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便有探子陆续从前线快马加鞭赶回大虞国皇宫禀报战事。
虽然每日会得到确切的消息,可毕竟再快的血汗宝马也无法将当日的消息及时送达。
而皇宫里接到的大好消息不过是三日之前的罢了。
就算如此,虞王接连胜战的消息传遍天下,也振奋整个大虞国皇宫。
凯旋之日指日可待!玉大人专门派来的宫人每日午后前来凤祥宫禀报事态。
洛儿从未给过任何消息要这宫人传话。
仅仅点头知晓,不言其他,怕的也是口不严实,走漏风声。
心中暗暗揣测事局,一切都按部就班,步步为营。
在外人看来天女如今不闻窗外事,两袖清风一身闲,终日待在凤祥宫不出殿门。
除了皇太后的旨意之外,其他不相干的一等人也一律不接见。
唯一有效的托辞便是天女身子不爽,唯恐传染他人,好事者也怕真被什么脏东西给近了身,自是不敢前去。
美人安静,祥和地在偏殿的书房中练字度日。
倒是那茗夏日日守在她身边却显得有些不耐烦。
整天不知在画些什么跟鬼画符似的,你那竹简上到底写了什么?茗夏凑上前,眼色冷厉。
她从小未曾学过读书写字,那竹简上的字自是认不得。
何况美人竹简上写的还是现代的简体字,那茗夏更辨不出,自认作了鬼画符。
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
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
我写的便是这个。
洛儿未曾抬眼,专注于手中一笔一划。
茗夏俏脸顿白,自讨没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置气地走到一旁,挑了一处椅子坐下。
就算你肚子里一堆墨水又能如何?!待虞王归来之日便是你咽气之时。
媚笑,自鸣得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皇太后给你吃下苍形草。
只怕皇太后容不了你当这大虞国的王后。
上次我没能死在你手里,烦劳姐姐久久挂念。
洛儿抬眼,嫣然一笑冷艳无比,心中并无半分介意。
如若姐姐对我真是恨之入骨,眼下倒是该想想用什么办法才可以近我的身,再杀了我除之而后快。
你!茗夏冷若冰霜,气得咬牙切齿。
如今洛儿有涟漪化作的项链护体,茗夏自是不能近她身子半步。
如今要杀手无寸铁,毫无功力的洛儿却不再是易事!韩洛,你别得意!我们且等着看最后谁比谁先死!撂下狠话,那茗夏便气势汹汹起身离去。
洛儿放下手中笔,侧身,眺望那窗外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
心中自是一番苦涩。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这宫中暗藏杀机,要杀她的人又何其仅仅是茗夏一个?!这暗处还不知有多少人趁机想出掉她以讨得皇恩欢喜。
轻声一叹,垂首,眼瞅着自己一双白色微凉的掌心,洁白无异。
眉心一蹙,倒又徒留增添一丝愁。
她如今吃了苍形草已有大半月,手心颜色尚未一丝一毫的改变,实在不属中毒之兆。
不知是该悲还是喜。
喜的是自己果真百毒不侵,悲从喜来。
不知皇太后知道真相后,又会如何想尽招数来对付她。
意外掉入这个乱世,不该经历的、已经经历的痛苦她已尝尽。
如今她最害怕的却是自己所爱所关心之人卷入这危险之中。
只是…她曾经单纯无知的认知,眼下早已连累了他人。
倘若她手中有可以操纵这个时代的遥控器,能随意按掉暂停或则倒退,或许就能避免这所有的苦难,改变所有不该发生的事。
甚至还可以提前找到回家的路……启禀天女,绣工坊的公公在殿外门口等候。
宫女恭敬地走进厅内,小心叩拜。
他来做什么?淡言,仍旧侧着身子,眺望那片自由的湛蓝。
