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慵懒的又在井底发了一会儿呆,想一阵,哭一阵。
也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非常非常的孤独,现在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长安那座大城就在不远处,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那里也是空的。
不过哭这回事,就这点好,哭过也就放过。
等我觉得哭够了,我也就该放下了。
他说过,今天可以进城,那么我该去城中找我在这个异世的亲人去了。
该来的终归会来。
让我看看什么是我的命运。
我收拾好东西,也收拾好心情,出发了。
今天的长安城,果然和上次不一样,城门仍是洞开,但城门口有士兵把守。
但城门口非常冷清,除了我,也没别人行人。
我依然缩脖子,佝偻背,慢悠悠的向里晃。
守门的士兵果然一声大嗬:站住!于是我站住。
什么人?从哪里来?真有意思,问一个乞丐是什么人、哪里来?我索性凑上去,军爷,仗打完了吧?我又回来讨饭了,在城外呆了两天,都快饿死了。
大概在那井底和那臭家伙呆在一起熏的,我现在浑身臭气(反正我自己闻不出)。
那些军爷不待我靠近,就连退几步,又嫌恶的向我摆摆手,就这么放我入了城。
我真的和乞丐没什么不同了。
仍和上次一样,路上有些许行人,仍然都是行色匆匆。
我想抓个人问问路都抓不到。
大部分人,一看人接近,就远远的躲开。
脾气好点的,也顶多回个不知道。
我想候门夏府,应该是个大门脸。
他们怎么可能全都不知道呢?或者他们只是因为害怕,不敢说?那我如果问他们皇宫在哪里,他们会不会也说不知道?京城这么大,没人敢说话,那我该到哪里去找夏家呢?站在半空的长安街道上,我琢磨了半天,其实,我有两个人可以问,一个是那个穿白衣的、身残志坚的所谓云公子。
我手上有他想要的信息,可以和他交换。
还有那个梁大夫,他给我的药是真的,可见他不想害我。
但,这两个人也都有不能问之处。
若是找那云公子,这家伙看起来十二分的油滑,万一被他骗了呢?而找那梁大夫,则一定会被他盘问,我得找一个理由,解释为什么我要找夏家。
权衡之下,我觉得还是应该去找那个云公子。
因为这个人有个好处,就是:不问任何关于我自己的问题。
他是个善于交易的人。
与他打交道比较简单。
而找梁大夫,说实话,我有些不敢,因为我已经对他撒过一个谎了。
关于受伤的人是我哥哥这一点,我骗了他。
若是找家人的事再骗他,我怕过不了那个精明人的关。
再说,人在自己的谎言上会越滑越远的,我还是离梁大夫远点的好。
下了决心就付诸行动,我转回那个看见云公子的小饭店。
《酒肉馆》的招牌下,小饭馆居然开着门,这是我今天看到的唯一开门营业的商铺。
门口一溜水牌,只有两只翻开。
我凑了上去,一只上写着白斩鸡,另一只上写着白肉胡饼!我乐了,原来他就卖这两样东西。
我踏进店里,柜台后是一位老伯,见了我直皱眉头,这位小哥,我们今天还没开张呢,若要吃的,请去别处。
终于有人弄错我的性别了!我以为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精的跟鬼似的。
我一下子对这老伯充满感激,他太让我长自信了。
我找你家主人。
找我家主人干什么?他来了也不会随便给你吃的。
你不要以为我家主人好说话,他只是长得好看……他突然不说了。
怎么没下文了?难道长得好看,心却是黑的?我猜测着。
却见老伯直瞪着我的背后。
我急忙回头,那位云公子正背了一双手,歪头打量着我。
仍是一身白衣,虽然和上次那件款式有些不一样了。
啊,啊,啊。
我潦草的表示看到他很高兴。
偷了我两张饼。
他说。
是你给我的!两天不见你人!我迷路了!他对此嗤之以鼻,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看不起。
好吧,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你还想不想听听我那天给你送信的结果?我笃定的问。
不想。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
过时的消息我不稀罕了。
他冲我咧咧嘴,得意加嘲讽。
我起身就走。
小样儿!等等!他却又叫住我。
