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绝不是一个君王对臣妻该有的, 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哪怕宴席之上的人如此之多,二人隔得如此之远,颜月月仍旧是吓到不敢动弹, 心悸的感觉一阵阵地涌上来。
她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见到颜月月受惊一般的样子,玄谨将杯中之酒饮下,然后浅笑了一声, 便收回了视线。
果然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仅仅只是看一眼便吓得如此。
玄谨想起来自己的计划,忽然之间想看见她崩溃之后哭求的模样, 想必定然十分动人。
一直到他的目光消失,颜月月才松了口气,回过神来之时惊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裴再思正为她擦拭着裙上的酒渍, 没有注意到她的恐慌, 他手中的帕子一下下地擦着,两缕额前的墨发垂下落在衣摆之上,眸光低垂, 认真又细致。
颜月月将他的手握住,带着丝丝颤抖的声音挨着他的耳畔说道:我想回府……她的手上有些凉意, 裴再思连忙将她的手反握在自己的掌中, 有些焦急地问道:怎么了, 是不是又觉得难受了?只要颜月月说难受, 他便觉得心中像是乱了一般, 只恨自己不能为她寻出难受的根源来。
颜月月躲在他的身后, 声音里似乎带了丝哀求, 我们快些回府好不好?她红着的眼眶还未消肿, 此时眼见着便又有水光沁了出来, 裴再思只能答应她,让一行替裴太傅与裴夫人通报一声之后,便搀着她从一旁走了出去。
此时宴会已经过了大半,也陆陆续续地有些不胜酒力之人回了府去。
一直到呼吸到带着寒气的空气时,颜月月才渐渐地从他怀中站直了身子。
道路两旁都有扫雪的宫女,二人上了轿,从琼华殿往朱雀门回府去。
一上轿之后颜月月便忍不住伏到了他的怀里瑟瑟发抖,裴再思的心中忧虑更甚,眸中划过心疼,月月,是不是吓到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担忧再惊到她一般。
颜月月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恐惧压下去一些,不断地宽慰自己,应该是她想多了的缘故,她已经嫁给了裴再思,皇上又怎么会……是孩子闹我了,她的声音小小的,从嗓间哼出来,他不乖,叫娘亲难受。
裴再思的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原本要积满的忧虑散下来,然后将脸板起来一些,对着她的肚子说道:你若是再不乖,再惹得娘亲不快,爹爹便要打你了。
他板起脸来的样子唬不了人,却是把颜月月哄笑了,不禁轻锤了一下他的胸膛,怪罪道:你此时便要打他了,那日后生出来再闹你,该怎么办?这个问题有些难,裴再思自认算是一个脾性算好之人,却一时间答不出来这个问题,只能说道:若是他不乖,便不要他了。
颜月月嗔了他一眼,捂着肚子没说话。
轿辇行的不算快,她被裴再思抱在怀中,心中感到安逸起来。
颜月月望着随着抬轿人动作而动的轿帘,想起来自己总是做的那些梦来,轻声问道:梦都是会成真的么?有人说,若是做梦,这是意味着在将来会发生梦中的事情,大抵算是一个先兆,但她却害怕,毕竟她做的梦都不算美好,甚至是可怖。
闻言,裴再思记起来她总是睡不安稳,于是便答道:梦中的事情都是相反的。
他的声音有信服力,颜月月自小便听他的话,此时也淡淡地‘嗯’了一声,心中觉得稳妥了一些,不再多言。
·很快年关便到了,宝安的父母梁王夫妇也上京来与女儿团聚。
梁王夫妇只有这么一个嫡女,梁王妃的身子弱,早些年生产时落下了病症,便再也怀不上孩子,故而对这唯一的女儿便是捧在手心中长大的。
初时皇上下旨让宝安进宫待嫁之时,梁王妃的心中便存了许多不愿,但怎奈梁王言君心不可违,便痛下心来母女分离。
她的确是痛心的,梁王还有许多的庶子庶女,但扎扎实实从她肚里出来的女儿只有这么一个。
还未入京,梁王妃便已经开始翘首以盼,她不过三十五的年纪,由于多病的缘故,故而看起来要苍白孱弱,比实际的年岁要大一些。
也不知宝安在京中有没有受苦,方是念起,梁王妃便眼泪湿了帕子,五月里听闻京中发了时疫,可怜我的女儿要受这种苦楚,去那乌烟瘴气的地方过苦日子。
她不断催促着行车的马夫,叫他再快一些,却被梁王制止,莫急,我们得先去宫中拜见皇上,才能去看宝安。
梁王并没有梁王妃看起来心急,他膝下子女众多,宝安不是唯一一个孩子,故而也未承载着所有的期待。
夫妻二人的马车一路疾行,在宫门口前看见了前来迎接的李公公一行人。
李公公的面上似乎有些忧虑,在触及到二人目光时又迅速回转,上前笑道:老奴参见梁王殿下、梁王妃。
