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劳顿了七日。
洛儿本想趁这次出游好好包揽祖国大好河山。
没想到体内冰毒不断侵蚀,她倒整日在车上裹着轻裘昏昏欲睡。
这毒比她想象中更为猛烈,天女宫的毒本不带寒性,只是那玉龙冰晶的寒晶被自己吸食体内,反而更加快毒的发作。
恐怕现在连百命丸都不再起任何作用。
易轩…轻声低喃。
怎么了?想喝水么?白易轩满脸温热。
什么时候到昊国?美若冰霜,楚楚可怜。
再过三日便能到达。
睡醒了么?一手拉起美人靠在怀里。
我想沐浴了。
已经那么多天没洗澡,浑身不自在。
努力睁大眼,显得精神些。
好。
下属通报不远处有一破旧驿站,我们去那里休息片刻。
在那里沐浴可好?耳畔轻语,丝丝温暖。
嗯。
乖巧点头。
把脸埋进白易轩的怀里,贪婪呼吸着那股让人心安的香草味。
一个时辰后,白易轩抱着洛儿下马车,走进简陋的驿站。
家奴们亲自动手去伙房烧水。
小玉抱着包裹一脸担忧,小跑步跟在后面。
姑娘,你看水温够么?小玉搀扶着美人走到木桶边。
望着腾腾热气,在这高温的室内,洛儿并未感到温暖,不够。
再加些热水。
姑娘,再倒热水会烫伤皮肤了。
小玉香汗淋漓,挥手拭汗。
那好,你下去吧。
说完便更衣,哆哆嗦嗦地跳进水里。
白皙的皮肤刚一触碰到热水便瞬间发红发烫,可洛儿仍旧浑身发冷。
看来自己离死不远了…喃喃低语,心下荒凉。
早已服下百命丸数日,莫非体内对百命丸已形成一种抗体,不再缓解毒性发作。
全身无力般瘫在木桶里,眼前水雾四起。
嘴角一列,苦涩一笑。
原来她真的不是天女…这样一想,心倒释然。
这下可以彻底脱离天女宫,姥姥永远不会再追究她,可以还她一个自由……对,也许只有死才能拥有自由。
洛儿!白易轩闯进卧室,只见美人已快奄奄一息。
顾不得男女之别,抓上一件单衣,一手抓住美人用力一提,流光亦转,回旋转身,美人已穿好单衣躺在怀里。
易轩,只怕我是离死不远了…气若游丝,浑身冰冷。
胡说!你还未嫁我为妻,怎能轻言生死。
美丽的脸上不再是神采奕奕,痛苦万分。
毒发作了…我好冷…眼下这百命丸对我已毫无用处。
如今没有任何解药,我唯有等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语毕,扶正洛儿的身子。
盘腿而坐,气运丹田,双掌抵在美人后背,缓缓度气。
时光如梭,黑夜取代白昼。
白易轩细白的额头已满头大汗。
洛儿先是浑身发冷,经过度气后,把体内的毒归顺压抑了下去,身子倒逐渐回暖。
白易轩见美人苍白如纸的脸上恢复了些红润,如负重释,倒收了功。
拿过厚重的皮毛裹在美人身上,相拥而眠。
朦胧依稀之间,洛儿微微睁眼。
见窗外泛白的白昼,恍惚间才忆起又是新的一日,自己在鬼门关又徘徊了一次。
厚重的皮毛压在身上有所不适,洛儿正欲伸手推开,哪知一转身便瞅见身旁睡着的人。
倒抽一口凉气。
心却不惊,倒也不敢动弹。
只是贪婪地凝望着眼前和自己拥有同等绝世的容貌。
倘若换做现代,大清早一睁眼就看到身旁躺着绝世美男,惊慌失措的举动倒也正常。
可如今洛儿的心却不仅仅如此,俏脸绯红,胸口之处有一只小鹿怦怦心动,那里充满着感激与浓浓爱意。
如若她总是一味认为白易轩看中她的只是倾城的容颜,那自己何尝不也是被他绝世的容颜所深深吸引么。
昨夜他又救了她一次,这下算来,她倒欠他一命了。
白皙的皮肤新长出来了胡渣,头发也凌乱四处飘散,看来昨夜他又折腾得心力憔悴。
醒了?美玉般的眼微微睁开,只是仍然微露担忧之色。
