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天生胆小,就算老黑把狄远这人一点点剖析给我听,那夜最后我还是劝老黑要从长计议,再考察考察狄远。
你防着他些就是了,我说,再说,如果你现在动手,也会引起别人注意。
你现在还是养身体的时候,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
他病着,还这么殚精竭虑的想这些事情,不好吧!老黑把我的头发在他手上卷起、放开、卷起、放开,好半天才说:好吧。
且放过他让他逍遥几天,我也的确该好好养养了。
从现在起我闭门谢客,不见朝臣,不管政事。
安心在王府养病。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能做到。
那天夜里,我赖在大床上没走,老黑不知拿我怎么办才好,只说:飞帘,我现在又伤又病的,怕是什么也做不了。
这无耻的家伙,我要他做什么了?我要了吗?就凭他这么说,我更不能去睡那个小榻了,那样做太便宜他了!这样做的后果是:我早晨醒来时非常窘迫。
因为两位妈妈参观到了我俩的睡相。
不,应该说是参观到了我的睡相。
彼时,我正扑在老黑的肚子上,把他当成个大抱枕,整个人呈大字形横睡在床上。
所有的被子几乎全盖在我身上。
老黑的大片胸口是用我当被子的。
秦妈啧啧称奇:王妃啊,都日上三杆了,我看你还不出来,只得进来看看,没想到竟然还看到你给王爷当被子!王爷病着啊,需要静养,王妃这个样子干扰王爷休息,王爷的病还能好吗?陈妈生气。
我把脸埋在老黑的肚子上不敢抬头。
老黑的手搭在我的头顶,轻轻地揉着,陈妈,去烧点热粥,王妃昨天喝多了,现在肯定头疼呢。
我的确头疼着呢,这个前酒鬼对这种事倒是清楚得很。
还不起来,他温声对我说,等一下狄将军肯定会来见我,我们是不是也要让他看看我俩这样的姿态?我突的一下跳起来,你不是说你不见人了吗?他古怪地看着我笑,你开始管我的事了吗?他们几个我还是要见的。
劳烦你还得下一回厨房,他来了,总是该和小杜一样才好。
他说得对!狄远果然来了,还是那样一付没表情的表情。
见到我不过点个头,没有任何想解释他的影卫为何不救我的意思。
飞帘去给狄将军烧两个好菜,我要和狄将军谈些事情。
老黑立刻支开我,他是怕我脸上藏不住事吧。
我这人的确是不善于像他们那样玩阴谋诡计,也没办法和怀疑的人假装周旋。
我不知道他那天和狄远谈了什么。
反正后来狄远走时,看起来倒是轻轻松松的模样。
有些事,老黑不让我掺和也许还是对的。
我要对付的人是老黑自己,他总是身子发软,很少离开床榻。
吃东西也没了以前的猛劲儿,吃得很少很少。
我变了花样,让他每天少食多餐,可还是改变不了他日渐消瘦的事实。
宫中派了人来看望过他一回,看了他这个样子没说什么就走了。
后来就再没派人来看过他。
中间有一回,我的太后姨妈要招我入宫问宁王身体的事。
老黑硬是以宁王缠绵病榻,王妃须臾不得脱身为由,拒绝了让我进宫。
他现在把我密密地护在他的蝙蝠翅膀之下,再也不放心我离开了。
那天,喂他吃了点东西后,我叫人把他挪到院子里,天气正好,秋天的艳阳不猛烈,一丝小风也吹得爽朗。
他被安顿在一张大躺椅上,裹了棉被。
我搬个小凳,趴在他腿上吧嗒吧嗒掉眼泪。
怎么了?他揉我的脑袋。
你瘦。
瘦就瘦吧,小梁不是说慢慢会好吗?他从我准备的小碗里抓了把的谷子洒在躺椅旁,引得鸡鸭们都聚拢来抢食。
可陈妈说,是因为我晚上捣乱,让你睡的不好。
我睡得很好啊,这大床本就是为了让你折腾的。
以前,我们在那么狭小的环境里挤在一起,委屈你了。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曾和他挤在一起,但他嘴甜我还是高兴的。
你的低烧一直不退。
我继续掉眼泪。
这个才真是个大问题,我很担心这么拖下去,真的会毁了他的身体。
我也没觉得有多难受。
烧不烧的随他去吧。
说不难受是假的,他人整日里这么蔫蔫地就是证明。
听小梁说,他爹回来了,我听说梁太医是神医,我想去见见他。