天女莫非忘记了,前些日子绣工坊的公公来凤祥宫给天女挑红色料子做大婚的嫁衣。
宫女柔声道,小心提示。
洛儿回过头,恍惚间依稀记得前些日子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淡淡低语,毫无感情:衣服做好了?启禀天女,公公说做好了要天女试穿,看还有什么不脱之处好趁着大喜的日子之前赶紧做修改。
讨巧。
你让他在殿中侯着。
玉手一挥,遣退那宫女退下。
心中苦涩,女儿家一辈子的人生大事是一生中最喜庆最期盼最幸福的日子,而她呢?!眼下全是不心甘不情愿不乐意!转念之后,也只得无奈地妥协。
无论在任何时代一个孤单无势的弱者在强权面前也唯有如此。
轻声一叹,快步前往前殿。
刚进前殿,在殿中早已候着的宫人宫女眼见天女前来纷纷叩拜在地。
公公不必多礼,还是快快请起。
嘴上敷衍两句,洛儿径直走到殿中主座上坐下。
谢天女!众人齐声叩拜,方才敢起身。
眼瞧这行礼的礼数倒真与王后的级别分毫不差。
公公也真是的,何必如此大礼。
咱们都是奴婢,我可担待不起!笑言。
天女此言差矣,天女乃富中贵人!待王上归来之时便也是天女大喜之日。
到那个时候老奴还得唤天女一声王后娘娘!那为首的宫人名叫齐多自是绣工坊管事的,讨好献媚地说完便作势要叩拜大礼。
公公可要小心言语谨慎,如今王后娘娘还在后宫中殿。
你这话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可是万万大逆不道。
只怕还会掉了脑袋!嫣然一笑,笑中带刺,冷艳绝伦。
天女教训得是!那齐多一听,心中一颤,倒收敛了几分。
还请天女试穿嫁衣,如若天女有何不满意的地方倒也可以及时修改。
洛儿瞅了一眼宫女手中捧着那映红如血金丝刺绣龙凤呈祥的大喜嫁衣。
有劳公公了。
虽不情愿也只得随着凤祥宫的宫女回了内室试穿。
那齐多也只得在内室的门外静静等候,垂首叩拜在地不敢有一丝不妥。
敢问公公,这料子是出自何处?洛儿眼瞅着铜镜中明艳动人的女子,一身的殷红却格外刺得人眼睛生生做疼。
天女真是慧眼识珠!这料子还是两年前皇商进贡的‘金龙游凤’。
天女别小看了这‘金龙游凤’。
当今在这皇宫里只有王上和王后娘娘才能用的料子,极其珍贵奢华。
这‘金龙游凤’出自大虞国最有名的皇商白家之手。
他家做面料的精湛技艺在普天之下决无任何人可比。
只是……齐多一时闭嘴,又唯恐多言。
公公但说无妨。
淡定自若,心下一紧。
说来也奇怪,一年多以前这上下三四百号人的白家突然一夜之间消失得荡然无存。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倒怪得让人害怕。
有人说…那白府的当家中了妖气,被妖怪一口吃掉。
如今那白府现在荒凉至极,说是常年闹鬼没人敢靠近。
齐多最后小声试探,又继续道:只是可惜了这‘金龙游凤’的手艺就这样失传于世。
天女如今身上穿着的也就是宫内最后仅存的了。
洛儿听完,屏住呼吸痛苦地闭上眼。
荡然无存?!一个几十年辉煌富裕的皇商一夜之间悄然无声地没落…他居然…真的放弃了白家大业!!!她一时无知自私地要他放弃白家大业同自己归隐山林!而这背后又酿成了多少悲剧。
她何德何能…何德何能承担得起如此重大的后果!天女可还是满意这衣裳?齐多在室外等候消息,却仍未听到室内有半个字。
一时不熟天女的性格,心里倒忐忑不安。
洛儿隐忍胸口不断涌上的苦楚,自觉胸闷难受,逐渐疼痛不已。
极好。
只是把这嫁衣上的宝石卸掉,我不喜欢过于奢华。
齐多听闻叩拜领命,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归到原位。
在门外等到宫女捧出来的嫁衣后,便也领众人退下。
美人挥手遣退了所有人,徒留自己一人跌坐在床榻上,安奈不住地黯然伤心。
