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各国诸侯携带家眷乘上车鸾启程离开大虞国返回各国。
被胁迫留下的世子则分别安排住在离皇太后寝宫不远的熙宁宫。
表面上虽说是皇太后想与世子们朝夕相处,同享天伦之乐。
实则暗地里却是监视禁锢。
世子们除了带一名从小跟随伺候的宫人,如今身边伺候的全是皇太后精挑细选出来的宫人宫女。
一晃又过了大半月。
世子们虽然在饮食起居上与在本国没有太大差异,可是被关在这金碧辉煌,奢侈无度的熙宁宫中,俨然再没有半分的自由。
平日里,洛儿除了每日例行的祈福做法,便不会踏出凤祥宫半步。
却也会凭借自己在宫中地位生硬地避开一些多嘴之人之事。
求的也是在这平淡枯燥日子中低调度过每一日。
迎春,今日世子可好?眼瞧已是午后,洛儿淡然坐下,一手轻挥菱纱扇。
洛儿放心。
每日我便不时会去瞧世子安否。
迎春将一碗冰镇燕窝端在美人面前。
洛儿美目微垂,瞅着眼前那碗中的血红,血燕自是燕窝中的极品。
如今她能吃着这东西,方能显示在宫中不凡的地位。
可这碗血红里却暗藏另一番玄机。
如若不是在魂灵山跟随童子分辨毒素与药材,眼瞧那血红的佳酿中竟隐藏一丝丝不足为奇墨黑的猩红!心中一紧,轻启朱唇:世子每日也会有同样的血燕燕窝可吃?世子每日饮食那是极好,皇太后倒是安排妥当。
没有丝毫怠慢。
莞尔一笑,以示美人安心。
不知皇太后是否会示意在每位世子的饮食中下微量的毒?心中揣测,这世上天女宫最是善用毒。
洛儿难免不会猜忌,既然能让自己儿子当上皇帝的女人,为了捍卫自己的权势与荣华富贵还有什么是皇太后不敢或则不能做的呢?!这……迎春哑然,一时之间倒从曾想到这点。
洛儿拿起碗中的小勺,随意搅动一下,那碗中的猩红便瞬间消失不见。
恍然大悟,粉唇轻扬,倒牵扯出一抹明快的笑意。
皇太后聪慧过人,自然不会唐突到下普通的毒。
她的野心,旁人又怎会视若无睹?各国的世子早已是她眼中钉。
天女宫会按时进贡酿制的蜜汁和白命丸,必定也会进贡特制的毒药。
茗夏这些日子行踪不定,自是在其中操作这些事情。
停顿,抬眼,瞧见迎春神色黯然,便又继续道:倘若每次只放微量一点毒,普通的银针根本无法辨别。
眼下已过了些日子,到时不过一月,体力不足之者必定会引起其他并发症导致暴毙。
蹙眉,心下担心。
手中缓缓搅动小勺,灵目流转,终究将勺中之物送进口中。
口中滋味自是美味无穷,尝不出半分的蹊跷。
洛儿又从何而知?佳人神色恍惚。
姐姐,这血燕燕窝我已服下多少日子了?洛儿抬眼,伶俐一笑。
迎春如梦惊醒,神色慌张地夺过桌前的碗狠狠摔到地上。
地上的残汁儿中竟冒出一股不易察觉的青烟,顷刻转瞬即逝!!!洛儿!是姐姐的疏忽!!!眼下迎春才察觉原来洛儿每日食用的燕窝中竟下了她毫无察觉的毒!心中悔恨万分,两行清泪如雨而下。
自责不已,扑通一声跪拜在洛儿身边。
姐姐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洛儿轻声一叹,蹲下身子。
姐姐莫非忘记了,洛儿在魂灵山食过童子的药丸,已是百毒不侵。
如若换做从前的身子,眼下已超过一月,我也早已命丧黄泉。
哪里还能好端端地坐在姐姐面前呢!迎春梨花带雨,倒又一番醒悟。
姐姐失责!明明说要好好保护你,可是却仍旧犯如此的大错!姐姐无需自责!茗夏能在我饮食中下毒,必定也是受人所指。
如有所指。
姥姥…姥姥怎么会要杀你!?迎春木若口袋,神色慌乱。
我还未得到紫晶还魂扣,姥姥不会枉然杀我。
