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天坛之上正举行虞王迎娶天女为大虞国王后的盛事。
头戴翡翠玛瑙玉石的瑰丽桂冠,身披金龙游凤的大红嫁衣,倾国倾城的天女此刻轻移莲步款款踏上那赤红的地毯。
洛儿抬眼,格外刺眼的那抹明黄分明就在那天坛的高处。
美人此时并未想看到这不相干的身影,一双美目却不安地四处搜寻那熟悉的朴素之白。
这次美人并未按照往常般谨慎颔首,也未顾忌此举是否会惹怒天坛之上的君王龙颜。
一颗心仍旧悬着,一双灵目不安地在那两侧叩拜的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
终于在天坛之下找到了那个人,四目相视,一切明了。
朴素白衣的童子毫发无伤地盘坐在地。
见其一贯桀骜不驯的作风,洛儿倒不由自觉地会心一笑。
童子见状不笑不语,只是闭了闭眼也算作了回应。
洛儿频频点头以示其安心,心下稍稍揣息片刻。
这才安然地踏上通往天坛的石梯。
随即抬头,眼瞅着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虞王!那虞王意气风发,自鸣得意。
见美人身披火红的凤凰嫁衣缓缓走到自己面前。
眼中流露出一片惊叹,赞许不已。
美艳绝伦,仙女下凡的女子正朝前走来,恍惚中虞王只觉眼前一团发着光亮的火红凤凰正缓缓得接近自己,仿若被下盅般不由自觉地朝美人伸出手来。
洛儿眼见自己走到虞王跟前,瞅着他伸出的手此刻已被黑色完全腐蚀。
轻声一叹,胜券在握势在必行。
美人难得顺应一次,乖巧地伸出玉手放在虞王手中。
媚眼流连,嫣然一笑,刹那芳华。
当触及那冰冷的黑手时,洛儿顿感这虞王阳寿将至,大势已去。
不远处一旁观礼的皇太后见虞王牵过美人的手,惊得一身冷汗。
生怕虞王也会同王后一般受到伤害。
眼见王上毫发未伤,心中对洛儿更是恨之入骨。
天女,寡人说过,当寡人归来之日便是迎娶你做王后之时。
寡人绝无戏言。
虞王自信大笑,陡然间胸口隐隐作痛,喉间意外得尝到一丝腥甜。
王上贵为天子怎会失言与小女子呢?洛儿打趣道,已瞅见虞王额前豆大冷汗,汗如雨下,明黄的身子轻轻一颤。
你如此美艳绝伦,寡人又怎舍得把你拱手相让的道理。
得天女者必得天下!如今青国已是我大虞国囊中之物,再加上拥有你天女的身份,其他邻国归入我大虞国的范畴也是迟早的事!笑声震天,胸口的疼痛更为剧烈。
洛儿笑而不语,眼见那黑色的毒气已蔓延至虞王脖颈之处,心知虞王寿辰不久终了,嫣笑顾盼,余光偷偷搜寻。
自己好歹得在这人群中寻个逃脱的法子。
虞王正欲同洛儿按照礼数叩拜成亲。
岂料,半空中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朵黑云,那浓汁儿般的黑色迅速地遮住耀眼的阳光。
短暂的黑暗中,一抹白色身影从中现身,还未待拔剑的侍卫看清眼前所物之时。
只见那白衣人手持弯弓,急中生智气运丹田朝着那明黄射出一箭!那犹如身插羽翼的神箭仿若赋予了使命穿破空气中层层气流一箭射中虞王的胸口!那虞王还未说出一个字就当场暴毙!黑云消散,当阳光重现之时天坛上哀嚎声四起!天坛之上众人亲眼所见虞王已中箭而死都吓得四处逃窜。
皇太后眼瞅着虞王已一箭穿心,命丧黄泉,心中悲痛万分,泪流满面只得大声呵斥平稳慌乱,可眼下情形不是她能随意操纵,无可奈何之下带着贴身侍女宜兰从混乱中逃脱。
洛儿忽然想起苍形草的解药还在皇太后之处,心系昊国世子的安危,正欲上前尾随其后,还未跑开两步。
下一刻一手倒被反拉进一个温暖的环抱里。
洛儿别害怕!有我在!熟悉的香草味在鼻尖游荡,温言细语的声调温存人心。
