着容凛:哦不,不是您的错,是孩儿的错,全怪孩儿没说清楚。
容顾揽了责任,容凛的脸青一阵紫一阵的——是他急着跑出去才听漏了,可为什么总觉得这小子在讽刺自己?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果然容顾已经开始解释:孩儿说赫氏人徘徊于您的府邸之外,没说他们一定会下手啊。
容凛怒瞪。
容顾全当没看见:不是他们就是别人了。
您想想您最近的仇人都有谁?孩儿记得您从前的仇人要么死得很快,要么就是您眼中的蝼蚁,没有几个有胆子捋您的虎须吧。
提壶灌顶。
容凛觉得容顾说得对极了,自己的仇人都死的很快,活着的也不成气候——最近的还活着的仇人……凌楚楚!容凛顿时脑补了真相:凌楚楚和自己有仇,自己已经计划好了揭穿凌楚楚的身世给她致命一击——这当然要先引得凌楚楚和赫氏使者相认。
以上,自己完成得很好,事情的发展应该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才对,可是……事情就坏在这个可是上。
可是自己小瞧了凌楚楚,凌楚楚在自己发难之前看破了自己的打算,并迅速联合赫氏使者一起抓住了阿娥,这简直就是掐在了自己的软肋上!容顾不知道容凛脑补到了哪里,无所谓,按照皇帝吩咐的来。
容凛此时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自暴自弃。
容凛上辈子就看不起女人,这辈子出了一个白燕,他认为那是个例——没见的其他女人都很好应付都对自己倾心不已的吗?今日之前,他还相信对付凌楚楚,自己是手到擒的。
唉,都是自己害了阿娥……容顾冷眼瞧着容凛哀声叹气。
不出所料容凛很快就重整旗鼓了,他似乎从来不会被挫折击倒:你知不知道宫里面林婕妤的事情?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要找人一起对付。
凌楚楚远在深宫,那不是自己的主场,据说女人的事情还要女人解决。
所以……还是在宫里找一个盟友吧。
容凛脑子转得极快,立马就想到了一个在自己心里堪称绝顶的好办法:让那个盟友和凌楚楚去斗吧,自己渔翁得利趁机再把阿娥救回来……啊哈哈!父亲您……从阿娥到林婕妤,您不觉得转折太快了吗?我就是突然想知道了,太后的寿宴要到了,我了解了解宫里的情况。
容凛根本不管自己的借口是多么的拙劣,反正从小到大容顾一直听话嘛。
容顾沉吟一会儿说:宫里面只有两个婕妤,一个是从美人升上来的林婕妤,另一个就是慕容家的嫡长小姐慕容婕妤。
容凛眼睛一亮。
容顾全当没看见:慕容婕妤家世好却不受宠,而陛下的心头宝……所有人都说是林婕妤。
容顾想了想又说:是个女人都会嫉妒吧。
容凛眼睛亮得像星星。
这之后镇北侯继续研习自己的春宫,而容凛穿过重重宫墙抛了橄榄枝给慕容婕妤。
五日之后,承衍帝收到消息,容凛已经和慕容婕妤接上头了,经过重重试探、蹉商,他们共同决定,太后寿宴,就是揭穿凌楚楚真面目的大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