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这天,韩实为表对肖容母女的歉意和谢意,筹划着两家一起在医院团圆吃一顿简易的年饭。
肖容和方玉晴当然极力反对,最后折衷了一下,只韩实吃过晚饭后过来陪母女俩看看春晚。
不过,韩实母亲为表自己的歉意,上午半天忙活后,吃过午饭便跑到医院来陪着方玉晴,让韩实拉着肖容逛街去。
肖容不想去,韩实母子力劝,方玉晴见状吩咐道:既然如此,……容容你就去吧,当初你爸爸死的时候,你爷爷过来非把他拉回老家埋了,唉……年年想回去看他一趟都不容易,今年更是不能了……你跟韩实去逛街,顺便到香烛店买些冥钱纸币回家给你爸爸烧一烧,然后给他磕个头,说明一下今年我不能亲自给他做饭烧纸了,希望他在天之灵保佑你平平安安,学业有成!她摸了摸自己的腿,叹道:你还跟他说说,若想我做饭给他吃,就保佑我的腿早点儿好吧!若是他在,医我这腿定是没有问题的……他那么早就丢下咱们娘俩走了,也真是狠心……说到此处,方玉晴悲从中来,眼圈不由红了起来,声音也逐渐哽咽。
肖容也不劝,想她定是这几天太过辛苦张惶,却不得不在自己面前装着坚强,如今总算找到个突破口发泄了出来,也是好事,总比郁在心里好得多了。
因此,只轻轻拍着她的背,任她流泪。
韩实母亲却劝道:大妹子你就别伤心了。
好在你们家闺女懂事听话又能干,你以后也算有靠了!对!韩实也在一边劝道:阿姨你别难过,除了容容,还有我呢。
以后我就当你半个儿子,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肖容一听韩实这话,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很是无语。
方玉晴倒没有注意,只是被他们这一安慰,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她抬袖擦了擦泪,说道:瞧我……这大过年的……你们放心吧!我也是一时心有所伤,并不要紧……她拉着肖容的手,破涕为笑道:瞧我真是贪心。
其实我有容容这个贴心小棉袄就应该很知足了!肖容很是感动,母女俩相拥着抱了抱。
快去吧,方玉晴终于放开女儿,笑着说道:瞧我们母女只顾啰嗦,害小韩等老半天了!韩实忙笑道:不要紧!肖容点点头。
站起来正要走,却见田佳木和他父母带着一个大食盒进门来。
我们来看看你们母女俩!田母笑着递过食盒道:这大过节的,知道你们母女在医院做吃食不方便,所以送了些过来,也算有个节日的气氛!方玉晴和肖容忙谢过让坐,言谈间,方玉晴又谢过田家派张嫂来照顾自己的事,田母忙说不必客气,互相帮忙实是应该。
韩实和田佳木是互相认识的。
只互相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田母以前带田佳木来肖容家看病时见过韩实,所以倒是跟他打了个招呼。
韩实笑着把自己的母亲介绍给田母,双方互相认识后,又客气了几句,话题便很快转到了卞家的事情上。
韩实听了半天。
这才听出明堂来,问道:怎么?卞家出事了?肖容很是奇怪,问道:你没有听说?韩实摇头答道:这次我们拍的是仙侠,导演力求风景优美,所以片场设在一个偏僻的农村,消息很是闭塞,又赶着工期,所以剧组还真没有人谈论这事,大家一门心思拍戏,估计知道这事的人也不多!肖容愣了愣,心想还真有金雅兰的消息达不到的地方,要是卞金玉去了那种地方就好了,那样他也听不到什么关于他母亲的流言扉语了!容容,怎么回事呢,你给我说说!卞金玉迫不及待问道。
肖容回过神来,简单跟他说了说卞家的事,听得韩实一愣一愣的,坐着说不出话来。
直到田佳木一家告辞而去,韩实和肖容出医院来,两人沿着医院的甬路慢慢向外走去,韩实这才问肖容道:这么说卞金玉也在那场火中死了?肖容点了点头。
韩实眼神闪了闪,低下头去,沉默着向前走,也不说话。
肖容觉得他有些奇怪,正要问,却听他喃喃说道:以前见卞金玉老是缠着你,我就想着他能在你眼前消失,可没想到他却死了……他抬起头,看着肖容,满脸歉疚和纠结的表情,问道:容容,你说我这人的心眼儿是不是特坏?肖容听了哭笑不得,心想这韩实真是心眼儿太实,她转过头来安慰他道:他的死跟你的讨厌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别放心上!可是我这心里总过意不去!韩实充满歉意说道。
