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九月, 天渐凉,树叶的顶端也开始冒起了黄色,风一吹, 便有纷杂的落叶飘飘然而下。
已经满月了的小裴诏无事便喜欢盯着树顶的叶子发呆,颜月月也乐得如此,便将摇篮放在树下,索性叫他看个够。
裴再思说她总是忘自己已经做了娘亲, 总是会忘记自己还有个孩子丢在树下, 有时候自己玩着玩着便进屋睡着了,等到他晚上散值回府的时候便看见小裴诏一个人躺在摇篮里委屈地掉眼泪。
说来也怪, 这个孩子似乎有些倔强,不爱哭,只有到委屈极了的时候才会自己默默地掉眼泪, 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故而院里的丫环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是哭了还是没有。
小裴诏喜欢娘亲一些,无论吃多少娘亲的头发,被娘亲亲哭多少次, 只要一到娘亲的怀里便又张着嘴笑了起来,一笑便是两个小酒窝。
这日, 裴再思散值回府。
颜月月正抱着小裴诏在院子里荡秋千, 那秋千荡的极高, 在他俩的周围围了一圈的丫环, 全都准备着随时来接她怀里咯咯直笑的小裴诏。
而母子二人却是玩的起兴, 颜月月一只手将小裴诏牢牢地抱在怀里, 另一只手抓着秋千上的绳子, 小裴诏面朝着无人的一方, 故而他只能感受到眼前之景在不断的变化着, 不太能够明白自己如今是一副怎样的处境。
裴再思额上青筋一跳,在颜月月的眼里,小裴诏是个孩子,是个孩子就应当玩儿些孩子该玩的东西,故而她荡秋千或者是想要去划船,都会把小裴诏带着。
若平日里裴再思陪着母子俩,他还能放心些,若是月月想去便去了,但他若不在家,却是不能够放心让母子俩独处。
吴妈回承元公府帮着陈氏筹备颜秉之新婚一事,故而在这个院子里没有人敢约束她,颜月月便越发胆大起来。
上次裴夫人来院子里看望乖孙,恰好见到小裴诏被放在屋外的摇篮里晒太阳,而周围一个照料的人都没有,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颜月月想要吃莲子,便遣人去买了,其余的人也都在做着自己的活计。
这可将裴夫人气了个不轻,这周围没一个照料的人,万一她的乖孙出了个三张两短该如何?于是乎,现在小夫妻俩院子里的人手足足翻了两倍。
其实不是院子里的人照料不周,而是颜月月不愿意有这么多的人在她的周围,从前她在承元公府时内院里也就吴妈和花枝两人,其余伺候的人只做完自己该做的活计便可,从不在她的院子里过多停留。
哪里还像现在这般,恨不能眼睛长在她的身上才好。
裴再思走到秋千后面,慢慢将秋千扶稳,让速度降下来,等到停稳之后,才说道:月月,将孩子放到屋里,我来推你坐秋千好不好?闻言,颜月月亲了亲小裴诏奶香的脸蛋,又和他贴了贴脸,然后有些不舍地说道:那好吧。
此时,院内的一圈伺候的人才都松下了一口气来,集体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抱着一脸不情愿的小少爷回屋哄着去了。
裴再思的手按在她的肩上,替她柔柔的按着肩,低声问道:玩累了吗?不累,颜月月侧脸看他,咬着唇笑了笑,眸里透出光来,又握住他的手,说道:你昨日说要给我喝果酒的,可不能忘了!由于孕期裴再思不允的缘故,颜月月想喝口果酒解馋,却始终不能够沾到一滴,好不容易出来月子,她便又开始软磨硬泡,硬是在榻上磨到这人松了口,允许她喝上一小杯。
果酒又不醉人,她拉了拉裴再思的衣袖,似讨好般地说道:夫君,夫君你最好了,你可不能骗我的!她这模样可怜,裴再思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有些无奈,然后说道:去屋里吧,不能让别的人看见,不然母亲该来训你了。
二人悄悄进屋,颜月月做贼心虚般地将屋门拴上,然后扑进他的怀里,两只手伸了出来,就连脸颊都激动到泛红:酒呢?屋内自然是藏了酒的,裴再思一伸手就从柜顶上拿下来了一瓶,然后将木塞拔下,放在她的鼻间给她轻闻了一下,又问道:真的要喝吗?酒竟然就藏在屋内!颜月月有些惊奇地退后两步看了看,又踮起脚尖,却发现自己始终看不到柜顶是什么模样,此时闻言,有些耍气性般一转头,哼道:你又欺负我!那还喝酒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那甜甜的味道还萦绕在颜月月的鼻尖,她皱了皱自己的鼻子,才好像带了几分不情不愿地说道:那好吧,我喝一口。
果酒是偏黄色的,这个是梅子酒,还带了一丝酸味,最适合三伏日喝。
颜月月抱着杯子小舔了一口,而裴再思则打算要同她再说说关于孩子的事情。
月月,你之前是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抱着诏儿荡秋千,裴再思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气,不要让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责怪她,诏儿还那么小,万一你抱着的时候将他不小心丢出去了怎么办对吗?而且你抱着孩子定然会玩的不尽兴,他又给颜月月斟了半杯果酒,见她心无旁骛地喝着,才又继续说道:所以下次就别再抱着他了好吗?颜月月听的含含糊糊,只知晓点头,半杯果酒下肚,便又眼巴巴地瞅着他再倒一杯。
