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2025-03-22 07:02:30

十七、谭妡曼是怎么也没想到,耿村安排的第一个课居然是学刺绣。

还是跟国家级大师学。

这待遇,估计学费都挺贵的。

耿村回头来征求谭妡曼的意见,妡曼,你有问题吗?没有。

谭妡曼看了眼李鹤昀,展颜笑道,李老师请多指教。

李鹤昀敛了眸光。

淡淡地嗯了一声。

饭毕,回到房间,谭妡曼刚趴在床上,谭莉就打来了电话,说有事要跟她商量,这两天能不能回茶庄一趟?谭莉在电话里笑呵呵,客客气气的语气,倒让人不好直接拒绝。

又怕耽误后面上课,所以谭妡曼决定今晚就回去。

到茶庄时已经近九点,谭妡曼想速战速决,早点绣庄休息。

于是跟谭奶奶打了声招呼后,直接跟着谭莉去了房间。

里面坐着谭静静,和她的老公陈合。

陈合这人是个老实人,是谭静静的同学,算得上青梅竹马。

家境贫寒,但比他岳父罗旭稍有志气,至少没有入赘谭家,自行创业开了家工厂。

只是工厂效益不好,受了社会毒打后,即便志气依旧,却骨气已灭。

小曼。

谭静静见她进来,赶忙起身,把主位沙发腾出来,来,坐这儿。

谭妡曼疏离一笑,随便坐了个位置,我就坐这儿吧。

谭静静尴尬一笑,讪讪坐下。

小曼啊,最近姑妈逛街,看到一个包特别适合你……谭莉一反常态的热络,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褐色皮包,上面挂着名牌Logo,看样子倒是不便宜,你看看,你喜欢吗?谭妡曼没有接过来,只是笑了笑,姑妈,奶奶不在,我们有事说事吧,我挺忙的。

这话说的特别赤.裸,毫不留情面——奶奶不在,我们也就没必要套近乎了。

谭莉脸色滞了滞,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瞧小曼这话说的,可不好听啊。

她把包放到一边,寻着谭妡曼旁边坐下,姑妈确有一事需要小曼帮帮忙,是这样的,陈合的工厂……你知道的,最近效益不好,我们就寻思着,看小曼能不能帮忙宣传宣传,打打广告,或者现在不是流行那个直播带货?可以帮忙带带货什么的……哦?谭妡曼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谭静静夫妻俩,挑了挑眉,效益又不好了?夫妻俩脸色一沉,面色难堪。

去年我帮忙宣传,工厂挺过了一年,现在又不行了?谭妡曼捻了一缕头发,手指盘转着,话语带着戏谑,看来我得每年都帮你们宣传一次?谭莉显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尽管觉得难看,但还是硬着头皮陪笑,这不是这几年生意难做吗,等陈合挺过这个阶段,以后有任何好处肯定都忘不了小曼的。

作为一家人,小曼也该支持支持你姐夫的事业。

支持啊,没说不支持。

谭妡曼拿出手机翻了翻,将一份文件发给谭静静,这是我的报价,你们看看。

广告代言三千万起,直播带货两千万起,抽成20%,对外这已经算得上友情价了。

既然姑妈出面,我也确实该支持家人,这样吧,在这个价上再半价。

眼角微弯,一脸真诚地看着陈合,姐夫,你看如何?动辄上千万。

别说陈合,哪怕整个茶庄也未必轻易拿得出这个钱。

谭莉当即黑了脸,小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这么……咚咚!几声敲门声打断了谭莉的话。

谁啊!谭莉暴躁地喊了一声。

房门打开,关叔站在外面,朝里笑了笑,小曼,老太太说请你一同去医院看看你爸爸。

谭妡曼心领神会,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

姐夫,这样的价格,你们可得帮我保密,不好在市面上传开,你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

欸!这事情还没商量好呢,小曼!关叔!谭莉气急败坏地喊,眼睁睁看着谭妡曼走出了房间,她咬了咬牙,这个老太太,又多管闲事!从二楼下来,谭奶奶已经杵着拐棍坐在客厅沙发上。