只是对于皇太后来说,我不过就是一枚棋子。
紫晶还魂扣对皇太后而言无用之处,不过也是珍藏在皇宫中奇珍瑰丽中的宝贝罢了。
谁要杀我,显而易见。
洛儿自是不会将迎春置于矛盾之中。
茗夏要杀自己的心何曾掩饰?!更何况在魂灵山悬崖那日那致命一刀便也是茗夏所为。
皇太后要除掉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红颜祸水,自古常理。
茗夏!迎春咬牙切齿,埋狠在心。
姐姐不用担心茗夏害我之事。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如何解世子身上的毒。
坦言,愁绪。
如今要从姥姥那里得到白命丸绝不是易事。
迎春咬唇,彷徨无助。
姥姥那里是行不通的。
我有前车之鉴,加上茗夏如此防备我。
要拿白命丸谈何容易。
洛儿眼波流转,忽然忆起什么,猛然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木质抽屉,翻来覆去的搜寻。
翻乱片刻,才找到一枚不起眼的玉白色簪子。
洛儿握着那支簪子快步来到迎春面前,把那簪子轻轻一掰,里面竟滑落出一颗白命丸在美人手中。
这是?迎春杏眼一瞪,欣喜万分。
这是上次在天女宫姥姥所赐的白命丸。
那时你和姥姥都不知我百毒不侵,还以毒控制我。
因此才给予我这极其珍贵的一颗。
不过自从到了大虞国皇宫我再未得,想必是被茗夏私吞。
她既然要想毒死我,必然不会给予我解药。
轻声一叹,眼下你先把这颗白命丸偷偷送给昊国的世子,暂保他性命要紧。
迎春接过那颗药丸,小心的放进一个小瓷瓶放进胸口的暗袋里。
洛儿放心,我此刻就过去。
必定会亲眼看见世子服下。
说完,微微福身便转身离去。
一会儿,进来两个宫女,恭敬地收拾地面的残局。
这迎春越来越不像话,笨手笨脚。
好好的一碗血燕燕窝就这样洒在地上。
故意轻抬声调,美人满脸不悦。
启禀天女,这血燕可是宫中极好的补品。
奴婢去厨房问问还有没有一碗。
那宫女讨巧上前。
去吧。
今儿个没吃成,浑身倒还真不自在。
洛儿说完,便起身做个打哈欠的样子,转身之际,嘴角一抹不经意的冷笑。
躺回床榻之上。
闭眼假寐。
白命丸只有一颗,她仅仅只能保住一个世子的命。
眼下白命丸是不可能有任何指望。
唯有等待童子的出现,方才能有新的解药。
如若剩下几位世子能够生命顽强等到那天,却也是有活命的机会。
否则…谁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那年幼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可研制解药这种本领洛儿却是束手无策!只是,不知何时童子才会出现?难道他真的没看到宫外到处张贴的皇榜么?或则他根本就没有下山,已经在魂灵山上仙逝了?!转念之间,心神不定。
如若没有童子的相助,她唯有最后的一枚救命棋子—虞慕飞。
脑中思绪混乱一片,不得安宁。
晚膳之后,迎春才返回凤祥宫。
挥手将室内宫女遣了出去。
洛儿见迎春脸色淡定,心中自是释然。
姐姐已经办妥了?洛儿放心,我亲眼瞧见昊国世子服下。
恭敬回禀。
洛儿神情一松,倒也放下心来。
眼下唯有盼着童子进宫,方能解救其他人。
昊国世子也就罢了。
洛儿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倒去担心那无关紧要的人。
迎春蹙眉,不以为意。