她的唇上还站着几滴酒渍,似是不经意般伸出舌来轻舔了一下,一双眸子开始渐渐泛上水汽,等着他倒酒。
裴再思一噎,想要说的话顿时没了头绪,将她抱到怀里,放到自己的膝上,哄道:不能再喝了,会醉的。
颜月月不晓得自己醉了没有,只知道这梅子酒好喝,她想多喝几杯,于是轻哼道:那我就再喝最后一口。
她的眼尾都开始泛红,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在裴再思的颈间蹭着,似乎的确是醉了,没一会儿就不囔着要喝酒了,反而是在他的脖子上胡乱地亲了起来。
裴再思眸间一暗,将她胡乱动的手按住,无奈道:月月,你喝醉了。
颜月月咬了咬唇,见他拘束着自己,便红了鼻尖要哭。
她也不知道为何,总之就是想和裴再思亲近罢了。
裴再思将她的手松开,然后将人打横抱起到了榻上,俯身吻住她,仔细尝了尝她唇瓣的甜味,哑声道:还记不记得昨日是怎么哭的?颜月月哪里还记得什么,她只觉得有些热,双手使不上劲儿来,便央着他,眼含水光地说道:热,帮我把衣服脱了。
这酒竟然后劲这么大么?裴再思慢条斯理地替她解着衣带,一直到只剩下一个肚兜在身上才停手,手掌在她的腰肢游移着,见她脸颊绯红,低声问道:以后还喝酒吗?这酒他是尝过的,并没有什么酒味,况且月月现在方出月子,喝上半杯还是可以。
但只不过是方才他多斟了半杯,竟然就醉成如此模样了么?颜月月的手指勾上他的衣带,已经有些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头微仰起一些在他的喉结上轻咬了一下,然后软声道:还要喝。
裴再思:……最先惹火的人自然是不能独善其身,况且这人不听话,自然是得受点惩罚。
等到颜月月觉得自己清醒过来了的时候,她的身上便都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红痕,腰间酸的厉害,就连嗓子也是哑了,比昨日夜里还要折腾的厉害一些。
或许是由于昨日里试过了几次的原因,她今日倒是不觉得痛了,反而是浑身酸软,要好受了一些。
她动了动有些酸软的双腿,将一只胳膊抱在裴再思的颈间,然后娇声道:怎么到床上来了?她只记得一些,但是记得不全,记得其中的欢快与浮沉,但却不记得事情是怎么开端的了。
往前裴再思只夜间会肆意一些,白日宣淫却是不大可能。
闻言,裴再思在她腰间轻抚了一下,然后又贴上她的身子,含笑道:是月月说想同我亲近亲近。
此时屋外已经有些昏黑,由于屋门是拴着的缘故,故而床帐也未曾拉起,透过朦胧的光影,他的黑发垂下,二人相贴的地方又升起一股热意。
这股热意是从骨血里生出来的。
颜月月稍动了动,便又被按住,密密匝匝的吻落在她的肩胛背后,两只手挟住她的腰际,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月月,再来一次。
现在的裴再思就是一头好不容易开荤的恶犬,时时刻刻想着要将自己的小妻子吞吃入腹,吃的就连骨头渣都不剩下来。
颜月月半眯着眸子,觉得有些难以承受,只能一只手扶着他圈着自己的有力手臂,想着现在让他吃饱了,自己晚上总归能睡个好觉。
明日是裴再思休沐的日子,二人说好了明日要去划船。
哪怕是累极了,颜月月也还蜷在他的怀中,要让他明日早些喊自己起来,莫要浪费了时辰。
夜已深,窗外偶有蝉鸣。
如水月色从窗纸上涌进,在屋子的角落辟出一方月泉。
裴再思动作轻柔地将颜月月面上的发丝拂开,然后用手指仔细地临摹着她的眉眼。
颜月月睡觉不安稳,哪怕是睡在他的怀里,也要将一只腿放在他的身上,一只手揪着他的衣襟,这样才能安稳入眠。
裴再思总是会想,他要好好地保护好他的月月,让她永远像现在这般,起码在他的面前,能够如孩童一般天真。
次日方卯时,颜月月尚未睡醒,便被唤着快些到前厅去。
她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迷迷糊糊地洗漱完毕后便抱着孩子去了,她只以为是裴夫人与裴太傅想看看孩子的缘故,却忘了若是两老想看孩子的话,定然不会催的如此之急。
裴家人此时已经都到了,厅内首座是李公公,厅内气氛很是肃穆。
不知为何,看见这么一副情景她便有些心慌,虽然她心里在不断地告诉自己,应当只是一次寻常的赏赐罢了。
看见她来,李公公面上便升起一丝不明的笑意。
裴家人此时亦是不知晓发生了何事,裴太傅的眉间微拧,有些看不透玄谨的意思。
颜月月抱着孩子走到裴再思的身侧站定,想要问一问,却看见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此时厅中一片沉默。
小裴诏微瘪了嘴要哭,似乎是不习惯这么沉默的环境一般,裴再思将他接过,轻拍了拍他的背,才哄着他渐渐安静下来,只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瞅着自己的爹爹。
裴家人都在等着李公公发话。
此时的气氛实在是太过于不寻常。