怎么小脸通红?哪又不舒服了?说完伸出手试探洛儿额头。
没事……洛儿羞红地颔首,把头埋进皮毛里。
白易轩见状,知她害羞便也心下一松。
还冷么?说完轻拥入怀。
不冷。
吱吱呜呜,昨夜你一直在这里么?嗯。
昨夜替你疗伤运气,唯恐半夜你再毒性发作,不敢离开。
完蛋了!怎么了?!俊朗的满脸紧张,微微起身。
那他们不都知道你和我共处一夜?我的名节不彻底被你毁了!我要是后悔不想嫁你那都不行了?俏脸楚楚可怜,如铜铃般灵巧的黑睦闪闪灵动。
倾城公子开怀一笑,深情款款伸手轻轻掠过美人的脸,对,洛儿想悔婚都不可以。
如今他们都知道昨夜你便是我的人了。
话音一落,浅浅一个吻落在洁白的额头上。
回去我便娶你为妻。
好!爽朗的笑容。
起身吧。
今日要多加赶路。
我叫小玉进来伺候你洗漱。
说完,白易轩利索地翻身撩袍下床。
只听见推门声,轻巧的步子,姑娘,该起身了。
我早给你备好洗澡水沐浴。
小玉笑脸盈盈走到洛儿床榻前。
洛儿羞红着脸,也不言语。
见木桶里热水盛满,更了衣便钻进去。
姑娘,水温合适么?小玉挽起袖子,毛巾拭擦美人后背。
嗯。
合适。
洛儿仍旧颔首。
昨夜姑娘病重,少爷可是操碎了一颗心。
自从舅老爷去世后再没见少爷面色如此凝重。
好在姑娘吉人天下,现在看着身子也好了些。
等姑娘回了白府,我就得改口叫夫人了。
小玉掩嘴偷笑。
小玉…娇嗔,撅嘴。
小玉见洛儿双面绯红,也不敢打趣。
趁着热气儿赶紧利索给洛儿沐浴更衣。
生怕被一时半会的过堂风吹着,美人又感染上风寒。
沐浴后,洛儿身着同款的淡粉色绸缎镶嵌珍珠霓裳。
头戴珍珠步摇,乌丝轻散。
只是连日来的消瘦,更显得一双秋水的眼盈盈生动。
小玉,这是做什么?洛儿见小玉把她换下的衣服准备丢入一个火盆子里。
姑娘,这是少爷吩咐的。
说这衣服沾了血不吉利。
那么好的料子烧了真是可惜。
摇头,满眼不舍。
姑娘不必可惜,白府里这样好料子多了去了。
以后姑娘便是夫人,漂亮衣服还不堆满屋子。
那你把那衣服上的珍珠全拆下来给我。
其余的就烧吧。
小玉得令,也不再多语。
只是照洛儿的吩咐把衣裳上的珍珠如数拆下,放在一个小荷包里交于美人。
洛儿掂量荷包的重量,心下思量,这白府就算富可敌国,钱也不是这样个花法儿。
出门在外如遇到个什么万一,这荷包里的东西到时候还能变为钱币以待之需。
众人用完午膳,又匆匆赶路。
经过昨夜,洛儿凭借体内几十年雄厚的内力身体倒恢复得出奇的好。
仿若昨夜之事根本从未发生。
白易轩见洛儿满脸温色心下释然。
在马车上又是折腾两日。
眼看就要离昊国也没有多远,途中已能见到一些零星人家。
洛儿在马车上待得实在不适,时不时撅着粉唇在车里按捺不住动来动去。
也许是毒已发作,倒不再整日困睡怕冷,现在精神惊人般的好。
洛儿不怕冷了?温言细语,一双白净的手握住美人的柔夷。
不冷。
那毒发作后我倒跟没事人一样。
这倒有点奇怪,不过现在我还觉得有些发热。
盈盈笑颜,以示安心。
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不知这寒毒什么时候会再发作,夜晚时分我们就能到达昊国。
今天夜里找家上好的客栈好好休息。
明日早上带你游逛集市,午膳后我们便得立即出发往魂灵山。
那么赶……有些不舍。
一想起自己身上的病耽误了沿途的美景,满眼失落。
这次出游本是为了你身上的伤。
等我们成亲后,再带你出来出游可好?到那时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美玉的眼星星亮。