我站住,觉得有门儿!你那天没对见到的人说什么吧?这也许是个坑,我得小心,我回答:忘了!他跳起来,想把我抓到他面前,但那手……却停在半空中,眼睛在我周身打了好几个转!终于颓然的把手放下了。
他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我身上太脏了!他这种总穿着白衣的公子,肯定爱干净。
你想和我换什么?他终于面对现实了,专心对付我。
其实没什么,想问你路。
你能告诉我什么?关于,晋王和齐王的事啊。
对方想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昨日晚上宫中有消息传出,皇上伤重,说是前晚秦王攻城时受的伤。
不知。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知。
这意味着,你现在带来的消息对我毫无意义了。
好吧。
我站起来又要走。
他跳到我前面拦住我,腿有毛病,可跳得倒很快。
你对他说什么了?他?啊,他是说齐王吧,什么也没说,只是说他不想回信。
要我告诉你,你的东西他不要,另卖给其它人吧。
你没对他说我什么吧?没。
我对你又不了解,能说你什么?我觉得他在担心什么,或者说是有点怕了。
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我不会平白无故害他的,更不要他畏惧我。
而且,我想,在此处与他斗智斗勇,一来,我未必是他对手。
二来,我也很难从他那里换来真实的信息。
谎言那回事,就是如此,互相欺骗的结果,就是互不信任。
此时,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啊!他又歪了头看了我一会儿,那你想交换什么。
那个,有一家姓夏的,好像还是侯爵,你可听说过?……他一下子跳起来。
你找这家干什么!我也一下子跳起来,你和这一家人很熟?他张口结舌的看着我。
你找的就是我家么,我家公子就姓夏。
店中的老伯慢悠悠的在一旁说。
老木叔!他抗议老伯的多嘴。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所谓云公子,他姓夏!你听说过飞帘这个名字吗?我试探着问。
那云公子连着退后好多步,然后又一下子扑过来。
一把抓起我的手腕。
把我的袖子撸上去。
他现在一点也不嫌我脏了,我的手腕上都是泥,他毫不迟疑的搓了搓。
我手腕上那颗心露了出来。
是二丫头?那被叫做老木叔的老伯紧张的问。
呸!在我十分期待在看着他的情况下,这位云公子却退后了一步,我有这么个妹妹,让我以后怎么还有脸见人?!哥哥!这个家伙会是我的哥哥!我有一个哥哥了!我一下子眼泪汪汪地、无比激动地看着他。
是不是要来个拥抱?可他却退到老木叔那边,你看能不能找个地方把她洗洗干净?他好像在谈论洗一只苹果。
那得出城吧。
去城东北,那边有温泉。
老木叔严肃认真的思考着。
麻烦,可,如果带回家洗,娘又要睡不着觉了。
那还是在外面洗。
郦山那边太远,我不想去。
找个近点地方洗洗吧。
近点,春风楼呗。
每天洗出来的脂水,香飘好几条街。
公子不是常去洗?呃,我这位哥哥在无视我这么长时间后,终于又回头看我了。
就怕她去洗了后,臭闻好几条街。
嘿嘿嘿嘿……老木叔乐的颠儿颠儿的。
那就只能这样了,跟我来。
我的哥哥这么命令我,我屁颠颠的跟在他身后,他瘸得厉害,却走得飞快,一歪一歪的地,我都有点赶不上。
我叫:哥哥你慢点。
我要撒娇,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哥哥。
他猛然回头,现在不许叫哥哥。
怎么这样!那什么时候叫?等你冼干净了,让我鉴定一下再说。
可你不是已经鉴定过我手腕上的痣了?不然,我还带了封信,你要不要看看?不要,我的妹妹得是美女,否则任是谁,我也绝不会认为妹妹。
哪有这样的,这人花痴啊!妹妹还得是美女!那如果不漂亮怎么办?不漂亮?他居然很认真在思考,天啊,什么人啊!不漂亮就作我的跟班。
他说。
呃,好吧,我作你的尾巴好了。
我乖乖地说。
尾巴?他突然停了脚步,回头,眯了眼看我。
你可知道,我有个绰号叫白狐狸?呃,我想了一下,那我不作尾巴了。
‘狐狸尾巴长不了。
’你听叉了吧,是藏不了。
你以后就是我尾巴了,你自己说的。
呜呜,好吧,那我就跟定哥哥了,跟着哥有肉,不,有肉饼吃。
肉也会有的。
比如炖得稀烂的肥母鸡。
他眯了眼笑起来,果然像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