他的话显然还未说完,言语间有些犹豫,似在担忧,皇上说梁王殿下和王妃与宝安郡主分隔已久,便特地让老奴来通报一声,您二位先去宝安郡主住所便好。
这番话对梁王妃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天知道她每日每夜里多么思念她的女儿。
那些府中的侍妾身边都有孩子陪伴着,尽管那些庶子庶女对她也是口口声声喊着母亲,但到底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人都比不上她的宝安贴心。
到底是自己生的孩子,流着和自己同样血脉的才叫她熨帖。
梁王妃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却是梁王捕捉到了李公公面上的一丝别样的情绪,不禁心中有些凝重起来。
他听闻京中时疫期间对百姓可谓是损失惨重,早先一个月里死伤不计其数,而宝安也患了时疫,难道真的就如宫中传信所说,宝安一切安好吗?既思量如此,他心中微胀,已经做好了宝安身子落下亏损的准备,再严重些,或许也只不过是成了一个痴儿或残废。
梁王望着朱红色的宫门一时间失了言语,既然皇上如此安排,则必然有他的用意,他不会像那些妇人一样见识浅薄,能够明白,在女儿和君心之间自己该选择什么。
他不止一个女儿。
宝安在京中的府邸修的很豪华,虽说定然不如从前在封地的宅子宽阔,但一人居的屋子也是绰绰有余,体现了一个郡主该有的荣誉。
宝安是去年中秋时来的京中,虽说圣上下令可让一家人逢节时团聚,但奈何梁王封地与京城之间路途甚远,若不是梁王妃闹着,日日念着,只怕今年三人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方到府邸前,梁王妃就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末了对梁王笑道:怪臣妾许久为见到宝安了,此时光是念起来便觉得有些急切。
说话间,她的眼眶微红,步履愈发匆匆,想要尽快地去见见自己的女儿。
梁王的眸里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些沉默地点头,已经开始思考起了待会儿应对的说辞。
或许是因为只有宝安一个人居住的缘故,府里很安静,只有侍婢的脚步声,梁王妃一路走着,见到过往的奴婢身上大多都有些或多或少的伤痕,不由得有些疑惑。
愈往里走,带路的管家的步子似乎就开始不稳起来。
梁王妃心中的疑虑越重,她望着雪地上左右斑驳不一的脚印以及那掩与泥下的暗红血迹,不由得问道:宝安呢,她可知道母亲进京来了?她的女儿向来同母亲亲近,若是知道的话,绝不会不出来迎接她。
管家在寒冬腊月里竟然额上冒出了冷汗,此时闻言,颤声答道:郡主前日便已经知晓王爷王妃进京的消息,此时、此时约莫是害羞了,在屋中待着。
如此也好,听管家如此说,梁王妃才放下一些心来,柔声道:宝安自小是个怕冷的,在屋内待着才对,免得在屋外冻着了。
随着几人的越发靠近,到了宝安院子的时候,便只剩下一个守门的丫环遍体鳞伤地缩在角落。
见到梁王妃,那丫环便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地扑在了她的脚下,哭咽道:王妃……她这个举动将梁王妃吓了一下,好在梁王在身后扶着她,才稳住身形,细细辨认之后,梁王妃有些犹豫地说道:柳花?柳花在封地之时便是宝安的贴身侍女,梁王妃有些惊讶,这个丫头不是在宝安身边伺候吗,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柳花本想说些什么,但触及到管家凌厉的眼神后便又默默缩了回去,只说道:奴婢是许久未见到王妃了,才会做出如此逾越的举动来,还请王妃责罚。
越来越怪了……梁王妃未言语,而是将目光放到门扉之上,缓缓上前两步,然后轻扣了扣,温声道:宝安,母亲来了,快开门。
哪怕是气味不易散发的冬日里,隔着厚厚的木门,她依旧能够闻到屋内传来的药味,浓重到要让她的鼻子失灵。
梁王妃忽然有些惶恐起来,难道她的宝安是害了什么病吗?屋内没有人应答,只有偶尔的抽泣声传来,梁王亦是上前,沉声敲门,宝安,父亲来了。
梁王妃的鞋袜都已经被雪水湿透,她也明白了,她的宝安定然是生了病,才不会出来见母亲,才会将自己藏在院子里。
宝安别怕,是母亲,母亲进来陪你。
她想不了许多的事情,只想早些见到自己苦命的女儿。
屋内传来细微的动静,是有人在地上缓慢行走,脚步声沉重。
似乎又过了许久,才有一道压低了的粗哑声音传来,真的么?说话人的嗓音压得极低,但是梁王妃还是听出来了,那就是宝安的声音。