似有意逗弄,李公公一直到慢条斯理地将茶盏中的茶水饮尽,才开口道:裴太傅您这府中的茶水可真是不错。
从前,李公公一直都是对裴太傅客客气气,哪怕他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也不会对这位忠臣清官有任何的不敬,今日如此,倒是头一回。
颜月月的手里生出冷汗来,她又往裴再思的方向凑了凑,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屋内人的神情,裴太傅面色凝重,裴再思亦是。
裴夫人的眉间紧蹙着,见她望来,便微点了下头,示意她安心些。
小裴诏已经在爹爹的怀里睡熟,他睡梦间发出了轻微的奶哼声。
颜月月的心间疯狂地跳动起来,就如打鼓一般,要直直地破开她的胸膛,她觉得恐慌,觉得心悸,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她头一次地,感觉到了自己被这么多情绪施以重压,要被压到不能喘息。
裴太傅轻启声道:此茶是年节时皇上所赐,皇上厚爱裴府,实在是令老臣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李公公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就好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他轻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既然裴太傅对皇上感激不尽,那为何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来呢?此话一落,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惊,裴太傅面色已经青紫,他一心为国,从来未曾做过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又如何知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还请皇上明鉴!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诉说着自己的清白,我裴府世代效忠皇室,臣辅佐先帝治业,拥皇上登基,几十年来如一日,忠心日月可鉴!裴太傅应当是气急,他就连身子都是颤抖。
京中人人皆知,裴府世代清贵,任谁都不会信这样的罪名会扣在裴太傅的身上。
屋中人跪了一地,颜月月亦是低垂着头,她的眼眶微湿,被吓到难以言语。
裴再思抱着小裴诏,一只手拥着颜月月,将她软下去的身子扶起来,唇紧抿着,眸中有一丝怒火。
他该想到了,这只不过是皇上想要除掉裴家的一个借口罢了。
若是皇上已经有了这个意思,那便不是他们可以去扭转结局的事情了。
李公公似乎很满意看到他们的反应,而后缓缓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明黄圣旨摊开,念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裴明私通外敌,其罪当诛,但朕感念其劳苦功高,有助朝立功之绩,故将其及府上亲族逐放崖州,生度鬼门关,功过相抵。
流放崖州,生度鬼门关……裴夫人闻言身子一软便跌在了地上,她想要开口为自己的丈夫辩解,但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她知道,这是皇上想要除掉裴家。
裴太傅显然是气急,但却是还能冷静下来去思考,裴府门下门客众多,只要不是死罪,便就有能开脱的时日,怕只是皇上不愿让他们活着离开崖州。
李公公背上手,又含笑道:皇上仁慈,给你们半个时辰再说一些体己话,你们也别想着逃,如今裴府上下都已经被围了起来,与其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不如再珍惜一下最后的时间。
最后的时间……颜月月死死地揪着裴再思的衣袖,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流放崖州,那孩子怎么办,孩子同着他们一起流放还能活吗……李公公走后,裴夫人眼含着泪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到颜月月身上,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让我再抱抱诏儿吧。
颜月月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只顾着心慌,将头埋在裴再思的怀里心中满是恐惧。
裴再思抚着她的后背,眼里划过心痛和一丝决绝。
没有人会想到意外发生的如此突然。
裴夫人抱着小裴诏几乎泣不成声,我的乖孙孙,怕是祖母以后再也不能抱你了。
裴太傅的手掌抚在小裴诏的襁褓之上,有些不忍,他叹息一声,然后揽住了裴夫人。
