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几岁了?刘彻睁开了眼眸,再次看了看眼前的少女,他总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十四。
少女轻启朱唇,声音依旧是稚嫩中带有甜意。
刘彻斜睨着少女,只觉得少女面容平静地有些异常。
十四?年岁不大,却很是镇静啊。
刘彻微微勾起唇角,大手一拦,就将少女搂在了怀中,如他所料,少女除了一开始的抗拒,很快就温顺地倒在了他的怀中,一言不发。
脸上的表情,还是未变上分毫。
镇静?自然了。
赵安是十四岁,可是自己,却是二十一了。
也不知秦子慕到底是怎样想的,竟然给自己安排了这样的身份。
看着抱着自己的刘彻,阿娇心底划过一丝微妙的情愫。
秦子慕的话语萦绕在耳边,阿娇咬住了唇,无意中摇了摇头,现在,自己已经不是阿娇了,而是赵安!果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一点,自己不是很早就看透了吗?为什么,心里还是会有酸涩?阿娇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自嘲。
刘彻一直看着这清新动人的少女,自是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更是心生好奇与探究,眼前的少女,真是一身是谜。
他不由精神一振,来了兴致。
勾起少女的下巴,对上了那一双神似阿娇的眼眸,说道:你很像一个人。
个人,永远不畏惧自己,所谓的帝王威严,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
刘彻眼里满是缅怀,声音极为渺远。
是谁?眼前的少女似乎激起了一丝波澜,好奇地睁大了眼。
他,是在想自己吗?阿娇心砰砰地跳了起来,疑惑的话语不自觉地出了口。
她心里有些懊丧,更多的,却还是想知道,到底,刘彻所谓的爱,是不是真的。
刘彻低低地笑了,放开了手,让少女径自站好,声音更低了:没有了。
那个人,不在了。
陛下,似乎对那个人,有着别样的情怀。
阿娇心跳更是激烈。
装着平静的模样,偷偷看上刘彻一眼。
滚下去。
猛然间被人揭开了伤疤,原本就没有痊愈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刘彻只觉得心口一窒,含笑的俊脸瞬间改变,对着眼前的女子再没了耐心,低沉地喝道。
阿娇看到了刘彻眼眸中猝然不防闪过的错愕和痛苦,竟然没有任何快感。
再一次觉得,自己的假死,没有任何意义!那一次的任性,让祖母痛彻心扉,乃至撒手人寰。
那一次的任性,虽然让刘彻痛苦,可是,刘彻再痛苦,都挽回不了失去的。
而自己却遭遇着一次次的劫难。
这就是自己追寻的自由吗?阿娇开始迷茫了。
在追寻目标的过程中,一切都是极为清晰的,她目不斜视地前行,就在真正达到目标后,猛然间发觉,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好痛苦!阿娇像是失去了灵魂,呆呆地下了车。
她活着,到底是要干什么?她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阿娇不停地扪心自问,却找不到答案。
不重蹈覆辙,那自己过去错在了哪里?仅仅是看错了人?仅仅是爱错了人?阿娇抬头看着天上的云朵,云朵飘飘扬扬,是外人眼里绝对的自由,可是,事实真是如此吗?夫人,您该上那一辆车了。
边上有一个宫人,看着那一个少女眼眸深沉,心里微微诧异,等了片刻,少女还是站在车板上一动不动,不由出声提示道。
阿娇回过神来,矜持地颔首,缓缓地拖着裙摆,极为自然地伸出手,让宫人扶着下了车。
宫人面上不动,心里更加诧异,见着少女的离去,只觉得,眼前的少女,一举一动,都浸淫着宫闱深处的华光和得体。
这个少女,来历和行为,都让人倍感迷惘啊。
三日后,回到了未央宫。
她被安置到了昭阳殿。
而此刻的椒房殿,却是等待着它的主人。
阿娇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滋味,只是看着陌生的宫殿哑然失笑。
姐姐,你好漂亮哦。
一阵娇柔天真的笑语,走过来一个身着白色宫缎素雪绢裙的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却早早的显现出了美人的潜质。
卫子夫最出彩的是温柔,是如同春风拂面的舒服感,阿娇是骄傲与艳丽,赵佳是神秘,而这个女子则是纯真与妖媚的糅合,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一点都不矛盾地在她身上体现着。