她可怜的女儿,竟然嗓子毁了么……宝安,快出来让母亲见见你,梁王妃只能不断地宽慰着,说些让屋内人能放松下来些的话,母亲这一年多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母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无论发生了什么,母亲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
蜷缩在屋内的宝安已经许久许久都没有听过这句话,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缠满绷带的手上,那褐黄色的绷带不分昼夜地提醒着她,她如今是一个怪物。
就算是母亲,想必也会被她吓到吧……宝安在屋内哭出了声,她已经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是听着屋外母亲的声音,她又觉得若是不在离开前见一见自己最亲的人,那她就算到了地府也会难以安心。
就见一面好了,见完这面以后,她就离开这个世界。
屋内的门缓缓开启,梁王妃的眼神逐渐从期待变为惊恐,然后有些不可置信般后退了两步,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我的宝安。
话落,梁王妃双眼一番,径直地晕倒在了地上。
宝安将自己的身上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张缠满绷带的脸来,她见惯了自己更丑陋的模样,故而觉得,自己这已经是将最能拿得出手的一面展现给了母亲。
梁王的眼神也如同看怪物一般,他将倒在地上的梁王妃抱起,便头也不回,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院子,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宝安失落地低下了头,她早该猜到会是这个结局,她不该打开门,真的哪怕就算是母亲,也会厌恶她如今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么。
屋内漆黑透不进一丝光来。
宝安沉默地回到屋内,将身上那些绷带全都用剪刀剪开,忍着血肉撕扯的痛苦,满手鲜血地为自己穿上崭新的衣裙,在自己丑陋不堪的面颊上涂上厚厚的胭脂。
她吞下毒药后便躺在了床上,紧紧地等待着毒发。
在等待着死亡的那些时间里,她想了许多的事情,也明白了许多从前不明白的东西。
她在现在才开始后悔了,若是她当时没有生出捉弄颜月月的想法,会不会就不会碰到那病鸟,若是没有碰到那病鸟,是不是就不会患上时疫而被拖到郊外的破庙中隔离。
是不是就不会因为看见李珺的尸体被拉出去火化而精神错乱,最后在烧水的大锅中被烫熟……不,李珺是因为她的一念之差才丢了性命,她只在京中安心待嫁便好,为何非要去做些争强好胜的事情,害得自己如今受了这些苦。
宝安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来,腹中逐渐升起如刀绞一般的痛楚,她含笑,带着不甘、悔恨、落魄,在小年的这一日服毒而亡。
·十二月三十一。
今日是年夜。
颜月月早早地便醒了,醒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困意,懒懒地窝在裴再思的怀中同他说着话。
她说要吃四喜丸子,要吃水晶饺子,还要吃梅花香饼。
她说了许多,裴再思都只默默地听着,颜月月的口味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过,他在昨日里便与厨房吩咐了今日要做这几道菜。
他不答话,颜月月便心中生了闷气,往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上一拍,便裹着被子往床的角落里挪去,不搭理他。
尽管屋内烧着银炭,但始终是只有裴再思的怀里才是最暖和的,颜月月方挪出一寸远,便被一双手又捞了回去。
裴再思亲了亲她的发顶,有些好笑般地哄道:莫要生气,月月爱吃的东西我自然是都记得的。
颜月月听他说着,感受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暖暖的感觉,有些不安分地动了动,想要再寻了舒服些的地方。
自从颜月月有孕之后,裴再思尽管小心又克制,但到底还是血气方刚,每次都将自己忍到面红耳赤,就连铱誮碰也不能碰。
他这模样实在是可怜,颜月月起过想给他找个通房的心思,但仅仅是一瞬便又被自己扼杀了这个想法。
她宁愿裴再思一辈子不碰女人,也不愿让他和别的女人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此时她动着,裴再思便将她箍紧,像是十分无奈,声音里还留着方醒时的沙哑与低沉,月月别动。