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最后裴再思抱着小裴诏和颜月月回到了院子里,昨夜里下了一场秋雨的缘故,地面上沾染着水露,将干未干,在人的心上凭添了一分难言的哀婉愁绪。
怎么办……颜月月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能想到的只有孩子该怎么办,他们去了崖州还能不能活下来,以后该怎么办,难道要流放一辈子么?裴再思抚摸她的面颊,颤声道:别怕。
他的面容在一片萧条中浮沉,流连着一分疲惫的英挺,坚毅的目光就像是停泊的岸崖,让逆旅之人多了一分心安。
皇上罚的是裴家人,若颜月月不算是裴家人,便可留在京中。
他怀中的小裴诏似乎有所感应,手脚动了动便哭了出来,颜月月接过孩子,心中满是恐慌,又问道:孩子该怎么办……她可以和裴再思一起去崖州,她不怕,可她怕孩子在那么一个环境下长大,若是真的如此,那她当时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不如说是一个罪过。
旁的孩子都是千娇万贵地长大,难道她的孩子就要去那种荒凉之地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么?裴再思将孩子和她都抱在怀里,面上满是决绝与不舍,他的声音轻柔,月月乖,不要怕,我不会让月月有事的。
再给孩子喂一次奶吧……他的话中似乎有话,但却隐藏的太深,叫人听不出端倪。
半个时辰的时间并不多,不消片刻,宫中的人就过来,要带着几人去往天牢。
裴家这场变故实在是太大,众人皆是一惊,陈氏听见这个消息时直接晕死了过去。
现在是裴家,那下一个又该是谁,皇上究竟又是想要做什么……颜月月紧紧地抱着孩子,心中觉着自己已经做好了许多的准备来迎接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但一进天牢,她还是忍不住捂住口鼻,她想要后退,但侍卫的利刃却是抵在她的腰间。
天牢里阴暗又潮湿,光是站在门口便能感觉到里面的灰暗与绝望,阵阵腐臭夹带着痛苦的□□传来,让人心间发寒。
李公公为几人带路,似有意一般,他想要将颜月月带往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皇上体恤公子年幼,便安置了另一个稍囫囵些的牢房。
没有人会信皇上真的还对裴家人留着这么一丝宽容,颜月月紧抓着裴再思的手,摇头道:多谢皇上仁慈,但臣妇只想同夫君在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该是下了多狠的心才没有吊死在府里,才会抱着孩子跟着裴再思到这个地方来,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足底黏腻的血污。
李公公听见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意外,而是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杂家也不勉强,还请继续走吧。
裴再思的手一直牢牢地牵着她,只有如此,只有感受着他的温度,颜月月才能勉强站立着,行走着。
天牢里关着的罪犯大都奄奄一息,身上满是可怖的血痕与伤口,看见有人来,便从鼻间哼出一声半死不活的气,像是在凑热闹,又像是觉得可悲可叹可笑。
他们只会在这里待五个晚上,然后便会启程崖州。
这五个晚上,对几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皇上说裴家私通外敌,但却没有拿出证据,只要一日没有确切的证据出来,那他们便尚有沉冤得雪的机会。
颜月月和裴再思关在一处,地牢阴寒,裴再思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披在了母子二人身上,他依旧是那副温润坚毅的模样,目光如雪般沉寂,便是这目光叫颜月月能再安心。
大抵是只要有他在,往后的日子就算是再苦也不会苦到哪里去。
四人的牢房只不过一墙之隔,小裴诏不习惯这个地方,方进入没多久便又哭闹不止。
天牢里只墙壁的缝隙间能透出一丝微薄的光来,斜斜地照进来,光亮经过的地方便飞舞着铺天盖地的粉尘。
墙角的两侧是稀烂到堆在一起不知是什么的发臭黑泥,与黏成一团的野草干草破布堆在一处,没有一个干燥的地方,只在最中央的地方杂物少些,或许能够勉强站立。
牢中人都瘫在地上,任凭臭虫老鼠从他们的身上爬过,好像他们也就该是一滩泥,从脏污中生出来,最后再化成一摊泥回去。
颜月月站在牢房中,她不愿坐下,她甚至能够看见那堆发霉发臭的草下有人的已经发黑的尸骨,裴夫人隔着被虫蛀出烂洞的木栏看她,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还是忍了下来。
良久,她才微动目光,轻声叹息道: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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