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听与我有关的那部分!如果她想阻止望舒的婚事,我想我还是不要听得好。
望舒心意已决,不是我能拉得回来的。
梅夫人不看我,大约现在根本没人能阻止她说话了。
我的女儿是去年秋天被皇上赐婚宁王的,本来,以我女儿的品貌德行,比夏望舒更有资格进入宫中。
不过我们梅家,一向对女儿管教极严,不让她随意出去抛头露面。
所以没有争得夏望舒那样的名声罢了。
我肚里琢磨:天知道!可怜我的女儿,就是因为太乖巧了,才遭此厄运,不仅不能入宫,还嫁了人人视为魔鬼的宁王。
她嫁入宁王府,那堂皇的正殿不给她这正牌的王妃住,只随便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小偏院,连宁王府那几个体面些的管家都不如的待遇。
我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挑拨?这且不说,那宁王在我女儿嫁后,与她统共不过说过三句话。
吃住从不在一起。
我女儿在宁王府,动辄有人盯着,随意走动也是不能够。
我好奇宝宝的天性又露了出来,三句话?哪三句?别打岔!梅夫人根本不看我一眼,当然,我女儿也看不上他,听我女儿说,那人吃东西的样子如同乞丐,整日戴着面具,一身黑衣如同无常。
琴棋书画一样也不懂,毫无正常人的情趣和喜怒。
我噗地一声笑了。
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不过梅夫人根本没有觉察我的笑场。
她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语言中了,急急忙忙赶着说下去。
我看梅夫人的状态和那日在大殿上一样,已经进入目中无人的忘我境界。
这其实是她过于紧张的表现,她是生怕演不好早先准备的戏码,在反复演练的基础上,急急的奔向完结。
凭她这样的心里素质,真不该妄想自己走上前台。
好在,不久他就出征了……梅夫人没注意到我的耻笑,她继续着自己的故事,可她演技既差,排的戏码也就很难吸引人啊!。
我完全放松下来,四下里东张西望,看到我的护卫站在花厅外远远站着忠于职守。
真不好意思,让他也跟着无聊了,加上昨天伤的一个,我是不是太给小杜他们添麻烦了?梅夫人在继续:我女儿是有苦衷的……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天高云淡的好天气,我居然来听这个疯了的老太婆啰皂,真是没事找事了。
毕竟是皇上,我女儿怎能拒绝!什么?皇上!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我刚才漏掉了什么?你也知道,那天天黑得早,酒宴过后别人都走了,就剩下他们两个,一个孤男一个寡女……梅夫人的声音机械地响着,永远不会给我任何回应。
寡你个头,你女儿的丈夫那会儿在外面保卫国家!事后我女儿也哭的伤心,但她一个弱女子,也委实没有办法。
皇上后来还来过几次。
可怜我女儿体弱多病,一个人住在这山庄里,如何有力气抗拒!我已经笑得上气接不上下气了……好在,这对已进入自己屏蔽空间的梅夫人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她依然急赶着说完自己的故事。
待到春天里,宁王归来,对我们梅家来说,第一件事,自然是把宁王妃送回宁王府。
哪里想到,这一次,我女儿一入了宁王府,就彻底与我们断了消息,没过多久,宁王送回来的就是一具尸体了!梅夫人说到动情处居然也流泪了。
我相信她对她女儿的感情,她在这种忘我的境界里,居然还能流泪,可见这事对她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宁王说我女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我们也承认,但宁王就这样把尸体送回梅家,这是败坏我们梅家的名声啊!我又笑起来。
还名声,做了就做了,要名声就别做。
再说,宁王三月初回来,我女儿三月底死去,那一个月他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他一点也不念这一个月的恩情吗?这真是神逻辑!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惜又没带手帕,只得用袖子揩抹。
梅夫人的脸放松下来,看着乐不可支的我,一脸看不懂的表情,没声音了。
故事讲完了?我问,有点愕然。
讲完了。
你这故事想讲的是什么?梅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的?……你告诉我干什么?……还说和望舒有关,你女儿已经死了,又不是望舒害的…………等等,是不是我漏掉了什么!我看着梅夫人那张死人脸,开始琢磨,皇上来古梅山庄是你们请来的吧?不然他怎么会来?还就剩下他们两个!那是你们故意在给他们制造机会吧。
事发之后,梅姑娘还懒在山庄不回宁王府,她没长腿吗?那是食髓知味了吧……梅夫人端起了茶,管家,送客。
她现在平静了,好像完成任务后的放松,对我说的话并无太大反应。