抬眼,洛儿这才看清眼前之人。
美如冠玉,美若桃花的倾国公子白易轩,原来方才黑云中的白衣人便是他了。
易轩?!又惊又喜。
终于又瞧见你笑了。
白易轩眼里满是欣喜若狂的笑意。
洛儿羞赧,一时答应不上,眼瞧着那皇太后和宜兰在四五个宫人的庇护下另寻一条出路逃窜而走。
情急之下洛儿在人群混乱中瞧见了玉缮大人,急忙大声道:玉大人,世子吃了沧形草!解药在皇太后那里!快快追上她,别让她逃了!人群中的玉缮本是得了昊王的命令要在天坛守护天女直到昊王出现,可玉缮听闻天女方才所说,也顾不上其他只得拼了命朝那皇太后逃窜的方向追去。
洛儿总算呼出一口气。
心下思量,玉缮必定是昊王的人。
誓死也会抓到逃掉的大虞国皇族。
更何况皇太后身边不过也剩下寥寥几人,玉缮要制服那皇太后拿到解药也不是件难事。
洛儿我带你走!倾国公子情意绵绵地瞅着怀中的美人。
洛儿此刻才看清原来自己竟还在白易轩的怀中。
两人站在天坛之上,脚边竟然尸骸遍地,血溅三尺。
天坛之下黑衣人不断厮杀,一刀挥过,三四个宫人纷纷倒下。
那上白号的文武百官,一众宫人宫女,不消片刻早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再如何厉害的武官在天坛之处没有佩戴刀剑,赤手空拳终究也敌不过黑坛教所释放的毒气。
挣扎片刻也是死在刀下。
不久之前还是繁花似锦,喜气欢腾的繁荣景象,不消片刻却灰飞烟灭,万籁无声的惨状。
腥红的血溅洒在大喜的金龙游凤嫁衣上,黄金的步摇不停晃动在眼前,洛儿被眼前的一切所惊呆。
伫立着身子,微微轻颤。
她就算有多想逃离大虞皇宫,有多讨厌残忍无情的虞王和阴险狠毒的皇太后。
可是眼前所有的一切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只是想离开这纷争之地,可为何要连累如此多无辜的生命!?为什么!?扪心自问莫非自己真是红颜祸水不祥之人么!?幸好你安然无恙。
虞慕飞早就守在城门之外。
昨夜趁虞王带领几万兵马回到大虞国之时,虞慕飞便将余下的军马一律诛杀。
这次多亏赤炎童子提前在虞王的军队中下毒,否则以虞慕飞的兵力尚且不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将百万大军溃败!白易轩一手拉起美人的手,冠玉的眼中自是一片温情。
洛儿回神之际,花容失色,失声叫道:童子在哪里?童子怎么不见了!?美人神情慌张地丢下倾国公子的手,使出全身力气从那个温暖的环抱中挣脱而出,提起繁重的裙摆便往天坛下跑。
一路上杀戮的血溅到她倾世的容颜,污秽大红的嫁衣。
头上的桂冠沉重得宁人窒息,眼前的步摇挡住面前的路,玉手一伸使劲一把扯下王后的桂冠,仍由乌黑的发丝倾斜而下随风舞动在身后。
在一堆堆尸体上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不会的,他怎么可以惨死在黑坛教的手里!白易轩怎么可能恩将仇报!洛儿,你要做什么!?白易轩关切地尾随而上,一把抓住美人的手。
白易轩你怎么能叫黑衣人杀了赤炎童子?!洛儿气结,灵动的眼中满是伤痛,大声呵斥。
我怎会违背你的意愿杀了神医呢!白易轩气恼,洛儿的眼中分明是不相信自己。
同时心中疑惑万分。
刚才他还瞧见童子,可不消一会儿在尸骸中始终搜寻不到那个身影。
你知不知道?其实在你尚幼之时遇见传授你‘易容术’的高人正是童子!!!声嘶力竭,难过不已。
白易轩听闻略有惊呆,见美人如此恳切不似一丝欺骗。