澄澈的眼,玲珑诱人的身段,天真的姿态,无意间散发的魅惑。
刘彻,好艳福!阿娇心底一叹。
你是何人?阿娇远远地打量了一番,问道。
我是李佳,也住在这个宫殿呢,姐姐叫什么,也住这个宫殿吗?李佳睁大了湿漉漉的眼眸,半嘟着粉嫩嫩的唇,可爱之至地笑着。
只是,那一双眸子,天真的模样,或多或少,有曾经自己的影子。
刘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叫赵安。
阿娇再一次表明着现在的身份,心里越发想笑。
李佳?李夫人?而自己,却成了钩弋夫人?答应了秦子慕那个要求,让自己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境地。
姐姐哪里来的呀?宫里一点也不好玩,我们偷偷溜出去,好不好?李佳小心地看了看四周,上身前倾,在阿娇耳边说道,说完就很期待地看着阿娇的表情。
阿娇心里划过一丝冷意,淡淡回道:入了宫,自是要遵守宫规。
哎!李佳跺了跺脚,跑开了。
——宣室殿内,卫青,凯旋而归。
臣下叩见皇上。
卫青早就换下了盔甲,一身朝服拜见刘彻。
起来。
这一次,你又立功了,朕重重有赏。
刘彻亲手扶起了卫青。
卫青看着刘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皇上看上去,越发消瘦了。
顿了顿,卫青将大战的大概陈述了一遍,刘彻听得极为专注,唇边隐隐浮现了笑意。
如此,臣下就告退了。
卫青将战况说完,便退下了。
卫青退下后,刘彻便拿起朱笔,批阅奏折。
启禀皇上,太后求见。
正看到一半,太后来了。
进来罢。
刘彻深吸了一口气。
彻儿啊,听说,那卫青又胜了?太后寒暄了两句,便问到了正题上。
嗯,母后的消息,很是灵通。
刘彻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心里有些发闷。
关心自己的孩子,难道不应该吗?太后坐了下来,娇嗔了一句。
母后的好,朕都记着。
刘彻不咸不淡地回道。
你这孩子,对哀家也要如此剑拔弩张吗?哀家只是觉得彻儿最近累着了,想来看看而已。
王娡站起了身子,上前为刘彻整理了下散乱的衣襟,眼中是永恒得慈母的柔。
刘彻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彻儿,哀家知道你很是难过,哀家自己也很痛心,可是啊,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这后宫的事儿,哀家也不敢贸贸然拿主意,彻儿你的意思是什么呢?王娡微笑着问道。
刘嫖,这一次,看你怎么办!阿娇去了,后位,你盼望了盘算了许久的后位,也要易主了。
王娡心里升起一阵压抑不住地愉悦,只觉得通体舒畅。
她忍了这么久,在太皇太后,长公主底下,卑微了这么久,现在,谁也不能再阻止自己了。
刘彻面色即刻发冷,眼眸变得锋利无比,难怪,母后找上门来!真是无事绝不来!太皇太后死了,母后是越发不安分了!这件事,母后做主就好。
刘彻紧紧地盯着王娡,逼着王娡说出答案。
卫青立了功,这卫子夫的位子,也该升一升了。
要打压对手,就要扶持另一个阵营的人。
王娡笑道,一副只为刘彻考虑的模样。
母后,长乐宫,住的可舒畅?要不要,朕为你挪一个宫殿?果真是卫子夫!想起卫子夫曾经说过自己母后的谋算,对她孩子的谋算,刘彻只觉得心里无数的火苗窜动,冷冷地说道,语气中满是威胁。
母慈子孝的场面,极为直接地被打破了。
彻儿你这是在说什么呢?大汉,可是以孝治天下的。
王娡只觉得心里一寒。
儿子大了,翅膀硬了,竟然,不听话了!竟然,还敢威胁自己,说太后的位子是他给的,随时有权利收回,王娡表面还在笑,胸口却急促地起伏,眼里闪过怒气。
是啊,以孝治天下。
儿子不愿母亲太过劳累,自是常理。
母后该含孙弄怡,多休养休养才是,身子养好了,朕才会开心。
刘彻也笑了起来,凤眸里溢满了光芒,却没有再生气,只是很平静地述说这一个道理。
彻儿说的是,是哀家逾越了。
王娡学得最好,做的最好的,就是忍耐。
既然刘彻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自己的儿子素来执拗,不喜欢被人强迫,只能徐徐图之。
反正,太皇太后死了,窦家也不会再有什么出息了。
王娡安定得很。
不过,母后所言有理,若是子夫生下了儿子,朕会好好考虑的。
只是以后啊,母后还是不必在此处费太多心思,保重好身子才对。
刘彻勾着唇,回道。
反正,阿娇去了,而自己也只剩下了卫子夫肚子里的孩子。
刘彻不介意卖一回人情。
阿娇没人,谁做皇后不一样?只要能权衡好一切!刘彻面色很平静,对着自己的母亲也不再多其他的神色,越发有了帝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