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晚,二哥出去与尉迟澈见面,据说这只是表兄弟间的一次友好茶话。
我不太相信。
但这是二哥的事,得他自己把握。
我回长安的事几乎没人知道,所以去自己店里都得格外小心。
二哥走了,我无聊,只得一个人看了几页书,早早睡下,睡着之前猜测老黑在祖陵的卫所有没有想我。
飞儿,飞儿。
二哥把我的门拍得咚咚响。
我吓得从床上跳起来,连衣服都来不用穿,赶紧去开门。
门才开了一条缝,二哥一闪身已经挤了进来。
还随手把门重新拴上了。
不好了,有人袭击祖陵卫所。
二哥压低了声音。
我好半天脑子转不过来。
消息很可靠,但不知是谁干的,我怀疑是澈,不然他今天约我见面也太巧合了。
洌,洌他怎么样了?这是我最先想到的。
没有确切的消息。
尉迟洌这次只带了小雷的人马!小雷……你别慌,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形。
只知道今天天黑后有人偷袭了祖陵卫。
消息还在继续打探中。
不行,给我弄匹马来。
我转身去找外衣。
你别疯了,你就算去了能有什么用?二哥拖住我。
我可以带上王府亲卫……王爷临走前可叫我看好你!那……现在的情形扑朔迷离,连我都弄不清怎么回事,二哥在我头上拍了一下,你就老实些,等我打探到正式的消息再做区处。
想了想,二哥慎重地说:王爷把你藏着点还是有道理的。
如今京城中气氛也很诡异。
梅公子他们行事,现在也有些瞒着我了。
而望舒……望舒又怎么了?望舒在学你,最近醋得厉害,在宫中颇有作为,但我觉得澈好像十分的不满。
我挥一下手,望舒成年人了,她想怎样就怎样吧,现在的问题是洌和小雷,他们到底如何了,好二哥,你快派人去打听啊!我还是更担心小雷……我把二哥向外推,不管,你去给我把消息打听来,要快!还有件事,二哥挣扎,澈问我芦花白的事了。
我停了手。
他现在想要。
你给他了?没……给我!你要那东西到底想干什么?好玩儿!二哥歪着头想了一下,我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给你玩儿。
澈根本不需要你那玩艺儿,我说,他不过是试探你罢了,我想起梅妃的死,他们想弄死个人不难。
我也知道,所以听说了祖陵卫的事才觉心惊。
但我想尉迟洌也不是个没算计的人,他这次祭祖本来就很奇怪。
估计他早有应对,不用我们担心。
二哥说得对,洌这次去祭祖本来就不是单纯的事,只是这中间的扑朔迷离我看不透罢了。
可我还是一夜没睡,第二天天没亮,却听到那些预谋已久的举子们终于行动了,果然如二哥所说,他们提出以文治国的理想,要求抑制军阀的势力。
说是:天下在马上得之,却不能在马上治之。
我觉得这些人有些故意混淆内外的区别。
但此时我关注点不在他们身上,我还得操心老黑和小雷的事情。
我和二哥都派了几拨人去打探。
总是没有确切消息。
只说永宁王已经离了祖陵卫,去向不明。
当然这消息也不错,至少人是安全离开了,看样子没出什么大事。
当然,真的出了事,各方也不会如此安静。
我定下心神,觉得我也该做些什么。
乘二哥又出去打探消息,我在忐忑中开始洗手做羹汤。
甜汁烩鱼排,川味胡辣蹄,蛋炒椿芽,加上干贝竹荪汤。
一共四样时新小菜,有晕有素搭配得宜。
再加上一碗透着糯色的新舂出来的香稻米,一并放入一只提篮里。
我穿上一身素色的衣裳,用帕子裹了头,打扮得毫不起眼,这才出了门。
我去的是齐王府。
今天人们的关注焦点在那些举子们的议事,许多人聚焦到丞相府去看热闹。
我的行动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三声猫叫后,胡管家开了门,怎么是王妃!他显然很吃惊。
我给他看我手中的食盒。
胡管家眨眨眼,居然是什么也没向我问。
这一回丙常不在,我熟门熟路向里走,但在进入那个小房间时还是遇到了阻拦。
有人向里面先去通报了。
我等了片刻,听到里面高声说,是那个小东西吗?快让她进来。
看样子里面这位兴致倒很高。
我提了食篮进去,把那些饭菜一样样的拿出来,放在一张食盘上,再递给边上站着的那位丙常手下。
老家伙隔着铁栅看着。
给我送吃的?他问。
你从来没有吃过儿媳亲手做的饭采吧?我笑,今天给你尝尝我的手艺,我的手艺可是不错的哟。
他不接那人隔着栅栏递进去的食盘,只问:洌知道吗?我笑着摇头。
你可知道,若是我出了事,丙常会怎么收拾你?你这样的小东西,丙常只需一巴掌就能把你拍成肉泥。