不知何时茗夏推门而进,见到美人失魂落魄的神情,冷眼冷笑:我还说你到哪儿去了。
原来是躲在屋子里偷偷抹眼泪呢。
洛儿抬眼,眼瞅茗夏幸灾乐祸的神情,自是生厌,也懒得理睬搭话。
如今这穿的大红嫁衣却要嫁自己不喜欢的人。
那样的滋味难受吧?或则…再一次让白公子眼睁睁目睹你死一次?!他终究也只能束手无策。
阴狠冷笑,让人毛骨悚然。
茗夏,你永远当不了天女。
美人灵动的黑瞳闪烁流动,嘴角一扬,笑得倾国倾城: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天女。
茗夏受伤般恶狠狠地凝视眼前淡定自若的洛儿,藏在袖中的拳头直冒青筋。
你一日没有紫晶还魂扣,我便不会承认你是天女!你有圣物护身又怎么样?!还不知是不是赤炎童子设的玄幻法术套在你身上蒙蔽姥姥而已!那我们拭目以待。
淡淡几字,话已至此不再言语。
茗夏眼瞅着美人一脸淡然,心中自是悬疑。
见美人沉默不语,也不自讨没趣,坐在一边把玩手中一块绿得通透的翡翠玉佩。
在这宫中司空见惯诸如此类的玉器首饰。
价值连城,贵重漂亮的玉器在洛儿的屋里便能挑出三四件。
洛儿眼光一瞟,不经意间瞧见自然会留意。
别人手中拿着倒也不奇怪,只是茗夏手中会出现这类东西却不常见,倒或许是哪个讨好献媚的家伙见风使舵地送赠。
头一侧,不以为意,心里却盘算着即将来临的日子。
思及此处,却又是人心惶惶。
又过了五日,洛儿穿着一身月牙儿色的衣袍正在偏殿书房习字。
一个宫女恭敬地站在室外轻声道:启禀天女,皇太后请天女过去暖安宫。
来凤祥宫传话的宫女还说了什么?放下手中笔,抬眼。
未说,只是请天女前去。
坦诚。
那好,你去回那宫女的话。
我换身衣裳便前去。
洛儿颔首,眼瞧着一双白净的玉手毫无异常。
心中自是忐忑一片。
弄虚作假自是瞒不过那老太婆的眼,倒不如让她自己发现实情。
眼下皇太后却不敢拿她怎么样,毕竟还有五日虞王就班师回朝与她大婚。
倘若回来发现新娘已殁,皇太后自然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转念一想,倒也释然。
一会儿贴身伺候的宫女便拿来外袍给洛儿披上。
走吧。
是福是祸终究逃不过。
一声叹息,带着两个侍女便出了凤祥宫。
这种情况茗夏是万万不会跟去,她媚眼冷笑,远远冷眼瞅着那离去的月牙色身影。
一走进暖安殿的正厅,洛儿便规矩地叩拜在地: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万福!起来吧。
天女这几日过得可好?皇太后赖洋洋地斜靠在贵妃椅上。
回皇太后的话,奴婢每日在凤祥宫为王上祈福做法,一切安好。
起身,谨慎回答。
听说天女最近一直在凤祥宫不出殿门半步,却也真是大婚前修身养性。
嘲讽。
回禀皇太后,奴婢一直生性喜欢清静不喜热闹。
自是安静在凤祥宫。
乖巧。
天女宫的人自是冷僻,你如今这样倒也不奇怪。
皇太后见洛儿并未私底下拉拢权臣,倒满意这个答复。
停顿,凤眼冷厉一抬,又说道:前线连连传来喜讯。
今日得到探子回朝的消息,王上已除掉青贼,收复青国大胜凯旋归来,五日之后必定能回到大虞国。
奴婢再次恭贺皇太后,贺喜皇太后!说完,垂首,又跪拜在地。
这怎么能是哀家一个人的喜呢?话中有话,别有用心。
前几日哀家听闻绣工坊做好嫁衣送到凤祥宫。
怎么样?那衣裳还合你心意?皇恩浩荡,奴婢身份卑微,怎能承受如此龙恩!?虚情假意谁又不会呢。
你这孩子平日里冷冷冰冰,毫无喜乐。
虽然姿色美艳出众,却真是一名名副其实的‘冰美人’。
将来若是由你来当这大虞国的王后自是要改掉那冰冷的态度。
假慈假意。
奴婢一切听从皇太后的吩咐。
洛儿眼瞅着光亮的大理石,心中明亮。