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真正的事实并不她表面说的这个漏洞百出的故事。
梅府的管家已经在我旁边作了几次躬身请我出去的动作。
我却依然坐着没动。
现在梅夫人开始东张西望,她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我一开始的感觉没错,这个愚钝的妇人,只是个推出来的傀儡而已。
这个故事是梅相让你背给我听的吧?我问。
梅夫人不吱声。
其实你女儿肚里的孩子也并不皇上的吧。
梅夫人愣了一下。
又狠狠的别了头不看我。
依目前宫中的形式,你女儿若真怀了皇上的孩子,他们无论如何也会请你女儿进宫的。
女人可以不在乎,孩子他们会不在乎?皇上可还一无所出呢。
梅夫人无言以对。
我想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我。
我开始掰了指头算:到今年三月四月初底,梅妃死时,肚子已经看得出来,那么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有五个月大了。
怀孕的时间就是在十月底或十一月初。
我记得你刚才好像说,你们请皇上的宴席是在宁王出征后不久,那就该是九月就发生的事了。
一个多月后,你女儿才怀孕,所以孩子有可能不是皇上的,不对,应该说肯定不是皇上的,显然宫中对此很确定!那么……我咬手指头,你们女儿是被皇上耍了吧……梅夫人手上的茶杯向我飞了过来,我跳了一下,茶水却还是弄湿了我的裙子。
我的护卫飞奔过来。
没事,我冲护卫挥挥手,护卫心有不甘的退了下去,待他走远了,我对梅夫人说:梅夫人你也别惊慌,你夫君叫你对我说这些,也就是让我明白这一点的。
他想让我知道皇上其实不能生育。
我笑,难怪说与望舒有关!代我谢谢梅相吧。
对了,你女儿是怎么死的?梅夫人浑身发抖的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女儿是自杀的。
从花厅的外面,梅相转了出来,果然!全是他安排!梅相。
我施礼。
这还是我第一次与此人打交道。
王妃客气。
梅相其实是想告诉我:皇上拿你女儿试验,自己先上,一个月后见没有动静,再换了别人,结果,你女儿怀了。
这只能说明皇上的生育能力有问题,而且通过他对你女儿的试验,皇上自己已经知道此事了。
好吧,现在我也知道了。
梅妃还真是,被两个男人玷污!她应该不是心甘情愿的吧,一个贵族女了应该不至于。
多半是那皇帝弄的鬼。
这是王妃说的,我梅府可不知道。
梅相圆滑地说,两眼只望脚下,一副恭顺的样子。
他现在无职无位,在我面前也只能作出这样子了。
可他的内心,此时肯定不会是这么恭顺的。
宁王送回的尸体有五个月的身孕,当时他们懒不掉;皇帝那边他们又没讹上。
看样子上次梅夫人是想在大殿上做最后一次努力的,目标可能还是老黑,既然人已经入土了,还是老黑吃亏些。
可恰好遇到芷白行事,她又笨拙……她那点小伤估计还是黑蝙蝠故意弄的。
现在呢?现在他们怕是想换腿抱了?挑拨宁王?是啊,如果皇帝不能生育,那么宁王……我点头,这皇帝还真够缺德的,四处留情也就罢了,始乱终弃也还罢了,还拿人家女儿当试验品!想来梅相定是曾把女儿怀孕的消息报入宫中,待他后来想明白其中关窍也曾气得够呛。
但皇家还是要娶望舒……现在宫中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可一点也猜不透了。
什么生了孩子就有皇后当,那不也是扯蛋吗?更重要的事,如果皇帝明明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他会怎么做?我想到我和老黑,如果我们……我真的得告辞了,看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出戏。
我算彻底了解宫庭黑暗了。
至于梅相,他肯定是想通过我通报消息。
他现在是想换个大腿抱抱了吧,当年他不是也曾坚持押宝在晋王身上吗?他可真豁得出去!其实,宁王,也曾容留我女儿一个月呢,宁王可是开府多年未娶。
梅相笃悠悠地说。
他似乎并没在看我,可又似把我心中所想全都看去了。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说宁王也是不行,还曾想留下她女儿肚里的种。
但我知道……算了,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
王妃今天听到的话,可以去宫中告诉望舒小姐,也不妨告诉夏侯。
我们梅家没什么私心。
无论你们夏家做什么决定,无论两位夏小姐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会鼎力玉成。
梅相躬着身,唯唯诺诺的样子。
皇家所争,不过是血嗣延续而已。
如今一半江山已在夏侯手中握着了!他连这样的话也敢说!夏家!原来真正的目标是在夏家!我深看梅相,知道了什么是无耻。
只是,我有些害怕,万一我爹真的就如梅相所想……我突然对我自己和望舒的命运产生了无限的悲哀。
我这个一直以为自己应该也可以游离于夏家之外的人,也终于还是和夏家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