好!羞红颔首。
易轩,我想下去走走。
在马车上待了好几个时辰,腿都发麻了。
嘟嚷。
白易轩笑颜,撩开门帘叫家奴停车。
马车在路边停稳,倾城公子才小心翼翼扶着洛儿下来。
双脚落地,洛儿闭眼深深呼吸,舒展胫骨伸了个懒腰。
家奴们早已司空见惯,纷纷转头避讳。
小玉见状掩嘴偷笑不敢打扰也停留在马车上回避。
易轩,我们到那个小山丘走走吧。
玉手一指,嫣然一笑。
白易轩点头微笑,见洛儿又恢复到精力充沛,倾城的面容此刻倒是松了一口气。
只得牵过美人的手一同前去。
火影!洛儿开心挥手。
那火影空中盘旋两圈,倒俯身冲了下来。
乖巧地停在白易轩伸出的手臂上,一双夺目般的眼孤傲地注视着美人。
HI,火影!胁肩谄笑。
火影头一扭,挥挥翅膀,并不待见美人。
我好歹也是美人呢,你就那么不愿意搭理我?想当初如果不是我出手相救,你家主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你也就跟你主人一起去见阎王爷呢。
双手环胸,摆架子。
火影高亢叫嚷两声,仍旧挥挥翅膀,抖了一身碎毛。
头一偏,眼斜视,偏偏不理会一旁的美人。
白易轩,你养的宠物也太狗眼看人低了!俏脸气鼓鼓。
倾城公子开怀大笑,我不是跟你说过么,火影生性桀骜不顺,不是普通的灵物。
它现在肯让你近距离接触已经是退让了很大一步。
哦?要换做别人如此靠近,它会反击?好奇。
如若换了别人,它早就啄瞎对方的眼。
洛儿一惊,没想到这火影如此厉害,也不再看轻它。
你和它也是上辈子的缘分。
它如此忠心于你,你可要好好珍惜。
羡慕之情。
那火影叫嚷几声,抖抖翅膀又展翅高飞,翱翔于天空中盘旋。
此处安全。
火影刚已侦查过了。
伸手掠过洛儿脸颊上凌乱的发丝。
洛儿忽然嫣然一笑,气运丹田,猛地从白易轩怀里一闪,如同仙女下凡般轻飘飘地飞到小山丘上。
好久没有运气轻飞,如今用起来倒也得心应手,终究是身怀几十年的内力。
站在那山丘之上,洛儿华丽转身,眼前盛景倒惊讶地得合不拢嘴。
只是那山丘之下竟然是一片粉红色的海棠。
花姿潇洒,花开似锦,自古以来是雅俗共赏的名花。
这粉色的海棠如你一般,粉衣仙子。
赞叹。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洛儿喃喃低语,满眼欣喜。
不知这已是六月的天气尽然还有海棠花开。
白易轩刚分明听到洛儿自言自语,眼底竟多几分惊叹,只见美人并未多说,也不再多问。
这时还有海棠花开确实少见。
也许它是见到你这粉色仙子来临,为了示好,所以才又改了花期争相开放。
洛儿淘气一笑,不以为然。
银铃欢笑,迈开步子,挥着衣袖,天真烂漫地在花海中奔跑。
粉色欢快的身影与海棠花融为一景,仿佛美人真是海棠花仙子下凡,那粉嫩的花瓣随着美人的舞动翩翩飞舞,流光亦转,刹那芳华。
白易轩气宇轩昂,微微眯着星星般的眼,迎着风,嗅着那阵阵花香,看得不免有些痴了。
欢乐之余,洛儿猛然回首,粉色的花瓣雨中,一抹白色身影站在那花海之中。
锦衣玉袍,神采奕奕,倾国倾城的容颜,一双美玉般的眼炽热地凝望着美人。
洛儿眉欢眼笑,脚尖一点,轻飘飘飞身站立与白易轩面前,轻声低语。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字真意切。
还未等倾城公子眼底多出的惊喜,洛儿俏脸绯红,垫起脚尖,小手攀着公子胸襟。
微微闭眼,吻向那片温暖的唇。
天旋地转,等洛儿睁开眼,发觉自己已在公子怀里。