这皇太后眼下不就要让她做个乖乖听话的傀儡么?!眼瞧大虞国即将大难临头,皇太后在这权势中也风光不了几日,她自然是恭敬从命。
王上要封你做王后,已属违背宫中条律。
不过这天下的天子一言九鼎,又岂能儿戏。
既然你即将穿上嫁衣做大虞国的王后,却万万不能忘记在这后宫之中还有哀家的权势。
王上可以让你做王后,哀家便也能让你做不成这个王后!威胁。
奴婢谨听皇太后教诲。
心中一叹。
王后你万万不能伤她半分。
好歹她与王上夫妻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哀家会向王上替王后要个贵妃的封号。
也不至于让我们金家在朝廷中少了威严!言辞例行,不容抗拒。
奴婢遵命。
仍旧跪拜着不敢起身。
起来吧。
皇太后语气一软,伸手朝美人招了招手示意上前,你过来。
洛儿抬头,不明其意,只能听从款款上前。
把手伸出来。
命令。
洛儿心一颤,猜测到老太婆的意图,无处可躲也只能地硬着头皮将无暇的双手伸到皇太后眼前。
皇太后一瞧,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侧脸瞅向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宜兰。
宜兰见状,也略有一愣。
两人面面相觑,疑惑万分。
今日哀家本要赐你半颗解药。
可如今你手上无半分中毒的迹象…大胆奴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哀家眼中玩偷龙转凤的把戏!哀家竟被你轻易蒙骗了过去!皇太后自是单纯地认为洛儿并未服下毒药。
奴婢惶恐!洛儿又跪拜在地,镇定道:启禀皇太后!奴婢从未在皇太后面前玩弄花招,那日奴婢的确是吞服了药丸。
皇太后身边的宜兰可以作证!可至于为何没有药效,奴婢是想到也许奴婢是天女转世。
自然这世上的凡俗物品都伤不得奴婢半分。
皇太后听闻半信半疑。
又忆起上次王后恼羞成怒伸手便要挥向天女,那天女跪拜在地未曾动弹,倒是王后却因此伤了自己的手。
那伤痕却永久无法抹去。
可见这天女所说也不是没有半点道理。
既然如此,哀家伤不了你半分。
冷笑,你别忘了,在你身边还有其他人。
哀家掌控不了你,却还能通过她们来达到目的。
停顿,再无掩饰半分,继续道:你别以为哀家年事已高老眼昏花,不知道你派你的贴身侍女迎春潜伏在熙宁宫。
你想保护哪个世子,哀家自是了若指掌。
你是百毒不侵,可别人却是性命垂危。
阴狠冷笑。
奴婢惶恐!奴婢教导手下人无方,不知还有这类事情。
还请皇太后教诲!心中一颤,果然是只老狐狸。
妄想在她眼皮底下庇护他人,却终究暴露踪迹。
你倒是推脱得一干二净。
哀家今儿个就告诉你,你能吃得那苍形草。
别的世子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服下!那雍容华贵的容颜上冷漠无情,这天下只能是大虞国的!只有王上自己的世子才可以存留在这个世上!别国的世子没有别的出路只有死!洛儿倒吸一口凉气,脊梁骨不时发冷。
这苍形草的毒,百命丸是解不断根的。
而眼下这苍形草的解药在这世上就只有两颗。
要做这解药,寻求药材制作也得花上半年。
再进贡到大虞国好歹也要花费一年的光景。
你别想着能轻易在王上那里求得半颗!一旦王上统一江山,那余下的世子统统都是死!冷笑出声。
奴婢一切听从皇太后旨意!牙咬切齿,唯有隐忍。
这次迎春事迹败露只能等她回来之际再商对策。
再过五日便是王上大喜之日,你好生在凤祥宫迎接圣驾。
下去吧。
哀家累了,你好好想想今天哀家对你的这番话。
皇太后微微闭眼,玉手一挥,示意退下。
洛儿即可领命不愿耽搁一分时辰,立马恭敬起身便离开了熙宁宫。
在回凤祥宫的途中,洛儿示意车銮停下片刻,唤来马车外的宫人小声道:你去王后的金萃宫打探一下,看那边事态如何?那宫人领命乖巧的退了下去。
