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送你回去

2025-03-25 21:53:04

当我赶到冒着浓烟的厨房,看到灶台前跟火神做奋勇搏斗的管擎时,我终于明白他们的笑意味着什么了。

他怎么在这里?他这是在烧菜还是在烧厨房?一桶水泼下,大火立刻被熄灭,管擎不好意思的瞧我一眼,这可比领兵打仗难多了,烧饭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见惯了他飞扬跋扈的模样,这样低声下气的他我无法适应。

瞟了他一眼,心想,还是不理他为妙。

这里太呛人,先放放空气再说。

燕云殊从火头军营地里抽调来两名伙夫。

我主要负责做茶点、煲汤,燕云殊日夜劳心,需要多多补充营养。

他嗓子嘶哑,我特意煲一碗银耳莲子羹,又烤制了一些绿豆饼。

傍晚时,我端着托盘来到前厅门口,值夜的侍卫没有通传便放我进去了,说元帅吩咐,我可以自由进出,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情不由得大好。

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哄笑声,我推门而入,红木桌案前悠然立了两个人,白虹和管擎,燕云殊一身便装随意的坐在桌前的红木椅子上,俊逸出尘的脸上尽是无可奈何之色,见我进来,眼眸明亮起来。

肖灿,快进来。

他笑着说,又状似头疼道:你们两个,都学学肖灿。

没事儿尽给我添乱。

我轻快的走到桌前,将托盘放在桌上,看向燕云殊时,含笑道:元帅,我见您嗓子嘶哑,特意煲了碗银耳莲子羹,您趁热喝了。

白虹瞥见盘中的绿豆饼,拿一个端详起来,这是什么?绿豆饼,绿豆清热解毒,嗓子疼吃这个正好。

元帅,您尝尝。

我回答。

这个时代还没发明绿豆饼。

说着,我递给燕云殊一块儿,不料管擎半道劫走,我不由瞪他一眼,在厨房就没少给我添麻烦,撵还撵不走,非要干满十天,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他的,扶额中……我的嗓子也哑了,你怎么总是一个劲儿的让元帅呀?管擎瞧着我眸底泛波,质问道。

大家都品尝起来,赞不绝口。

我心中不免得意,见燕云殊吃完后又拿起一块,我连忙将梨汤送到他面前,元帅,先把莲子羹喝下,凉了,就不好喝了。

燕云殊凤眼瞧向我,眸中温情流溢,洒脱而不失优雅的端起碗,一口气吃完了梨汤。

白虹一旁眼巴巴的瞧着,问道:肖灿,还有吗?我也想喝。

说完,还咽了咽口水。

我一笑,锅里还剩下一些,我这就去盛。

正要转身,管擎一把拽住我手臂,让这小子自己盛。

我一把甩开管擎的大手,有话说话,总拉拉扯扯的干嘛呀。

管擎眯起眼睛看着我不语。

白虹笑嘻嘻的说:管大哥,男人之间也要讲究分寸,有事没事总盯着人家看,会把人看毛滴。

管擎的脸刷的一红,抬手臂要揍白虹。

白虹见势不妙,一个箭步跑出大门,高声唱:我去盛汤喽!白虹走后,房间里安静下来,我没话找话道:你们刚才在笑什么?管擎目光看着我,道:我和白虹在学习写情书呢。

情书?我不明所以。

呵呵,燕元帅不论多忙,每个月都会抽出时间给升乐公主写信,都坚持两年多了。

管擎笑着说。

一瞬间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住,他们都这般亲密了?燕云殊凤目微眯,睨一眼管擎说道:别听管擎胡说,无非是讲讲前线作战的情况。

谁胡说了,公主心思细腻,信上对元帅嘘寒问暖,体贴周到。

哦,对了!元帅那身铠甲就是公主亲自监制的,听说她命人找来了千年玄铁,或切成薄片,或抽成细丝,打磨抛光,再亲手缝制成的,最后镀上一层金粉,穿在身上不但坚韧非常,还轻薄舒适呢。