可清晰头脑尚且还无法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启禀教主!虞慕飞已冲进大虞国的城门进入皇宫,现在正朝这个方向前来!一旁的黑衣人双手作揖恭敬禀报。
你速速带领一众人去寻赤炎童子的踪迹?如若那童子要是死了,你们全部都得陪葬!气宇轩昂,面中带怒。
洛儿听闻虞慕飞已带兵冲入皇宫,心下一颤顿感大事不妙!眼下虞王已死,虞慕飞已歼灭了大虞国的兵力占领了整个大虞国,现如今暂时无其他邻国侵犯,显而易见此刻虞慕飞正处于事态的上风。
倘若此刻出现在这里只怕她要和童子偷偷逃出去归隐山林却不再是易事!同时唯恐白易轩又因此陷入危险之境!事到如今,心乱如麻,她又该如何做出对策应付眼前的混乱局面?!启禀教主,方才有人看到赤炎童子被两个白衣姑娘挟持在天坛东侧出口逃走!属下已派人前去追随!还请教主和天女移步前去!方才受旨意的黑衣人又前来禀报。
易轩我们走!趁虞慕飞到达之前,赶紧离开这个是非混乱之地!我们必须得先找到童子!洛儿反手抓住倾国公子的衣袖,满眼乞求。
白易轩心领神会,于情于理他这次都必定得前往救下赤炎童子。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古训他终究谨记在心。
走吧!一把紧握住美人的手,气运丹田轻身往前飞去。
洛儿心中急切,灵动的眼朝地上搜寻人影。
心下暗忖。
方才黑衣人口中描述的那两位白衣姑娘也实属蹊跷。
能在这皇宫身着白色衣裳的除了她凤祥宫里的茗夏和迎春就别无他人。
可茗夏和迎春不是在凤祥宫守候么?她们又是如何得知这场政变?又怎会轻易潜伏在这天坛等待这一刻?!思绪混乱,无从得知。
天女宫自是与大虞皇宫来往密切,或许是其他天女宫的宫女也说不定。
如此一想,倒减轻了几分心中的疑虑。
飞身不消片刻,尾随到处于皇宫冷宫的静僻之处。
果然在那遗弃的四合院中搜寻到童子单薄的身影。
落身之时,洛儿急切大声呼喊:童子!只是那回头的并不是童子一人。
待身子落地之后才看清,原来隐藏在屋檐底下竟还有十几个白衣女子。
洛儿知是天女宫的众宫女,心中胆怯,自是往后一退躲在白易轩的身后。
洛儿别怕,有我在。
白易轩轻声道,一手紧握佩剑。
洛儿在后头嗯了一声。
又透过倾国公子的衣袍看向童子,只见他此刻精神不振,颓靡之色,仿若微风一吹便能倒下的薄弱之力。
颤声道:童子,你怎么了?童子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微微摇头,脸色苍白灰霾。
微风徐徐,那朴素的白色衣角随风飘扬。
薄弱的身子轻晃两下一头倒了下去。
美人见状,花容失色,哪里还顾得自身安危,一个箭步冲上前跪在地上将童子的身子扶起,靠在自己胸前。
童子你怎么了?!童子半磕的眼,微微一睁,有气无力地说:无妨。
洛儿见他如此模样,伤心哽咽,双眼干渴得发红发疼。
怎么会没事!你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了?莫非虞王给你下毒了么?童子呼吸紊乱,麒麟蛇…的血毒。
之后不再吭声。
白易轩唯恐天女宫的宫女突如其来一手,快步上前一把挡在洛儿与童子的身前。
余下尾随的黑衣人更是将三人团团安全围住。
三十五年前你不是亲口对我说要将我做成人精,好成为你药中的一剂么?怎么?现在你倒像个死人一样直挺的趟在这里。
一个妖媚的声音从那众白衣女子背后传出。
洛儿一听,浑身毛骨悚然。
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除了天女宫的宫主还会有谁?下意识轻声道:姥姥…洛儿倒还有点良心,还记得我这个姥姥。
妖媚的声音忽然娇笑连连。