坐在摇晃的车鸾中,洛儿心神不宁。
此事绝不能怪罪迎春,只是这深宫中的人心可怕到她不曾料到的那一步。
眼下看来各国世子都已服下了苍形草,命丧黄泉那不过是迫在眉梢之事。
就算大虞国灭亡,可这些无辜的世子也会一同陪葬,实属冤屈!更何况她还亲口答应了虞慕飞要保昊国世子的性命!事到如今也唯有等到虞王回归之日,得想尽办法从皇太后那里要到那两颗解药才行!能救一条性命也是一条!洛儿终究不是神,抗不过命运的延续,也只能听天由命!夜里迎春意外出现在凤祥宫。
洛儿自是将下午见皇太后之事告知了她。
那迎春听闻之后泪雨如下懊恼不已,却未曾辩解一句。
洛儿见她哭得伤心,也不忍再责备一句。
只得告知她在大婚之前不用再去熙宁宫。
一切只等虞王归来,趁机战乱之时在皇太后手中抢得苍形草的解药。
没过一会儿白天洛儿遣去金萃宫打探王后消息的宫人也前来回禀。
内容也无外乎是些王后郁郁寡欢,伤心不已之类的话语。
杜甫的诗句中:只见新人笑,谁闻旧人哭。
可眼下洛儿这个被迫的新人却也是内心苦楚,笑不出半分。
日月穿梭,斗转星移。
五日的光影不过手中细沙潺潺流过。
清晨,天还未亮,朦胧之时。
十几个宫女喜气洋洋欢天喜地的涌进天女的寝宫,将洛儿推醒。
陆续有宫女伺候她沐浴净身,华丽的浓妆,穿上一层层繁重的单衣,最后一层殷红金丝凤凰游的大红嫁衣,乌黑的青丝梳成一个发髻,头戴王后桂冠,镶嵌翡翠宝石的各式金叉步摇晃在耳边,奢华富贵云集一身。
铜色的镜中投影出一位倾国倾城,美若凡尘的绝色美人。
身上的映红更村托出美人的肌肤胜雪,肤如凝脂。
身边宫女脸上个个都惊叹不已,却有前车之鉴知晓天女不喜他人议论自己的美貌,不敢有一丝恭维的言语。
王上现在到什么地方了?美人灵目暗淡,面无表情轻声低语,瞅向镜中的迎春。
探子回禀眼下王上已进了城门!眼下举国欢腾,甚是高兴!思量片刻,又说道:王上进宫之后要朝拜祖宗灵位。
再回殿内梳洗更衣!国师算了八卦说辰时是吉时!到那时在圣坛上王上与天女行大婚之礼。
洛儿沉稳点头,不悲不喜。
心中自是盘算着虞慕飞此刻将会潜伏在大虞国城外何处?那易轩呢?此刻又会在哪里?而这次她又能如何趁乱之际和童子返回魂灵山?耳边的黄金翡翠步摇晃得她头隐隐做疼。
怎么了?迎春蹙眉,一脸担忧。
时辰快到之后再来传话。
你们都下去吧。
玉手一抬,那室内簇拥的十几个宫女领命纷纷退下。
洛儿眼一抬,瞅着镜中之人,伸手就要拔掉发髻中的黄金步摇。
迎春见状一挥手便挡住美人。
这好好的又是做什么?我不想嫁。
短短四字,苍白无力。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那虞王今日能活几个时辰尚且未知,你又何苦认真置气!迎春轻声一叹,唯有相劝。
从小我就以为我嫁人那天必定是这辈子最幸福最开心的时刻。
你知道么?女孩子待嫁之日,穿上嫁衣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两人身着礼服在教堂里共同宣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语毕,一丝哽咽。
如今我这身嫁衣尊贵华丽,头戴价值连城的珠宝却并不能让我感到一丝欣喜和幸福。
洛儿…迎春一时哽咽,泪如雨下。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不能与相爱之人在一起。
眼里干涩得直发疼,镜中那倾国倾城的美人此刻黯然伤神,痛苦万分。
洛儿,你我都是命苦的人…这辈子却只能终生孤老!说完,迎春将洛儿拥进怀中。
洛儿不解,疑惑地推开抹眼泪的佳人,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妹妹果真以为姐姐是铁石心肠么?当年玉宁公子对我悉心照顾,恩爱有加。