无论他们怎么明争暗斗,争夺权势,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喃喃低语,灵目黯然伤神。
迎春知洛儿心软善良,虽还有异议也不再言语。
两人沉默之际,忽闻门外有宫人禀报:启禀天女,皇太后身边的侍女宜兰在大厅求见。
两美人在室内面面相觑。
洛儿心一沉,皇太后身边的侍女这个时辰前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玉手一挥,迎春领意便起身去开了门。
宜兰姐姐来凤祥宫所谓何事?洛儿紧抿粉唇,灵目流动。
回天女,好像听说青王的世子,雅卓小世子连续高烧不退,现在已陷入昏迷。
皇太后请天女过去做法,祛除作乱的鬼怪。
好让小世子早日康复。
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差池。
洛儿听闻,心中一痛。
那请太医过去瞧没有?宫内除了专门伺候王山的玉太医未去,其他的太医都去候诊。
只是听说…小世子得了什么怪病才引起高热不退。
太医们束手无策,皇太后只好派人来凤祥宫请天女过去做法。
你赶紧回禀宜兰姐姐,我这就速速前去。
另外你传我的话到玉大人那里,请他现在务必去一趟熙宁宫,替雅卓小世子看诊!那宫人恭敬领命,便起身小跑离去。
迎春关上房门,折回室内,不悦地说:你这又何苦牵扯上玉大人!那玉大人不去,自是不想趟那趟浑水。
再说,这青王目中无人,那日还如此轻薄于你,今日他孩子有恙又关你何事!他只是一个才满周岁的孩子!洛儿眼中伤痛,悲愤。
心中的自责懊悔别人又何尝而知!仅仅因为她一时自保的主意却陷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玉缮不想过问,无非因为他是昊王身边的细作,青王世子的生死自是与他无关。
他日青国灭亡,九族同灭,终究难逃一死。
可洛儿仍旧不愿那无辜的孩童却是葬送在这可怕的大虞皇宫!洛儿咬牙忍住悲痛,执意自己换了件外衣便夺门而出。
迎春见状,虽满脸不快,却也是心甘情愿地尾随而上,生怕美人一时冲动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当洛儿从车鸾中跳下,不顾他人异样的目光,急步走进熙宁宫。
随着宫人一路小跑进雅卓小世子的偏殿中。
一堆宫人宫女跪拜在地,四五个太医愁眉苦脸,则围在床前摇头晃脑。
洛儿见状,蹙眉,一双美目流露片刻的伤心。
挥开一堆人,径直走了进去。
来到床榻边,小小的人儿,紧缩眉头。
紧闭着双目,一张小脸烧得绯红。
一旁的奶娘胆颤心惊地跪拜在地不知所措。
小世子是何时发热?洛儿故作镇定,转眼,瞅着那妇人。
启禀天女,小世子是今早天不亮那会子就开始发热。
奴婢那时以冰水降温,也唤了太医诊治开药。
可小世子服下药后,仍旧不得好转。
说完,抑制不住的哭泣。
太医如何看法?洛儿美目一抬,凌厉地望着眼前那身着官服的太医,一个个面露灰土。
启禀天女,小世子不是常见的发烧发热。
臣等已开了退烧的药,可已经过去那么多个时辰仍旧一点没有效果。
臣等无能,还望天女赎罪!说完,为首的太医恭敬一拜。
果然,洛儿心中一片惨淡。
皇太后下的毒果然够狠!!!太医们不知是一个个真的彻查不出,还是在这里衣冠堂堂装傻充愣!你们先下去吧。
这里人多,空气不好,对世子也无用!洛儿玉手一挥,那太医纷纷作揖退出了出去。
跪拜在地的宫人宫女也自觉地起身离开。
整个室内就留下洛儿,迎春,小世子与跪拜在一侧的奶娘。