他那一脸享受的表情,好像铠甲正穿在身上一般。

难怪那晚同燕云殊共乘一匹马,明明隔着一层甲胄,我还能感到他身上的温暖,原来那身铠甲大有来历。

本来我想在平日的生活中,通过无微不至的关心,一点一滴的相处,让他慢慢的离不开我,看来我的想法太幼稚了,照这个速度,等他爱上我,他和公主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必须改变策略。

正在此时,和光一身铠甲自门外疾步进来,单膝跪地禀道:启禀元帅,定军山浓雾弥漫,我军无法前进。

--浓雾?不会是摆下的阵法吧。

燕云殊闻言凤眼中波涛翻涌,沉吟道:宁九渊果然不同凡响。

管擎低沉的声音道:北堂竺中了元帅的离间计,剥了宁九渊的爵位,没收他的军权,没想到还会重新任命他。

燕云殊道:宁九渊和我师出同门,他自星空岛出师,比我还早三十年,他通晓各派战列阵法,这次浓雾应该是他布下的迷阵。

管擎不以为然,冷哼道:阵法?我可不信这个邪,今晚我就去试试!燕云殊并不阻拦,沉吟道:我不指望你今日就破阵,你先去探看一番,回来再做计较。

管擎勾唇冷笑道:我管擎阅阵无数,今天倒想领教领教。

燕云殊瞧他一眼,略加思索,此时白虹正从外进来,眼中亮光一闪,说道:你和白虹一起去。

人不在多,率领一队精骑即可。

管擎领命,目光灼灼的看向我,我真的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注视,偏过头去,感觉那道目光在我身上流连,很久才消失。

抬头见燕云殊看着我微笑不语,周围忽然安静下来,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屋里只剩下我跟他。

他眼若秋波,温和笑着道:肖灿,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眼熟,仿佛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我心头一颤,他又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拉起我的手。

他的动作那么自然,仿佛牵起我的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让我想起七年前,他也是这样牵起我的手,走过九曲荷塘,送我回荷园。

皓月当空,群星璀璨,夜风阵阵,有些事情还是弄清楚为好,我这样想着,抬头望一眼他出色的侧脸,他长睫低垂,似乎是在沉思。

第三十四 你爱她吗正思量该如何发问,他忽然问道:你曾说你有一位兄长,这两日我着人去查,军中没有人叫肖念,你家兄长还有别的名字吗?我心跳加速,他还记得这事儿呢!于是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

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逡巡,我不由抬头瞧他一眼,他俊逸出尘的脸上现出沉思之色,我知他多谋善断,生怕他发现破绽,连忙转移话题,元帅,你有家人吗?说完我就后悔了,好端端的提他的家人干什么,生怕他记不起来你是不。

燕云殊微微叹气,说道:我只有一个女儿,如今在外学艺,再几个月,就该回来了。

但愿到那时,我能得胜归朝,娶了公主,迎接她回家。

我心头不由一紧,他就那么念念不忘迎娶公主吗?这样想着,不觉问出口。

你爱她吗?我问道。

同时停下步子,双眼紧紧凝视他漆黑的眸底。

他凤眼微微眯起,目光望向我时,变幻莫测。

你娶她到底为的什么?你是因为爱她才娶她的吗?既然已经说出来,那就索性彻底一些,让我了解你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如果你真的爱她,此生非她莫属,那我选择撤出,否则,我绝不放弃。

燕云殊蔼然一笑,眼中璨若星光:肖灿,你天性纯良,敢爱敢恨,令人羡慕。

可惜我已经老了,我是指这里。

他抬起手点一下胸口。

霄儿她,身世可怜,孤苦无依,这些年又是一个人在外学艺,我从未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他负手而立,眼睛注视远空。

我的头脑跟不上他的思路,答非所问,说着说着怎么转到我头上?我亏欠她太多,所以一定要好好弥补她。

我思量再三,升乐公主性情温婉,识得大体,等我百年之后,定会对她多加照拂。

我心中哀叹,我的好爹爹呀,你只要不娶公主就是对我最大的弥补。

原来这就是他要迎娶公主的原因?居然是为了我!皇帝要杀我,他娶了公主,皇帝看在公主的面子兴许会放过我。

不得不说我这位爹爹很有献身精神。

这么说你娶她,不是因为爱她。

我需要进一步的确定。

燕云殊淡然一笑,低沉的嗓音说道:人生在世,经常是身不由己,更何况处庙堂之高,八面来风,令人防不胜防。

这些话我原本不该对你讲,今日的话就到此为止。

说完,衣袍摆动,闲庭信步一般向前走去。

我已经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心中欢欣鼓舞,前面就是我的住处,轻快的步子追上他,欢快的说:元帅,我到了,谢谢您送我。