我对老黑说我对梁太医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奇心,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会手术缝合。
曾经无偿地给过我药品。
有着比他儿子小梁更儒雅成熟的风度。
不用你去见,他才回来,这几日得去宫中伺候。
过两天他闲下来了,自己会来我这里。
他应该立刻来见你的,你伤着……他是太医,他办事有他的原则规矩。
飞帘,梁太医不是小梁,他那人是对所有病人都一视同仁的。
你在他面前不要太随便放肆。
他张开手掌,那些胆大包天的鸡鸭居然敢直接到他的手心里去抢食。
咦?老梁这么拽!就凭他那个没做干净的缝合手术,我是不会太敬畏他的。
但看在他当年慷慨赠药的份上。
对他客气一点还是有的。
飞帘。
你若是仅仅想出去走走就出去吧,也不用这么天天守着我。
比如你的小店。
你不是新盘进两家新店面吗?你不去张罗新店开张了?我弹眼看他。
他笑起来,你的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什么时候开张?要我去捧场吗?算了吧,你趴在他腿上,开张的日子还早,要到下个月呢。
也不敢要你宁王殿下去捧场。
人家若是知道这饭馆和宁王有关系,哪个敢来吃饭扯淡。
也是!不要我去也就算了。
我就怕你整日守着我,闷得慌。
才不闷,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
他轻笑了一下,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这话,以后,若是知道某件事情时,可不许反悔耍赖。
你瞒着我的事很不少,哼!到了被我知道的时候,有你好看的!我找了块黄布缝了一只大抱枕,求豆香在上面绣了眼睛和大嘴。
这是什么东西?老黑乍见这东西吃了一惊。
海绵宝宝。
说这是海绵宝宝确实有点勉强。
干什么用啊?我抱着睡觉,免得总是每晚折腾你。
老黑做了个撇嘴的动作。
我不会做大熊仔,向豆香描述了半天,豆香还是不得要领。
市面上那种布娃娃又不够劲儿,就想到了做这个大海绵宝宝。
它虽然丑陋,但好在够大够软。
我搂着这个大海绵宝宝在床上打了两个滚,还不错,挺舒服的。
爬起来看看老黑,他眼里居然是——我没看错吧,居然是嫉妒!你敢和它睡觉,我就把它扔下床去!他说。
老梁太医终于来了,,时间已经是九月初,洌的低烧也已经持续了两周,人瘦得脸颊都陷了下去。
我被宫中留住了,不得出来。
他一进来就对老黑说。
说的时候瞥了我一眼,没和我打招呼。
是因为澈吗?是!老黑笑了一下,不再问了。
只自觉的把手伸出来,等老梁搭脉。
我可能也需要你好好看看那方面的……老黑瞟我一眼,对梁太医说了一半,自己先红了脸。
我自觉站了起来,梁太医留下来吃饭吧,我去炒几个小菜。
我和洌同床这么久,自从那次他那次不成功的尝试之后,他就放弃了对我身体的好奇与探索。
对敏感部位的碰触都让他害羞的畏惧。
有时,我甚至想:要不要给他灌点酒让他兴奋一下?但他伤病之后,这些事都被放到了一边。
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他夜里常常发冷,手脚冰凉的打着冷颤,需要我揉搓很长时间才能缓得过来。
这种情况下,我哪里还敢去撩拨他。
我现在只求他身体能好起来,不要再瘦下去了。
他们两个在井天殿里嘀嘀咕咕,老梁很长时间不曾出来。
我有些疑心他们所谈论的话题早就超出了老黑身体的范围。
我坐在井天殿的台阶上琢磨该怎么向梁太医开口。
我对他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厘清。
王妃。
梁太医在我身后叫我时,我反倒吓了一跳。
梁太医。
我站了起来。
谢谢你帮忙处理古盘镇上那个猎户的缝合伤,谢谢你帮忙拆线。
他居然完全没有回避这事的意思。
我眯了眼看他,他一脸忠厚的模样。
在很长时间的沉默后,我决定单刀直入,我一字一句的对他说:我、要、青、霉、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