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起长安  第15章

2025-03-25 21:52:58

出生时,那一夜的大风,带着呼呼的啸音,让整个长安城全无过年的气氛。

据说,那天的大风,让人在街上根本立不住脚,所以那一夜也根本没有人出来放爆竹烟花。

那个年,整个长安城都过得冷冷清清。

母亲就在这个奇特的除夕之夜分娩了,是难产!据说你是腿先出来的,而且那条先出来的腿还会一蹬一蹬的,有人说你是想再爬回母亲肚中,也有人说是你命中注定要远行。

母亲为了生下你,差点没了命。

但,好歹你还是生下来了,一出来就哭声响亮,一哭,外面的大风就停了。

但那夜的的风还是造成了很大的破坏,据说连金銮殿上的神兽都被吹下来好几只。

而母亲的身体从此就彻底坏了,再也不能生育。

所以给你起名时,就用了《尔雅》中风神的名字命名,称为飞廉。

所以母亲不喜欢我?把我送给了静善师傅?不,是静善师傅自己上门来讨要的。

那时候我4岁多了,还有点印象。

抱你走的时候,是正月十五,照例得挂花灯,可家里母亲病着,自然也没人有心情弄这个。

一家人早早闭了大门,准备睡下了。

这时有人拍门,家仆开了门后,就看到静善那老秃驴,托了钵站在门外。

父亲本待叫人拿钱打发了她,可她却说不要钱财食物,只想化一段旷世奇缘。

她要夏家刚出生的小女儿。

我疑心那老秃驴事先向人打听了你出生的情况。

因为你的出生,母亲的伤病,那几日早就惊动了整个长安所有的名医。

若想打听,实在是再容易不过!总之,她胡扯一翻过后,我看父亲似乎有些心动。

静善还说,女孩子叫飞廉不好,不如叫飞帘,改个字,就成了爽朗的夏日小风,化育万物,福被天下。

父亲听了,更是害怕,觉得你有些不详。

夏家一直低调,父亲本是武将出身,开国后封爵时,本就是让了别人一步,所以只封了候爵。

后来也从不争功争名,处处退让才有夏家今天。

那日静善说得太夸张,加上说什么她与你有缘,能点化于你。

我看出父亲被她说动了,起了想送你的念头。

母亲那时因你病重,本就心情不好,听说有尼姑要你,自然也是同意。

静善当时答应,她养你到及笄,再看缘法。

若和古庙青灯有缘,就留你在庙中,若是……二哥不说下去了,眯了眼看我,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都预感到你会回来的。

可我却觉得他话里漏洞不少,比如最后说什么都等你回来,这就明显不是真的,至少母亲没在等我。

她是希望我永远不回来了。

其实这我也可以理解,大年三十难产,几乎要了母亲命的孩子,大约的确不讨喜。

其它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是封建迷信,更是靠不住。

最奇怪的是这位叫静善的老尼,不知是何等人物。

我倒很有些好奇,很想会会她。

对了,我问哥哥,你是家中老二对吧?我听望舒姐姐称你为二哥。

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位大哥?二哥嘿嘿的笑了,是啊,我们还有一位大哥,比我还大了十四岁。

早已过而立之年,名叫夏阳,字羲和。

现任渤海郡守,渤海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关,你一时见不到他。

他十二岁就跟着父亲从军,开国之时已有功名,皇上封他为子爵。

是所有得爵的将帅中,年纪最小的。

那我是老四?对,你是老四,母亲生了大哥后,好多年见不到在外征战的父亲,中间父亲又派人接走了大哥,带着长子从军。

连年的战争和居无定所,让母亲整日里担惊受怕。

直到天下一统,父亲才又和母亲重聚,然后就以每两年一个的速度生了我们三个,我,望舒,还有你。

不对,还有个‘雷’,我提醒,你别望了,你前面说过,母亲生下我后身体不好,不能再生育。

二哥笑得古怪,你即知道了,又何必多嘴问。

所以叫你好好藏着点,免得母亲见了你生气。

哦,原来爹还有个小妾!我嚷嚷,我可不是笨蛋,既然不是母亲生的,自然就是庶出的孩子,我去和他们住吗?这个我可有些担心,不会直接卷入宅斗的风波中吧?虽然我很有战斗力,但就怕到时看到弱妇幼子的,下不去手。