小世子最近饮食如何?抬眼看向那奶娘,也唯有她才没有害世子之心。
奶娘神色慌张,却又不敢言语。
我已唤了专门替王上诊断的玉太医前来。
断定片刻之后便能到,你先放心。
现在凤祥宫的人都在祈福坛替小世子祈福。
轻言,淡淡一笑。
那奶娘未曾料到天女竟如此温柔亲切,身在异乡,见美若天仙的美人如此宽心安慰,倒又泪雨如下。
启禀天女,世子换了一个环境就开始饮食不振。
一日比一日食得少,虽然天天也是山珍海味,却仍旧是日日吃得少。
洛儿听闻,心下明了。
这毒…对于一个周岁的孩子来说却最为致命。
迎春,你去看看其他各位世子如何?迎春领命,心知洛儿所指。
悄然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提着药箱的玉缮随宫人进了屋。
他一抬眼便瞅着洛儿端坐床榻边,倒也不敢怠慢。
提着药箱小跑上前。
玉大人来了就好。
请赶紧替小世子诊治。
美人满目迫切,心存一线生机。
玉缮领命,不敢违抗。
伸手探向那幼小手腕的脉细。
随后又翻开小世子紧闭的双目,又探了探鼻息和脖项之处的脉搏。
面露难色,天女可否借一步说话。
洛儿心中明白,点点头,随玉缮走到厅中。
小世子如何?只怕过不了今夜。
玉缮恭敬回禀。
难道就真无药可医?洛儿转过眼,满目哀伤地望向那较弱的身子。
小世子高烧不退,请赎微臣无能。
双手作揖。
你真的没有解这种毒的解药么?轻声低语,动容。
玉缮猛地抬头,眼神不明地瞅向洛儿。
天…天女…言语必须谨慎。
说完,不时朝四周一瞧,没瞧见旁人倒出了一身冷汗。
洛儿苦涩一笑,身形一颤。
果然,这种无色无味无形的毒一般常人又如何会察觉,如何有解药治愈。
转身之际,走到玉缮身边之时,小声低语:转告昊王,一切放心。
不用担心世子。
停伫片刻,洛儿神色黯然,悲伤地闭了闭眼:玉太医,还是开一副药方子吧,终究是一丝希望。
玉缮领命,唤来宫人笔墨伺候,终究还是写了一副不温不火的方子。
洛儿见那奶娘悲声痛哭,心中伤痛万分,自是不敢再停留在这房间里片刻。
她不忍见到一缕无辜的冤魂从那娇小的身子里走出。
洛儿摇摇晃晃地走出熙宁宫并未上车鸾,反而失魂落魄地独自走在那两面都是赤红高墙的长廊。
那高耸的城墙之上,停伫着十几只黑衣素裹的枯鸦。
在这朦胧的下玄月的光芒下,更显得凄凉冷漠。
悲愤难耐,脸颊上却毫无湿意。
猛然回首,那一望无尽的城墙,犹如迷宫将她牢牢困住。
在这巍峨的皇宫中,她犹如折翼的鸟儿,只能无力拍打那双折翼…不知何时可以逃离这个杀人不见血的金色牢笼。
跌跌撞撞不知何时洛儿迷糊地走到凤祥宫的殿前。
那眼尖的宫人一瞧见洛儿,三四个簇拥,着急地跑上前,天女你可回来了!!!洛儿此刻回神,怎么了?刚熙宁宫的宫人过来通报,青国的小世子夭折了。
洛儿听闻,天旋地转,顿感胸口翻江倒海,口中腥甜,倒硬生生呕出一口猩红。
随即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四五日之后,洛儿终究郁郁寡欢,闷闷不语。
迎春见她自责,心中也十分不快,却仍旧不敢多说。
只得小心在旁伺候,生怕美人又有所差池。
洛儿上次呕血晕倒,倒证实了某些人心中所想之意。
同样的毒药,有人服食之后已丧命,如若天女喝过之后还未有半分症状,也难免不招人怀疑。
只是洛儿的呕血不过是气急攻心导致,与毒药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所谓假象,毕竟也能掩人耳目。
洛儿,你这样不说不笑好几日了。
你这又是何苦?迎春摇头,不理解。