那众白衣女子自觉站开,一个婀娜多姿的美人款款走上前。
虽半老徐娘,仍旧风韵犹存,花容月貌的上等姿色。
洛儿参见姥姥。
虚心,不敢抬眼。
怎么不敢抬眼看我?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冷笑。
洛儿无奈之下只得抬头世人,只是刚一抬头,却意外地瞧见了迎春竟在那天女宫宫女之中。
惊讶得美人倒忘记要害怕眼前的姥姥。
迎春…你怎么?欲言又止,眼下一切无需解释心下全已明了。
姥姥见状,心知肚明,笑道:就算你和迎春如何姐妹情深。
可是韩洛你要记住,迎春永远是我天女宫的人。
她绝不能背叛我天女宫!洛儿呆滞般凝望着一脸难堪的迎春,她闭月羞花的容貌此刻惨白无力,双眼红肿也似伤心痛哭过。
迎春身旁的茗夏倒一副幸灾乐祸地观看眼下的好戏。
我之前告诫过你…有一天你和天女宫宫主同时博弈,迎春…绝对会背叛于你…倘若是从前,迎春眼下早…就身首异处…哪还容得…此刻让你如此…伤心。
童子微微喘气。
洛儿面色沉重,浑身轻颤,不可置信地闭了闭眼。
那天女宫宫主媚眼阴冷一笑并未打理洛儿。
只是一双杏眼带着一种哀怨透过那重重人影死盯着性命垂危的童子。
你为什么还痴心一片地来大虞宫皇宫救她?她不是涟漪,她是韩洛!她们两不是同一个人!就算拥有同样的容貌又如何?你就算苦苦为她奉献一切,她心中仍旧爱的是别的男人!难道你这样不是自取其辱么?姥姥冷笑,红妆玉琢的面上竟闪过一丝痛苦。
童子脸色铁青,紧闭着眼,不与理会。
如若三十五年前你没有狠心拒绝我!眼下你也不会落到如此惨境。
姥姥悲声,压抑住激动的情绪继续道:那么多年过去,每年那个时候我必定在魂灵山下的湖水前等你,希望你可以再来。
可是你再也没有来过…你为何不肯改变你的心意非要一意孤行?那年把你误认作涟漪是我的错。
童子终究虚弱开口,双眼紧闭。
我种下的孽缘并不想让你悔恨一世。
我恨你,我怎能不恨你?!姥姥眼打转的泪如晶莹的珠儿滑落而下,那年是你将我拥入怀中,给了我不敢想的奢望。
之后你又冷漠无情地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你若无心,可就是你的无心却害了我这一世!你若果真那么恨我,今日你就在此地要了我的命。
气若游丝。
你倒想得美!我恨了你三十五年,今日我怎能给你一个痛快了结你。
而让我继续活在痛苦的余生。
你果真还是一往如既的自私无情。
悲中哀怨。
莫非你这一世的爱难道就只给她么?姥姥眼中生妒,一手指向身披大红嫁衣的洛儿。
洛儿听闻,心中大概猜到几分姥姥与童子之间的恩怨纠葛。
只得轻声一叹,这世间总有痴男怨女,而爱恨之间又能说得清到底谁对谁无过?!我这一世心里只爱涟漪。
童子缓缓睁眼,眼瞅着洛儿倾城的模样,嘴角印出一抹浅浅的笑。
你果真如此绝情?咬牙切齿,冷若冰霜。
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
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童子眼瞅着洛儿的模样,喃喃低语,眼神迷离仿若进入玄幻之中。
洛儿心中一惊,急忙伸手一探童子手腕的脉搏,待寻得那微弱的命脉之后,难过得无泪哽咽:姥姥!童子快不行了!你放我们走吧?只有带童子回魂灵山才有救!放你们走?我为何要放你们走?!他既然一颗心还悬在涟漪身上,我怎么可能再让他活下去?莫非好成全你们?说完,姥姥阴狠大笑,美艳的容颜竟狰狞得可怕。
可是童子死了又对你有何好处?!乞求。
他死了,至少余生我不用再等了。
幽幽一句,诉不尽肝肠寸断的爱意。