肖容趁机说道:你别过意不去,你母亲也给卞家帮了忙呢!卞金玉在他家躲藏的事,终是瞒不住他的,为免他怀疑,肖容决定主动跟他提起。
我妈帮什么忙了!韩实停下脚步,疑惑问道。
呃……是这样的!如今卞金玉已经走了,肖容也没什么顾忌,决定跟他透露一点儿卞家的事,便说道:卞家的火起得很蹊跷,好象跟什么人寻仇有关,他们家有个亲戚知道这事,起火那天赶到卞家制止时,却没有成功,而且她也受伤了,所以逃到我家来,我便将她藏在你家里……你妈也知道这事……后来她就自己走了!是么?韩实惊讶问道:那她说没说是什么人来卞家寻仇?肖容说道:这些事情她怎会跟我们讲?不过她总是安全了,以后适当的时候会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吧?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妈妈也是功臣一个了!她想。
如果卞金玉争气,他爷爷的朋友又真的能帮助他,他一定会找到真相的!原来这样啊!韩实恍然大悟。
肖容见他相信,松了一口气。
两人继续朝前走去。
出了医院,站在十字路口等着绿灯过公路。
容容,卞金玉平时跟你关系挺不错。
……他死了,你难不难过?韩实看了看站在他们前面的一大堆人群,问肖容道。
他这一问不打紧,让肖容一下子想起那天知道卞金玉走了的情景来,她的眼神滞了滞,那种空落落和难过的感觉仿佛又回到身体里来。
怎么会不难过?肖容无意识地看着红灯不断跳动的数字,喃喃说道:好歹相识一场……就这么走了……她陷入了回忆中。
连红灯跳成了绿灯也没有发觉。
容容,快走啊!韩实忙拉起她混入人群中。
肖容被韩实拉着走到路中间,身边来来去去都是人,恍忽中,她觉得人生就象现在匆匆过公路一样。
如果自己松开韩实的手,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如果两人都没有办法回头的话,从此就永远没有交集了吧?她和卞金玉是不是就是这样呢?他说他若干年后会来找她,可是她能永远停在原地等他么?他在那漫长而不为所知的时间和空间里,能始终记得她这里是他的归宿么?他和她都年少,他们还有漫长而缓慢的一大段日子要攀爬,这些时间足够将今天刻骨铭心的事情变得云淡风轻,那时。
他是否还记得自己?有些东西丢了就丢了,永远也找不回来了!肖容心中蓦地一痛,一瞬间,她突然明白,她和卞金玉之间的情谊对她来说竟是那么的珍贵!怪不得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冲进火海中去救他了!怪不得他走了,她的心空落落的。
原来不知不觉间,那少年已经驻进了她的心里!可惜,她丢了这段美好……过了红绿灯,韩实问肖容道:容容,咱们是先去买晚上要吃的零食,还是先去买纸钱回你家烧?肖容却陷入心事中,没有回答。
容容,你怎么了?韩实终于发现了肖容的心不在焉,停下来关心问道。
什么?肖容回过神来,犹迷茫地看着他。
你想什么入神了?韩实疑惑问道。
没什么?肖容醒悟过来,说道:这人太多了,听不清你说什么?韩实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追问,将刚才的问题重新说了一遍。
肖容打起精神来,说道:先回我家吧……零食买不买也没什么要紧!那怎么行?韩实说道:我准备今天跟你一起看春晚守通宵呢,不买够零食怎么行?肖容摇头道:病房之内哪能允许守什么通宵!还有另一家病人呢,就是看到十二点,也不知会不会吵到人家?况且我妈的身体恐怕也受不了!是哦……韩实这才想到这点,尴尬说道:你看我……这么大个人了,竟然没有你考虑得周详!肖容冲他笑了笑,说道:你一门心思就想着别让我和我妈在医院太冷清了,没有注意到这方面也很正常!也是!韩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说道:我就想着应该让你们觉得生病跟没生病没什么不同!你放心,我和我妈都很坚强的,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肖容笑着说道:走吧,先回家祭过我父亲再说!韩实点了点头。
两人在街上寻了个纸烛店,买了香烛纸钱,韩实心细,又买上一小瓶酒和两个烙饼,一块面包,坐了车回到肖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