雅卓小世子的后事,怎么料理的?淡淡一语。
虞王已派专人将小世子的灵柩送回青国。
只是听说青王得知小世子夭折之事,暴跳如雷!说是要亲自带兵打向大虞国。
原来皇太后要先毒死小世子为的却是要虞王不担一个罪名。
冷笑,青王如此草率控制不住情绪,中了皇太后布下的陷进,也必定国亡。
洛儿…担忧。
今日玉大人身边的宫人来了么?童子可有下文?慵懒无力,倾城的脸上布满倦容。
早些时辰,玉大人身边的巧卓确有来过。
说是好像找到神医了,不过还不敢确定。
迎春俯下身,靠在洛儿耳边低语。
当真?!黯然的美目片刻恢复往日的神采。
我怎么不知道巧卓来过?那时你还在休息,我不敢上前惊扰。
他便叫我告知与你。
迎春此刻才宽心一笑,说是在玉大人府上确实有一位自称是神医的男子。
不过那男子脾气古怪,性情不定,戴有面具不肯摘下以貌示人,说是要亲眼见到天女才肯摘下。
那巧卓可否有说玉大人什么时候安排我与那男子见面?是不是真的神医也只有我见过之后才能定夺。
听闻迎春所描述,洛儿心中自是信心几分。
巧卓说晚些时候再来回复何时安排那男子进宫与你见面。
绝世的容貌此刻才肯如冰释般展露一抹久违的笑,如那夏日池塘中亭亭玉立纯洁无暇的玉莲。
夜幕降临之时,巧卓带着三个宫人神秘兮兮地出现在凤祥宫,只是身后倒多出一个黑衣斗篷的人。
每当夜里这个时辰,凤祥宫的宫人宫女都已吸入迷魂药昏睡过去。
因此巧卓这个时候前来凤祥宫,倒也不怕被凤祥宫多事的人偷窥了去。
洛儿刚上床榻,迎春便进来通报巧卓带了那人偷偷潜进宫里。
美人心中大喜,急忙唤了迎春替自己梳妆更衣。
穿戴完毕之后,便急急地夺门而出。
那人在凤祥宫内一处的偏殿等候。
平日里洛儿会客便也是在那里。
今儿个洛儿倒忘了往常的谨慎,一路小跑,气踹嘘嘘。
那巧卓远瞧着天女一路急促地跑来,倒一愣,却也恭敬地俯身叩拜:给天女请安。
赤炎童子就在里面么?故作镇定,却遮掩不住胸口气促的呼吸。
回禀天女,是不是神医奴婢无从得知。
只是那人脾气古怪,却倒真真的救活了将死之人。
不过那人执意要亲眼见到天女才肯摘下面具。
因而大人冒着生命危险才将此人偷偷送进宫里让天女确认。
巧卓乖巧应答。
好,你与迎春守在门外,好好观察外面的动静。
洛儿撂下话,一脸欢喜地正欲推门。
迎春领命也只好乖乖同巧卓守在门外。
这次与巧卓同行的也不是普通的宫人,却是玉缮府上隐藏的高手。
洛儿心中一悬,忽悲忽喜。
自己原本是背着童子受伤之时,违背他的意愿从魂灵山逃下来。
并且与童子一个月约定早已过去,想必童子早已是气得勃然大怒,七窍生烟。
如今这样推门而进,会不会被童子一气之下一掌袭来直接命赴黄泉?!不会…不会的!洛儿浑身一颤,脸色苍白,小脑袋猛然一晃。
她是涟漪的转世,童子就算恨得妄想将她碎尸万段最终也不会伤她半毫。
如此一想,心中无所畏惧,狠下心倒也推门而进。
明晃晃的火烛在推门的过堂风中轻身摇曳。
洛儿利索地关上门,回过身。
不自觉咽下一口唾沫,心中忐忑,眼瞅着面前背对着自己那抹倾长的黑色身影。
那黑色斗篷下若隐若现的白色麻布衣角,洛儿一瞧心中踏实几分。
童…童子…支支吾吾地轻身低语,美目流转,小心地往前试探三两步。
那黑色背影听闻,并未做声,只是回转身。
一张惨白阴森的白色面具呈现在洛儿眼前,倒叫人不免吸口冷气。
空气中流动着一股熟悉的气味。
洛儿虽然武功尽失,嗅觉却比往日灵敏。
空气中隐隐夹杂着一股只有魂灵山才有的味道。
此刻,洛儿神情放松,少了几分戒备,这才又敢往前三四步。
那白色面具的男子双手背后,仍旧不语。