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要不要改变心意余生在天女宫与我共度?我永生只爱…涟漪。
缓缓低语,童子已是迷离残存之际。
你临死之前还一意孤行,那我就先杀了韩洛!我看你今生还能等到谁的转世!?说完,那姥姥杏眼怒瞪,伸出涂满黑色兰蔻的指甲,作势就要朝前生擒洛儿。
白易轩持剑迎面而上,气运丹田,飞身而上硬生生地接下姥姥一掌!倾国公子之前有玉龙冰晶护体,姥姥一掌虽只用了五分内力。
可那一掌之下却蕴藏了十足的毒气。
黑坛教也善于施毒,天女宫的毒自是在玉龙冰晶的威力下化作一道冰水消散在空气中。
姥姥眼神一闪,柳眉轻蹙,心中暗忖没想到年纪二十的倾国公子竟内力惊人。
不容小觑。
余下天女宫宫女见状,瞧见宫主在身后示意,立马挥起水袖同姥姥一起奋战。
一时之间,这冷僻的冷宫倒热闹几许。
姥姥招招致命,却又企图生擒了韩洛,同时又试图在韩洛怀中将童子抢回。
而白易轩身姿伶俐,剑法变化无数招招新奇,又屡次将姥姥逼迫遣退到冷宫角落。
黑坛教的黑衣人与天女宫宫女厮杀得不可开交。
洛儿抬眼,浑身轻颤无力,眼瞅着美貌如花的天女宫宫女一个个倒在血泊里,她却无力阻止这场恶战,心中百般滋味。
那姥姥眼见如今的形式只剩下茗夏与迎春在身侧两旁,其他天女宫宫女都已仙逝。
恨得咬牙切齿,一把挡在两佳人的面前,掌风一挥。
三四个黑衣人应声倒地,不再动弹。
眼见自己得势,姥姥阴沉着脸左右施掌朝洛儿挥去。
那白易轩哪里料到姥姥会有此举,只得奋不顾身地朝洛儿扑去紧抱住怀中较弱的人儿,背后忽感钻心般的剧痛,顿感五脏六腑都被震荡得跌宕起伏。
住手!洛儿猛地起身,不顾一切地奔向姥姥,一把使劲地将姥姥拥进怀里。
那姥姥哪里受得了涟漪护体的威力,触电般疼痛得龇牙咧嘴。
最后拼命运气拍出一掌,那洛儿犹如一只断翼的红色蝴蝶被飞拍了出去,摔在一边赤红的宫墙上才翻滚在地。
姥姥为此也受了严重的震荡,一手护在心口处退了七八步之外才站稳。
只觉胸口剧痛,硬生生地呕出一口血。
洛儿!只闻不远处马蹄声轰隆作响。
人还未到,一把穿心的利箭便射在姥姥脚跟前。
那姥姥被洛儿身上涟漪护体伤了七分的功力。
眼下暗忖,若黑坛教教主与昊王虞慕飞联手,只怕她也讨不到一点好处。
眼下也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可又想到就这样放弃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童子,心中又狠得牙齿作响。
左思右想,眼见那昊王带领军队一并朝前而来。
姥姥最后哀怨地看向躺在地上的人,悲痛一番,不甘不愿地选择离去。
茗夏,迎春我们走!说完,姥姥一手拉着满脸泪痕的迎春,轻轻一跃便飞墙而去。
白易轩捂住胸口不断冒出的疼痛,强撑着身子起来,挣扎到洛儿身前,一把将美人扶起:洛儿?洛儿?口中哽咽,心悬。
我…还好…语毕,一口映红涌了出来。
洛儿勉强支起身,踹着粗气,眼瞧着那金戈铁马的人儿已缓缓朝自己奔来。
只得喃喃道:易轩…你…你快走…虞慕飞会杀了你。
我不走。
如若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苟活!斩钉截铁,义不容辞。
我怎么会死?他也不会让……我死。
哽咽,无泪却痛切心扉,你快走…我求求你…快走…白易轩执意不肯,热泪盈眶,死命地将美人拥进怀里。
顿感美人身上的温度一点点变凉,心中一惊,洛儿?!恍惚中,洛儿摸向自己脖子处挂着涟漪护体的项链。
只觉那里一阵温热,仿若一道缓缓的暖流正慢慢涌进自己渐渐消逝的生命体里。
美人淡淡一笑,无妨,不要担心我。