赧颜地颔首,把头埋进白易轩的怀里。
洛儿果真是花中仙子。
耳畔低语。
为何这样说?那样的词句,天女宫小小一名宫女怎能知晓?洛儿为之一震,易轩……什么都别说。
洛儿是谁并不重要。
只要是我白易轩的洛儿便足够了。
温言细语,莞尔而笑。
刚才那句词洛儿如何得知?可否再说一次。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是在家里师傅所教的词句,以前不懂真谛,如今我算是理解了。
扑朔的大眼灵气闪动。
其实,我并不是自小生在天女宫。
这样说来也算大家闺秀。
只是来了这里,就成为天女宫的一名小小宫女。
叹气。
洛儿喜欢海棠花么?喜欢。
从来没见识过如此胜景。
可惜,这一路我都昏昏欲睡,没有好好观赏。
失望之声。
那回了白府,我命人在府里种满海棠,白色粉色,只要是你喜欢的颜色。
你说可好?疼爱之极。
好!欣喜。
两人温情片刻,只怕耽误时间太长,便牵手返回。
佳人公子刚一离开,靡旎之气环顾四周,那朝气般的海棠花纷纷凋谢而落,粉色海洋顷刻消失。
只是,他们不知,眼前这繁华美景却成了彼此以后的留恋。
晚上,白易轩一行人到达昊国。
刚进城门,透过门帘,隐隐看到远处挂着整齐大红灯笼的玉楼金殿。
随着马车缓缓前进,那玉楼金殿略显现出全貌,贝厥珠宫,红柱碧瓦,奢华无比。
这昊国的皇宫如此气派,国力不容小窥。
柳眉轻佻,好奇。
昊国本就富可敌国。
只是大虞国贵为皇室暗中施压,加上昊国本也是附属国,所以这昊国也只能是个小国。
白易轩耳畔轻语,洛儿,这国事不可在外议论。
洛儿注视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若有所思。
心下明白,眨了眨盈盈黑眼。
不再言语。
马车在繁华的街市停下。
洛儿面露温色头戴面纱,牵着公子的手利落一跳便下了马车。
街市人来人往,美人举动倒惹来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白易轩只笑不语,握紧美人的手便往前走,丝毫不在意旁人眼光。
本是倾城倾国的贵公子,走到何处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身侧牵着佳人本已让旁若女子羡慕不已,更何况戴有面纱。
更叫人猜想连连。
小玉乖巧地抱着随身的包袱小心跟在洛儿身后,一手拿着轻裘。
生怕姑娘一时受不了微风,倒惹上一身风寒。
一行人走进这街市里最繁华的天字号茗福客栈。
张灯结彩,灯火明亮,客栈里络绎不绝的客人,倒真是应了这天字号的招牌。
夜晚,洛儿与白易轩同一房间,小玉则安排在隔壁屋。
如有叫唤,小玉便立马进屋伺候美人。
你睡床上,我在外面的塌上休息便是。
说完,轻声一叹。
不知这冰毒何时又会发作,晚上我还是守着你的好。
倘若有个万一,我在身旁也可安心。
白易轩亲自铺好床。
特意把皮毛被放在一边,以备美人半夜寒冷所用。
嗯。
洛儿羞红脸颔首,更了外衣钻进被子里。
连着这些日子都与白易轩同处一个屋檐下,倒也没有男女之别。
反正都是未过门的媳妇,又有何好计较的。
心下思量,脸颊绯红。
白易轩半磕着眼,微弱的烛火跳跃进美玉般的睦子里,面色凝重,深思飞驰。
完美的棱角渗透着丝丝冰冷。
静静倾听着美人平静有序的呼吸声,手里撮着那刺目的白色绸卷儿,徒然悲催,情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