身高倾长,齐腰如黑墨般绸缎的黑发由一根黑绳所系。
因为佩戴面具,此时洛儿无法分别出面具之下是何表情?欢喜…还是盛怒?只是却能隐隐透过那面具凝望那双黑色的眼眸。
童…童子…丑女不是无心要与你失约。
解释,满心忐忑,眼瞅着那双眼眸,惊慌得不由自主地垂首。
你也…看到了…丑女被困在这个地方,插翅难飞。
那男子未曾一语,只是凝望着眼前绝世的美人。
洛儿深吸一口气,胆大地抬眼,心中疑虑,该不会童子上次一病变成了哑巴?转念一想,又自责万分。
见那男子仍旧一动不动,也未开口一个字。
洛儿倒壮大了胆子,四五步走到那男子跟前。
一伸手倒利落地摘下那张骇人的面具。
那面具之下的容貌却让人惊讶万分!眉目如画,唇色如樱,肤色如雪,绝世的五官,额前几缕黑色的长发垂落,黑色的眼眸里蕴藏着勾人魂魄的鬼魅,眼角轻佻,仿若花色,美到极致。
洛儿一瞧,美目流露惊叹,竟一时忘记了呼吸。
美人疑惑之时,正欲开口。
那美得惊心动魄地男子倒俯下身,将洛儿拥入怀中,满怀深情地吻向那片粉红。
洛儿惊讶得一时之间无从反应,顷刻之间大脑停止运作。
这身衣服,这人身上所散发的味道都与童子无疑。
那日她的确是见过童子的真身,慌乱之中已不记得童子真身确切的模样。
只是万万没料到这张容颜如此美若凡尘。
片刻之后,那美若天仙的男子才念念不舍地离开那抹娇嫩的粉唇。
美人回神之际,才颤着手立即捂住自己的唇。
童子!你怎么可以如此轻薄我?!俏脸绯红,灵目威怒。
心中虽有不悦,却能证明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的确是赤炎童子,刚才那一下也只当被蚊子咬了一口罢了。
涟漪,我总算找到你了!赤炎童子终究开口,柔声低语,眼中盛满深情。
洛儿一听,绯红的脸颊顷刻惨白。
轻声一叹,终究面对现实。
童子执意把她看做涟漪,却始终不肯承认她是韩洛的事实。
不过终于见到了童子,心中不免安稳几分。
童子,既然你已经到了皇宫。
眼下你身体无恙,那么就带我回魂灵山吧?洛儿神采奕奕,欢喜之心不言而喻。
我是喝了麒麟蛇的血才恢复了真身。
你忘了么?赤炎童子好意提醒,一手轻执起那双温柔的小手。
喝了麒麟蛇的血会怎么样?洛儿一时糊涂,倒也忘记从前他们在魂灵山的对话。
喝下麒麟蛇的血虽然能恢复真身,如今我却失去了八成的功力。
此刻要带你逃出宫却也不是易事。
轻言,眼眸却从未在那张倾城的容颜上离开。
洛儿恍然大悟。
如若童子功力尚可,他何须要通过玉缮的安排来见面!?依照他的性子便也是夜潜入宫与她相见。
早已带她离开这生不如死的皇宫!既然你失去了功力,又何苦冒险潜入这皇宫之中!?又何苦惹来这杀身之祸!倘若你医治不好那虞王,可是要掉脑袋的啊!这可不是在魂灵山,一切都能按照你的意识左右!洛儿惊慌失措,愁绪一片。
孤独百年,我早已厌倦了这漫无目的的生命。
只要能同你在一起,就算了解了这余生又有何不妥?温情点点,不容置疑。
童子,你可要知道那虞王是中毒,不是一般的生老病死。
我只知道白命丸可以拖延那虞王的命脉。
可是麒麟蛇已经没有,这个世间上再无任何解药可以医治虞王!如若他死,你便也会没命!你还记得我是昊国的颜王么?童子握紧洛儿的手,让她在椅上坐定。
洛儿木楞地点头,不明其意。
下山之后,我并未先来大虞国。
而是去了昊国。
停顿,见美人脸色恢复些许红润,才继续:与虞慕飞商议此事。
我对权势无心,只是要你同我回魂灵山。
他深知我善用毒药,却也能解这世上所有的毒。
唯恐我帮这虞王而坏了他的大事,便也答应下来。