他的气质清逸出尘,动作间说不出的洒脱飘逸,刹那间我的脑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转到他面前,冲他粲然一笑,在他愣神之际,快速拥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深深吸一口气,他的身躯骤然一僵,他身上混合了淡茶清香和男人特有的阳刚之气,伴着这令人迷醉的气息,我飞一般的跑回房间。

接下来,整整一天没有管擎和白虹的消息,燕云殊不知派出多少轻骑前去打探,入暮时分,我熬了一碗参汤,送往前厅,前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平日里执勤的侍卫也没了踪影。

正疑惑间,阳安府衙门口忽然人喊马嘶,喧闹非常。

发生什么事了?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疾步向外走去,却见众侍卫抬进来两个担架,飞一般的从我身边一晃而过。

担架上之人恍然是管擎和白虹。

军医们紧随其后,接着将士们蜂拥而至,全部齐集后院,本来不大的后院人满为患,看来情况不妙,我暗暗担心,天色越来越晚,我回到住处,心中不安,和衣倒在床上渐渐地合眼睡过去。

迷糊间忽听急促的拍门声,忽悠转醒,打开门看去,夜色之下,青尘一脸的沉重,见到我时,急切说道:肖灿,元帅请你过去一趟。

不由分说拽上我的手向后院奔去,青尘素来沉稳,连他都着急,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我边跑边问,他们怎么样了?管擎身负三十六处剑伤,失血过多,军医已经给他包扎好,可是他高烧不退,牙关紧咬,药也喂不进去,军医说,如果天亮之前不能转醒,必死无疑。

喘一口气又说:白虹昏迷不醒,军医束手无策,元帅已经派了和光去栖凤山请神医了。

说话之间,到了后院,众将士闪出一条道路,看向我的目光,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我一时摸不着头脑。

进了东厢房,床榻前几名军医正在给管擎喂药,燕云殊早看见我,连忙说:快过来,肖灿。

军医们看见我时,脸上都现出惊艳的神情,意味深长的交换眼神,燕云殊一挥手,你们都下去。

一时众人退下,青尘最后一个出去,转身带上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我、燕云殊,还有昏迷过去的管擎。

桌上烛影摇红,燕云殊神色略显疲倦,眸光明灭不定,语气沉重道:军医说他天亮前若再不退烧,命就保不住了,可是他们用尽各种方法都不能将药给他灌下。

我不明所以,军医都没有办法,叫我一个外行来不更是枉然吗。

他曾得罪过你,我知你并没有真正原谅他,但是我希望你能从大局着想,救救他。

我更加莫名其妙,疑问道:军医都束手无策,我一个不懂医术的人能有什么办法?不!你有办法,他眼神坚定,目光紧紧盯住我,眸中星芒闪烁,只有你能令他将这碗汤药服下,在床前陪他共度难关。

一瞬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我的脸顿时如火烧一般,燕云殊!为什么要将我和他扯到一块儿?我冷然一笑:那你还不如给他找个女人回来,喂他服下。

燕云殊凝视着我,似乎要将我表情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收进眼底,缓缓说道:他自小习武,不近女色。

那你就给他找个男伶去!我怒道。

燕云殊不由涩然一笑,道:肖灿,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你难道感受不到?整个禁卫营,没有人不知道他对你的心思。

你可知道,他昏迷之时一直都在呼唤谁的名字?我闻言怔忡,这不可能,我现在可是男人的身份,他不应该对我有那种想法。

我知道他不该对你有非分之想,你是一个男人,这对你是莫大的侮辱,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对你说。

他眸底漆黑,深深望着我,接着说:你秀色夺人,一望之下,浑不似尘世中人。

这样的姿容放在军营,你以为你为何能相安无事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