就算我如何冷言冷语,必定也是温言相向。
从未说过一句重话一个重字!哽咽,姐姐从小是孤儿,没有受过如此的关爱与疼惜,已经备受宠若惊。
可就算自己如何爱那个人,我是天女宫的宫女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迎春痛苦地闭了闭眼,继续:练过天女宫秘籍的女子此生都不能与男子有肌肤之亲,否则必定经脉俱损命丧黄泉!洛儿听闻,呆愣片刻。
一时半会倒未曾有丝毫反应,只是忆起那日在圣龙泉中遇见涟漪,那时她也曾说自己命在旦夕。
趁童子走火入魔迷乱心智之际,将紫晶还魂扣尘封在还魂汤的泉眼里。
最后强撑着仅有的一口气逃到魂灵山脚下投河自尽。
涟漪当时却未曾解释自己如何受伤,现在想来男女之事羞于开口,也属正常。
洛儿猛然间如受重创般惊醒,倘若童子若是知晓这期间的实情,又不知要如何悔恨懊恼。
轻声一叹,无限惆怅。
再转念思及自己更是断肠寸断,痛切心扉。
原来果真是有缘无分,她来这世间走一朝却无法与心爱之人厮守一生。
倘若不是涟漪在这世召唤失足落水的洛儿,想必眼下她早已溺水而死走上了那黄泉之路。
哪里又有命尝尽这世的酸甜苦辣,荣华富贵?!如此一想,倒呆滞般咧嘴一笑。
我不能侍奉玉宁公子一生。
如若不能与他厮守一世,我又何苦去辜负他的情谊?就算他恨我也罢,怨我也好。
他若平安,我便幸福。
情真意切。
他若平安,我便幸福…洛儿喃喃低语,浓妆艳抹的绝世容颜下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如今我才明白这个道理。
我真傻!洛儿不傻。
洛儿是太善良!无论白公子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他始终对你的情谊却真。
妹妹心爱之人若是白公子,也就不要计较之前他曾犯下的罪。
你俩有缘无分,妹妹这辈子还是记着白公子的好吧。
坦言。
洛儿点头,心如刀割唯有斩断千丝万缕的情思,此刻更加坚定心中信念。
这次必定要趁战乱之时同童子一起返回魂灵山,不问世事终身归隐。
两人正悲情之时,门外的宫女欣喜地传话:启禀天女!王上一炷香前已回了前殿祭拜神灵祖宗牌位。
现在皇太后派宫人传话要天女即可启程去圣坛准备大婚仪式!洛儿伸手整了整衣襟,灵动的眼顷刻灰霾转为一滩死水,将浓浓的哀伤之情深深埋藏在眼里。
瞅着那镜中冷若冰霜美艳绝伦的女子,那倾国倾城的容颜永远深深印记在脑海里。
迎春伴在洛儿身旁,两人相视一眼,无语凝咽,佳人抹掉眼中泪,搀扶着美人走到门前。
见天女已准备妥当,迎春一手推开门,高声道:天女起驾!一干宫人宫女个自排开两道整齐簇拥着洛儿走出凤祥宫的殿外,随后洛儿上了那辆金色的车鸾。
车轮一道又一道辗转过一个又一个宫门。
洛儿冷眼透过车纱看向车外,一路上随处可见皇宫用奢华的大红色影龙纱。
车鸾还未到天坛跟前,远远就瞧见上百号的文武百官,宫人宫女各式地按照规矩整齐的跪拜在地。
不足百米的道路,车轮吱呀吱呀地压过雕刻着飞龙腾云驾雾图案的石头上。
再远的路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车帘一撩,一个宫人恭敬地在旁恭候。
洛儿神色淡定,伸出手放在那宫人手上,一双玉足踏在另一个跪拜在地的宫人背上才下了车鸾。
这一刻虽然已改动了这个时代的历史,颠覆了这个时代中每个与韩洛有过关联之人的命运。
可在未来现实的历史书中却从未记录过任何一丁点关于这个朝代的蛛丝马迹。
或许这样也好,就算她无心之过,最终也不会改变任何关于历史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