涟漪会保护我的。
眼瞅着面前温润如玉,眉眼如画的倾国公子,心中就算再不舍却也只能放手。
你走吧,快走。
这次你若不走,虞慕飞绝不会让你有活着的机会!洛儿!就算是死,这一次我绝不会放开你的手!恳切。
洛儿闭了闭眼,见无法说动白易轩只能无可奈何。
眼下自己受伤虚弱,要凭一己之力带走童子纯属无稽之谈。
洛儿!!!那阵阵扣人心弦的呼唤声,由远及近,催得人浑身发颤。
那身穿戎装铁甲的男子身跨铁血宝马一跃而上。
在距离美人一尺的地儿利落反身而下,运气一掌便朝向白易轩扑来。
那白易轩正想伸手迎上,哪知惊觉暗器随之而来,只得身子一歪躲开了去。
虞慕飞正好借由这个空隙一把将美人抱在怀中飞跃一旁站定。
白易轩见洛儿已在虞慕飞手中,气怒难耐正要上前夺回。
可眼瞅着美人那含情伤痛的双目却只得作罢。
虞慕飞,让黑坛教…教主…走。
虚弱无力。
洛儿!你怎么了?玉宁快上来替洛儿瞧瞧!虞慕飞眼瞅着美人面色惨白如纸,心中慌乱。
无妨…玉手一挥,示意玉宁无需诊察。
我不过是受了点轻伤,待过一会儿我自然会缓和。
停顿,忽然忆起何时又惊慌道:玉宁公子…请你瞧瞧…童子如今他怎么样了?还…还有救么?玉宁见虞慕飞点头示意,恭敬地上前蹲下身,一把试探童子手腕的命脉。
启禀王上,韩姑娘。
只怕童子凶多吉少,脉象已快消逝了。
洛儿震惊得如若石雕,浑身发冷。
只觉排山倒海的苦楚涌上心尖,迅速地啃咬着她体内每一寸肌肤。
脖子间那串护体的项链忽然之间如火如荼般炙热,烫得洛儿痛苦尖叫。
美人猛地挣扎,倒从虞慕飞怀中掉下来摔在地上。
痛得她咬住牙关,在石板上不停辗转打滚。
只觉那项链缓缓收索尺寸,慢慢地妄想了结洛儿的命!涟漪!涟漪!我知道…我知道你今生召唤我来是为了童子…我会救童子…我会救他!痛哭哀嚎。
虞慕飞疑惑地眼瞅着地上打滚痛苦得打滚美人,试图上前解其痛苦,却被玉宁一把拉住。
王上,看来韩姑娘不是被什么人所挟持。
而是被人下了盅!王上还是不靠近的好,以免被脏东西上了身。
虞慕飞听闻,思虑片刻却还是不由自主上前两步,最终还是停在原地。
倒是那白易轩听闻此说甚不在意。
挣扎起身倒在洛儿身侧,刚一伸手妄想触碰洛儿,那伸出的手立马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倾国公子微微一愣,只见洛儿身上渐渐被一团红光所笼罩,仿若隔世外人无法碰触。
易轩…不要靠近我…涟漪在操控我…你们若谁再上前…必定会丢掉…性命。
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虞慕飞与玉宁见状,面面相觑。
也就不敢再上前一步,只得静观其变。
虞慕飞…请你…请你快准备一辆宝血汗马的马车,我…我必须…要送童子…回魂灵山。
揣气,只有…魂灵山…才有救…童子的药。
我若不放你走呢?虞慕飞沉着声,心中不甘。
洛儿吃力地抬起头,嫣然一笑,慕飞若…想留下…我的性命…且立马命人速速…准备马车….如若今生再…不愿见到我…涟漪此刻便能要了…我的命。
说完,洛儿鼓足气伸出手一把撕开自己衣领之处,诱人的锁骨,雪白的香肩暴露无遗。
只是她脖子之处那红火发光的项链如今倒变成一道枷锁正缓缓缩小。
虞慕飞眼见那枷锁缓缓收紧,心中一痛,美人如此受难他又怎么会安心。
放你走可以。
但是我怎知你救了赤炎童子之后会不会回来?我答应你,救了童子…我势必会…回到你的身边。
祈求。
洛儿,这样的誓言你又让我如何轻信?猜忌。
洛儿一时气结,口中腥甜,呕出一口黑血来。
那倾国公子一瞧所爱之人受此痛苦,心下慌乱心疼不已,只得勉强起身站到虞慕飞面前,侠气道:我留下随你处置,让洛儿带着神医走。