他没了□,练的可是童子功。
而他欠着我一条命。
我暗暗好笑,他就靠这样的手段来驾驭别人吗?他给了丙常一条命,却欠了丙常一条□。
丙常限制了他的自由,却留下他一条命。
这就是报应吧。
我不再多说,就着边上那人手中,拿起银筷子,每一个菜都当着他的面吃上一点。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的手,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这真好笑,他能亲手杀了他孩子的母亲,他自己却原来是如此的怕死!我慢慢吃着,尽量让他看清楚些,看我每个菜都吃掉了一半,他才示意我停下,又等了很长时间,看看我确实没事,他发了话,递进来吧。
菜都冷了,我说,尤其鱼冷了会很腥气。
拿进来,他说。
菜还是递了进去。
我好奇的看他吃东西的样子。
他和老黑吃东西的派头可完全不一样,他每样菜只用筷子先搛起一点点,然后真真的细嚼慢咽。
吃一点东西要用去很长时间。
那个墨迹,达到了与老黑相反的另一个极致。
好半天,他终于开了口:果然是好厨艺。
在大景很难找出第二个来。
我看了一眼,那些菜他都是浅尝辄止。
你从哪里学得厨艺?他问。
我冷眼看他,这与你无关,我只是觉得你能吃两口好菜的时间不长了,所以才煮给你吃。
老家伙斜了眼看我,洌真的想杀我?还有澈,你太不讨他们喜欢了。
我说。
他又咯咯的笑起来。
澈倒未必想杀我,倒是他娘,我猜她对我早已是恨之入骨了。
原本我□的女人,最后都非常恨我。
是我看走眼了,我原本以为窦家女子是俗女子,没什么远见的。
这些都是你造的孽,不过现在很快就会尘埃落定了。
哦,那在我死之前你还会来对吧?他问。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只要你敢吃,我自然可以时常送来。
我现在很少能见到小辈了,澈只有在有事的时候才来找我。
洌么,总是不愿面对我。
他显得有些可怜,他上去像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老人模样了。
可我不太放心,他们其实也很忙。
我敷衍。
我知道,他们忙着瓜分我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天下。
我身边只剩下这两个儿子了,可他们还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我不知道他又再打什么主意了,他可怜的样子实在不那么真实。
其实……我觉得在你心中,你早就一个儿子也没有了。
我直言不讳。
你应该听说了,其实我比较喜欢溯。
可他现在不在我身边,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听说他还活着,只不知他活得好不好。
我再一次好笑起来,秦王么,你就不用指望了,想从我这打听他的消息也没用。
一来我确实也不清楚,清楚也不可能告诉你。
二来么,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你若真的喜欢他,早该立他为太子了。
你喜欢的是看他们斗。
老家伙站了起来,扒着铁门,你真有意思,这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啊!洌,当然是洌!他从小就没出息,可又会自我安慰,觉得别人也不过如此。
想了一下,老家伙又说,你很会哄他是不是?你让他吃你的奶了?你一定不时的在他面前扮演母亲的角色。
不对,我不该对你说这些,说着,他还打了一下自己的嘴,你要生气了,你一生气就不会来看我这个可怜的老头子了。
天啊,这真的是个精神病患者!但我还是回答:我会来的,会常来。
每次都会带好吃的来给你。
我当然还要来,来看他耍的好把戏。
我演完了今天的戏,回到齐王府,有一封密报等着我,封上是小梁的印鉴。
抬头却是夏长史。
是给二哥的。
我问身边亲卫;夏长史还没回来?没有。
我随手打开看了,内容很简单:奉命午后回城中。
小梁一直留在在城外灞桥营,弄得我一直都不好意思让老梁大夫知道我已经回城了。
虽然我不知道老黑为什么把他一直留在城外,但他能回来还是太好了。
我其实有点兴奋,老黑显然是没事,但,看样子今天一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