眼下,我与他同谋,这虞王便也活不了几日。
轻言细语。
我不知你与虞慕飞详细的计划。
可是,你又怎能担保他最后不反悔呢?疑惑。
我告诉他,倘若他最后反悔。
我会让你喝下毒药,同我一起共赴黄泉之路。
冷酷无情。
洛儿汗颜,早已习惯从童子口中听到威胁要将自己做成人精的话来。
这次却破天荒得要与她共赴黄泉,倒心中一热。
童子自是知晓她如今百毒不侵的身子。
这句话也只能作为一种手段胁迫不知情的外人。
依照虞慕飞对自己的情分,只怕也不会轻易反悔。
终究童子可以助虞慕飞夺得天下,就算最后失去了她,对于虞慕飞来说也没有本质上的损失。
所以这笔交易对于虞慕飞来说的确具有巨大的价值。
两人沉默片刻。
洛儿忽而抬眼,眼中一热,脸颊却一片干爽。
不过…童子你能在我身边真好。
在这里我好害怕…好害怕有一天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
我宁愿跟你回魂灵山被做成人精,也不要在这生不如死的皇宫被人不明不白的杀害。
你终究明白了这点?当初我阻挠你下山,便也是怕你被卷进宫廷之争。
没想到,我终究没拦得住你。
赤炎童子轻声一叹,一伸手将洛儿拥入怀中。
童子,我真的错了…错了…那个高僧说的没错。
我就应该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方可避难,才能寻得回家的路。
洛儿心中哀痛,已把童子当做亲人,倒也温顺地不予反抗。
赤炎童子以为洛儿口中回家的路便也是回魂灵山,倒也未做多想。
门外,巧卓小声唤道:天女,时辰不早了。
我要带神医返回玉府,明日玉大人便会带神医进皇宫参见王山。
那时你们再小聚无妨。
赤炎童子不舍起身,却也无可奈何,临走之前,转过身:涟漪,我会保护好你。
绝不让你受一丝伤害。
我答应你,一定会带你回魂灵山。
说完,戴上惨白的面具,拉过斗篷推门而去。
洛儿徒然跌坐回座椅,黯然伤神。
心中哽咽,眼中伤痛,却楞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眼泪。
迎春推门而进,见洛儿神情失魂落魄,倒担心询问: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那人是真的神医赤炎童子么?洛儿目中悲痛,木讷地点头。
他欺负你了?还是威胁你了?佳人焦虑。
美人目光闪动,猛然地摇头。
洛儿!担心。
姐姐,从今日开始你要密切保护好昊王世子的安危。
你能答应我么?洛儿抬眼,眼中恳求。
我欠那昊王一命,保护世子之命自是不在话下。
坦诚。
赤炎童子不会伤我一分一毫,你无需担心。
垂首,不再言语。
迎春见状,心中不明,却也不再过问。
方才小心在外,也未曾听到室内有何争执。
只要不会对天女有何危害便好。
洛儿起身,缓缓走向殿外。
眼瞅着那洁白无瑕的一弯新月,心中顿时亮堂,那微弱的光芒顿时扫亮心中灰霾。
童子不顾性命舍身冒险地来到自己身边。
先不说其他大计,至少熙宁殿剩下的世子不用受到毒药的迫害。
转念一想,倒也释然几分。
一切便也是步步惊心,步步为营。
那日若她没有寻得天女宫的密道阴差阳错的遇见了生命中那个人。
却只是返回了圣龙泉见到涟漪。
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如若时光倒回……洛儿喃喃低语,满目苍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