她死了。

二哥简短的说。

面无表情,家中孩子全以《尔雅》各神为名,大哥是日神羲和为字,我名夏云,字丰隆;望舒是月神,女子无字,你就叫飞帘。

最小这个弟弟叫夏雷,字震泽。

他还小,你等一下见了就知道了。

于是没有了宅斗,他们只是把两个最不受待见的孩子放在了一起。

我还有问题要问,可二哥却站了起来,能说的也就这些,其它事,有的你不必知道,有的你不该知道,还有的你不能知道。

即回了家,就安心呆着,饭,总有你一口的。

我说:别忘了,我是你的尾巴,我要跟着你一起去玩儿。

二哥又上来,揉揉我的头,好啊,跟着我好了。

雷住的小院儿和二哥的住处不远。

二哥指点清楚方向后,推了那小院的门。

一边仍是他一贯的作风,大声的叫:小雷子,滚出来,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应声出来的,却是一个年老的嬷嬷。

佝偻着背,,一步步的慢慢挪着。

小雷子呢?我还没看到孩子的影子,身后就有两个仆佣叫:二公子!我和二哥回头,两个仆人捧了好多东西站着,大小姐吩咐,叫送这些来给二小姐用。

大小姐、二小姐?二哥又开始笑,斜了眼端详我。

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却,变成了严肃的模样,其实,你现在这么站着的样子,如一棵笔直的小树。

他说,真奇怪,好多人都说妹妹,望舒妹妹,如一棵摇曳牡丹。

望舒她是那样,顾盼生姿,国色天香。

很小时,看到她的人都知道她是美女。

可你……别人总是拿花来喻美人,可我突然发现,你实在是像棵树。

我不知道他这是不是夸我,一个女人像棵树是什么个情况?我不够艳丽不过望舒姐姐立刻就承认了我是二小姐,倒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我在现世里是独子,我可不知道自己面对多出来的妹妹,有没有这么大方。

二哥对那些仆人摆手,示意他们进去。

一边对我说:还是望舒周到,我倒忘了,你还要被褥和盥洗的东西。

我当然要。

可那老嬷嬷却显然是头次见到这么多人,一时慌得手足无措。

二哥只得又叫:小雷子!小雷子!一个男孩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廊檐下,不过十岁左右,脸上的表情却严肃得像个大人。

二哥扑上去,先拧了一下他的鼻头。

小雷子,最近这两天,不用去学里,是不是把你的皮都养懒了?二哥哥好。

孩子一本正经的说。

给你找了个伴,二哥说,你姐姐飞帘。

我冲孩子咧了嘴笑。

二哥立刻说:就是那个傻乎乎,咧了大嘴的。

二哥胡说,我的嘴一点也不大。

你这里有空屋,分一间给她住。

二哥继续和孩子打商量。

这里所有的屋子都是空的。

那……二哥对这小家伙说话的方式显然见怪不怪了,他自己四下打量,飞帘就住西厢好了。

她和西厢房门口那棵小树倒很般配。

那不是棵小树,那是棵种了十八年的金丝楠木。

小雷子指正。

十八?那不是和我一样大了?二哥有点惊奇,果然是楠木!长得真慢啊!金丝楠木!我奠,放现代社会可值钱了!我直了眼,端详它细小的枝叶,它不是长得慢,它是长得仔细,长得充实。

我说。

你听到没有,二哥不搭我的腔。

他对小雷说,你这个姐姐说话很混乱,有这么形容树的吗?你以后得小心她。

那孩子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也不继续二哥的话题,而是一本正经的说:小雷还要看书,二哥随意。

转身又进去了。

我突然觉得好笑,这孩子还真不简单,敢拂二哥的面子。

更重要的是,他显然对他自己的现状有诸多不满,只不过没发作罢了。

那些奴仆早已是鱼贯进了西厢,开始收拾房子。

他们很长眼色,知道这府里谁说了算。

我帮不上忙,只在一旁看。

发现姐姐给我的东西上,全是牡丹纹样。

被褥床帐全是手绣的粉色牡丹,铜盆镜架上也都是錾了牡丹花。

东西全是半新不旧,显然是她自己平日用的,如今分了一份给我,我有些感动。

果然有个仆妇上前,脸上挂了笑,大小姐要我传个话给二小姐,这些东西请二小姐先将就些,急切之间来不及准备新的。

缓几日再给二小姐一一置办起来。

我忙说:这就很好,替我谢谢姐姐。

这些东西都很精致,我大约是眼眶子浅,这么美好的东西还真是觉得稀罕。

手绣啊!很值钱的,我只会十字绣,还得用那种早留有孔洞的绣布。

我实实在在觉得自己现在是百无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