明知故问般,颜月月又笑着动了动自己细软的腰肢,问道:为什么?她这模样狡黠又灵动,只可惜却是打的坏主意。
裴再思的手掌从她衣襟之中探入,吻上她小巧的耳垂与细嫩的颈脖,抽空出来回答这个问题,你不乖。
他的呼吸洒在颈间,意思到他在做什么后,颜月月有些慌乱地捂住自己的肚子,连忙说道:不可以!她的声音又娇又脆,裴再思将她压在身下,带着一丝惩戒意味地问道:以后还乖不乖?他的墨发垂下,清俊的面容上许是由于动情的缘故起了一些红晕,此时眸里满是深不见底的墨色,想要将身下人吞吃入腹。
颜月月轻哼了一声,裴再思就是一个坏蛋,只会欺负她。
她的眸子一转,便捂着肚子开始喊起疼来,肚子好痛,肚子痛!这个方法的确是奏效,裴再思几乎话落的同时便翻身到了一侧,连忙坐起身来将她肚子上的衣裳掀开仔细地看了又看,一直到见到她面上的笑时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
月月。
他的声音里堆满了无奈,无论颜月月用这个把戏骗他多少次,他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
他身上的寝衣微松,与她的纱裙交织在一起,颜月月将自己露在裙外细白的小腿放到他的腿上,眸里满是得逞后的笑意。
然后她的双腿缓缓缠上裴再思的腰际,细白如葱的手指轻点他的喉结,娇声道:谁叫你上当呢?而且是次次都上当。
裴再思的身上太暖了,颜月月就算是不盖被子,光是贴在他的身上都要感觉发汗起来。
她的面色透着粉红,一双眸子闪着春光,寝裙之下曲线玲珑的身子若隐若现,偏生这衣裳穿的囫囵,香肩半露,墨发之下的肌肤如缎子一般的细滑。
裴再思沉着眸子将她抱到自己的怀里,在她的身子上摩挲着,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只能感受着她的柔软,驱散一些自己的难受。
颜月月趴在他的怀中,在他的颈间轻蹭着,哼唧道:还有八个月你该如何熬过去。
带着一丝玩笑意味,她问道:不如为你找两个通房如何?裴再思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将她肩上的纱裙扯下,带着些惩戒意味地轻咬了一口,不许再说这句话。
他咬的不算疼,反而有些痒,颜月月任由他咬着,末了摸了摸他的耳垂,嗔道:可是我心疼你怎么办?这话一听就没有几分真心,裴再思亲了亲她的手臂,在凝脂般的皓腕上留下红痕,微动了动身子,然后将两人一起裹到被里,笑道:那就劳烦月月费心了。
颜月月一惊,双手护在身前将二人之间的距离隔开了一些,然后将自己的身子缩起来,不让他碰,带了些恼怒地说道:你还真的存了这份心思?这份心思算是什么心思,裴再思将她的手握住,然后在她因为恼怒而发红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下,我从来便只对月月你一人有别的心思。
他的语气缱绻,额抵着她的,继续说道:月月不许再说这种话,不然夫君要生气了。
颜月月一下子就红了脸,眼神躲避他的,嘟囔道:那你真的不难受吗?尽管难受,但是裴再思只要一想到同塌而眠之人不是他的月月,他便觉得煎熬,难以接受。
颜月月感受着他的动作,鼻间发出一声轻哼来,听他说话便如梦呓,渐渐地,她眉间微微蹙起,眸中水汽消散,忙按住他的手掌,疼!这次不是假的,她疼到就连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裴再思有些怔愣地将自己的手从她的衣襟中拿了出来,有些无措的顿了一会儿,才问道:是不是……涨奶了?作者有话说:七夕小剧场(婚前)颜月月记得这日是七夕,方趁着天色暗便从后门偷溜了出府。
裴再思的身影隐在角落,一直到见着她,才含笑缓缓走了出来。
他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颜月月,见她吃时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模样,不禁笑道:去吃荷叶饺子吗?颜月月连忙点头,仰着头看他,眸里蹦发出喜意来:还要有马蹄糕和鸡蛋饼!她在府中时,娘亲从不让她吃这些东西,所以每次只能盼着,盼裴再思来了,她才能吃上两口解馋。
裴再思用帕子将她嘴角的糖渍拭去,眸里温柔到要溢出光来,轻声答道:好。
正所谓礼尚往来,颜月月红着脸将自己绣好的荷包递给他:那、那你以后要每年都带我去吃,不许骗我!这个荷包上绣的是鸳鸯,颜秉之说是野鸭,害得她气了好久。
思及此,颜月月小声说道:你猜猜这绣的是什么。
裴再思将那荷包慎重地握在手中,微抬眸子,落到小姑娘白净无暇的面上,柔声道:是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