哦?虞慕飞微微眯眼,眼中玩味地看向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美人,再看回眼前豪情万丈,一往情深的倾国公子。
你若变成我昊国的阶下囚,洛儿救活神医之后果真会折返昊国?白易轩听闻随之一震,藏在袖中之手紧握成拳。
你现在就叫人来绑了我!赶紧派人给洛儿备马车!绑了你倒是容易。
可黑坛教教主功夫盖世,区区将你五花大绑也未必能真的将你困到洛儿归来之日。
不如…虞慕飞嘴角一扬,眼中闪烁精光。
玉宁心领神会,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走到白易轩身前。
白教主若是肯赏脸服下这沧形草。
我便立即派人备马车让洛儿带神医回魂灵山!威胁,却又势在必得。
那白易轩毫不犹豫地从玉宁公子手中夺过瓷瓶,一把将瓶中药丸吞进口中咽了下去。
不要!!!洛儿惊愕地扑到在地,揪着一颗心,绝世的面容伤心一片,白净的颜上愣是没有一滴眼泪。
痛苦低喃:易轩,你为什么要那么傻?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洛儿,我必须要救神医!我也要救你!倾世一笑,刹那芳华。
洛儿无语凝咽,痛苦地闭眼。
她怎能不知白易轩口中所指何意。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倘若不是童子传授于白易轩易容术,只怕在其年幼之时早已意外命丧黄泉了。
哪还有现如今的光景。
知恩图报,的确是条铁骨铮铮的真汉子!来人啊!将白公子好生伺候着。
玉宁,派人好好把守!虞慕飞冷言相看,心中气结。
四五个身穿盔甲的士兵上前拿出铁链将白易轩结实得捆绑,再左右两人挟持地押了下去。
洛儿,那沧形草的毒你是甚知的。
就一个月的时间,你若回不来白公子的命就没了。
虞慕飞一步步上前,蹲下身,爱怜地瞅着眼前发丝凌乱的美人。
虞慕飞!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痛心,无力挣扎。
如若我不是你心里最爱的那个人,那么我就要做你心里最恨的那个人。
说完,虞慕飞挥开衣袍潇洒起身。
眼光不再停留在美人身上,玉宁,立即去寻一匹最好的铁血悍马做马车给洛儿。
洛儿呆若木头,浮生若茶。
顾不得脖子处剧烈的疼痛挣扎起身。
奴婢…谢…谢…王上龙恩。
血染般的斜阳倾泻几近苍白的天空。
那片让人痛心疾首的赤红下一辆奔驰的马车正奔逸绝尘般往那魂灵山的方向驶去。
洛儿此刻意外亢奋。
直立着身子,紧抓着那活命的缰绳驱使着马儿快快往前飞驰。
眼前的光亮忽而依稀朦胧忽而明晰。
脖子的疼痛并未有一丝减少。
马车内的童子仍旧如同死人般了无生息,只是不知如若把童子放进还魂汤中浸泡是否能和她当初一般能起死回生?!心中胡乱猜测,唯有一试才得以知晓结果。
如若童子不幸仙逝,涟漪也绝不会让她独活。
只怕易轩在昊国也会因此白白丢掉性命…思及那张美如冠玉的俊颜,洛儿自然是心如刀割,伤痛难挨。
莫非真的要印证从前彼此的承诺么?不求同月同日生,但求同月同日死。
苦涩一笑,伸手胡乱抹掉唇角不断溢出的黑血。
如若此生未有命厮守一生,只愿来世在太平盛世时做一对无关权势利益的平凡恩爱夫妻。
洛儿迎着狂风抬眼,满是血的手紧抓着奔腾的缰绳,风驰中望着满天的繁星许下此刻的心愿: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君相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