听见动静,站起身就走了过来,走吧。

谭妡曼眨眨眼,啊?真去医院啊?谭奶奶将她的手牵起,笑了笑,做戏得做全套。

自从《凤弈》开拍,谭妡曼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探望探明了。

医院在郊外,从茶庄去倒不远,但是离市区却有几十公里路,来去总是不方便的。

由于是私人医院,即便时间已经很晚了,也还是能探望。

谭妡曼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植物人,心里难免有些酸涩。

难得来一次,就湿了抹布为谭明擦擦身体。

谭奶奶坐在另一边,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眼泪不由湿润了些。

你这么一睡,就是十年……谭奶奶感叹了一句,这白头发,怎么看着比我还多了。

谭妡曼低下眼,掩去了眸中黯然的情绪。

帮谭明擦拭完后,谭妡曼坐了下来,看着父亲半许,才悠然说道,我后面会有点忙,又不能来看你了,你要乖乖的,好好听医生的话,然后……谭妡曼抑住声音的颤抖。

然后,早一点醒过来-2012年春,谭式茶庄风生水起,为了开拓市场,将大笔资金投入新茶研发。

春季也是茶季。

附近大批茶农涌进茶庄。

作为林城最大的茶庄,谭奶奶有着至高的格局,无条件收购困难茶农的私茶。

进行筛查后,品质好的,就留下来以市场价正常流入市场,品质差的,进行加工后低价卖给茶商。

前一年茶叶市场情况不好,很多茶农血本无归,生了后怕,早早就将今年的早茶预定给了谭式茶庄。

为此,谭式特意进行精算,在己有能力内尽可能保障茶农的权益,共同熬过茶市低谷。

于是一次性大量订购单发出,就等着茶庄第一批春茶放入市场,回流部分资金,就把钱付给茶农。

可是,天意弄人。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和冰雹,打坏了谭式茶庄近八成的茶叶。

更要命的是,就在前一日,谭式的茶保已到期,却没能及时续保,以致所有的损失只能自行承担。

而续保一事,本是谭明的职责。

只因心怀一时侥幸,没有及时办理,造成了谭式濒临破产。

那年的谭妡曼,十八岁。

正在面临高考,日日夜夜处于紧张的复习之中,由于天天呆在学校,对谭明几近崩溃的自责毫无察觉,也对谭家的混乱一无所知。

那段时间。

谭奶奶每日愁眉苦脸,绞尽脑汁的想出路,谭军木头脑袋坐以待毙,谭莉则从早到晚对着明里暗里的指桑骂槐,阴阳怪气。

更令人看尽人间冷暖的是,那些曾被谭式茶庄扶持过的茶农们,都像变脸的戏子,追着谭家每一个人要债。

生怕谭家一朝跨了,原本到手的收益跟着付之东流。

谭家一家,只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唯有谭明,整日不见踪影。

哼!也不知道那个罪魁祸首天天不见人躲哪儿去了!谭莉一边涂抹着指甲油,一边暗暗说给谭奶奶听。

此时罪魁祸首在做什么呢?他只是在三天内,跑完了整个林城的银行,洽谈了无数融资渠道,蹲守了五六个农企负责人。

他只是在暴阳下四处奔波,试图为谭家,为自己找到脱困之径,弥补一夕之错。

可是,谁会把机会给一个欠了全市近半数茶农购茶款的茶庄呢?后来。

也许是日日夜夜的奔波,太累了吧。

也许是处处破壁导致的心灰意冷吧。

也许……真是老天太作祟了吧。

驱车回家的夜晚。

又是一场暴雨,一次路边山体滑坡,一场大型意外发生了。

原本是擦边可过的谭明,也没能幸运躲过灾难,一个紧急打盘,翻车滚下了山。

这场意外,足足埋了五辆车,滚至山下三辆,死了七八人,伤了七八人……-走吧。

也不知坐了多久,谭奶奶站起身时,窗外月明星稀,已然很晚。

回茶庄的路上,谭奶奶拍了拍谭妡曼的手背,要是你爸爸知道你当年小小年纪,就这么有担当,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谭妡曼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谭奶奶叹了口气,但是,也会心疼你吧……-后来茶庄是如何度过难关的呢?谭妡曼已经记不得她在学校接到关叔的电话,说老爸在医院里性命垂危时,自己当时的心情与表情是怎样的了。

只是记得,同学在旁唤了她很多声,她才猛然回神,拔腿就往学校外跑去。

连保安都拦不住她。

到了医院。

面对灾难后的混乱场面,她的耳边皆是哭声不断,哀声遍地。

她艰难地找到那个躺在床上,浑身脏兮兮,被泥巴糊了满脸,却还是有老爸影子的人。

尚未走过去,就见着那人被推进了急救室。

眼泪这才无声无息地掉落下来。

她才接受了,这并不是一场可笑玩笑的事实。

在医院呆了一天一夜。

嘈杂的走廊之上,谭莉的唠叨与数落萦绕在耳,真是的,家里已经这么乱了,也不知道老三天天往外面跑什么。

说到底是他惹出来的祸,就知道在外面躲着,一点担当都没有。

老二。

谭军终究比谭莉多些怜悯,出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谭奶奶也生气地垛了垛脚,你给我闭嘴。

不……一直垂着脑袋的谭妡曼慢慢抬起头,眼底空洞,冷淡地看着谭莉,奶奶,让姑妈继续说下去。

谭莉撇了撇嘴,没出声。

姑妈。

谭妡曼的声音犹如刀锋,我想知道,我爸爸做错什么?足以让你在他生死攸关时,还在说这些风凉话!你爸爸做什么了?!谭莉冷笑一声,你进去问问你爸爸他都干了什么好事!谭家今天的处境可都是拜他所赐!谭妡曼倏然站起,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谭莉。

一字一句说道。

好,我爸无论做了什么,你一笔一笔说,我一笔一笔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